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庚下

轻识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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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6 00:25

盘庚下

盘庚:既迁,奠厥攸居,乃正厥泣,

奠其所处,正郊庙朝社之位。

绥爰有众,曰:无戏怠,懋建大命。

绥,抚也。抚字之曰:不可戏狎怠惰,勉为子孙长乆之计。今予其敷心腹肾,膓厯告尔百姓于朕志。古注曰:输忱于百官。臣曰:非也。臣民通曰:百姓罔罪,尔众儞无共怒协比䜛言予一人罔罪原之也,无共怒以谤我。

臣按:上篇乃未发旧都,其词详;次篇乃方在中道,其词严,下篇则已至新都,其词和。详者陈古先设譬喻以暁之,严者欲作丕刑劓殄灭以齐之,和者则抚绥之矣,罔罪之矣。古语有之:民生在勤,况国都初建,诸事草剏,庐舍未备,噐用犹阙,勤苦植立,庶可坚乆,游戯怠惰,朝不谋夕矣。大命何以建乎?方其未发未至也,浮言胥动,聒聒险肤者,不迪不吉者,奸穴者,实繁有徒, 不免以祸福刑罚恐动之。今居已奠矣,位已正矣,前所谓浮言险肤奸宄之人,岂能无丕刑殄灭之人?恐故又敷予心腹肾肠,告朕志以安之。正义曰:恕其前愆,与之更始也。人情多含忍于事急之时,而发泄于事平之后,此臣民之所以忧虑,而盘庚之所以不得不委曲反复告谕之也。臣民之闻此言,可以无怒矣,无谤我矣。前二篇无非出于心腹肾肠,至此又申言之者,盖君民之情,当表里明白洞逹,不可有纎毫瞭昧疑惑。岂惟迁都,凡事皆然。 太祖皇帝圣训有云:少有邪曲,人必见之。近日朝野共忧者二事:其一曰定大计。如区处内学,虽圣意先定,必待明诏赫然,而后中外惬志。其一曰去小人。今天下公论,以为稔恶怙权,过于桧侂者,宸衷固以洞照,终未发为播告,见之施行,臣民惶惑至今,恐非敷心腹肾肠之义。惟明主留神。

古我先王,将多于前功,适于山,用降我凶德,嘉绩于朕邦。多言増大之也。适言徒也。依山自固,则凶德去,善功立。今我民用荡析离居,罔有定极。

言先王已迁,至此复圯极止也。正义曰:训极为中,非也。尔谓朕曷震动万民以迁,肆上帝将复我髙祖之德,乱越我家。

言朕岂乐于迁徙以震动尔民哉?天欲复我髙祖之徳,以治于家,越于训,

朕及笃敬恭承民命,用永地于新邑。

言当与笃厚恭敬之人奉承民命,长居于兹。肆予冲人,非废厥谋,吊由灵

吊,至也,音的。灵,善也。

各非敢违卜,用宏兹贲

决于龟卜而不敢违,用光大此邉都之业。臣闻穷则?,变则通。先王初迁,谓光大于前人矣。自河适山,谓凶去而绩立矣。然荡析离居之患,率见于继世之后。盖陵谷有时而移,市朝亦随而改,不迁何所止乎?言今兹之迁,非欲震动尔民,殆天将复我先王之德治于我家耳。言天及祖宗以为当迁也。朕及笃敬,言朕与笃厚庄敬之臣,亦以为当迁之也。恭承民命,言迁敬顺民志,全民命也。自盘庚迁都以后,终商之世,不复再迁,则永地兹新邑之言信矣。谋至于善而止,不迁,非善谋也,乌得不迁?废善谋也,乌得不用?疑至于卜而止,不迁非吉兆也,乌得而从?迁吉兆也,乌得而违?古者大事皆卜,邾文公卜迁,违卜而有祸,是其验也。宏,大也。贲,饬也。言新都益宏大而乖饬矣。三篇大纲,言迁非已意。一曰天,二曰祖宗,三曰民。古之贤王畏天,尊祖,敬民,不敢自用如此。彼为天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之说者,真万世之罪人乎?

呜呼!邦伯师长,百执事之人,尚皆?哉!邦伯谓州收,师长谓众公卿。百执事谓大夫以下。韵略云:隐,痛也。

予其懋简相尔,念敬我众。

懋,勉也。简,记也。相,助也。助汝念敬我众民。朕不肩好货,敢恭生生鞠人谋人之保居叙钦。肩,任也。敢,果也。鞠,养也。谓不任好利之人,而用果敢敬恭能鞠民生者,能为民谋虑,使之奠居者,如此等人我则取而用之。

今我既羞告尔于朕志,若否,罔有弗钦。羞,陈也。直以顺朕志者告尔。

无总于货寳,生生自庸,式敷民德,永肩一心。前言具贝玉,后言总货宝,多取而兼有之之词也。庸,用也。

臣按:三篇文义见当时视民痒疴疾痛切身之意,其群臣百官未必皆然,故告之曰呜呼隐哉,以感动之,有念敬我众者,我则懋之简之相之,有鞠人之生、谋人之居者我则叙之,卒章曰无总于货寳,又拈起次篇贝玉之言以励之,又曰朕不肩好货,以身率之,可谓反复告戒之意至矣。商邑屡迁,虽云河患,王肃以为君奢,皇甫谧以为民奢,郑康成以为君民俱奢。言君奢者,以天子宫室奢侈,侵夺下民;言民奢者,以豪民室字过度,逼迫贫乏。盖壊风俗无若浮侈,耗财力无若营缮,土阶琼室,治乱所由分也。臣去国乆而复来,窃见都城风俗,稍异于昔。王?邸第,湖山亭馆,鳞次栉密,丹碧相照。士大夫贵货而贱德,小人崇饮而饰游,乃有如盘庚三篇之所反复告戒者。 陛下俭德,一似列圣,苑囿台榭,无所増益,独于竹宫甲帐,斧斤不继,输奂过美,敌难方深,兵费方阔,一隅事力有限,岂可又自为一穽于国中哉?夫惟君奢,然后民奢。今陛下俭于身而奢于观庙,亦奢也。郑康成所谓君民俱奢,盍留圣虑,损其太甚,停其未作,专以淳朴先天下,则盘庚所谓总于货宝者,与夫近日之臣民贵货贱德者,崇饮饰游者,皆将丕变。论语讲义:

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归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涂,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曰:懐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曰:不可。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不我与?孔子曰:诺,吾将仕矣。臣按:阳货名虎,语所谓执国命之陪民,春秋所书窃寳玉、大弓之盗也。当欲见夫子之时,虽未有囚季威子、刼鲁公之事,夫子逆知其恶而不往见,虎知夫子之贤而妄冀其助已,遂设钓致之䇿,有归豚之礼,夫子必时其亡而往谢之者, 犹不往见之初意也。遇诸涂无所避,则不容不见矣。夫子世之宗师,曲阜龟䝉之人,以至列国君臣,莫不尊事。虎一妄人,乃曰:来,予与尔言。其辞气鄙暴如此,与荘周所记盗跖讪悔圣人之言奚异?以懐宝迷邦为未仁,以好从事亟失时为未知,何其窥圣人之小,而量圣人之浅乎?又曰:日月逝矣,?不我与?犹前日钩致之?意也。子曰:诺,吾将仕矣。朱氏曰:将者,且然而未必之辞也。深得夫子本旨。当时暗诸侯,或欲以季孟之间待子,或待子而为政,皆未尝峻拒。盖天下之恶未至于虎者,固圣人之所不绝,惟虎也,义不可与之交际,特圣人之言,气象浑厚。兹,诺也,若不绝恶而有深绝之意焉。扬雄谓子于阳虎诎身以信道噫?雄为此言,将以自文其仕莾之罪。夫子既未尝化,身何尝诎?若雄北面新室,乃可谓之诎矣。故杨氏深辟其说,而朱氏书雄为莾。大矣。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夫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子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戯之耳。

臣于此章见周衰,为政者稍已趋于功利,夫子厌之,故一闻弦歌之声,莞尔而笑。按武城之政,初无赫赫能纪,然能使弦歌之声达于四境,气象如此,可谓贤矣。夫子以其用大道治小邑,故有牛刀割鸡之喻。于游闻圣人之言,不敢自以为能,故有昔者偃也闻诸夫子之对,明其得于师授也。君子小人虽异,皆不可以不学道。治小邑与治天下虽异,皆不可以不尚礼乐。教化。君子而学道,子贱、子游是也;小人而学道,单父、武城之民是也。无计功谋利之心,则爱人矣;无犯令违教之俗,则易使矣。当时洙泗之上所讲明者如此,犹恐门人未喻。又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谓治小邑当以大道。牛刀之言戏尔。冉求亦高苐无他过。徒以为季氏聚歛之故。至有非吾徒之语。受鸣鼔之攻。由后世观之。偃迂儒也。求能吏也。䋲以孔门论人之法。偃贤于求逺矣。自武城单父之后。汉有卓茂刘方。唐有元德秀。庶几其遗风。近时南面百里者,但闻笞扑,寂无弦歌,徒知催科,乌识抚字。

圣明在上,傥味孔门之言,采汉唐之事,择 其间学爱者能抚字,嘉奖而尊宠之,则子贱、子游之徒出矣。佛肸召子欲往。子路曰: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吾岂匏?也哉?焉能繋而不食?臣按:佛肸,晋大夫赵简子之中牟宰,以中牟畔而召夫子,与阳货、公山弗扰钩致之意同。乱臣必诛,危邦不入,孔子家法也。子路疑子之欲往,举平日所闻于师者以为问。夫天下之不善,至畔而止。然知夫子之为贤,则其善心之仅存者,亦不可诬。夫子犹天地也,因其仅存之善,而庶几万一能改其莫大之恶,遂不显绝之。然于阳货之劝仕也,曰将仕而未尝仕。于费中牟之召也,曰欲往而终不往。至此而后可以见圣人之心矣。子路未知其然,方且切切焉虑二畔之凂夫子,故不说于其始,质疑于其后。夫子于是有磨不磷,?不缁之说。古注谓至坚者磨之而不薄,至白者?之而不黑。朱氏谓坚白不足而欲自试于磨?,其不磷缁者几希。臣谓惟夫子然后至此地位,下乎此则为扬雄仕莾、荀彧附操矣。瓠?不食之喻,言君子未尝不欲其道之行,而亦未尝抂道以求合也。昔叔孙通诸生翕然以其师为圣人,子路亲得圣人以为之师,而不苟同如此。呜呼!此其所以能结缨也。夫

子曰:由也,汝闻六言六蔽矣乎?对曰:未也。居,吾语女。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言不好学,其蔽也贼;好 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

臣谓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以士言之,宰我所问入井求仁之?是也。以君言之,徐偃王以仁失国是也。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以士言之,惠施、公孙龙之徒是也。以君言之,周穆王知足,以知车彻马足之所至,而不足以知,祈招之诗是也。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以士言之,尾生是也;以君言之,宋襄公不重伤,不禽二毛,以至于败是也。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以士言之,证父、攘羊是也;以君言之,自状其好货、好色、好世俗之乐者是也。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以士言之,荆轲、聂政是也;以君言之,楚灵王能问鼎而不能捄乾溪之败是也。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以士言之,灌夫骂坐,寛饶酒狂是也。以君言之,夷吾以愎誎败,主父以胡服死是也。夫曰仁,曰知、曰信、曰直,曰勇、曰刚,皆美徳,上而人君,下而士君子之所当好。然不学以明其理,则各有所蔽,学所以去其蔽也。此章虽为子路?,其义甚广。内其蔽也绞,朱氏云:绞,急切也。泰伯篇又曰:直而无礼则绞。

子曰:色厉而内荏,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子曰:乡愿,徳之贼也。子曰:道听而涂说,德之弃也。臣谓色厉内荏者,外饰盛严,中懐柔弱,若可欺世,及临之以利害,怵之以祸福,未有不震慴失其所守者。子在乡党,恂恂如也,一旦夹谷之㑹,毅然叱齐侯兵莱夷矣。故门人称之曰温而厉,谓外温而内严也。乡愿之义,孟子谓其阉然媚于世,又曰众皆恱之。朱氏曰:原愿也,似徳而非德,以夫子之圣,而不能使叔孙、武叔、阳虎之类皆恱已,而原人能使一乡之人翕然称善,伪孰甚焉。道聴而?说。朱氏曰:虽闻善言,不为已有。夫子于三人行,必择其善者而师之,异乎闻之而不能行,徒以资空谈者。夫饰貌欲盗名,故譬之盗。原人能乱徳,故以为德之贼。且听说无益于已,故以为徳之弃。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子曰:?紫之夺朱也,?郑声之乱雅乐也,?利口之覆邦家者。

臣谓纯乎天理而不杂以一毫,人伪之谓仁。巧言在书为谝言,在诗为长舌,令色,在孔门为足恭,为謟笑,皆人伪也。其去天理逺矣。故曰。鲜矣仁。天下有正色,有正声,然紫能夺朱,郑能乱乐。天下有正理,有正论,然利口者能使是非贤不肖易位,故圣人深?之。孔门论仁多矣。臣以为巧言令色、鲜矣仁一章,当与刚毅木讷近仁一章并观。盖木讷者,必不能巧言,刚毅者必不能令色。以刚而讷者为近仁,则巧而令者不仁甚矣。若人也,其始止欲顺恱人主之意,而其终乃至于倾覆人之国家。三孺之于齐,赵髙之于秦,江充、李训之于汉,唐,虞世基、裴矩之于隋是也。

子曰: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臣谓夫子生于周末,作为六经,言满天下,然后道术之已裂者复合,人文之几息者复续,岂无言者哉?其意谓学者于此能黙而识,触而长,演而伸,则有不可胜用者。子贡平时既无真知实践之功,反有不言何述之问,故夫子有天何言哉之答。四时之所以行,百物之所以生,盖天理流行发见,非谆谆然命之也。夫子亦学者之天也,其妙道精义,流行发见,盖有在于六经之外者。当时颜子止受用一仁字,曾子止受用一孝字,而为大贤。子贡躬行不足、口辩有余,徒以言语求夫于其在孔门虽有可与言诗之褒,然不能免方人之诮,安于资质之偏而不以颜、曾自勉,此所以终身列于言语之科也。夫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逺之则怨。臣按:此章曲尽女子、小人情态。牝鸡之晨、绿衣之僣,此女子之不孙者也;长门之赋、团扇之咏,女子之怨者也;登车之宠、割褎之恩,小人之不孙者也;旋泞不顾、受甲不战,小人之怨者也。自古惟女子、小人亲昵之则怙宠陵分,疎外之则藏怒宿怨,然则近之既不可,远之亦不可欤?朱氏曰:君子之于臣妾,荘以莅之,慈以蓄之,则无二者之患尽之矣。子曰:年四十而见恶焉,其终也矣。

臣按:此章当与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一章并观。盖人之少也乃血气方刚未定之时,言行未必皆合理而中节,及四十,则可以不惑矣。强仕矣,茍践此境而无闻焉,见恶焉,其亦不足畏已,其终于此已。见恶者,无善可称也。终者,止而不复进之辞也。朱氏曰:勉人及时迁善改过也。苏氏曰:此亦有为而言,不知其为谁,其说有理。㣲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臣按:三仁之中惟比干死于毁,而微子、比干皆入于周。然夫子槩曰殷有三仁者,言殷能用此三人,国必不亡。以臣节论之,剖心而死者为难,见几而去、忍辱而留者为易,顾同以仁称,何也?臣读书至殷诰,然后知㣲子遯去之意,否则宗祀绝矣。读易至明夷,然后知箕子养晦之义,否则彛伦斁矣。王通有言:生以救时,死以明道。同以仁称,不亦宜乎!鸣呼!以微子之精识,比干之忠节,用其一焉,足以存存国。而况箕子之学,贯天人而包事物,旷古之英,经世之才也。今皆不能用,一戮一去其囚者,遂为武王陈洪范而建皇极,殷欲不忘,不可得也。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之八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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