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纪六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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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5 12:11
唐纪六十六
懿宗昭圣恭惠孝皇帝上
咸通元年春正月乙卯,浙东军与裘甫战于桐柏观前,范居植死,刘勍仅以身免。乙丑,甫帅其徒千余人陷剡县,开府库,募壮士,众至数千人,越州大恐。时二浙久安,人不习战,甲兵朽钝,见卒不满三百,郑祗徳更募新卒以益之,军吏受赂,率皆得孱弱者。祗徳遣子将沈君纵、副将张公署、望海镇将李珪将新卒五百击裘甫。二月辛卯,与甫战于剡西。贼设伏于三溪之南,而陈于三溪之北,壅溪上流使可涉。既战,阳败走,官军追之,半涉决壅,水大至,官军大败,三将皆死,官军几尽。于是山海诸盗及它道无赖亡命之徒,四面云集,众至三万,分为三十二队。其小帅有谋略者推刘暀,勇力推刘庆、刘从简。群盗皆遥通书币,求属麾下。甫自称天下都知兵马使,改元罗平,铸印曰天平,大聚资粮,购良工,治器械,声震中原。 丙申,葬圣武献文孝皇帝于贞陵,庙号宣宗。丙午,白敏中入朝,坠陛伤腰,肩舆以归。 郑祗徳累
表告急,且求救于邻道,浙西遣牙将凌茂贞将四百人,宣歙遣牙将白琮将三百人赴之。祗徳始令屯郭门及东小江,寻复召还府中以自卫,祗徳馈之,比度支常馈多十三倍,而宣、润将士犹以为不足。宣润将士请土军为导,以与贼战,诸将或称病,或阳坠马,其肯行者,必先邀职级,竟不果遣。贼游骑至平水东小江,城中士民储舟裹粮,夜坐待旦,各谋逃溃。朝廷知祗徳懦怯,议选武将代之,夏侯孜曰:浙东山海幽阻,可以计取,难以力攻。西班中无可语者。前安南都䕶王式,虽儒家子,在安南威服华夷,名闻逺近,可任也。诸相皆以为然,遂以式为浙东观察使,徴祗徳为賔客。三月辛亥朔,式入对,上问以讨贼方略,对曰:但得兵,贼必可破。有宦官侍侧曰:发兵所费甚大。式曰:臣为国家惜费则不然,兵多贼速破,其费省矣。若兵少不能胜贼,延引岁月,贼势益张,则江淮群盗将蜂起应之。国家用度,尽仰江淮,若阻绝不通,则上自九庙,下及十军,皆无以供给,其费岂可胜计哉!上顾宦官曰:当与之兵。乃诏发忠武、义成、淮南等诸道兵授之。裘甫分兵掠衢、婺州,婺州押牙房郅散将楼曾、衢州十将方景深将兵拒险,贼不得入。又分兵掠明州,明州之民相与谋曰:贼若入城,妻子皆为葅醢,况货财能保之乎!乃自相帅出财募勇士,治器械,树栅,浚沟断桥,为固守之备。贼又遣兵掠台州,破唐兴。己巳,甫自将万余人掠上虞,焚之。癸酉,入余姚,杀丞尉,东破慈溪,入奉化,抵宁海,杀其令而据之。分兵围象山,所过俘其少壮,余老弱者蹂践杀之。及王式除书下,浙东人心稍安。裘甫方与其徒饮酒,闻之不乐。刘暀叹曰:有如此之众而䇿画未定,良可惜也。今朝廷遣王中丞将兵来,闻其人智勇无敌,不四十日必至。兵马使宜急引兵取越州,慿城郭,据府库,遣兵五千守西陵,循浙江筑垒以拒之,大集舟舰,得间则长驱进取浙西,过大江,掠扬州货财以自实,还修石头城而守之,宣、歙、江西必有响应者。遣刘从简以万人循海而南,袭取福建。如此,则国家贡赋之地尽入于我矣。但恐子孙不能守耳,终吾身保无忧也。甫曰:醉矣。明日议之。暀以甫不用其言,怒,阳醉而出。有进士王辂在贼中,贼客之。辂说甫曰:如刘副使之谋,乃孙权所为也。彼乘天下大乱,故能据有江东。今中国无事,此功未易成也。不如拥众据险自守,陆耕海渔,急则逃入海岛,此万全䇿也。甫畏式,犹豫未决。夏,四月,式行至柿口,义成军不整,式欲斩其将,久乃释之,自是军所过若无人。至西陵,裘甫遣使请降,式曰:是必无降心,直欲窥吾所为。且欲使吾骄怠耳。乃谓使者曰:甫面缚以来,当免而死。乙未,式入越州,既交政,为郑祗徳置酒,曰:式主军政,不可以饮监军。但与众賔尽醉。迨夜,继以烛,曰:式在此,贼安能妨人乐饮。丙申,饯祗徳于逺郊,复乐饮而归。于是始修军令,告馈饷不足者息矣,称疾卧家者起矣,先求迁职者默矣。贼别帅洪师简、许㑹能帅所部降,式曰:汝降是也,当立効以自异。使帅其徒为前锋,与贼战有功,乃奏以官。先是贼谍入越州,军吏匿而饮食之,文武将吏往往潜与贼通,求城破之日免死及全妻子,或诈引贼将来降,实窥虚实。城中密谋屏语,贼皆知之。式隂察知,悉捕索斩之。刑将吏尤横猾者,严门禁,无验者不得出入,警夜周宻,贼始不知我所为矣。式命诸县开仓廪以赈贫乏。或曰:贼未灭,军食方急,不可散也。式曰:非汝所知。官军少骑卒,式曰:吐蕃、回鹘比配江淮者,其人习险阻,便鞍马,可用也。举籍府中,得骁健者百余人。虏久羇旅,所部遇之无状,困餧甚。式既犒饮,又赒其父母妻子,皆泣拜讙呼,愿效死,悉以为骑卒,使骑将石宗本将之,凡在管内者,皆视此籍之。又奏得龙陂监马二百匹,于是骑兵足矣。或请为烽燧以诇贼逺近众寡,式笑而不应。选懦卒使乗健马,少给之兵,以为候骑。众怪之,不敢问。于是阅诸营见卒及土团子弟,得四千人,使导军分路讨贼。府下无守兵,更籍土团千人以补之。乃命宣歙将白琮、浙西将凌茂贞帅本军,北来将韩宗政等帅土团合千人,石宗本帅骑兵为前锋,自上虞趋奉化,解象山之围,号东路军。又以义成将白宗、建忠将游君楚、淮南将万璘帅本军,与台州唐兴军合,号南路军。令之曰:毋争险易,毋焚庐舍,毋杀平民,以増首级。平民胁从者募降之。得贼金帛,官无所问,俘获者皆越人也,释之。癸卯,南路军拔贼沃洲寨,甲辰,拔新昌寨,破贼将毛应天,进抵唐兴。 白敏中三表辞位,上不许。右补阙王谱上疏,以为:陛下致理之初,乃宰相尽心之日,不可暂阙。敏中自正月卧疾,今四月矣,陛下虽与它相坐语,未尝三刻,天下之事,陛下尝暇与之讲论乎?愿聼敏中罢去,延访硕徳,以资聪明。己酉,贬谱为阳翟令。谱,珪之六世孙也。五月庚戌朔,给事中郑公舆封还贬谱敕书。上令宰相议之,宰相以为谱侵敏中,竟贬之。 辛亥,浙东东路军破贼将孙马骑于宁海。戊午,南路军大破贼将刘暀、毛应天于唐兴南谷,斩应天。先是,王式以兵少,奏更发忠武、义成军及请昭义军,诏从之。三道军至越州,式命忠武将张茵将三百人屯唐兴,断贼南出之道;义成将高罗锐将三百人益以台州土军,径趋宁海,攻贼巢穴;昭义将?跌戣将四百人益东路军,断贼入明州之道。庚申,南路军大破贼于海游镇,贼入甬溪洞。戊辰,官军屯于洞口,贼出洞战,又破之。己巳,高罗锐袭贼别师刘平天寨,破之。自是诸军与贼十九战,贼连败。刘暀谓裘甫曰:向从吾谋入越州,宁有此困邪!王辂等进士数人在贼中皆衣绿,暀悉収斩之,曰:乱我谋者,此青虫也!高罗锐克宁海,收其逃散之民,得七千余人。王式曰:贼窘且饥,必逃入海,入海则岁月间未可擒也。命罗锐军海口以拒之,又命望海镇将云思益、浙西将王克容将水军巡海澨。思益等遇贼将刘简于宁海东,贼不虞水军遽至,皆弃船走山谷,得其船十七,尽焚之。式曰:贼无所逃矣,惟黄罕岭可入剡,恨无兵以守之。虽然,亦成擒矣。裘甫既失宁海,乃帅其徒屯南陈馆下,众尚万余人。辛未,东路军破贼将孙马骑于上疁村,贼将王臯惧,请降。 壬申,右拾遗内供奉薛调上言,以为:兵兴以来,赋歛无度,所在群盗,半是逃戸,固须翦灭,亦可闵伤。望敕州县税外毋得科率,仍敕长吏严加纠察。从之。袁王绅薨。 戊寅,浙东东路军大破裘甫于南陈馆,斩首数千级。贼委弃缯帛盈路,以缓追者?跌。戣令士卒敢顾者斩,毋敢犯者。贼果自黄罕岭遁去。六月甲申,复入剡,诸军失甫,不知所在。义成将张茵在唐兴获俘,将苦之,俘曰:贼入剡矣,茍舍我,我请为军导。从之。茵后甫一日至剡,壁其东南。府中闻甫入剡,复大恐。王式曰:贼来就擒耳。命趣东南两路军会于剡。辛卯,围之。贼城守甚坚,攻之不能拔,诸将议绝溪水以渴之,贼知之,乃出战,三日凡八十三战,贼虽败,官军亦疲,贼请降,诸将以白式,式曰:贼欲少休耳。益谨备之,功垂成矣。贼果复出。又三战,庚子夜,裘甫、刘暀、刘庆从百余人出降,遥与诸将语,离城数十步,官军疾趋,断其后,遂擒之。壬寅,甫等至越州,式腰斩暀、庆等二十余人,械甫送京师。剡城犹未下,诸将已擒甫,不复设备。刘从简帅壮士五百突围走,诸将追至大兰山,从简据险自守。秋,七月,丁巳,诸将共攻克之。台州刺史李师望募贼相捕,斩之以自赎,所降数百人,得从简首献之。诸将还,越式大置酒,诸将乃请曰:某等生长军中,久更行陈,今年得从公破贼,然私有所不谕者,敢问公之始至、军食方急、而遽散以赈贫乏、何也?式曰:此易知耳。贼聚谷以诱饥人、吾给之食、则彼不为盗矣。且诸县无守兵、贼至则仓谷适足资之耳。又问:不置烽燧何也。式曰:烽燧所以趣救兵也。兵尽行、城中无兵以継之、徒惊士民、使自溃乱耳。又问:使懦卒为候骑而少给兵何也。式曰:彼勇卒操利兵遇敌且不量力而鬭鬬死则贼至不知矣。皆拜曰:非所及也。 封宪宗子?为信王。 八月裘甫至京师斩于东市加王式检校右散骑常侍诸将官赏各有差先是上毎以越盗为忧夏侯孜曰:王式才有余,不日告捷矣。孜与式书曰:公专以执裘甫为事,军须细大,此期悉力。故式所奏求无不从,由是能成其功。 衞王灌薨。 九月,白敏中五上表辞位。辛亥,以敏中为司徒、中书令。 癸酉,右拾遗句容刘邺上言:李徳裕父子为相,有声迹,功効窜逐以来,血属将尽,生涯已空,宜赐哀闵,赠以一官。冬十月丁亥,敕复李徳裕太子少保、衞国公,赠左仆射。 己亥,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夏侯孜同平章事,充西川节度使;以户部尚书、判度支毕諴为礼部尚书、同平章事。安南都䕶李鄠复取播州。 十一月丁丑,上祀圆丘,赦,改元。 十二月戊申,安南土蛮引南诏兵合三万余人,乗虚攻交趾,陷之,
都䕶李鄠与监军奔武州。
二年春正月,诏发邕管及邻道兵救安南,击南蛮。 二月,以中书令白敏中兼中书令,充鳯翔节度使;以左仆射、判度支杜悰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一日,两枢宻使诣中书,宣徽使杨公庆継至,独揖悰受宣,三相起避之西轩,公庆出斜封文书以授悰,发之,乃宣宗大渐时官官请郓王监国奏也,且曰:当时宰相无名者,当以反法处之。悰反复读良久,曰:圣主登极,万方欣戴,令日此文书非臣下所宜窥。复封以授公庆曰:主上欲罪宰相,当于延英面示圣㫖,明行诛谴。公庆去,悰复与两枢宻坐,谓曰:内外之臣,事犹一体,宰相枢宻,共参国政。今主上新践阼,未熟万机,资内外裨补,固当以仁爱为先,刑杀为后,岂得遽賛成杀宰相事?若主上习以性成,则中尉枢宻权重禁闱,岂得不自忧乎?悰受恩六朝,所望致君尧舜,不欲朝廷以爱憎行法。两枢宻相顾默然,徐曰:当具以公言白至尊,非公重徳,无人及此。慙悚而退。三相复来见悰,微请宣意,悰无言,三相惶怖,乞存家族。悰曰:勿为它虑。既而寂然,无复宣命。及延英开,上色甚悦。是时士大夫深疾宦官,事有小相涉,则众共弃之。建州进士叶京,尝预宣武军宴,识监军之面,既而及第,在长安与同年出游,遇之于涂, 马上相揖,因之谤议諠然,遂沈废终身,其不相悦如此。 福王绾薨。 夏六月癸丑,以盐州防御使王寛为安南经略使。时李鄠自武州収集土军攻群蛮,复取安南,朝廷责其失守,贬儋州司戸。鄠初至安南,杀蛮酋杜守澄,其宗党遂诱道群蛮,陷交趾,朝廷以杜氏彊盛,务在姑息,兾收其力用,乃赠守澄父存诚金吾将军。再举鄠杀守澄之罪,长流崖州。 秋七月,南蛮攻邕州,陷之。先是,广、桂、容三道共发兵三千人戍邕州,三年一代。经略使段文楚请以三道衣粮自募土军以代之,朝廷许之,所募才得五百许人。文楚入为金吾将军。经略使李蒙利其阙额衣粮以自入,悉罢遣三道戍卒,止以所募兵戍守左、右江,比旧什减七八,故蛮人乗虚入寇。时蒙已卒,经略使李弘源至镇才十日,无兵以御之。城陷,弘源与监军脱身奔蛮州,二十余日,蛮去乃还。弘源坐贬建州司户。文楚时为殿中监,复以为邕管经略使。至镇,城邑居人什不存一。文楚,秀实之孙也。 杜悰上言:南诏向化七十年,蜀中寝兵无事,群蛮率服。今西川兵食单寡,未可轻与之绝。且应遣使吊祭,晓谕清平官等,以新王名犯庙讳,故未行?命,待其更名谢恩,然后遣使?命,庶全大体。上从之。命左司郎中孟穆为吊祭使。未发,㑹南诏寇嶲州,攻卭峡関,穆遂不行。 冬十月,以御史大夫郑涯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十一月,加同平章事。
三年春正月庚寅朔,群臣上尊号曰睿文明圣孝徳皇帝,赦天下。 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蒋伸同平章事,充河中节度使。 二月,棣王惴薨, 南诏复冦。安南经略使王寛数来告急,朝廷以前湖南观察使蔡袭代之,仍发许、滑、徐、汴、荆襄、潭、鄂等道兵各三万人授袭以御之。兵势既盛,蛮遂引去。邕管经略使段文楚坐变更旧制,左迁威衞将军、分司 左庶子蔡京性贪虐多诈,时相以为有吏才,奏遣制置岭南事。三月,京还,奏事称㫖,复以京权知太仆卿,充荆襄以南宣慰安抚使。 夏四月己亥朔,敕于两街四寺各置戒坛,度人三七日。上奉佛太过,怠于政事,尝于咸泰殿筑坛,为内寺尼受戒,两街僧尼皆入预。又于禁中设讲席,自唱经,手录梵夹。又数幸诸寺,施与无度。吏部侍郎萧倣上疏,以为:?祖之道,慈俭为先;素王之风,仁义为首,垂范百代,必不可加。佛者弃位出家,割爱中之至难,取灭后之殊胜,非帝王所宜慕也。愿陛下时开延英,接对四辅,力求人瘼,䖍奉宗祧,思缪赏与滥刑,其殃必至;知胜残而去杀,得福甚多。罢去讲筵,躬勤政事。上虽嘉奖,竟不能从。 岭南旧分五管,广、桂、邕、容、安南皆?。岭南节度使蔡京奏请分岭南为两道节度,从之。五月,敕以广州为东道,邕州为西道,又割桂管龚、象二州,容管藤、岩二州?邕管。寻以岭南节度使韦宙为东道节度使,以蔡京为西道节度使。蔡袭将诸道军在安南,蔡京忌之,恐其立功,奏称:南蛮逺遁,边徼无虞,武夫邀功,妄占戍兵,虚费餽运。盖以荒陬路逺,难于覆验,故得肆其姧诈。请罢戍兵,各还本道。朝廷从之。袭累奏称,群蛮伺隙日久,不可无备,乞留戍兵五千人,不听。袭以蛮寇必至,交趾兵食皆阙,谋力两穷,作十必死状申中书。时相信京之言,终不之省。 秋,七月,徐州军乱,逐节度使温璋。初,王智兴既得徐州,募勇悍之士二千人,号银刀、雕旗、门枪、挟马等七军,常以三百余人自衞,露刃坐于两庑夹幕之下,每月一更。其后节度使多儒臣,其兵浸骄,小不如意,一夫大呼,其众和之,节度使辄自后门逃去。前节度使田牟至,与之杂坐饮酒,把臂拊背,或为之执板唱歌,犒赐之费,日以万计,风雨寒暑,复加劳来,犹时喧哗,邀求不已。牟薨,璋代之。骄兵素闻璋性严,惮之。璋开怀慰抚,而骄兵终怀猜忌,赐酒食皆不歴口,一旦竟聚噪而逐之。朝廷知璋无辜,乙亥,以璋为邠宁节度使,以浙东观察使王式为武宁节度使, 以前西川节度使、同平章事夏侯孜为左仆射、同平章事。 忠武、义成两军从王式讨裘甫者,犹在浙东,诏式帅以赴徐州。骄兵闻之,甚惧。八月,式至大彭馆,始出迎谒。式视事三日,飨两镇将士遣还,既擐甲执兵,命围骄兵,尽杀之,银刀都将邵泽等数千人皆死。甲子,敕以徐州先?淄青道,李洧自归,始置徐海使额。及张建封以威名宠任,特帖濠、泗二州,当时本以控扼淄青、光、蔡,自寇孽消弭,而武宁一道职为乱阶。今改为徐州团练使,?兖海节度,复以濠州归淮南道。更于宿州置宿泗都团练观察使,留将士二千人守徐州,余皆分?、兖、宿。且以王式为武宁节度使,兼徐、泗、濠、宿制置使,委式与监军杨?质分配将士赴诸道讫,然后将忠武、义成两道兵至汴、滑,各遣归本道,身诣京师。其银刀等军逃匿将士,听一月内自首,一切勿问。 岭南西道节度使蔡京,为政苛惨,设炮烙之刑,阖境怨之。遂为邕州军士所逐,奔藤州,诈为敕书及攻讨使印,募乡丁及旁侧土军以攻邕州。众既乌合,动辄溃败,往依桂州,桂州人怨其分裂,不纳。京无所自容,敕贬崖州司户,不肯之官,还至零陵,敕赐自尽。以桂管观察使郑愚
为岭南西道节度使。 冬十月丙申朔,立皇子佾为魏王,侹为凉 王,佶为蜀王。 十一月,立顺宗子缉为蕲王,宪宗子愤为荣王。 南诏帅群蛮五万寇安南,都䕶、蔡袭告急。敕发荆南、湖南两道兵二千,桂管义征子弟三千,诣邕州,受郑愚节度。 岭南东道节度使韦宙奏:蛮㓂必向邕州,若不先保䕶,遽欲逺征,恐蛮于后乗虚,扼绝饷道。乃敕蔡袭屯海门,郑愚分兵备御。十二月,袭又求益兵,敕山南东道发弩手千人赴之。时南诏已围交趾,袭婴城固守,救兵不得至。 翼王繟薨。 是歳,嗢末始入贡。嗢末者,吐蕃之奴号也。吐蕃每发兵,其冨室多以奴从,往往一家至十数人,由是吐蕃之众多。及论恐热作乱,奴多无主,遂相纠合为部落,散在甘、肃、?、沙、河、渭、岷、廓、叠、宕之间,吐蕃微弱者反依附之。
四年春正月庚午,上祀圆丘,赦天下。 是日,南诏陷交趾,蔡袭左右皆尽,徒步力战,身集十矢,欲趣监军船,船已离岸,遂溺海死。幕僚樊绰?其印,浮度江。荆南、江西、鄂岳、襄州将士四百余人走至城东水际,荆南虞候元惟徳等谓众曰:吾辈无船,入水则死,不若还向城,与蛮鬭人,以一身易二蛮,亦为有利。遂还向城,入东罗门。蛮不为备,惟德等纵兵杀蛮二千余人。逮夜,蛮将杨思缙始自子城岀救之,惟徳等皆死。南诏两陷交趾,所杀虏且十五万人,留兵二万,使思缙据交趾城,谿洞夷獠无远近皆降之。诏诸道兵赴安南者悉召还,分保岭南东西道。 上游宴无节,左拾遗刘蜕上疏曰:今西凉筑城,应接未决于与夺;南蛮侵轶,干戈悉在于道涂。旬月以来,不为无事。陛下不形忧闵,以示逺近,则何以责其死力?望节娱游,以待逺人乂安未晩。弗听。 二月甲午朔,上歴拜十六陵。
置天雄军于秦州,以成、河、渭三州?焉。以前左金吾将军王晏实为天雄观察使。 三月,归义节度使张义潮奏:自将蕃汉兵七千,克复凉州。 南蛮寇左、右江,浸逼邕州。郑愚惧,自言儒臣无将略,请任武臣。朝廷召义武节度使康承训诣阙,欲使之代愚,仍诏选军校数人、士卒数百人自随。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毕諴以同列多徇私不法,称疾辞位。夏,四月,罢为兵部尚书。 庚戌,群盗入徐州,杀官吏,刺史曹庆讨平之。康承训至京师,以
为岭南西道节度使,发荆、襄、洪、鄂四道兵万人与之俱。 五月,戊辰,以翰林学士承旨、兵部侍郎杨収同平章事。收,发之弟也,与左军中尉杨玄价叙同宗相结,故得为相。 乙亥,废容管,?岭南西道以供军食,复以龚、象二州?桂管。 戊子,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杜审权同平章事,充镇海节度使。 六月,废安南都䕶府,置行交州于海门镇。以右监门将军宋戎为行交州刺史,以康承训兼领安南及诸军行营。 闰月,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杜悰同平章事,充鳯翔节度使;以兵部侍郎、判度支河南曹确同平章事。
秋,七月,辛卯朔,日有食之。 复置安南都䕶府于行交州,以宋戎为经略使,发山东兵万人镇之。时诸道兵援安南者,屯聚岭南、江西、湖南,江西、湖南餽运者,皆溯湘江入澪渠、漓水,劳费艰澁,诸军乏食。润州人陈磻石上言,请造千斛大舟,自福建运米泛海,不一月至广州。从之,军食以足。然有司以和雇为名,夺商人舟,委其货于岸侧,舟入海,或遇风涛没溺,有司囚系纲吏、舟人,使偿其米,人颇苦之。八月,岭南东道节度使韦宙奏,蛮寇必向邕州,请分兵屯容、藤州。 䕫王滋薨,敕以合门使吴徳应等为馆驿使。台谏上言,故事,御史巡驿,不应忽以内臣代之。上谕以敕命已行,不可复改。左拾遗刘蜕上言:昔楚子县陈,得申叔一言而复封之。太宗发卒修乾元殿,闻张?素谏,即日罢之。自古明君所尚者,从谏如流,岂有已行而不改,且敕自陛下岀之,自陛下改之,何为不可!弗听。黠戞斯遣其臣合伊难支表求经籍,及每年遣使走马请厯,又欲讨回鹘,使安西以来悉归唐。不许。 冬,十月,甲戌,以长安尉、集贤校理令狐滈为左拾遗。乙亥,左拾遗刘蜕上言:滈专家无子弟之法,布衣行公相之权。起居郎张云言:滈父绹用李涿为安南,致南蛮至今为梗,由滈纳贿,陷父于恶。十一月,丁酉,云复上言:滈父绹执政之时,人号白衣宰相。滈亦上表引避,乃改詹事府司直。 辛巳,废宿泗观察使,复以徐州为观察府,以濠、泗?焉。 十二月,南诏寇西川。 昭义节度使沈询奴归秦与询侍婢通,询欲杀之,未果。乙酉,归秦结牙将作乱,攻府第,杀询。
五年春正月,以京兆尹李蠙为昭义节度使,取归秦心肝以祭沈询。 淮南节度使令狐绹为其子滈讼,寃贬张云兴元少尹,刘蜕华隂令。敕曰:虽嘉蹇谔之忠,难逃疎易之责。 丙午,西川奏南诏寇嶲州,刺史喻士珍破之,获千余人。诏发右神䇿兵五千及诸道兵戍之。忠武大将颜庆复请筑新安、遏戎二城,从之。 以容管经略使张茵兼句当交州事,益海门镇兵满二万五千人,令茵进取安南。 二月己巳,以刑部尚书、盐铁转运使李福同平章事,充西川节度使。 甲申,前西川节度使萧邺左迁山南西道观察使。 三月丁酉,彗星岀于娄,长三尺。己亥,司天监奏:按星经,是名舍誉,瑞星也。主大喜,请宣示中外,编诸史䇿。从之。 康承训至邕州,蛮寇益炽,诏发许、滑、青、汴、兖、郓、宣、润八道兵以授之。承训不设斥候,南诏帅群蛮近六万冦邕州,将入境,承训乃遣六道兵凡万人拒之,以獠为导,绐之。敌至,不设备,五道兵八千人皆没,惟天平军后一日至,得免。承训闻之,惶怖不知所为。节度副使李行素帅众治壕栅甫毕,蛮军已合围。留四日,治攻具,将就,诸将请夜分道斫蛮营,承训不许。有天平小校再三力争,乃许之。小校将勇士三百夜缒而岀,散烧蛮营,斩五百余级,蛮大惊,间一日,解围去。承训乃遣诸军数千追之,所杀虏不满三百级,皆溪獠胁从者。承训腾奏告捷,云大破蛮贼,中外皆贺之。夏,四月,以兵部侍郎、判户部萧寘同平章事。寘,复之孙也。加康承训检校右仆射,赏破蛮之功也。自余奏功受赏者,皆承训子弟亲昵,烧营小校,不迁一级。由是军中怨怒,声流道路。 五月,敕:徐州土风雄劲,甲士精彊,比因罢节,颇多逃匿。宜令徐泗团练使选募军士三千人赴邕州防戍,待岭外事宁,即与代归。 秋,七月,西川奏两林鬼主邀南诏蛮,败之,杀获甚众。保塞城使杜守连不从南诏,帅众诣黎州降。 岭南东道节度使韦宙具知康承训所为,以书白宰相。承训亦自疑惧,累表辞疾。乃以承训为右武衞大将军、分司,以容管经略使张茵
为岭南西道节度使,复以容管四州别为经略使。时南诏知邕州空竭,不复入寇,茵久之不敢进军取安南。夏侯孜荐骁衞将军高骈代之,乃以骈为安南都䕶、本管经略招讨使,茵所将兵悉以授之。骈,崇文之孙也,世在禁军。骈颇读书,好谈今古,两军宦官多誉之。累迁右神䇿都虞候。党项叛,将禁兵万人戍长武,屡有功,迁秦州防御使,复有功,故委以安南。 冬,十一月,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夏侯孜同平章事,充河东节度使。 壬寅,以翰林学士承㫖、兵部侍郎路岩同平章事,时年三十
六。
六年春正月丁巳,始以懿安皇后配飨宪宗室。时王皥复为礼院检讨官,更申前议,朝廷竟从之。 诸道进私白者,闽中为多,故宦官多闽人。福建观察使杜宣猷每寒食遣吏分祭其先垄,宦官德之。庚申,以宣猷为宣歙观察使,时人谓之敕使墓户。 三月,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萧寘薨。 夏,四月,以前东川节度使高璩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璩,元裕之子也。 杨收建议,以蛮寇积年未平,两河兵戍岭南冒瘴雾物故者什六七,请于江西积粟,募彊弩三万人,以应接岭南,道近便,仍建节以重其权。从之。五月辛丑,置镇南军于洪州。 嶲州刺史喻士珍贪狯,掠两林蛮以易金。南诏复寇嶲州,两林蛮开门纳之。南诏尽杀戍卒,士珍降之。 壬寅,以桂管观察使严譔为镇南节度使。譔,震之从孙也。 六月,高璩薨, 以御史大夫徐啇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 秋,七月,
立皇子侃为郢王,俨为普王。 高骈治兵于海门,未进,监军李维周恶骈,欲去之,屡趣骈使进军。骈以五千人先济,约维周发兵应援。骈既行,维周拥余众,不发一卒以继之。九月,骈至南定,峰州蛮众近五万方获田,骈掩击,大破之,收其所获以食军。 冬十二月壬子,太皇太后郑氏崩。
七年春二月,归义节度使张义潮奏、北庭回鹘固俊克西州、北庭、轮台、清镇等城。论恐热寓居廓州,纠合旁侧诸部,欲为边患,皆不从。所向尽为仇敌,无所自容。仇人以告拓䟦怀光于鄯州,怀光引兵击破之。 三月,戊寅,以河东节度使刘潼为西川节度使。初,南诏围嶲州,东蛮浪稽部竭力助之,遂屠其城。卑笼部怨南诏,杀其父兄,导忠武戍兵袭浪稽,灭之,南诏由是怨唐。南诏遣清平官董成等诣成都,节度使李福盛仪衞以见之。故事,南诏使见节度使,拜伏于庭。成等曰:骠信已应天顺人,我见节度使当抗礼。传言往返,自旦至日中不决,将士皆愤怒,福乃命捽而殴之,因械系于狱。刘潼至镇,释之,奏遣还国。诏召成等至京师,见于别殿,厚赐劳而遣之。成徳节度使王绍懿在镇十年,为政寛简,军民便之。疾病,召兄绍鼎之子都知兵马使景崇而告之曰:吾兄以汝之幼,以军政授我,今汝长矣,我复以军政归汝,努力为之,上忠朝廷,下和邻藩,勿坠吾兄之业,汝之功也。言竟而薨。 闰月,吐蕃寇邠宁,节度使薛?宗拒却之。夏四月辛巳,贬前西川节度使李福为蕲王傅。 五月,葬孝明皇后于景陵之侧,主祔别庙。 六月,魏博节度使何?敬薨,军中立其子左司马全皥为留后, 以王景崇为成徳留后。 南诏酋龙遣善阐节度使杨缉思助安南节度使段酋迁守交趾,以范昵些为安南都统,赵诺眉为扶邪都统。监陈敕使韦仲宰将七千人至峰州,高骈得以益其军,进击南诏,屡破之。捷奏至海门,李维周皆匿之,数月无声问。上怪之,以问维周,维周奏骈驻军峰州,玩军不进。上怒,以右武衞将军王晏权代骈镇安南,召骈诣阙,欲重贬之。晏权,智兴之从子也。是月,骈大破南诏蛮于交趾,杀获甚众,遂围交趾城。 秋,七月,以何全皥为魏博留后。 冬十月甲申,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杨收为宣歙观察使。收性侈靡,门吏僮奴多倚为奸利。杨?价兄弟受方镇之赂,屡有请托,收不能尽从。?价怒,以为叛已,故岀之。 拓跋怀光以五百骑入廓州,生擒论恐热,先刖其足数而斩之,传首京师。其部众东奔秦州,尚延心邀击,破之,悉奏迁于岭南。吐蕃自是衰绝,乞离胡君臣不知所终。 高骈围交趾十余日,蛮困蹙甚,城且下,㑹得王晏权牒,已与李维周将大军发海门。骈即以军事授韦仲宰,与麾下百余人北归。先是,仲宰遣小使王惠賛,骈遣小校曾衮入告交趾之捷。至海中,望见旌旗东来,问游船,云新经略使与监军也。二人谋曰:维周必夺表留我。乃匿于岛间。维周过,即驰诣京师。上得奏大喜,即加骈检校工部尚书,复镇安南。骈至海门而还。王晏权暗懦,动禀李维周之命,维周凶贪,诸将不为之用,遂解重围,蛮遁去者太半。骈至,复督励将士攻城,遂克之,杀段酋迁及土蛮为南诏乡导者朱道古,斩首三万余级,南诏遁去。骈又破土蛮附南诏者二洞,诛其酋长,土蛮帅众归附者万七千人。 十一月,壬子,赦天下,诏安南、邕州、西川诸军各保疆域,勿复进攻南诏,委刘潼晓谕,如能更修旧好,一切不问。置静海军于安南,以高骈为节度使。自李涿侵扰群蛮,为安南患,殆将十年,至是始平。骈筑安南城,周三千步,造屋四十余万闲。 十二月,黠戞斯遣将军乙支连几入贡,奏遣鞍马迎册立使,及请亥年历日,以成徳留后王景崇为节度使。 上好音乐宴游,殿前供奉乐工常近五伯人,毎月宴设不减十余,水陆皆备聼乐,观优不知厌倦,赐与动及千缗。曲江、昆明、霸浐、南宫、北苑、昭应、咸阳,所欲游幸即行,不待供置,有司常具音乐、饮食、幄弈,诸王立马以备陪从。毎行幸,内外诸司扈从十余万人,所费不可胜纪。
八年春正月,以魏博留后何全皥为节度使。 二月,归义节度使张义潮入朝,以为右神武统军,命其族子惟深守归义。 自安南至邕、广海路,多潜石覆舟,静海节度使高骈募工凿之,漕运无滞。 西川近边六姓蛮,常持两端,无寇则称效顺,有寇必为前锋。卑笼部独尽心于唐,与群蛮为雠,朝廷赐姓李,除为刺史。节度使刘潼遣将将兵助之,讨六姓蛮,焚其部落,斩首五千余级。乐工李可及善为新声,三月,上以可及为左威衞将军。曹确谏曰:太宗定文武官六百余员,谓房?龄曰:朕以待天下贤士,工啇杂流,不可处也。大和中,文宗欲以乐工尉迟璋为王府率,拾遗窦洵直谏,即改光州长史。乞以两朝故事,别除可及官。不从。 夏,四月,上不豫,群臣希进见。五月,丙辰,疎理天下系囚,非巨蠧不可赦者,皆逓降一等。 秋七月壬寅,蕲王缉薨。 怀州民诉旱,刺史刘仁规揭牓禁之,民怒,相与作乱,逐仁规,仁规逃匿村舍。民入州宅,掠其家赀,登楼击鼓,久之乃定。 甲子,以兵部侍郎、充诸道盐铁转运等使、驸马都尉
于琮同平章事、 宣歙观察使杨収过华岳庙,施衣物,使巫祈祷,县令诬以为収罪。右拾遗韦保衡复言収前为相,除严譔江西节度使,受钱百万,又置造船务,人讼其侵隠。八月,庚寅,贬収端州司马。 九月,上疾瘳。 冬,十二月,信王?薨。 加岭南东道节度使韦宙同平章事,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