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余青州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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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19:31
上余青州書
洵聞之楚人髙令尹子文之行,曰:三以爲令尹而不喜,三奪其令尹而不怒。其爲令尹也,楚人爲之喜;而其去令尹也,楚人爲之怒。已不期爲令尹,而令尹自至。夫令尹子文豈獨惡夫富貴哉?知其不可以求得而安其自得,是以喜怒不及其心,而人爲之囂囂。嗟夫!豈亦不足以見巳大而人小邪?脫然爲弃於人。而不知弃之爲悲紛然爲取於人。而不知取之爲樂人自爲弃我取我而吾之所以爲我者如一。則亦不足以髙視天下而竊?矣哉。昔者明公之初自奮於南海之濵而爲天下之名?當其盛時。激昂慷慨。論得失定可否。左摩西羗。右揣契丹。奉使千里,彈?強悍不屈之虜,其辯如決河流而東注諸海,名聲四溢於中原,而滂薄於戎狄之國,可謂至盛矣。及至中廢,而爲海濵之匹夫,蓋其間十有餘年,明公無求於人,而人亦無求於明公者。其後適㑹南蠻,縱橫放肆,充斥萬里,而莫之或救,明公乃起於民伍之中,折尺箠而笞之,不旋踵而南方乂安。夫明公豈有求而爲之哉。適㑹事變以成大功,功成而爵禄至。明公之於進退之事,蓋亦綽綽乎有餘?矣。悲夫!丗俗之人,紛紛於富貴之間,而不知自止。逹者安於逸樂,而習爲髙岸之節。顧視四海飢寒窮困之士,莫不嚬蹙嘔噦而不樂。窮者藜藿不飽,布褐不暖,習爲貧賤之所摧折,仰望貴人之輝光,則爲之顚倒而失措。此二人者,皆不可與語於輕富貴而安貧賤。何者?彼不知貧富貴賤之正味也。夫惟天下之習於富貴之榮,而狃於貧賤之辱者,而後可與語此。今夫天下之所以奔走於富貴者,我知之矣,而不敢以告人也。富貴之極,止於天子之相,而天子之相,果誰爲之名,豈天爲之名邪?其無乃亦人之自相名邪。夫天下之官,上自三公至於?大夫,而下至於士,此四人者,皆人之所自爲也。而人亦自貴之。天下以爲此四者絶羣離?,特立於天下而不可幾近,則不亦大惑矣哉。蓋亦反其夲而思之。夫此四名者,其初蓋出於天下之人出其私意以自相號呼者而巳矣。夫此四名者。果出於人之私意。所以自相號呼也。則夫丗之所謂賢人君子者。亦何以異此有方者爲賢人。而有德者爲君子。此二名者夫豈輕也哉。而今丗之士得爲君子者。一爲丗之所弃。則以爲不若一命士之貴。而況以與三公爭哉。且夫明公昔者之伏於南海。與夫今者之爲東諸侯也。君子豈有間於其間,而明公亦豈有以自輕而自重哉?洵以爲明公之習於冨貴之榮,而狃於貧賤之辱,其甞之也蓋以多矣。是以極言至此而無所迂曲。洵西蜀之匹夫甞,有志於當世,因循不遇,遂至於老。然其甞所欲見者,天下之士蓋有五六人。五六人者巳略見矣,而獨明公之未甞見,毎以爲恨。今明公來朝,而洵適在此,是以不得不見。伏惟加察,幸甚。嘉祐集卷第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