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余青州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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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5 09:37
上余青州书
洵闻之楚人髙令尹子文之行,曰:三以为令尹而不喜,三夺其令尹而不怒。其为令尹也,楚人为之喜;而其去令尹也,楚人为之怒。已不期为令尹,而令尹自至。夫令尹子文岂独恶夫富贵哉?知其不可以求得而安其自得,是以喜怒不及其心,而人为之嚣嚣。嗟夫!岂亦不足以见巳大而人小邪?脱然为弃于人。而不知弃之为悲纷然为取于人。而不知取之为乐人自为弃我取我而吾之所以为我者如一。则亦不足以髙视天下而窃?矣哉。昔者明公之初自奋于南海之濵而为天下之名?当其盛时。激昂慷慨。论得失定可否。左摩西羗。右揣契丹。奉使千里,弹?强悍不屈之虏,其辩如决河流而东注诸海,名声四溢于中原,而滂薄于戎狄之国,可谓至盛矣。及至中废,而为海濵之匹夫,盖其间十有余年,明公无求于人,而人亦无求于明公者。其后适㑹南蛮,纵横放肆,充斥万里,而莫之或救,明公乃起于民伍之中,折尺箠而笞之,不旋踵而南方乂安。夫明公岂有求而为之哉。适㑹事变以成大功,功成而爵禄至。明公之于进退之事,盖亦绰绰乎有余?矣。悲夫!丗俗之人,纷纷于富贵之间,而不知自止。逹者安于逸乐,而习为髙岸之节。顾视四海饥寒穷困之士,莫不嚬蹙呕哕而不乐。穷者藜藿不饱,布褐不暖,习为贫贱之所摧折,仰望贵人之辉光,则为之顚倒而失措。此二人者,皆不可与语于轻富贵而安贫贱。何者?彼不知贫富贵贱之正味也。夫惟天下之习于富贵之荣,而狃于贫贱之辱者,而后可与语此。今夫天下之所以奔走于富贵者,我知之矣,而不敢以告人也。富贵之极,止于天子之相,而天子之相,果谁为之名,岂天为之名邪?其无乃亦人之自相名邪。夫天下之官,上自三公至于?大夫,而下至于士,此四人者,皆人之所自为也。而人亦自贵之。天下以为此四者绝群离?,特立于天下而不可几近,则不亦大惑矣哉。盖亦反其夲而思之。夫此四名者,其初盖出于天下之人出其私意以自相号呼者而巳矣。夫此四名者。果出于人之私意。所以自相号呼也。则夫丗之所谓贤人君子者。亦何以异此有方者为贤人。而有德者为君子。此二名者夫岂轻也哉。而今丗之士得为君子者。一为丗之所弃。则以为不若一命士之贵。而况以与三公争哉。且夫明公昔者之伏于南海。与夫今者之为东诸侯也。君子岂有间于其间,而明公亦岂有以自轻而自重哉?洵以为明公之习于冨贵之荣,而狃于贫贱之辱,其甞之也盖以多矣。是以极言至此而无所迂曲。洵西蜀之匹夫甞,有志于当世,因循不遇,遂至于老。然其甞所欲见者,天下之士盖有五六人。五六人者巳略见矣,而独明公之未甞见,毎以为恨。今明公来朝,而洵适在此,是以不得不见。伏惟加察,幸甚。嘉祐集卷第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