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纪十四

轻识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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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5 12:06

梁纪十四

髙祖武皇帝十四

大同四年春正月辛酉朔,日有食之。 东魏砀郡获巨象送邺。丁卯,大赦,改元元象。 二月己亥,上耕藉田。东魏大都督善无贺拔仁攻魏南汾州,刺史韦子粲,降之。丞相泰灭子粲之族。东魏大行台侯景等治兵于虎牢,将复河南诸州。魏梁廻、韦孝寛、赵继宗皆弃城西归。侯景攻广州,数旬未拔,闻魏救兵将至,集诸将议之。行洛州事卢勇请进观形势,乃帅百骑至大隗山,遇魏师。日巳暮,勇多置幡旗于树顚,夜,分骑为十队,鸣角直前,擒魏仪

同三司程华,斩仪同三司王征蛮而还。广州守将骆超遂以城降东魏丞相欢以勇行广州事。勇,辩之从弟也。于是南、汾、颍、豫、广四州复入东魏。 初,柔然头兵可汗始得返国,事魏尽礼。及永安以后,雄据北方,礼渐骄倨,虽信使不绝,不复称臣。头兵尝至洛阳,心慕中国,乃置侍中、黄门等官。后得魏汝阳王典籖淳于覃,亲宠任事,以为秘书监,使典文翰。及两魏分裂,头兵转不逊,数为边患。魏丞相泰以新都?中方有事山东,欲结婚以抚之,以舎人元翌女为化政公主,妻头兵弟塔寒。又言于魏主,请废乙弗后,纳头兵之女。甲辰,以乙弗后为尼,使扶风王孚迎头兵女为后。头兵遂留东魏使者元整,不报其使。 三月,辛酉,东魏丞相欢以沙苑之败,请解大丞相,诏许之。顷之,复故。 柔然送悼后于魏,车七百乗,马万匹,驼二千头,至黑盐池,遇魏所遣卤簿仪卫,柔然营幕户席皆东向。扶风王孚请正南面,后曰:我未见魏主,固柔然女也。魏仗南面,我自东向。丙子,立皇后郁乆闾氏。丁丑,大赦。以王盟为司徒。丞相泰朝于长安,还屯华州。 夏四月庚寅,东魏髙欢朝于邺。壬辰,还晋阳。 五月甲戍,东魏遣兼散骑常侍郑伯猷来聘。秋七月,东魏荆州刺史王则宼淮南。 癸亥,诏以东冶徒李㣧之得如来舎利,大赦。 东魏侯景、髙敖曹等围魏独孤信于金墉,太师欢帅大军继之。景悉烧洛阳内外官寺民居,存者什二三。魏主将如洛阳拜园陵,㑹信等告急,遂与丞相泰俱东,命尚书左仆射周恵达辅太子钦守长安,开府仪同三司李弼、车骑大将军逹奚武帅千骑为前驱。八月,庚寅,丞相泰至榖城。侯景等欲整陈以待其至,仪同三司太安莫多娄贷文请帅所部击其前锋,景等固止之。贷文勇而专,不受命,与可朱浑道元以千骑前进。夜,遇李弼、逹奚武于孝水。弼命军士鼓噪,曵柴扬尘,贷文走,弼追斩之,道元单骑获免,悉俘其众送?农。泰进军瀍东,侯景等夜解围去。辛卯,泰帅轻骑追景至河上。景为陈,北据河桥,南属邙山,与泰合战。泰马中流矢,惊逸,遂失所之。泰坠地,东魏兵追及之,左右皆散。都督李穆下马,以策抶泰背,骂曰:笼东军士,尔曹主何在!而独留此!追者不疑其贵人,舍之而过。穆以马授泰,与之俱逸。魏兵复振,击东魏兵,大破之。东魏兵北走。京兆忠武公髙敖曹意轻泰,建旗盖以陵陈,魏人尽锐攻之,一军皆没,敖曹单骑走投河阳。南城守将北豫州刺史髙永乐,欢之从祖兄子也,与敖曹有怨,闭门不受。敖曹仰呼,求绳不得,拔刀穿阖,未彻,而追兵至敖曹㐲桥下。追者见其从奴持金带,问敖曹所在,奴指示之。敖曹知不免,奋头曰:来,与汝开国公。追者斩其首去。髙、欢闻之,如丧肝胆,杖髙永乐二百,赠敖曹太师、大司马、太尉。泰赏杀敖曹者布绢万叚,岁岁稍与之。比及周亡,犹未能足。魏又杀东魏西兖州刺史宋显等,虏甲士万五千人,赴河死者以万数。初,欢以万俟普尊老,特礼之,甞亲扶上马。其子洛免冠稽首曰:愿出死力以报深恩。及邙山之战,诸军北度桥,洛独勒兵不动,谓魏人曰:万俟受洛干在此,能来,可来也。魏人畏之而去。欢名其所营地为回洛。是日,东西魏置陈既大,首尾悬逺,从旦至未,战数十合,氛雾四塞,莫能相知。魏独孤信、李逺居右,赵贵、怡峰居左,战并不利。又未知魏主及丞相泰所在,皆弃其卒先归。开府仪同三司李虎、念贤等为后军,见信等退,即与俱去。泰由是烧营而归,留仪同三司长孙子彦守金墉。王思政下马,举长矟左右横击,一举輙踣数人,陷陈既深,从者尽死。思政被重创,闷绝。㑹日暮,敌亦收兵。思政毎战,常著破衣弊甲,敌不知其将帅,故得免。帐下督雷五安于战处哭求思政,㑹其已苏,割衣裹创,扶思政上马,夜乆,始得还营。平东将军蔡祐下马步?,左右劝乗马,以僃仓猝,祐怒曰:丞相爱我如子,今日岂惜生乎!帅左右十余人合声大呼,击东魏兵,杀伤甚众。东魏人围之十余重,祐弯弓持满,四面拒之。东魏人募厚甲长刀者,直进取之。去祐可三十步,左右劝射之,祐曰:吾曹之命,在此一矢,岂可虚发!将至十步,祐乃射之,应弦而倒。东魏兵稍却,祐徐引还。魏主至?农,守将已弃城走,所虏降卒在?农者,相与闭门拒守。丞相泰攻拔之,诛其魁首数百人。蔡祐追及泰于?农,夜见泰,泰曰:承先尔来,吾无忧矣。泰惊不得寝,枕祐股,然后安。祐毎从泰战,常为士卒先。战还,诸将皆争功,祐终无所言。泰毎难曰:承先口不言勲,我当代其论叙。泰留王思政镇?农,除侍中、东道行台。魏之东伐也,?中留守兵少,前后所虏东魏士卒,散在民间,闻魏兵败,谋作乱。李虎等至长安,计无所出,与太尉王盟、仆射周惠逹等奉太子钦出屯渭北。百姓互相剽掠,?中大扰。于是沙苑所虏东魏都督赵青雀、雍州民于伏德等遂反。青雀据长安子城,伏德保咸阳,与咸阳太守慕容思庆各收降卒以拒还兵。长安大城民相帅以拒,青雀日与之战。大都督侯莫陈顺击贼,屡破之,贼不敢出。顺,崇之兄也。扶风公王罴镇河东,大开城门,悉召军士谓曰:今闻大军失利,青雀作乱,诸人莫有固志。王罴受委于此,以死报恩。有能同心者,可共固守,必恐城陷,任自出城。众感其言,皆无异志。魏主留閺乡。丞相泰以士马疲弊,不可速进,且谓青雀等乌合不能为患,曰:我至长安,以轻骑临之,必当面缚。通直散骑常侍吴郡陆通諌曰:贼逆谋乆定,必无迁善之心,蜂虿有毒,安可轻也!且贼诈言东宼将至,今若以轻骑临之,百姓谓为信然,益当惊扰。今军虽疲弊,精锐尚多,以明公之威,揔大军以临之,何忧不克!泰从之,引兵西入。父老见泰至,莫不悲喜,士女相贺。华州刺史宇文导引兵袭咸阳,斩思庆,擒伏德,南度渭,与泰㑹,攻青雀,破之。太保梁景睿以疾留长安,与青雀通谋,泰杀之。东魏太师欢自晋阳将七千骑至孟津,未济,闻魏师已遁,遂济河,遣别将追魏师至崤,不及而还。欢攻金墉,长孙子彦弃城走,焚城中室屋俱尽,欢毁金墉而还。东魏之迁邺也,主客郎中裴让之留洛阳。独孤信之败也,让之弟诹之随丞相泰入?,为大行台仓曹郎中。欢囚让之兄弟五人,让之曰:昔诸葛亮兄弟事吴、蜀,各尽其心,况让之老母在此,不忠不孝,必不为也。明公推诚待物,物亦归心;若用猜忌,去霸业逺矣。欢皆释之。九月,魏主入长安,丞相泰还屯华州。 东魏大都督贺拔仁击邢磨纳、卢仲礼等,平之。卢景裕本儒生,太师欢释之,召馆于家,使教诸子。景裕讲论精微,难者或相诋诃,大声厉色,言至不逊。而景裕神彩俨然,风调如一,从容往复,无际可寻。性清静,歴官屡有进退,无得失之色。弊衣麤食,恬然自安,终日端严,如对賔客。 冬十月,魏归髙敖曹窦泰、莫多娄贷文之首于东魏, 散骑常侍刘孝仪等聘于东魏。 十二月,魏是云寳袭洛阳,东魏洛州刺史王元轨弃城走。都督赵刚袭广州,拔之。于是自襄、广巳西城镇复为魏。 魏自正光以后,四方多事,民避赋役,多为僧尼,至二百万人,寺有三万余区。至是,东魏始诏牧守令长擅立寺者,计其功庸,以枉灋论。 初,魏伊川土豪李长寿为防蛮都督,积功至北华州刺史。孝武帝西迁,长寿帅其徒拒东魏,魏以长寿为广州刺史。侯景攻拔其壁,杀之。其子延孙复收集父兵以拒东魏,魏之贵臣广陵王欣、录尚书长孙稚等皆携家往依之。延孙资遣衞送,使逹?中,东魏髙欢患之,数遣兵攻延孙,不能克。魏以延孙为京南行台,节度河南诸军事、广州刺史。延孙以澄清伊、洛为己任。魏以延孙兵少,更以长寿之壻京兆韦灋保为东洛州刺史,配兵数百以助之。灋保名祐,以字行。既至,与延孙连兵,置栅于伏流。独孤信之入洛阳也,欲缮修宫室,使外兵郎中天水权景宣帅徒兵三千出采运㑹。东魏兵至,河南皆叛。景宣间道西走,与李延孙相㑹,攻孔城,拔之,洛阳以南,寻亦西附。丞相泰即留景宣守张白坞,节度东南诸军,应?西者。是岁。延孙为其长史杨伯兰所杀,韦法保即引兵据延孙之栅。东魏将段琛等据宜阳,遣阳州刺史牛道?诱魏边民。魏南兖州刺史韦孝寛患之,乃诈为道?与孝寛书,论归欵之意,使谍人遗之于琛营。琛果疑道?,孝寛乗其猜阻,出兵袭之,擒道?及琛,崤渑遂清。东道行台王思政以玉壁险要,请筑城,自?农徙镇之。诏加都督汾、晋、并州诸军事、并州刺史,行台如故。东魏以髙澄摄吏部尚书,始改崔亮年劳之制,铨擢贤能。又沙汰尚书郎,妙选人地以充之。凡才名之士,虽未荐擢,皆引致门下,与之游宴,讲论赋诗,士大夫以是称之。

五年春,正月,乙卯,以尚书左仆射萧渊藻为中卫将军,丹杨尹何敬容为尚书令,吏部尚书张纉为仆射。纉,弘策之子也。自晋、宋以来,宰相皆以文义自逸,敬容独勤薄领,日旰不休,为时俗所嗤鄙。自徐勉、周舍既卒当权要者,外朝则何敬容,内省则朱异。敬容质悫无文,以纲维为己任。异文华敏洽,曲营丗誉,二人行异,而俱得幸于上。异善伺?人主意,为阿䛕,用事三十年,广纳货赂,欺罔视聴,逺近莫不忿疾。园宅玩好,饮膳声色,穷一时之盛。毎休下车马塡门,唯王承、王稚及禇、翔不往。承、稚,★之子;翔,渊之曾孙也。 丁巳,御史中丞、参礼仪事贺琛奏:南北二郊及藉田往还,并宜御辇,不复乗辂。诏从之。祀宗庙仍乗玉辇。琛,玚之弟子也。 辛酉,东魏以尚书令孙腾为司徒。 辛未,上祀南郊。 魏丞相泰于行台置学,取丞、郎、府佐,德行明敏者充学生,悉令旦治公务,晚就讲习。 东魏丞相欢以徐州刺史房谟、广平太守羊敦、广宗太守窦瑗、平原太守许惇有政绩清能,与诸刺史书,褒称谟等以劝之。 夏,五月,甲戍,东魏立丞相欢女为皇后。乙亥,大赦。 魏以开府仪同三司李弼为司空。 秋,七月,扶风王孚为太尉。 九月,甲子,东魏发畿内十万人城邺,四十日罢。冬,十月,癸亥,以新宫成,大赦,改元兴和。 魏置纸笔于阳武门外,以求得失。十一月,乙亥,东魏使散骑常侍王元景、魏收来聘。东魏人以正光历浸差,命校书郎李业兴更加修正,以甲子为元,号曰兴光,暦既成,行之。 散骑常侍朱异奏:顷来置州稍广,而小大不伦,请分为五品,其位秩髙卑,参僚多少,皆以是为差。诏从之。于是上品二十州,次品十州,次品八州,次品二十三州,下品二十一州。时上方事征伐,恢拓境宇,北逾淮、汝,东距彭城,西开䍧柯,南平俚洞,建置州郡,纷纶甚众,故异请分之。其下品皆异国之人来归附者,徒有州名,而无土地。或因荒徼之民所居村落,置州及郡县,刺史、守令皆用彼人为之。尚书不能悉领,山川险逺,职贡罕通。五品之外,又有二十余州,不知处所,凡一百七州。又以边境镇戌,虽领民不多,欲重其将帅,皆建为郡,或一人领二三郡太守。州郡虽多,而户口日耗矣。 魏自西迁以来,礼乐散逸,丞相泰命左仆射周恵逹吏部郎中北海唐瑾损益旧章,至是稍备。

六年春正月壬申,东魏以广平公库狄干为太保。 丁丑,东魏主入新宫,大赦。 魏扶风王孚卒。 二月己亥,上耕藉田。 魏铸五铢钱。 东魏大行台侯景出三鵶,将复荆州。魏丞相泰遣李弼、独孤信各将五千骑出武?,景乃还。 魏文后既为尼,居别宫,悼后犹忌之,乃以其子武都王戊为秦州刺史,使文后随之官。魏主虽限大计,而恩好不忘,密令养发,有追还之意。㑹柔然举国度河南侵。时颇有言柔然以悼后故兴师者,帝曰:岂有兴百万之众为一女子邪!虽然,致人此言,朕亦何颜以见将帅!乃遣中常侍曹宠赍手敕赐文后自尽。文后泣谓宠曰:愿至尊千万岁,天下康宁,死无恨也。遂自杀。凿麦积崖而葬之,号曰寂陵。夏,丞相泰召诸军屯沙苑,以僃柔然。右仆射周惠达发士马守京城,堑诸街巷。召雍州刺史王罴议之。罴不应召,谓使者曰:若蠕蠕至渭北者,王罴自帅乡里破之,不烦国家兵马,何为天子城中作如此惊扰!由周家小儿恇怯致此。柔然至夏州而退。未㡬,悼后遇疾殂。 五月,乙酉,魏行台宫延和、陜州刺史宫延庆降于东魏,东魏以河北马场为义州以处之。东魏阳州武公髙永乐卒。 闰月,丁丑朔,日有食之。己丑,东魏封皇兄景植为宜阳王,皇弟威为清河王,谦为颍川王。 六月壬子,东魏华山王鸷卒。 秋七月丁亥,东魏使兼散骑常侍李象等来聘。 八月戊午,大赦。 戊戌,司空?昂卒,遗䟽不受赠谥,敕诸子勿上行状及立铭志,上不许,赠本官,谥穆正公。 冬十一月,魏太师念贤卒。 吐谷浑自莫折念生之乱,不通于魏。伏连筹卒,子夸吕立,始称可汗,居伏俟城。其地东西三千里,南北千余里,官有王、公、仆射、尚书、郎中、将军之号。是岁始遣使假道柔然,聘于东魏。

七年春正月辛巳,上祀南郊,大赦。辛丑,祀明堂。 宕昌王梁企定为其下所杀,弟弥定立。二月乙巳,以弥定为河梁二州刺史、宕昌王。 辛亥,上耕藉田。 魏幽州刺史顺阳王仲景坐事赐死。 三月,魏夏州刺史刘平伏据上郡反,大都督于谨讨擒之。 夏五月,遣兼散骑常侍明少遐等聘于东魏。 秋,七月,己卯,东魏宜阳王景植卒。 魏以侍中宇文测为大都督、行汾州事。测,深之兄也,为政简惠,得士民心。地接东魏,东魏人数来宼抄,测擒获之,命解缚,引与相见,为设酒殽,待以客礼,并给粮饩,卫送出境。东魏人大慙,不复为宼、汾、晋之间,遂通庆吊,时论称之。或告测交通境外者,丞相泰怒曰:测为我安边,我知其志,何得间我骨肉!命斩之。 魏丞相泰欲革易时政,为彊国富民之灋。大行台度支尚书兼司农卿苏绰尽其智能,賛成其事。减官员,置二长,并置屯田,以资军国。又为六条诏书,九月,始奏行之:一曰清心,二曰敦教化,三曰尽地利,四曰擢贤良,五曰恤狱讼,六曰均赋役。泰甚重之,常置诸坐右。又令百司习诵之。其牧守令长,非通六条及计帐者,不得居官。 东魏诏群官于麟趾阁议定灋制,谓之麟趾格。冬,十月,甲寅,颁行之。 乙巳,东魏发夫五万筑漳濵堰,三十五日罢。 十一月丙戍,东魏以彭城王韶为太尉,度支尚书胡僧敬为司空。僧敬名䖍,以字行,国珍之兄孙,东魏主之舅也。十二月,东魏遣兼散骑常侍李骞来聘。 交趾李贲丗为豪右,仕不得志,有并韶者,富于词藻,诣选求官,吏部尚书蔡撙以并姓无前贤,除广阳门郎,韶耻之。贲与韶还乡里,谋作乱。㑹交州刺史武林侯咨以刻暴失众心,时贲监德州,因连结数州豪杰俱反。咨输贿于贲,奔还广州。上遣咨与髙州刺史孙冏、新州刺史卢子雄将兵击之。咨,恢之子也。 是岁,魏又益新制十二条。 东魏丞相欢以诸州调绢不依旧式,民甚苦之,奏令悉以四十尺为匹。魏自丧乱以来,农商失业,六镇之民,相帅内徙,就食齐、晋,欢因之以成霸业。东西分裂,连年战争,河南州郡鞠为茂草,公私困竭,民多饿死。欢命诸州濵河及津梁皆置仓积榖,以相转漕,供军旅,备饥馑。又于幽、瀛、沧、青四州傍海煑盐,军国之费,粗得周赡。至是东方连岁大稔,榖斛至九钱,山东之民稍复苏息矣。 东魏尚书令髙澄尚静帝妹冯翊长公主,生子孝琬。朝贵、贺之。澄曰:此至尊之甥,先贺至尊三日。帝幸其第,赐锦彩布绢万匹。于是诸贵竞致礼遗,货满十室。 东魏临淮王孝友表曰:令制百家为族,二十五家为闾,五家为比。百家之内,有帅二十五,徴发皆免,苦乐不均。羊少狼多,复有蚕食,比之为弊乆矣。京邑诸坊,或七八百家,唯一里正、二史,庶事无阙,而况外州乎!请依旧置三正之名不改,而毎闾止为二比。计族省十二丁,赀绢畨兵,所益甚多。事下尚书,寝不行。安成望族刘敬躬以妖术惑众,人多信之。

八年春正月,敬躬据郡反,改元永汉,署官属,进攻庐陵,逼豫章。南方乆不习兵,人情扰骇,豫章内史张绾募兵以拒之。绾,纉之弟也。二月,戊戌,江州刺史湘东王绎遣司马王僧辩、中兵曹子郢讨敬躬,受绾节度。二月,戊辰,擒敬躬,送建康,斩之。僧辩,神念之子也,该博辩捷,器宇肃然,虽射不穿札,而志气髙逺。 魏初置六军, 夏,四月,丙寅,东魏使兼散骑常侍李绘来聘。绘,元忠之从子也。 东魏丞相欢朝于邺,司徒孙腾坐事免。乙酉,以彭城王韶录尚书事,侍中广阳王湛为太尉,尚书右仆射髙隆之为司徒。初,太傅尉景与丞相欢同归尔朱荣,其妻,欢之姊也,自恃勲戚,贪纵不灋,为有司所劾,系狱。欢三诣阙泣请,乃得免死。丁亥,降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欢往造之,景卧不起,大叫曰:杀我时趣邪!欢抚而拜谢之。辛卯,以库狄干为太傅,以领军将军娄昭为大司马,封祖裔为尚书右仆射。六月,甲辰,欢还晋阳。八月,庚戍,东魏以开府仪同三司、吏部尚书侯景为兼尚书仆射、河南大行台,随机防讨。 魏以王盟为太保。东魏丞相欢击魏,入自汾、绛,连营四十里。丞相泰使王思政守玉壁以断其道。欢以书招思政曰:若降,当受以并州。思政复书曰:可朱浑道元降,何以不得?冬,十月,己亥,欢围玉壁凡九日,遇大雪,士卒饥冻,多死者,遂解围去。魏遣太子钦镇蒲坂,丞相泰出军蒲坂,至皂荚,闻欢退,度汾,追之不及。十一月,东魏以可朱浑道元为并州刺史。 十二月,魏主狩于华隂,大享将士,丞相泰帅诸将朝之。起万寿殿于沙苑北。 辛亥,东魏遣兼散骑常侍杨斐来聘。

孙冏、卢子雄讨李贲,以春瘴方起,请待至秋。广州刺史新渝侯映不许,武林侯咨又趣之。冏等至合浦,死者什六七,众溃而归。映,憺之子也。武林侯咨奏冏及子雄与贼交通,逗留不进,敇于广州赐死。子雄弟子略、子烈、主帅广陵杜天合及弟僧明、新安周文育等帅子雄之众攻广州,欲杀映、咨,为子雄复寃。西江督䕶。髙要太守吴兴陈霸先帅精甲三千救之,大破子略等,杀天合,擒僧明、文育、霸先以僧明、文育骁勇过人,释之,以为主帅。诏以霸先为直合将军。 魏丞相泰妻冯翊公主,生子觉, 东魏以光州刺史李元忠为侍中。元忠虽处要任,不以物务干懐,唯饮酒自娱。丞相欢欲用为仆射,丗子澄言其放逹常醉,不可委以台阁。其子搔闻之,请节酒。元忠曰:我言作仆射不胜饮酒乐,尔爱仆射,宜勿饮酒。九年春正月壬戌,东魏大赦,改元武定。 东魏御史中尉髙仲密取吏部郎崔暹之妹既而弃之,由是与暹有隙。仲密选用御史,多其亲戚乡党,髙澄奏令改选。暹方为澄所宠任,仲密疑其构已,愈恨之。仲密后妻李氏艶而慧,澄见而恱之,李氏不从,衣服皆裂,以告仲密,仲密益怨。寻出为北豫州刺史。隂谋外叛,丞相欢疑之,遣镇城奚寿兴典军事,仲密但知民务。仲密置酒延寿兴,伏壮士执之。二月,壬申,以虎牢叛降魏,魏以仲密为侍中、司徒。欢以仲密之叛由崔暹,将杀之,髙澄匿暹,为之固请。欢曰:我匄其命,须与苦手。澄乃出暹,而谓大行台都官郎陈元康曰:卿使崔暹得杖,勿复相见。元康为之言于欢曰:大王方以天下付大将军,大将军有一崔暹,不能免其杖。父子尚尔,况于它人!欢乃释之。髙季式在永安戌,仲密遣信报之,季式走告欢,欢待之如旧。魏丞相泰帅诸军以应仲密,以太子少傅李逺为前驱,至洛阳,遣开府仪同三司于谨攻柏谷,拔之。三月,壬申,围河桥南城。东魏丞相欢将兵十万至河北,泰退军?上,纵火船于上流以烧河桥。斛律金使行台郎中张亮以小艇百余载长鎻,伺火船将至,以钉钉之,引鎻向岸,桥遂获全。欢度河,据邙山为陈,不进者数日。泰留辎重于?曲,夜登邙山以袭欢。?骑白欢曰:贼距此四十余里,蓐食乾饮而来。欢曰:自当渴死。乃正阵以待之。戊申,?、明泰军与欢军遇。东魏彭乐以数千骑为右甄,冲魏军之北垂,所向奔溃,遂驰入魏营。人告彭乐叛,欢甚怒。俄而西北尘起,乐使来告捷,虏魏侍中、开府仪同三司、大都督、临洮王、东蜀郡王荣宗、江夏王升、巨鹿王阐、谯郡王亮、詹事赵善及督将僚佐四十八人。诸将乗胜击魏,大破之,斩首三万余级。欢使彭乐追泰,泰窘,谓乐曰:汝非彭乐邪?痴男子,今日无我,明日岂有汝邪!何不急还营,收汝金寳!乐从其言,获泰金带一囊以归,言于欢曰:黑獭漏刃破胆矣。欢虽喜其胜,而怒其失泰,令伏诸地,亲捽其头连顿之,并数以沙苑之败,举刃将下者三,噤齘良乆。乐曰:乞五千骑,复为王取之。欢曰:汝纵之何意,而言复取邪?命取绢三千匹压乐背,因以赐之。明日复战,泰为中军,中山公赵贵为左军,领军若干惠等为右军。中军、右军合击东魏,大破之,悉俘其步卒。欢失马,赫连阳顺下马以授欢,欢上马走,从者步骑七人。追兵至,亲信都督尉兴庆曰:王速去!兴庆腰有百箭,足杀百人。欢曰:事济,以尔为懐州刺史;若死,用尔子。兴庆曰:儿少,愿用兄。欢许之。兴庆拒战,矢尽而死。东魏军士有逃奔魏者,告以欢所在。泰募勇敢三千人,皆执短兵,配大都督贺拔胜以攻之。胜识欢于行闲,执槊与十三骑逐之,驰数里,槊刃垂及,因字之曰:贺六浑,贺拔破胡必杀汝。欢气殆绝,河州刺史刘洪徽从傍射胜,中其二骑。武卫将军叚韶射胜马,毙之。比副马至,欢已逸去。胜叹曰:今日不执弓矢,天也!魏南郢州刺史耿令贵大呼独入敌中,锋刃乱下,人皆谓已死。俄奋刀而还。如是数四,当令贵前者,死伤相继。乃谓左右曰:吾岂乐杀人!壮士除贼,不得不尔。若不能杀贼,又不为贼所伤,何异逐坐人也!左军赵贵等五将战不利,东魏兵复振。泰与战,又不利。㑹日暮,魏兵遂遁,东魏兵追之。独孤信、于谨收散卒自后击之,追兵惊扰,魏诸军由是得全。若于惠夜引去,东魏兵追之。惠徐下马,顾命厨人营食。食毕,谓左右曰:长安死,此中死,有以异乎?乃建旗鸣角,收散卒徐还。追骑疑有伏兵,不敢逼。泰遂入?,屯渭上。欢进至陜,泰使开府仪同三司逹奚武等拒之。行台郎中封子绘言于欢曰:混壹东西,正在今日。昔魏太祖平汉中,不乗胜;取巴蜀,失在迟疑,后悔无及。愿大王不以为疑。欢深然之,集诸将议进止,咸以为野无青草,人马疲瘦,不可逺追。陈元康曰:两雄交争,岁月已乆,今幸而大捷,天授我也。时不可失,当乗胜追之。欢曰:若遇伏兵,孤何以济?元康曰:王前沙苑失利,彼尚无伏,今奔败,若此,何能逺谋?若舍而不追,必成后患。欢不从,使刘丰生将数千骑追泰,遂东归。泰召王思政于玉壁,将使镇虎牢,未至而泰败,乃使守?农。思政入城,令开门,解衣而卧,慰勉将士,示不足畏。后数日,刘丰生至城下,惮之,不敢进,引军还。思政乃修城郭,起楼橹,营农田,积刍粟,由是?农始有守御之备。丞相泰求自贬,魏主不许。是役也,魏诸将皆无功,唯耿令贵与太子武衞率王胡仁、都督王文逹力战功多。泰欲以雍、岐、北雍三州授之,以州有优劣,使探筹取之,仍赐胡仁名勇,令贵名豪,文达名信,用彰其功。于是广募?、陇豪右,以増军旅。髙仲密之将叛也,隂遣人扇动冀州豪杰,使为内应,东魏遣髙隆之驰驿慰抚,由是得安。髙澄密书与隆之曰:仲密枝党与之俱西者,宜悉收其家属,以惩将来。隆之以为恩㫖既行,理无追改,若复收治,示民不信,脱致惊扰,所亏不细。乃启丞相欢而罢之。以太子詹事谢举为尚书仆射。 夏,四月,林邑王攻李贲,贲将范修破林邑于九德。 清水氐酋李䑕仁乗魏之败,据险作乱,陇右大都督独孤信屡遣军击之,不克。丞相泰遣典籖天水赵昶往谕之,诸酋长聚议,或从或否,其不从者,欲加刃于昶。昶神色自若,辞气逾厉,䑕仁感悟,遂相帅降。氐酋梁道显叛,泰复遣昶谕降之,徙其豪帅四十余人并部落于华州。泰即以昶为都督,使领之。泰使谍潜入虎牢,令守将魏光固守,侯景获之,改其书云:宜速去。纵谍入城,光宵遁。景获髙仲密妻子送邺。北豫、洛二州复入于东魏。五月,壬辰,东魏以克复虎牢,降死罪巳下囚,惟不赦髙仲密家。丞相欢以髙乾有义,勲髙昂死王事,季式先自告,皆为之请,免其从坐。仲密妻李氏当死,髙澄盛服见之,曰:今日何如?李氏黙然,遂纳之。乙未,以侯景为司空。 秋,七月,魏大赦,以王盟为太傅,广平王賛为司空。 八月,乙丑,东魏以汾州刺史斛律金为大司马。 东魏遣兼散骑常侍李浑等来聘。 冬,十一月,甲午,东魏主狩于西山;乙巳,还宫。髙澄启解侍中、东魏主以其弟并州刺史太原公洋代之。丞相欢筑长城于肆州北山,西自马陵,东至土墱,四十日罢。 魏诸牧守共谒丞相泰,泰命河北太守裴侠别立,谓诸牧守曰:裴侠清愼,奉公为天下最,有如侠者,可与俱立。众黙然无敢应者,泰乃厚赐侠,朝野叹服,号为独立君。十年春正月,李贲自称越帝,置百官,改元大德。 三月癸巳,东魏丞相欢巡行冀、定二州,校河北户口损益,因朝于邺。 甲午,上幸兰陵,谒建宁陵,使太子入守宫城。辛丑,谒修陵。 丙午,东魏以开府仪同三司孙腾为太保。 己酉,上幸京口城北固楼,更名北顾。庚戌,幸回賔亭,宴乡里故老及所经近县迎?者少长数千人,各赉钱二千。 壬子,东魏以髙澄为大将军、领中书监,元弼为录尚书事,左仆射司马子如为尚书令,侍中髙洋为左仆射。丞相欢多在晋阳,孙腾、司马子如、髙岳、髙隆之皆欢之亲旧,委以朝政,邺中谓之四贵。其权势熏灼中外,率多专恣骄贪。欢欲损夺其权,故以澄为大将军、领中书监,移门下机事緫归中书,文武赏罚皆禀于澄。孙腾见澄,不肯尽敬,澄叱左右牵下于床,筑以刀环,立之门外。太原公洋于澄前拜髙隆之,呼为叔父。澄怒骂之。欢谓群公曰:儿子浸长,公宜避之。于是公卿以下,见澄无不耸惧。库狄干,澄姑之壻也,自定州来谒,立于门外,三日乃得见。澄欲置腹心于东魏主左右,擢中兵参军崔季舒为中书侍郎。澄毎进书于帝,有所諌请,或文辞繁杂,季舒?修饰通之。帝报荅澄父子之语,常与季舒论之,曰:崔中书,我乳母也。季舒,挺之从子也。 夏,四月,乙卯,上还自兰陵。 五月,甲申朔,魏丞相泰朝于长安。甲午,东魏遣散骑常侍魏季景来聘。季景,收之族叔也, 尚书令何敬容妾弟盗官米,以书属领军河东王誉,

丁酉,敬容坐免官。 东魏广阳王湛卒。 魏琅邪贞献公贺拔胜诸子在东者,丞相欢尽杀之,胜愤恨发疾而卒。丞相泰常谓人曰:诸将对敌,神色皆动,唯贺拔公临陈如平时,真大勇也。 秋,七月,魏更权衡度量,命尚书苏绰损益三十六条之制,緫为五卷,颁行之。搜简贤才为牧守令长,皆依新制而遣焉。数年之间,百姓便之。魏自正光以后,政刑弛纵,在位多贪污。丞相欢启以司州中从事宋游道为御史中尉,澄固请以吏部郎崔暹为之,以游道为尚书左丞。澄谓暹、游道曰:卿一人处南台,一人处北省,当使天下肃然。暹选毕义云等为御史,时称得人。义云,众敬之曽孙也。澄欲假暹威势,诸公在坐,令暹后至,通名髙视徐歩,两人挈?而入,澄分庭对揖,暹不让而坐,觞再行,即辞去。澄留之食,暹曰:适受敇在台检校。遂不待食而去。澄降阶送之。它日,澄与诸公出之东山,遇暹于道,前驱为赤棒所击,澄回马避之。尚书令司马子如以丞相欢故,人当重任,意气自髙,与太师、咸阳王坦贪黩无厌。暹前后弹子如、坦及并州刺史可朱浑道元等,罪状,无不极笔。宋游道亦劾子如、坦及太保孙腾、司徒髙隆之、司空侯景、尚书元羡等。澄收子如系狱,一宿发尽白,辞曰:司马子如从夏州䇿杖投相王,王给露车一乗,觠牸牛犊,犊在道死,唯觠角存,此外皆取之于人。丞相欢以书敇澄曰:司马令,吾之故旧,汝宜寛之。澄驻马行街,出子如,脱其鎻。子如惧曰:非作事邪!八月,癸酉,削子如官爵。九月,甲申,以济隂王晖业为太尉,太师、咸阳王坦以王还第,元羡等皆免官,其余死黜者甚众,乆之。欢见子如,哀其憔悴,以膝承其首,亲为择虱,赐酒百缾,羊五百口,米五百石。髙澄对诸贵极言襃羙崔暹,且戒属之。丞相欢书与邺下诸贵曰:崔暹居宪台,咸阳王、司马令皆吾布衣之旧,尊贵亲暱,无过二人,同时获罪,吾不能救,诸君其愼之。宋游道奏駮尚书违失数百条,省中豪吏王儒之徒,并鞭斥之,令仆已下皆侧目。髙隆之诬游道有不臣之言,罪当死。给事黄门侍郎杨愔曰:畜狗求吠,今以数吠杀之,恐将来无复吠狗。游道竟坐除名。澄谓游道曰:卿早从我向并州,不尔,彼经略杀卿。游道从澄至?阳,以为大行台吏部。 己丑,大赦。 东魏以䘮乱之后,户口失实,徭赋不均,冬,十月,丁巳,以太保孙腾、大司徒髙隆之为括户大使,分行诸州,得无籍之户六十余万,侨居者皆勒还本属。十一月,甲申,以髙隆之录尚书事,以前大司马娄昭为司徒。 庚子,东魏主祀圜丘。 东魏丞相欢袭击山胡,破之,俘万余户,分配诸州, 是岁。东魏以散骑常侍魏收兼中书侍郎,修国史。自梁、魏通好,魏书毎云:想彼境内宁静,此率土安和。上复书去彼字而已。収始定书云:想境内清晏,今万里安和。上亦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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