唐纪六十

轻识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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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5 12:10

唐纪六十

文宗元圣昭献孝皇帝上之下

大和三年春正月,开志绍与成德合兵掠贝州, 义成行营兵三千人先屯齐州,使之禹城,中道溃叛,横海节度使李祐讨诛之。李听、史唐合兵撃开志绍,破之,志绍将其众五千奔镇州。 李载义奏攻沧州长芦,拔之。甲辰,昭义奏开志绍余众万五千人诣本道降,寘之洺州。 二月,横海节度使李祐帅诸道行营兵击李同㨗,破之,进攻德州。 武寜捉生兵马使石雄勇敢爱士卒,王智兴残虐,军中欲逐智兴而立雄。智兴知之,因雄立功,奏请除刺史。丙辰,以雄为壁州刺史。史宪诚闻沧景将平而惧,其子唐劝之入朝。丙寅,宪诚使唐奉表请入朝,且请以所管听命。 石雄既去,武寜王智兴悉杀军中与雄善者百余人。

夏,四月,戊午,智兴奏雄揺动军情,请诛之。上知雄无罪,免死,长流白州。 戊辰,李载义奏攻沧州,破其罗城。李祐拔德州,城中将三千余人奔镇州。李同㨗与祐书,请降,祐并奏其书,谏议大夫柏耆受诏宣慰,行营好张大声势以威制诸将,诸将已恶之矣。及李同㨗请降于祐,祐遣大将万洪代守沧州。耆疑同㨗之诈,自将数百骑驰入沧州,以事诛洪,取同㨗及其家属诣京师。乙亥,至将陵。或言王庭凑欲以竒兵簒同㨗,乃斩同㨗,传首,沧、景悉平。五月,庚寅,加李载义同平章事。诸道兵攻李同㨗三年,仅能下之,而柏耆径入城,取为已功。诸将疾之,争上表论列。辛夘,贬耆为循州司户。李祐寻薨。 壬寅,摄魏博副使史唐奏改 名孝章。六月丙辰,诏镇州四面行营各归本道休息,但务保境,勿相往来,惟庭凑或效顺,为逹表章,余皆勿受。 辛酉,以史宪诚为兼侍中、河中节度使,以李听兼魏博节度使;分相、衞、澶三州,以史孝章为节度使。 初,李祐闻柏耆杀万洪,大惊,疾遂剧。上曰:祐若死,是耆杀之也。癸酉,赐耆自尽。 河东节度使李程奏,得王庭凑书,请纳景州。又奏开志绍自缢。 上遣中使赐史宪诚旌节。癸酉,至魏州。时李听自贝州还军馆陶,迁延未进。宪诚竭府库以治行,将士怒。甲戌,军乱,杀宪诚,奉牙内都知兵马使灵武何进滔知留后。李听进至魏州,进滔拒之,不得入。秋,七月,进滔出兵击李听,听不为僃,大败,溃走,昼夜兼行,?浅口,失亡过半,辎重兵械尽弃之。昭义兵救之,听仅而得免,归于滑台。河北乆用兵,馈运不给,朝廷厌苦之。八月,壬子,以进滔为魏博节度使,复以相、衞、澶三州归之。 沧州承丧乱之余,骸骨蔽地,城空野旷,户口存者什无三四。癸丑,以衞尉卿殷侑为齐、德、沧、景节度使。侑至镇,与士卒同甘苦,招抚百姓,劝之耕桑,流散者稍稍复业。先是,本军三万人皆仰给度支,侑至一年,租税自能赡其半;二年,请悉罢度支给赐;三年之后,户口滋殖,仓廪充盈。 王庭凑因邻道微露请服之意,壬申,赦庭凑及将士,复其官爵。 徴浙西观察使李德裕为兵部侍郎,裴度荐以为相。㑹吏部侍郎李宗闵有宦官之助。甲戌,以宗闵同平章事。 上性俭素,九月,辛巳,命中尉以下毋得衣纱縠绫罗,听朝之暇,惟以书史自娱,声乐游畋,未尝留意。驸马韦处仁尝著夹罗巾,上谓曰:朕慕卿门地清素,故有选尚。如此巾服,听其它贵戚为之,卿不须尔。 壬辰,以李德裕为义成节度使,李宗闵恶其逼已,故出之。 冬,十月,丙辰,以李听为太子少师。 路隋言于上曰:宰相任重,不宜兼金榖?碎之务。如杨国忠、元载、皇甫镈皆姧臣所为,不足法也。上以为然。于是裴度辞度支,上许之。 十一月甲午,上祀圆丘,赦天下,四方毋得献竒巧之物,其纎丽布帛皆禁之,焚其机杼。 丙申,西川节度使杜元颕奏南诏入寇。元颍以旧相文雅自髙,不晓军事,专务蓄积,减削士卒衣粮。西南戍边之卒,衣食不足,皆入蛮境钞盗以自给,蛮人反以衣食资之。由是蜀中虚实动静,蛮皆知之。南诏自嵯顚谋大举入寇,边州屡以告,元颍不之信。嵯顚兵至,边城一无备御,蛮以蜀卒为乡导,袭陷嶲、戎二州。甲辰,元颍遣兵与战于卭州南,蜀兵大败,蛮遂陷卭州。 武寜节度使王智兴入朝, 诏?东川、兴元、荆南兵以救西川。十二月丁未朔,又?鄂、岳、襄、邓、陈、许等兵继之。以王智兴为忠武节度使。 己酉,以东川节度使郭钊为西川节度使,兼权东川节度事。嵯顚自卭州引兵径抵成都,庚戌,陷其外郭,杜元颕帅众保牙城以拒之,欲遁去者数四。壬子,贬元颕为邵州刺史。 己未,以右领军大将军董重质为神䇿诸道西川行营节度使,又?太原、凤翔兵赴西川。南诏寇东川,入梓州。西郭。钊兵寡弱,不能战,以书责嵯顚,嵯顚复书曰:杜元颕侵扰我,故兴兵报之耳。与钊修好而退。蛮留成都西郭十日,其始慰抚蜀人,市肆安堵。将行,乃大掠子女百工数万人及珍货而去。蜀人恐惧,往往赴江,流尸塞江而下。嵯顚自为军殿。及大度水,嵯顚谓蜀人曰:此南吾境也,听汝哭别乡国。众皆恸哭,赴水死者以千计。自是南诏工巧埓于蜀中。嵯顚遣使上表称:蛮比修职贡,岂敢犯边?正以杜元颕不恤军士,怨苦元颕,竞为乡导,祈我此行以诛虐帅。诛之不遂,无以慰蜀士之心,愿陛下诛之。丁夘,再贬元颕循州司马。诏董重质及诸道兵皆引还。郭钊至成都,与南诏立约,不相侵扰。诏遣中使以国信赐嵯顚。

四年春正月辛巳,武昌节度使牛僧孺入朝。 戊子,立子永为鲁王。 李宗闵引荐牛僧孺,辛夘,以僧孺为兵部尚书、同平章事。于是二人相与排摈李德裕之党,稍稍逐之。 南诏之寇成都也,诏山南西道?兵救之。兴元兵少,节度使李绛募兵千人赴之,未至,蛮退而还。兴元兵有常额,诏新募兵悉罢之。二月,乙夘,绛悉召新军,谕以诏㫖而遣之,仍赐以廪麦,皆怏怏而退。往辞监军,监军杨叔元素恶绛不奉己,以赐物薄激之。众怒,大噪,掠库兵趋使牙。绛方与僚佐宴,不为备,走登北城。或劝缒而出,绛曰:吾为元帅,岂可逃去!麾推官赵存约令去,有约曰:有约受明公知,何可茍免!牙将王景延与贼力战死,绛、存约及观察判官薛齐皆为乱兵所害,贼遂屠绛家。戊午,叔元奏绛收新军募直以致乱。庚申,以尚书右丞温造为山南西道节度使。是时,三省官上䟽共论李绛之寃,谏议大夫孔敏行具陈叔元激怒乱兵,上始悟。 三月,己亥朔,以刑部尚书栁公绰为河东节度使。先是,囬鹘入贡及互市,所过惧其为变,常严兵迎送防卫之。公绰至镇,囘鹘遣梅录李畅以马万匹互市,公绰但遣牙将单骑迎劳于境,至则大辟牙门,受其礼谒。畅感泣,戒其下在路不敢驰猎,无所侵扰。陉北沙陀素骁勇,为九姓、六州胡所畏伏。公绰奏以其酋长朱邪执宜为隂山都督、代北行营招抚使,使居云、朔塞下,捍御北边。执宜与诸酋长入谒,公绰与之宴。执宜神彩严整,进退有礼。公绰谓僚佐曰:执宜外严而内寛,言徐而理当,福禄人也。执宜母、妻入见,公绰使夫人与之饮酒,馈遗之。执宜感恩,为之尽力。塞下旧有废府十一,执宜修之,使其部落三千人分守之,自是杂虏不敢犯塞。 温造行至襃城,遇兴元都将衞志忠征蛮归,造密与之谋诛乱者,以其兵八百人为牙队,五百人为前军,入府分守诸门。己夘,造视事,飨将士于牙门。造曰:吾欲问新军去留之意,宜悉使来前。既劳问,命坐行酒。志忠密以牙兵围之,既合,唱杀新军八百余人皆死。杨叔元起,拥造靴求生,造命囚之,其手杀綘者,斩之百叚,余皆斩首,投尸汉水。以百首祭李綘,三十首祭死事者,具事以闻。己丑,流杨叔元于康州。 癸夘,加淮南节度使叚文昌同平章事,为荆南节度使。 奚寇幽州。夏四月丁未,卢龙节度使李载义击破之。

辛酉,擒其王茹羯以献。 裴度以髙年多疾,恳辞机政。六月丁未,以度为司徒、平章军国重事,俟疾损,三五日一入中书。上患宦官彊盛,宪宗、敬宗弑逆之党犹有在左右者,中尉王守澄尤专横,招权纳贿,上不能制。甞密与翰林学士宋申锡言之,申锡请渐除其偪。上以申锡沉厚忠谨,可?以事,擢为尚书右丞。秋,七月,癸未,以申锡同平章事。 初,裴度征淮西,奏李宗闵为观察判官,由是渐获进用。至是,怨度荐李德裕,因其谢病。九月,壬午,以度兼侍中,充山南东道节度使。西川节度使郭钊以疾求代,冬,十月,戊申,以义成节度使李德裕为西川节度使。蜀自南诏入寇,一方残?,郭钊多病,未暇完补。德裕至镇。作筹邉楼,图蜀地形。南入南诏。西逹吐蕃。日召老于军旅习邉事者。虽走卒蛮夷。无所间。访以山川城邑。道路险易。广狭逺近。未逾月皆若身甞渉歴。上命德裕修塞清溪关,以断南诏入寇之路。或无土则以石垒之。德裕上言。通蛮细路至多。不可塞,惟重兵镇守,可保无虞。但黎、雅以来得万人,成都得二万人,精加训练,则蛮不敢动矣。邉兵又不宜多,须力可临制。崔旴之杀郭英乂,张朏之逐张延赏,皆镇兵也。时北兵皆归本道,惟河中、陈、许三千人在成都,有诏来年三月亦归,蜀人忷惧。德裕奏乞郑滑五百人、陈许千人以镇蜀,且言:蜀兵脆弱,新为蛮寇所困,皆破胆不堪征戍。若北兵尽归,则与杜元颕时无异,蜀不可保。恐议者云蜀经蛮寇以来,已自增兵。向者蛮寇已逼元颍,始捕市人为兵,得三千余人,徒有其数,实不可用。郭钊募北兵,仅得百余人,臣复召募得二百余人,此外皆元颍旧兵也。恐议者又闻一夫当关之说,以为清溪可塞。臣访之蜀中老将,清溪之旁,大路有三,自余小径无数,皆东蛮临时为之开通。若言可塞,则是欺㒺朝廷。要须大度水北,更筑一城,迤逦接黎州,以大兵守之方可。况闻南诏以所掠蜀人二千及金帛赂遗吐蕃,若使二虏知蜀虚实,连兵入寇,诚可深忧。其朝臣建言者,盖由祸不在身,望人责一状,留入堂案,它日败事,不可令臣独当国宪。朝廷皆从其请。德裕乃练士卒,葺堡鄣,积粮储以备邉,蜀人粗安。 是岁,勃海宣王仁秀卒,子新德早死,孙彛震立,改元咸和。

五年春正月丁巳,赐沧、齐、德节度名义昌军。 庚申,卢龙监军奏李载义与敕使宴于毬塲后院,副兵马使杨志诚与其徒呼噪作乱,载义与子正元奔易州,志诚又杀莫州刺史张庆初。上召宰相谋之,牛僧孺曰:范阳自安、史以来,非国所有,刘緫蹔献其地,朝廷费钱八十万缗而无丝毫所获。今日志诚得之,犹前日载义得之也。因而抚之,使捍北狄,不必计其逆顺。上从之。载义自易州赴京师,上以载义有平、沧景之功,且事朝廷恭顺,二月,壬辰,以载义为太保,同平章事如故,以杨志诚为卢龙留后。

臣光曰:昔者圣人顺天理,察人情,知齐民之莫能相治也,故置师长以正之;知群臣之莫能相使也,故建诸侯以制之;知列国之莫能相服也,故立天子以统之。天子之于万国,能襃善而黜恶,抑彊而辅弱,抚服而惩违,禁暴而诛乱,然后?号施令,而四海之内莫不率从也。诗云:勉勉我王,纲纪四方。载义藩屏,大臣,有功于国,无罪而志诚逐之,此天子所宜治也。若一无所问,因以其土田爵位授之,则是将帅之废置杀生,皆出于士卒之手,天子虽在上,奚为哉!国家之有方镇,岂専利其财赋而已乎!如僧孺之言,姑息偷安之术耳,岂宰相佐天子御天下之道哉!

新罗王彦升卒,子景徽立。上与宋申锡谋诛宦官,申锡引吏部侍郎王璠为京兆尹,以密㫖谕之,璠泄其谋。郑注、王守澄知之,隂为之备。上弟漳王凑贤,有人望,注令神䇿都虞候豆卢著诬告申锡谋立漳王。戊戌,守澄奏之,上以为信然,甚怒。守澄欲即遣二百骑屠申锡家,飞龙使马存亮固争曰:如此,则京城自乱矣,宜召它相与议其事。守澄乃止。是日旬休,遣中使悉召宰相至中书东门,中使曰:所召无宋公名,申锡知获罪,望延英以笏叩额而退。宰相至延英,上示以守澄所奏,相顾愕眙。上命守澄捕豆卢著所告十六宅宫市品官晏敬则及申锡亲事王师文等于禁中鞠之,师文亡命。三月,庚子,申锡罢为右庶子。自宰相大臣无敢显言其寃者,独京兆尹崔琯、大理卿王正雅连上,䟽请出内狱付外廷核实,由是狱稍缓。正雅,翃之子也。晏敬则等自诬服,称申锡遣王师文逹意于王,豫结异日之知,狱成,壬寅,上悉召师保以下及台省府寺大臣面询之。午际,左常侍崔?亮、给事中李固言、谏议大夫王质、补阙卢钧、舒元襃、蒋系、裴休、韦温等复请对于延英,乞以狱事付外复按。上曰:吾已与大臣议之矣。屡遣之出,不退。?亮叩头流涕曰:杀一匹夫,犹不可不重愼,况宰相乎!上意稍解,曰:当更与宰相议之。乃复召宰相入。牛僧孺曰:人臣不过宰相,今申锡已为宰相,假使如所谋,复欲何求!申锡殆不至此。郑注恐覆桉诈觉,乃劝守澄请止行贬黜。癸夘,贬漳王凑为巢县公,宋申锡为开州司马。存亮即日请致仕。?亮,磁州人;质通五世孙;系乂之子;元襃,江州人也。晏敬则等坐死及流窜者数十百人,申锡竟卒于贬所。 夏四月己丑,以李载义为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志诚为幽州节度使。 五月辛丑,上以太庙两室破漏,逾月不葺,罚将作监、度支判官、宗正卿俸,亟命中使帅工徒,辍禁中营缮之材以葺之。左补阙韦温谏,以为:国家置百官,各有所司,茍为堕旷?宜黜其人,更择能者代之。今旷官者止于罚俸,而忧轸所切,即委内臣,是以宗庙为陛下所私,而百官皆为虚设也。上善其言,即追止中使,命有司葺之。 丙辰,西川节度使李德裕奏,遣使诣南诏索所掠百姓,得四千人而还。 秋,八月,戊寅,以陜虢观察使崔郾为鄂岳观察使。鄂岳地囊山带江,处百越、巴蜀、荆、汉之㑹,土多群盗,剽行舟,无老㓜,必尽杀乃已。郾至,训卒治兵,作䝉冲追讨。岁中悉诛之。郾在陜,以寛仁为治,或经月不笞一人。及至鄂,严峻刑罚,或问其故,郾曰:陜土瘠民贫,吾抚之不暇,尚恐其惊。鄂地险民杂,夷俗慓狡为姧,非用威刑不能致治。政贵知变,盖谓此也。 西川节度使李德裕奏,蜀兵羸疾老弱者,从来终身不简。臣命立五尺五寸之度,简去四千四百余人,复简募少壮者千人以慰其心。所募北兵已得千五百人,与土兵参居,转相训习,日益精练。又蜀工所作兵器,徒务华饰,不堪用。臣今取工于别道以治之,无不坚利。九月,吐蕃维州副使悉怛谋请降,尽帅其众奔成都。德裕遣行维州刺史虞藏俭将兵入据其城。庚申,具奏其状,且言:欲遣生羌三千烧十三桥,捣西戎腹心,可洗乆耻,是韦臯没身恨不能致者也。事下尚书省,集百官议,皆请如德裕䇿。牛僧孺曰:吐蕃之境,四面各万里,失一维州,未能损其势。比来修好,约罢戍兵,中国御戎,守信为上。彼苦来责,曰:何事失信!养马蔚茹川,上平凉阪,万骑缀囘中,怒气直辞,不三日,至咸阳桥。此时西南数千里外得百维州,何所用之!徒弃诚信,有害无利,此匹夫所不为,况天子乎!上以为然,诏德裕以其城归吐蕃,执悉怛谋及所与偕来者,悉归之。吐蕃尽诛之于境上,极其惨酷。德裕由是怨僧孺益深。 冬十月戊寅,李德裕奏南诏寇嶲州,陷三县。

六年春正月壬子,诏以水旱降系囚。群臣上尊号曰大和文武至德皇帝。右补阙韦温上䟽,以为:今水旱为灾,恐非崇饰徽称之时。上善之,辞不受。 三月,辛丑,以武寜节度使王智兴兼侍中,充忠武节度使;以邠寜节度使李听为武寜节度使。 囘鹘昭礼可汗为其下所杀,从子胡特勒立。 李听之前,镇,武寜也,有苍头为牙将。至是,听先遣亲吏至徐州慰劳将士,苍头不欲听复来,说军士杀其亲吏,脔食之。听惧,以疾固辞。辛酉,以前忠武节度使髙瑀为武寜节度使。 夏五月甲辰,李德裕奏修卭崃关及移嶲州理台登城。 秋七月,原王逵薨。冬十月甲子,立鲁王永为太子。初,上以晋王普敬宗长子,性谨愿,欲以为嗣,㑹薨,上痛惜之,故乆不议建储,至是始行之。 十一月乙夘,以荆南节度使段文昌为西川节度使。西川监军王践言入知枢密,数为上言:䌸送悉怛谋,以快虏心,绝后来降者,非计也。上亦悔之。尤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牛僧孺,失䇿附李德裕者,因言僧孺与德裕有隙,害其功。上益踈之。僧孺内不自安,㑹上御延英谓宰相曰:天下何时当太平,卿等亦有意于此乎?僧孺对曰:太平无象。今四夷不至交侵,百姓不至流散,虽非至理,亦谓小康。陛下若别求太平,非臣等所及。退谓同列曰:主上责望如此,吾曹岂得乆居此地乎!因累表请罢。十二月,乙丑,以僧孺同平章事,充淮南节度使。臣光曰:君明臣忠,上令下从,俊良在位,佞邪黜逺。礼修乐举,刑清政平,姧宄消伏,兵革偃戢,诸矦顺附,四夷怀服,时和年丰,家给人足,此太平之象也。于斯之时,阍

寺专权,脇君于内,弗能逺也;藩镇阻兵,陵慢于外,弗能制也;士卒杀逐主帅,拒命自立,弗能诘也。军旅岁兴,赋敛日急,骨血纵横于原野,杼轴空竭于里闾,而僧孺谓之太平,不亦诬乎!当文宗求治之时,僧孺任居承弼,进则偷安取容以窃位,退则欺君诬世以盗名,罪孰大焉!

珍王诚薨。 乙亥,昭义节度使刘从谏入朝。 丁未,以前西川节度使李德裕为兵部尚书。初,李宗闵与德裕有隙,及德裕还自西川,上注意甚厚,朝夕且为相,宗闵百方沮之,不能。京兆尹杜悰,宗闵党也,尝诣宗闵,见其有忧色,曰:得非以大戎乎?宗闵曰:然。何以相救?悰曰:悰有一䇿,可平宿憾,恐公不能用。宗闵曰:何如?悰曰:德裕有文学而不由科第,常用此为慊慊。若使之知举,必喜矣。宗闵黙然有间,曰:更思其次。悰曰:不则用为御史大夫。宗闵曰:此则可矣。悰再三与约,乃诣德裕。德裕迎揖曰:公何为访此寂寥?悰曰:靖安相公令悰达意。即以大夫之命告之。德裕惊喜泣下,曰:此大门官,小子何足以当之!寄谢重沓。宗闵复与给事中杨虞卿谋之,事遂中止。虞卿,汝士之从弟也。

七年春正月甲午,加昭义节度使刘从谏同平章事,遣归镇。初,从谏以忠义自任,入朝欲请它镇。既至,见朝廷事柄不一,又士大夫多请托,心轻朝廷,故归而益骄。徐州承王智兴之后,士卒骄悖,节度使髙瑀不能制,上以为忧。甲寅,以岭南节度使崔珙为武寜节度使。珙至,镇寛猛适宜,徐人安之。珙,琯之弟也。 二月,癸亥,加卢龙节度使、检校工部尚书杨志诚检校吏部尚书。进奏官徐廸诣宰相言:军中不识朝廷之制,唯知尚书改仆射为迁,不知工部改吏部为美。敕使往,恐不得出,辞气甚慢,宰相不以为意。 丙戌,以兵部尚书李徳裕同平章事。德裕入谢,上与之论朋党事,对曰:方今朝士三分之一为朋党。时给事中杨虞卿与从兄中书舍人汝士、弟户部郎中汉公、中书舍人张元夫、给事中萧澣等善交结,依附权要,上干执政,下挠有司,为士人求官及科第,无不如志。上闻而恶之,故与德裕言,首及之,德裕因得以排其所不恱者。初,左散骑常侍张仲方尝駮李吉甫谥,及德裕为相,仲方称疾不出。三月,壬辰,以仲方为賔客、分司。 杨志诚怒不得仆射,留官告,使魏寳义、并春衣使焦奉鸾、送奚契丹使尹士恭。甲午,遣牙将王文颕来谢恩,并让官。丙申,复以告身并批答赐之,文颕不受而去。 和王绮薨。 庚戌,以杨虞卿为常州刺史,张元夫为汝州刺史。它日,上复言及朋党,李宗闵曰:臣素知之,故虞卿辈臣皆不与美官。李德裕曰:给、舍非美官而何!宗闵失色。丁巳,以萧澣为郑州刺史。 夏,四月,丙戌,册囘鹘新可汗为爱登里啰汨没密施合句禄毗伽彰信可汗。 六月,乙巳,以山南西道节度使李载义为河东节度使。先是,囘鹘每入贡,所过暴掠,州县不敢诘,但严兵防卫而已。载义至镇,囘鹘使者李畅入贡,载义谓之曰:可汗遣将军入贡,以固舅甥之好,非遣将军陵践上国也。将军不戢部曲,使为侵盗,载义亦得杀之,勿谓中国之法可忽也。于是悉罢防卫兵,但使二卒守其门。畅畏服,不敢犯令。 壬申,以工部尚书郑覃为御史大夫,?李宗闵恶覃在禁中数言事,奏罢其侍讲。上从容谓宰相曰:殷侑经术颇似郑覃。宗闵对曰:覃、侑经术诚可尚,然论议不足听。李徳裕曰:覃、侑议论,它人不欲闻,惟陛下欲闻之。后旬日宣出,除覃御史大夫。宗闵谓枢密使崔潭峻曰:事一切宣出,安用中书!潭峻曰:八年天子,听其自行事,亦可矣。宗闵愀然而止。 乙亥,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宗闵同平章事,充山南西道节度使。 秋,七月,壬寅,以右仆射王涯同平章事兼度支、盐铁转运使。 宣武节度使杨元卿有疾,朝廷议除代,李德裕请徙刘从谏于宣武,因拔出上党,不使与山东连结;上以为未可。癸丑,以左仆射李程为宣武节度使。 上患近世文士不通经术,李德裕请依杨绾议,进士试论议,不试诗赋。德裕又言:昔?宗以临淄王定内难,自是疑忌宗室,不令出合。天下议皆以为幽闭骨肉,亏伤人伦。向使天寳之末,建中之初,宗室散处方州,虽未能安定王室,尚可各全其生。所以悉为安禄山、朱泚所鱼肉者,由聚于一宫故也。陛下诚因册太子制书听宗室年髙属踈者出合,且除诸州上佐,使擕其男女出外昏嫁。此则百年?法,一旦因陛下去之,海内孰不欣恱!上曰:兹事朕乆知其不可。方今诸王岂无贤才,无所施耳。八月庚寅,册命太子,因下制:诸王自今以次出合,授紧望州刺史、上佐、十六宅县主,以时出适,进士停试诗赋。诸王出合竟,以议所除官不决而罢。 壬寅,加幽州节度使杨志诚检校右仆射,仍别遣使慰谕之。杜牧愤河朔三镇之桀骜,而朝廷议者専事姑息,乃作书,名曰罪言,大略以为:国家自天寳盗起,河北百余城不得尺寸,人望之若囘鹘、吐蕃无敢窥者,齐、梁、蔡被其风流,因亦为寇,未尝五年间不战,焦焦然七十余年矣。今上䇿莫如先自治,中䇿莫如取魏,最下䇿为浪战,不计地势,不审攻守是也。又伤府兵废坏,作原十六卫以为国家始踵隋制,开十六卫。自今观之,设官言无谓者,其十六卫乎?本原事迹,其实天下之大命也。贞观中,内以十六卫蓄养戎臣,外开折冲果毅府五百七十四,以储兵伍。有事则戎臣提兵居外,无事则放兵居内。其居内也,富贵恩泽以奉养其身。所部之兵,散舍诸府,上府不越千二百人,三时耕稼,一时治武,籍藏,将府,伍散田畆,力解势破,人人自爱,虽有蚩尤为帅,亦不可使为乱耳。及其居外也,缘部之兵,被檄乃来,斧?在前,爵赏在后,飃暴交捽,岂暇异略?虽有蚩尤为帅,亦无能为叛也。自贞观至于开元,百三十年间,戎臣兵伍,未始逆簒,此大圣人所以能柄统轻重,制鄣表里,圣算神术也。至于开元末,愚儒奏章曰:天下文胜矣,请罢府兵。武夫奏章曰:天下力彊矣,请搏四夷。于是府兵内铲,邉兵外作,戎臣兵伍,湍奔矢往,内无一人矣。尾大中乾,成燕偏重,而天下掀然,根萌烬然,七圣旰食,求欲除之且不能也。由此观之。戎臣兵伍。岂可一日使出落钤键哉。然为国者不能无兵。居外则叛。居内则簒。使外不叛内不簒。古今以还。法术最长。其置府立卫乎。近代已来于其将也。弊复为甚。率皆市儿辈多赍金玉负倚幽隂折劵交货所能致也。绝不识父兄礼义之教,复无慷慨感槩之气,百城千里,一朝得之。其彊杰愎勃者,则挠削法制,不使䌸已,斩族忠良,不使违已,力壹势便,㒺不为寇。其隂泥巧狡者,亦能家算口敛,委于邪幸,由卿市公去郡得都,四履所治,指为别馆。或一夫不幸而夀,则戞割生人,略帀天下。是以天下兵乱不息,齐人乾耗,靡不由是矣。呜呼!文皇帝十六卫之㫖,其谁原而复之乎?又作战论,以为河北视天下,犹珠玑也,天下视河北犹四支也。河北气俗浑厚,果于战耕,加以土息健马,便于驰敌,是以出则胜,处则饶,不窥天下之产,自可封殖,亦犹大农之家,不待珠玑然后以为富也。国家无河北,则精甲、锐卒、利刀、良弓、健马无有也,是一支兵去矣。河东、盟津、滑台、大梁、彭城、东平,尽宿厚兵,以塞虏冲,不可它使,是二支兵去矣。六镇之师,厥数三亿,低首仰给,横拱不为,则㳂淮已北,循河之南,东尽海,西叩洛,赤地尽取,才能应费,是三支财去矣。咸阳西北,戎夷大屯,尽铲吴越荆楚之饶,以啖兵戍,是四支财去矣。天下四支尽解,头腹兀然,其能以是乆为安乎?今者诚能治其五败,则一战可定,四支可生。夫天下无事之时,殿寄大臣偷安奉私,战士离落,兵甲钝?,是不搜练之过,其败一也。百人荷戈,仰食县官,则挟千夫之名;大将小禆,操其余赢,以虏壮为幸,以师老为娱,是执兵者常少,糜食常多,此不责实料食之过,其败二也。战小胜则张皇其功,奔走献状,以邀上赏,或一日再赐,一月累封,凯还未歌,书品已崇,爵命极矣,田宫广矣,金缯溢矣,子孙官矣,焉肯搜竒出死,勤于我矣?此厚赏之过,其败三也。多䘮兵士,顚飜大都,则跳身而来,刺邦而去,囘视刀锯,气色甚安。一岁未更,旋已立于坛墀之上矣。此轻罚之过,其败四也。大将兵柄不得専,恩臣敕使迭来挥之,堂然将陈,殷然将鼓,一则曰必为偃月,一则曰必为鱼丽。三军万夫,环旋翔羊愰骇之间,虏骑乘之,遂取吾之鼓旗。此不专任责成之过,其败五也。今者诚欲调持干戈,洒扫垢污,以为万世安,而乃踵前非,是不可为也。又作守论,以为:今之议者咸曰:夫倔强之徒,吾以良将劲兵为衔䇿,髙位美爵,充饱其肠,安而不挠,外而不拘,亦犹豢扰虎狼而不拂其心,则忿气不萌,此大历、贞元所以守邦也。亦何必疾战焚煎吾民,然后以为快也?愚曰:大历、贞元之间,适以此为祸也。当是之时,有城数十,千百卒夫,则朝廷别待之,贷以法度。于是乎阔视大言,自树一家,破制削法,角为尊奢。天子养威而不问,有司守恬而不呵。王矦通爵,越录受之;觐聘不来,几杖扶之。逆息虏胤,皇子嫔之,装縁采饰,无不备之。是以地益广,兵益彊,僭拟益甚,侈心益昌。于是土田名器,分划殆尽。而贼夫贪心,未及畔岸,遂有淫名越号,或帝或王,盟诅自立,恬淡不畏,走兵四略,以饱其志者也。是以赵、魏、燕、齐,卓起大唱,梁、蔡、吴、蜀,蹑而和之。其余混?轩嚣,欲相效者,往往而是。运遭孝武,宵旰不忘,前英后杰,夕思朝议,故能大者诛锄,小者恵来。不然,周秦之郊,㡬为犯猎哉?大抵生人油然多欲,欲而不得则怒,怒则争乱随之。是以教笞于家,刑罚于国,征伐于天下,此所以裁其欲而塞其争也。大历、贞元之间,尽反此道,提区区之有,而塞无涯之争,是以首尾指支㡬不能相运掉也。今者不知非此,而反用以为经,愚见为盗者非止于河北而已。呜呼!大历、贞元守邦之术,永戒之哉。又注孙子为之序,以为兵者刑也,刑者政事也。为夫子之徒,实仲由、冉有之事也。不知自何代何人分为二道,曰文武,离而俱行。因使搢绅之士不敢言兵,或耻言之,茍有言者,世以为麤暴异人,人不比数。呜呼!亡失根木,斯最为甚。礼曰:四郊多垒,此卿大夫之辱也。历观自古,树立其国,㓕亡其国,未始不由兵也。主兵者必圣贤材能多闻博识之士,乃能有功。议于廊庙之上,兵形已成,然后付之于将。汉祖言指踪者人也,获兎者犬也,此其是也。彼为相者曰:兵非吾事,吾不当知。君子曰:叨居其位可也。 前邠寜行军司马郑注依倚王守澄,权势熏灼,上深恶之。九月,丙寅,侍御史李款合内奏弹:注内通敕使,外连朝士,两地往来,卜射财贿,昼伏夜动,干切化权,人不敢言,道路以目,请付法司。旬日之间,章数十上。守澄匿注于右军,左军中尉韦元素、枢密使杨承和、王践言皆恶注,左军将李?楚说元素曰:郑注奸猾无双,卵?不除,使成羽翼,必为国患。今因御史所劾,匿军中,?楚请以中尉意诈为有疾,召使治之,来则中尉延与坐,?楚侍侧,伺中尉举目,擒出杖杀之。中尉因见上,叩头请罪,具言其姧杨王,必助中尉进言,况中尉有翼戴之功,岂以除姧而获罪乎?元素以为然,召之。注至,蠖屈䑕伏,佞辞泉涌,元素不觉执手款曲,谛听忘倦。?楚诇伺,往复再三,元素不顾,以金帛厚遗注而遣之。?楚怒曰:中尉失今日之断,必不免它日之祸矣。因解军职去。顷之,疽发背卒。王涯之为相,注有力焉,且畏王守澄,遂寝李款之奏。守澄言注于上而释之。寻奏为侍御史,充右神䇿判官,朝野骇叹。 甲寅,以前忠武节度使王智兴为河中节度使。 群臣以上即位八年,未受尊号。冬十二月甲午,上尊号曰大和文武仁圣皇帝。㑹有五坊中使薛季棱自同、华还,言闾阎雕?,上叹曰:关中小稔,百姓尚尔,况江淮比年大水,其人如何?吾无术以救之,敢崇虚名乎!因以通天带赏季棱。群臣凡四上表,竟不受。 庚子,上始得风疾,不能言。于是王守澄荐昭义行军司马郑注善医,上徴注至京师,饮其药,颇有验,遂有宠。资治通鉴卷第二百四十四唐文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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