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小雅

正小雅

郑氏诗谱曰：小雅、大雅者，周室居西都丰。镐之时诗也。小雅自鹿鸣至于鱼丽，皆文、武时诗。自南有嘉鱼下及菁菁者莪，周公、成王之时诗。大雅自文王至文王有声，皆文武时诗；自生民下及卷阿，皆周公、成王之时诗。小雅十六篇，大雅十八篇，为正经。○程氏曰：自鹿鸣以下二十二篇，各赋其事而用之，其周公之为乎？与二南同也。

按楚辞屈原离骚谓之经，自宋玉九辩以下皆谓之传。以此例考之，鹿鸣以下，小雅之经也；六月以下，小雅之传也；文王以下，大雅之经也；民劳以下，大雅之传也。孔氏谓凢书非正经者谓之传，善矣。又谓未知此传在何书，则非也。鹿鸣之什，

孔氏曰：五人谓之伍，十人谓之什。故左传曰：以什共车，必克。然则什、伍部，别聚居之名。风及啇，鲁颂，以当国为别。诗少，可以同卷，而雅、颂篇数既多，故分其篇，每十为卷。

鹿鸣，燕群臣，嘉賔也。既，饮食之，又实币帛筐篚，以将其厚意，然后忠臣嘉賔得尽其心矣。学记：大学始教，皮弁祭菜，示敬道也。宵雅肄三官，其始也。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賔，鼔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毛氏曰：兴也。○程氏曰：呦呦，和声也。○郑氏曰：苹，藾萧。○董氏曰：鼔瑟吹笙，盖燕乐也。○毛氏曰：簧，笙也。吹笙而鼓簧矣。筐，篚属，所以行币帛也。○程氏曰：承以藉之，筐以贮之。○朱氏曰：将行也。○毛氏曰：行道也。○程氏曰：鹿食则相呼，故以兴燕乐和声相呼，共食

野之苹，物情相乐也。君臣賔主相乐如此。○孔氏曰：王肃曰：群臣嘉賔，饮食以享之，琴瑟以乐之，币帛以将之，则庶乎好爱我而示我以道矣。○缁衣子曰：私惠不归德，君子不自留焉。诗云：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賔，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傚。我有旨酒嘉賔，式燕以敖。毛氏曰：蒿菣也。○郑氏曰：孔，甚。昭，明也。视，古示字也。○毛氏曰：恌，愉也。是则是傚，言可法傚也。敖，游也。○程氏曰：此章又言所燕礼嘉賔问望昭明示民以厚之之意，使仪法之。○范氏曰：式燕以敖，言其礼之从容也。夫庄而不至于矜，和而不至于流，此其德之纯也。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賔，鼓瑟鼔琴。鼓瑟鼔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賔之心。毛氏曰：芩，草也。湛，乐之乆也。燕，安也。○范氏曰：非止养其体，娱其外而巳，所以乐其心也。○程氏曰：此章言其乐之长。乆无斁。○毛氏曰：夫不能致其乐，则不能得其志。不能得其志，则嘉賔不能竭其力。鹿鸣三章，章八句。四牡，劳使臣之来也。有功而见知则说矣。四牡騑騑，周道倭迟。岂不怀归？王事靡盬，我心伤悲。毛氏曰：騑騑，行不止之貌。周道，?周之道也。倭迟，历逺之貌。盬，不坚固也。○朱氏曰：驾此四牡而岀使于外，其道路之回逺如此，当是时，岂不思归乎？特以王事不可以不坚固，不敢徇私而废公，是以内顾而伤悲也。○毛氏曰：思归者，私恩也。靡盬者，公义也。伤悲者，情思也。无私恩，非孝子也。无公义，非忠臣也。君子不以私害公，不以家事辞王事。○范氏曰：臣之事上也，必先公而后私。君之劳臣也，必先恩而后义。○释文曰：倭迟，韩诗作倭夷。

周道或以为通途，或以为大路。盖疑文王遣使所之者非一国，不止于周之境内，故为是说。抑不知使臣?发，盖自周道以往，故以周道言之。况正小雅，实兼文武之治。由武王之时论之，则漙天之下，莫非周道矣。四牡騑騑，啴啴骆马。岂不怀归？王事靡盬，不遑启处。

毛氏曰：啴啴，喘息之貌。马劳则喘息。白马黒鬣曰骆。遑，暇。启，跪也。处，居也。○范氏曰：言其马劳，则人可知矣。○李氏曰：不遑启处，大意为不暇居处之义。

翩翩者鵻，载飞载下，集于苞栩。王事靡盬，不遑将父。

朱氏曰：兴也。翩翩，飞貌。○毛氏曰：鵻，夫不也。○苞栩，解见鸨羽。○毛氏曰：将，养也。○程氏曰：鵻翩翩，或飞或下，集于所安之处，以兴使臣之勤劳，乃不暇遂其私，至不得将其父。○范氏曰：忠臣孝子之行役未甞，不念其亲。君之使臣，岂待其劳苦而自伤哉？亦忧其忧如已而巳矣。此圣人所以感人心也。

翩翩者鵻，载飞载止，集于苞?。王事靡盬，不遑将母。毛氏曰：?，枸檵也。驾彼四骆，载骤骎骎。岂不怀归，是用作歌。将母来谂。毛氏曰：骎骎，骤貌。○郑氏曰：谂，告也。君劳使臣，述序其情。女曰：我岂不思归乎？诚思归也。故作此诗之歌，以养父母之志，来告于君也。○孔氏曰：臣有劳苦，患上不知。今君劳使臣，言汝曰：岂不思归，作歌来告，是探情以劳之。○苏氏曰：独言将母，承四章之文也。四牡五章，章五句。皇皇者华，君遣使臣也。送之以礼乐，言逺而有光华也。

孔氏之说，作诗之意也。程氏之说，用诗之意也。作是诗以遣使臣，在文王时。至于周公制礼作乐之后，凡遣使臣，无不用是诗以遣之也。二家之说，虽有广狭，其义一也。

皇皇者华，于彼原隰。駪駪征夫，每怀靡及。

朱氏曰：兴也。○毛氏曰：皇皇，犹煌煌也。○孔氏曰：华，草木之华也。○毛氏曰：髙平曰原，下湿曰隰。駪駪，众多之貌。征夫，行人也。○朱氏曰：怀，思也。○程氏曰：皇，华之光明于野，犹王泽之流布光华天下也，故以为兴。○欧阳氏曰：于原隰者，其道所经也。○程氏曰：惟虑不能宣逹，是每怀靡及也。○朱氏曰：此诗若以戒夫使臣者，而托于其自道之辞以发之，诗之忠厚如此。我马维驹，六辔如濡。载驰载驱，周爰咨诹。长乐刘氏曰：驹，马之嫰而壮者。驹、骐、骆、骃，皆驷之良选，所以贲使臣之行也。○六辔，解见驷驖。○郑氏曰：如濡，言鲜泽也。○毛氏曰：忠信为周。○

郑氏曰：爰，于也。○毛氏曰：访问于善为咨。○程氏曰：诹，谋。度。询，前载，虽各有义，要之询，访耳。采，察，求，访，使臣之大务。○国语曰：叔孙穆子聘于晋，晋悼公飨之，乐及鹿鸣之三而后拜。乐三，晋侯使行人问焉，对曰：今伶箫咏歌，及鹿鸣之三，君之所以贶使臣，臣敢不拜贶？夫鹿鸣，君之所以嘉先君之好也，敢不拜嘉四牡，君之所以章使臣之勤也，敢不拜章！皇皇者华，君教使臣曰：每怀靡及，

诹谋度询，必咨于周。敢不拜教。

诹谋度询，必咨于周。而诗文乃云周爰咨诹者，古语多倒也。欧阳氏诸说诗中亦兼有此意，然毛传乃经之本旨也。我马维骐，六辔如丝。载驰载驱，周爰咨谋。

骐，解见小戎。○毛氏曰：如丝，言调忍也。我马维骆，六辔沃若。载驰载驱，周爰咨度。骆，解见四牡。○朱氏曰：沃若，犹如濡也。我马维骃，六辔既均。载驰载驱，周爰咨询。

毛氏曰：隂，白雑毛曰：骃均，调也。○欧阳氏曰：诹、谋度询，但变文以叶韵尔。诗家若此之?甚多。

皇皇者华五章，章四句。常棣，燕兄弟也。闵管蔡之失道，故作常棣焉。

朱氏曰：旧说以鹿鸣以下至鱼丽，为文武燕劳之乐歌。而此诗之序又以为闵管蔡之失道而作者，何也？曰：文武之际，固有燕兄弟之诗矣。周公以管蔡之为乱也，故制作之际，更为是诗。委曲致意，以申兄弟之好。盖燕兄弟者，文、武之政，而闵管、蔡者，周公之心也。夫燕兄弟之诗，当极其和乐，以笃兄弟之好，而此诗专言死丧急难之事，其志切，其词哀，盖处兄弟之变。孟子所谓其兄?弓而射之，则已垂涕泣而道之之义也。文、武。燕兄弟之诗虽不可见，然意其词意和平，必异于此，故序者以闵管、蔡之失道发之。○程氏曰：此诗句少而章多，章多所以极其郑重，句少则各陈一义故也。

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凢今之人，莫如兄弟。毛氏曰：兴也。常棣，棣也。鄂，犹鄂鄂然，言外发也。○孔氏曰：王肃云：不韡韡，言韡韡也。○毛氏曰：韡韡，光明也。○程氏曰：鄂不韡韡韡，鲜华壮盛之貌。不作拊，亦可如字，亦可以花蕚相依，生相亲，力相承，兴人之莫如兄弟也。○范氏曰：凢今之人，言举丗之人也。莫如兄弟，亲之至也。○说文鄂作蕚，

常棣之华，鄂不韡韡。诸家文义虽小不同，然诗中皆包此意，学者所当徧察熟味也。

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

毛氏曰：威，畏也。怀，思也。裒，聚也。求矣，言求兄弟也。○郑氏曰：死丧可畏怖之事，维兄弟之亲，甚相思念。○程氏曰：此章叙兄弟相赖之事。人当死生患难之可畏，则思兄弟之助。方困穷离散，群聚于郊野之时，则求所亲以相依恃。

踈其所亲而亲其所踈，此失其本心者也。故此诗反复言朋友之不如兄弟，盖示之以亲踈之分，使之反循其本也。本心既得，则由亲及踈，秩然有序，兄弟之亲既笃，而朋友之义亦敦矣。初非薄于朋友也，苟杂施而不孙，虽曰厚于朋友，如无源之水，朝满夕除，胡可保哉？或曰：人之在难，朋友亦可以坐视欤？曰：每有良朋，况也永叹，则非不忧悯，但视兄弟急难为有差等耳。诗人之辞，容有抑扬，然常棣，周公作也。圣人之言，小大髙下皆冝，而前后左右不相悖。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永叹，毛氏曰：脊令，雝渠也。飞则鸣，行则揺，不能自舎耳。急难，言兄弟之相救于急难。○郑氏曰：毎有，虽也。良，善也。○毛氏曰：况，兹也。永，长也。○程氏曰：此章言兄弟相须之急，犹脊令首尾相应。急难之际，其相应如是也。○郑氏曰：当急难之时，虽有善友来兹，对之长叹而巳。○董氏曰：集注作鹡鸰，尔雅作䳭鸰，左氏与尔雅同。兄弟䦧于墙，外御其务。毎有良朋，烝也无戎。毛氏曰：䦧，很也。○郑氏曰：御，禁。务，侮也。兄弟虽内䦧而外御也。○朱氏曰：烝，发语声。○毛氏曰：戎，相也。○范氏曰：兄弟内䦧而犹外御，不败亲也。外御则他人不与，故虽朋友，犹无相也。○王氏曰：很于内，非令兄弟也。然及其御侮，则虽每有良朋曽，不如不令兄弟之为可恃也。○朱氏曰：此章正为管、蔡启啇之事而发，以明兄弟恩情之笃也。吕与叔解䦧为窥伺，谓㓂至而兄弟同力以相死也。此意亦甚美矣。然以文义及一篇之全指观之，则未安也。盖此诗首章略言至亲莫如兄弟之意，次章乃以意外不测之事言之，以明兄弟之情，其切如此。三章但言急难，则浅于死丧矣。至于此章，则又以其情义之甚薄而犹有所不能巳者言之。其序若曰死丧不能相收，急难犹相助，又不幸而至于或有小忿，犹当共御外侮，其所以责之者，可谓益轻以约，而所以著夫兄弟之义者益深且切矣。至于又不能然，乃或无事而相忘，则兄弟真为路人矣。故下章始深责之。然其词气和平，怨而不怒，读者犹或以是为当然而未之悟也。其后两章乃始极道兄弟至亲，虽有笾豆室家之乐，然非兄弟则无与同之，以备见兄弟之恩，异形同气，死生苦乐，无适而不相湏之意。卒章又申告之，使之反复穷极，验其信然，可谓委曲渐次，说尽人情矣。然其词意髙深，?若简质阔䟽而不切于事者，故说者有所不察，又以小忿为嫌，而曲其说以避之。于是一篇之意无复统纪，而失圣人之意逺矣。

丧乱既平，既安且宁。虽有兄弟，不如友生。

陈氏曰：兄弟之急难相求如此，及其既安寜也，乃谓兄弟不如友生，可乎？○欧阳氏曰：此乃责之之辞。○程氏曰：言平时则皆可遂其私意，急难则莫如兄弟也。王氏之说，虽非经旨，亦学者所当知也。傧尔笾豆，饮酒之饫。兄弟既具，和乐且孺。

毛氏曰：傧，陈也。○苏氏曰：饫，餍也。○王氏曰：兄弟无故，则既具矣。○程氏曰：孺，亲慕之义。小儿亲慕父母，谓之孺子。此章劝其相燕乐，养恩义。陈尔笾豆，饮乐饫足。兄弟既皆来，当和乐而相亲慕也。妻子好合，如鼔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湛。

郑氏曰：如鼔瑟琴之声相应和也。○毛氏曰：翕，合也。○程氏曰：此章言兄弟相乐，则其妻子好合，其和如琴瑟。兄弟既，志意翕合，故以其和乐，乆而不厌。冝尔至家，乐尔妻帑，是究是图。亶其然乎？毛氏曰：帑，子也。○范氏曰：究，穷也。○毛氏曰：图，谋也。亶，信也。○程氏曰：言能如是亲睦其亲族，则能冝其室家，乐其妻帑。穷究是理，图念是事。信其然乎？言信然

告人以兄弟之当亲，未有不以为然者也。苟非是究是图，实从事于此，则亦未有诚知其然者也。不诚知其然，则所知者特其名而巳矣。凢学盖莫不然。常棣八章章四句

伐木，燕朋友故旧也。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须友以成者。亲亲以睦，友贤不弃，不遗故旧，则民德归厚矣。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岀自幽谷，迁于乔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相彼鸟矣，犹求友声。矧伊人矣，不求友生。神之听之，终和且平。

毛氏曰：兴也。丁丁，伐木声也。○朱氏曰：嘤嘤，鸟声之和也。○郑氏曰：幽谷，深谷也。迁，徙也。○毛氏曰：乔，髙也。○郑氏曰：相，视也。○毛氏曰：矧，况也。○张氏曰：神之听之，终和且平，此为求友生。○程氏曰：和，谓相好。平，谓不变。○什方张氏曰：诗人

多相因之词，如伐木而感鸟鸣，盖因此以兴焉者也，故下章皆以伐木言之。○程氏曰：山中伐木，非一人能独为，必与同志者共之。既同其事，则相亲好，成朋友之义。伐木之人，必有此义，况士君子乎？故赋伐木之人，叙其情，推其义，以劝朋友之道。燕朋友故旧则歌之，所以风天下。朋友故旧笃，则民德厚矣。继言鸟鸣嘤嘤，又以物情兴朋友之好。嘤嘤，相应和之和声。鸟声相应和，自幽谷?乔木相追随。嘤然其鸣，盖求其应。友声谓应声，犹人之朋友相从也。视鸟如是，岂人而不求友乎？朋友之信，?乆不渝，可质于神明。兴之兼赋比者也。伐木许许，酾酒有藇。既有肥羜，以速诸父。寜适不来，微我弗顾。于粲洒埽，陈馈八簋。既有肥牡，以速诸舅。宁适不来，微我有咎。毛氏曰：许许，柿貌。以筐曰酾，以薮曰湑。藇，美貌。羜，未成羊也。○郑氏曰：速，召也。○朱氏曰：诸父，朋友之同姓而尊者也。诸舅，朋友之异姓而尊者也。○郑氏曰：宁适不来，宁召之适自不来也。○毛氏曰：微，无也。○朱氏曰：顾，念也。于，叹辞。○毛氏曰：粲，鲜明貌。○孔氏曰：粲然埽洒其室庭，陈饮食之馈。○毛氏曰：天子八簋。○孔氏曰：肥牡，肥羜之牡者。○毛氏曰：咎，过也。○李氏曰：上章既言伐木丁丁，鸟鸣嘤嘤，下章但言伐木许许，省文也。亦犹四牡诗上章言不遑将母，卒章言将母来谂，其文不备，亦是緫结上章将母之文也。既言伐木之时，鸟犹求友。君子于闲暇之时，则有酾酒肥羜，召朋友而宴乐之。○朱氏曰：言具酒食以乐朋友如此，寜使彼有故而不来，而无使我恩意之不至也。孔子曰：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此可谓能先施矣。○董氏曰：说文引诗作伐木所所，言伐木声也。

伐木于阪，酾酒有衍，笾豆有践，兄弟无逺。民之失德，乾糇以愆。有酒湑我，无酒酤我。坎坎鼔我，蹲蹲舞我。迨我暇矣，饮此湑矣。

阪解见东门之墠。○苏氏曰：衍，多也。○郑氏曰：践，陈列貌。○朱氏曰：兄弟朋友之同侪者，无逺皆在也。○毛氏曰：糇，食也。○孔氏曰：民之失德，正由乾糇之食，不分于人，以获愆过。○毛氏曰：湑，莤之也。○郑氏曰：酤，买也。○李氏曰：坎坎，鼔声也。○毛氏曰：蹲蹲，舞貌。○郑氏曰：迨，及也。及我今之间暇，共饮此湑酒。○程氏曰：有盛具，当以燕乐朋友，无相踈逺。民之失德，故不能修亲睦之道，厚友朋故旧之礼，至乾糇不相及。盖人之失德也，岂当然乎？故有酒则我醑之，无酒则我酤之，以至鼓舞我为之。我及暇时，则相与燕饮，以笃恩意。

伐木三章。章十二句。天保，下报上也。君能下下以成其政，臣能归美以报其上焉。

欧阳氏曰：天保六章，其义一也。皆下爱其上之辞，其文甚显而易明。大抵此诗六章，文意重复，以见其爱上深至如此。尔

天保定尔，亦孔之固。俾尔单厚，何福不除。俾尔多益，以莫不庶。

郑氏曰：保，安也。○朱氏曰：尔，指君也。○毛氏曰：固，坚。俾，使也。○郑氏曰：单，尽也。○程氏曰：俾尔尽厚，何福不除。除，更新也，日进之义。○毛氏曰：庶，众也。○朱氏曰：言天之安定我君，使之如此也。天保定尔，俾尔戬榖，罄无不冝，受天百禄。降尔遐福，维日不足。

朱氏曰：戬，尽。榖，善也。尽善云者，犹其曰单厚多益也。○毛氏曰：罄，尽也。○郑氏曰：降，下也。遐，逺也。天予女以广逺之福，汲汲然如日且不足也。○欧阳氏曰：既曰何福不除矣，又曰俾尔戬榖，又曰无所不冝而受天百禄，又曰降尔遐福，其所以慇勤重复如此，而犹曰维日不足也。

天保定尔，以莫不兴，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増。

郑氏曰：兴，盛也。○毛氏曰：髙平曰陆，大陆曰阜，大阜曰陵。○程氏曰：此章言既受天之福禄，莫不繁盛。○郑氏曰：如山如阜，如冈如陵，此言其福禄委积。髙，大也。川之方至，谓其水纵长之时。吉蠲为饎，是用孝享禴祠烝甞，于公先王。君曰卜尔，万寿无疆。

毛氏曰：吉，善。蠲，絜也。饎，酒食也。享，献也。春曰祠，夏曰禴，秋曰甞，冬曰烝。○郑氏曰：公先公，谓后稷至诸?。○朱氏曰：先王，太王以下也。文王时，周未有曰先王者。此诗非武王时作，则或周公所更定者与○毛氏曰：君，先君也。○朱氏曰：卜犹期也：○孔氏曰：无疆，无有疆畔境界也：○郑氏曰：吉蠲为饎，是用孝享，谓将?祀也。君曰卜尔，万寿无疆。尸嘏主人传神辞也。○欧阳氏曰：既则又言非惟天之福我君如此，至于四时丰㓗酒食，祀其先公先王，而神亦降之福。○董氏曰：周官蜡氏注曰：蠲如吉圭，惟饎之圭。仪礼飨辞作圭为，则是圭字作蠲音，韩诗作吉圭。神之吊矣，诒尔多福。民之质矣，日用饮食。群?百姓，徧为尔德。

毛氏曰：吊，至也。○郑氏曰：神至者，宗庙致敬，鬼神著矣。○毛氏曰：诒，遗也。○程氏曰：质，实也。○朱氏曰：言其质实无为，日用饮食而已。郑氏曰：?，众也。○李氏曰：百姓，庶民也。○郑氏曰：群众百姓，徧为女之德，言则而象之。○范氏曰：君所以为神民之主，神则降福，民则日用饮食而不知所以然。群?百姓，皆为君德，此君人者之至愿也。如月之?，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栢之茂，无不尔或承。毛氏曰：?，弦也。升，岀也，言俱进也。骞，亏也。○程氏曰：如松栢之茂盛，无不承其庇荫。○朱氏曰：承，奉也。○欧阳氏曰：前既欲其兴盛，则又欲其永乆，故多引常乆不亏坏之物以为况。天保六章章六句。采薇，遣戍役也。文王之时，西有昆夷之患，北有猃狁之难，以天子之命，命将率，遣戍役，以守卫中国，故歌采薇以遣之。出车以劳还，杕杜以勤归也。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歳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薇，解见草虫。○毛氏曰：作，生也。○郑氏曰：莫，晚也。靡，无也。○王氏曰：男本有室，而女有家，今男靡得以室为室，女不得以家为家。○毛氏曰：玁狁，北狄也。○郑氏曰：遑，暇，启，跪也。○朱氏曰：此设为戍役者之言也。○程氏曰：采薇采薇，以薇为遣戍之?也。曰归曰归，深念归时在歳暮也。舎其室家，不遑暇起居，以玁狁之故也。毒民不由上，则人怀敌忾之心矣。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渇。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程氏曰：薇始长而柔。○郑氏曰：烈烈，忧貌。载，则也。定，止也。○毛氏曰：聘，问也。○李氏曰：始遣戍役之时，薇始生，其后薇始长而柔，又其后薇始壮而刚，以见天时之变尔。○范氏曰：自作以至于柔，未乆也，巳念归而忧。○苏氏曰：内忧归期之逺，而外为饥渇之所困，亦甚病矣。○朱氏曰：虽忧之深，然戍事未巳，将谁使归问其室家之安否乎。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歳亦阳止。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程氏曰：薇壮而刚。○郑氏曰：十月为阳时，坤用事，嫌于无阳，故名此月为阳。盬，不坚固也。处，犹居也。○毛氏曰：疚，病也。○郑氏曰：来，犹反也，据家曰来。○王氏曰：阳止者，亦如柔止，感时物之变也。○程氏曰：归期湏歳之阳，王事不可盬也，故启处不遑。忧心虽甚病，我行不可归也，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毛氏曰：尔，华盛貌。常，常棣也。○王氏曰：路，戎路也。○郑氏曰：斯，此也。君子，谓将率。○毛氏曰：业业然壮也。捷，胜也。○孔氏曰：彼尔然而盛者，何木之华乎，维常棣之华也。彼路车者，斯何人之车乎，维君子之车也。以常棣之华色美，喻君子车饰之盛也。○朱氏曰：戎车既驾，而四牡盛矣，则何敢以定居乎？庶乎一月之间，三战而三捷尔。○董氏曰：尔雅注、说文皆作薾。薾，华盛也。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玁狁孔?。毛氏曰：骙骙，彊也。○程氏曰：依，依止所处也。腓，从动之义。人之腓身，行则从动，言君子所处，小人从而动也。○毛氏曰：翼翼闲也。象弭，弓反末也，所以解紒也。鱼服，鱼皮也。○郑氏曰：日戒，日相警戒也。孔，甚。?，急也。○陈氏曰：帅乗辑睦，又能备戒以防患，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则帅乗之相依也可知矣。○朱氏曰：言将士岂不日相警戒乎，玁狁之难甚急，诚不可以忘备也。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渇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毛氏曰：杨柳，蒲柳也。霏霏，甚也。迟迟，长逺也。○朱氏曰：此章设为役人预自道其归时之事，言勤劳之甚也。○董氏曰：杨柳依依，春之中也。雨雪霏霏，冬之末也。○程氏曰：春而往，冬而旋，行逺而时，乆言行道迟，

则见归思之切。○范氏曰：人情之所患者，莫切于饥渇，莫之我哀。言民之不得其所而无告也。予于采薇，见先王以人道使人，至于后丗之使人，则牛羊而巳矣。○毛氏曰：君子能尽人之情，故人忘其死。采薇六章，章八句。岀车，劳还，率也。

程氏曰：此诗所赋，自受命至还归，其事有叙，大要在归功将帅。我出我车，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谓我来矣。召彼仆夫，谓之载矣。王事多难，维其?矣。尔雅曰：郊外曰牧。○郑氏曰：自，从也。○王氏曰：天子，纣也。○程氏曰：谓我命我也。○毛氏曰：仆夫，御夫也。○

郑氏曰：载，装载也。?，急也。○欧阳氏曰：南仲为将，始驾戎车，岀至于郊，则称天子之命，使我来将此众，遂戒其仆夫，以趋王事之急难。○孔氏曰：序其忠敬以慰劳之。

我出我车，于彼郊矣。设此旐矣，建彼旄矣。彼旟旐斯，胡不斾斾。忧心悄悄，仆夫况瘁。丘氏曰：将言建旐设旄之事，又本出车言之也。○李氏曰：言郊与牧同义，但其字异尔。○毛氏曰：龟蛇曰旐。旄，干旄，鸟隼曰旟。○孔氏曰：胡不，何不也。○毛氏曰：斾斾，旒垂貌。○郑氏曰：况，兹也。○程氏曰：此章既受命而行，有旗章之盛，见付与之重，忧劳其事也。其忧念之深，仆夫左右之人，亦为之意瘁。

王命南仲，往城于方。出车彭彭，旗旐央央。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玁狁于襄。

毛氏曰：王，殷王也。南仲，文王之属。方，朔方，近玁狁之国也。○范氏曰：往城于方，所以守卫中国也，非取玁狁之地而城之。○苏氏曰：彭彭，壮盛也。○毛氏曰：交龙为旗。央央，鲜明也。○朱氏曰：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者，文王以啇王之

命命南仲，而南仲语其军士以天子之命也。○毛氏曰：赫赫，盛貌。襄，除也。○程氏曰：此章指元帅之名，以显其功。主言城而胜玁狁，御戎之道，守备为本，不以攻击为先。

一章言车徒始集于郊牧，殷勤告语之以天子之命，使之装载，勉其体悉王事，以赴其急。二章言方欲治兵之时，众车并列于郊，此车设旐，彼车建旄，各事整饬，戎容既备，肃然无哗。为将者指其旟旐而言曰：彼旟旐斯，胡不斾斾而飞扬也？虽治兵之时，建而不斾。然以将士忧惧之心观之，亦若旌旗随人意而不舒也。古者岀师，以丧礼处之，命下之日，士皆涕泣。夫子之言行三军，亦曰临事而惧，皆此意也。三章言既巳治兵，大将传天子之命以令军众，于是彭彭然张其车乗，央央然斾其旗旐，威灵气熖，赫然动人。兵事以哀敬为本，而所尚则威。二章之戒惧，三章之奋扬，并行而不相悖也。

昔我往矣，黍稷方华。今我来思，雨雪载涂。王事多难，不遑启居。岂不怀归，畏此简书。

孔氏曰：方华，方生华也。○李氏曰：思，语辞也。○毛氏曰：涂，冻释也。简书，戒命也。○朱氏曰：本其往时所见，与今还时所遭，以见其出之乆。○长乐刘氏曰：王事多难，言玁狁虽衰，而西戎又入也。自北而西，不遑起居也。○程氏曰：岂无思归之心，畏简书，不敢自遂。

采薇之所谓往，遣戍时也。此诗之所谓往，在道时也。采薇之所谓来，戍毕时也，此诗之所谓来归而在道时也。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既见君子，我心则降。赫赫南仲，薄伐西戎。

首两句解见草虫。○郑氏曰：君子，斥南仲也。降，下也。○程氏曰：此章复言兵出而众和，为一方所傒望，南仲之功，于此尤盛。草虫阜螽，其?相应，民心之望王师，犹是也。此南仲之伐西戎也。

薄，语辞也。喓喓草虫以下六句，说者以草虫之诗有之，遂亦以为室家之语。观其断句曰，赫赫南仲，薄伐西戎。其辞奋张，岂室家思望之语乎？母逝我梁，母发我笱。我躬不阅，遑恤我后。两见于谷风小弁之诗。其一夫妇也，其一，父子也。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执讯获丑，薄言还归。赫赫南仲，玁狁于夷。毛氏曰：卉，草也。○孔氏曰：萋萋然茂美，喈喈然和鸣。采蘩之人，祁祁然众多。○程氏曰：讯，问也。其魁首当讯问者。丑，徒众也。○毛氏曰：夷，平也。○欧阳氏曰：述其归时，春日暄妍，草木荣茂，而禽鸟和鸣。于此之时，执讯获丑而归，岂不乐哉。○郑氏曰：此时亦伐西戎，独言平玁狁者，玁狁大，故以为始，以为终。出车六章，章八句杕，杜，劳还役也。有杕之杜，有睆其实。王事靡盬，继嗣我日。日月阳止，女心伤止，征夫遑止。毛氏曰：兴也。○杕杜，解见唐风。○毛氏曰：睆，实貌。○郑氏曰：嗣，续也。十月为阳。遑，暇也。○朱氏曰：军事在外，其室家感时物之变而思之。○吕氏曰：杜之有实，秋冬之交也，歳将暮矣，犹叹其未至也。○李氏曰：继嗣我日，言其行役以日继日，无有休息

之期也。○范氏曰：日月阳止，歳将暮也，女心伤，止居者之思也。凢行役，唯居者之忧为甚。郑○氏曰：妇人思望，忧伤征夫，如今巳闲暇且归也，而尚不得归，

有杕之杜，其叶萋萋。王事靡盬，我心伤悲。卉木萋止，女心悲止，征夫归止。

丘氏曰：萋萋，新叶。○郑氏曰：伤悲者，念其君子于今劳苦。○吕氏曰：卉木亦萋然有叶，则春将暮矣。歳莫之期，既不至。将至春之莫，犹未归也。陟彼北山，言采其?。王事靡盬，忧我父母。檀车幝幝，四牡痯痯，征夫不逺。

吕氏曰：?之可食，春莫矣。○孔氏曰：伐檀云伐轮伐辐，是檀可以为车之轮辐。大明云：檀车煌煌。○毛氏曰：幝幝，敝貌。痯痯，罢貌。○李氏曰：陟彼北山，言采其?，犹草虫之诗言陟彼北山，言采其薇，皆以见时物之变，感其君子乆出，思得以见之，非有它义也。○朱氏曰：忧我父母，诒我父母之忧也。○陈氏曰：言夫之车乆而当敝矣，四牡当罢矣，谅亦不逺当归也。

匪载匪来，忧心孔疚。期逝不至，而多为恤。卜筮偕止，㑹言近止，征夫迩止。

郑氏曰：载，装载也。疚，病也。○毛氏曰：逝，往也。○长乐刘氏曰：期逝者，谓所期之日以逝。○毛氏曰：恤，忧也。○郑氏曰：偕，俱。㑹，合也。○毛氏曰：迩，近也。○王氏曰：

庶几其归，且至不逺矣。既而匪载匪来，所以忧心孔疚也。○毛氏曰：逺行不必如期，室家之情，以期望之。○朱氏曰：期巳过而犹不至，则使我多为忧恤冝矣。○王氏曰：㑹，卜筮之言，皆言近矣，则庶几征夫之归近矣。○范氏曰：以卜筮终之，言思之无所不为也。出车劳率，故美其功。杕杜劳众，故极其情。先王以已之心为人之心，故能曲尽其情，使民忘其死，以忠于上也。杕杜四章，章七句。鱼丽，美万物盛多，能备礼也。文武以天保以上治内，采薇以下治外，始于忧勤，终于逸乐，故美万物盛多，可以告于神明矣。

程氏曰：太平之时，庶物繁盛，故能备礼。六月序云：鱼丽废，则法度缺矣。物不足，则不能备法度也。文武以天保以上治内，以下，传诗者之言也，不可取。鱼丽于罶，鲿、鲨，君子有酒，旨且多。毛氏曰：丽，历也。罶，曲梁也，寡妇之笱也。鲿，扬也。鲨，鮀也。太平而后，微物众多。古者不风不暴，不行火，草木不析不芟，斧斤不入山林。豺祭兽然后杀，獭祭鱼然后渔，鹰隼击然后罻罗设。是以天子不合围，诸侯不掩群，大夫不麛不?，士不隐塞，庶人不数罟。罟必四寸，然后入泽梁，故山不童，泽不涸，鸟兽鱼鼈皆得其所然。○苏氏曰：古之仁人，交万物有道，取之有时，用之有节，则草木鸟兽繁植，无有求而不得。君子于是及其闲暇，而为醴以燕乐之。其酒既旨且多。言无所不备也。○朱氏曰：旧说君子有酒旨为句，且多为句，非是。当以有酒为句，旨且多为句，言酒旨而又多也。且罶酒、鲨、多，亦隔句，协韵也。鱼丽于罶，鲂鳢。君子有酒，多且旨。毛氏曰：鳢，鲖也。鱼丽于罶，鰋、鲤。君子有酒，旨且有。毛氏曰：鰋，鲇也。

物其多矣，维其嘉矣。

苏氏曰：多则患其不嘉。

物其旨矣，维其偕矣。

苏氏曰：偕，齐也。旨则患其不齐。㫖即所谓嘉也。物虽嘉旨，然陆产或不如水产之盛，泽物不如山物之蕃，犹未可以言偕也。

物其有矣，维其时矣。

程氏曰：盛而及时也。○苏氏曰：多而能嘉，旨而能齐，有而能时，言曲全也。

有，即所谓偕也。物虽盛多而偕有，必适当其时，然后尽善。所谓时者，不专为用之之时也。苟非国家间暇，内外无故，则物虽盛，不能全其乐矣。

鱼丽六章。三章章四句。三章章二句。

鹿鸣之什十篇，五十五章三百一十五句。

吕氏家塾读诗记卷第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