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试进士䇿问二十八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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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5 16:03
私试进士䇿问二十八首
问:昔者承五代之乱,天下学者凋丧,而仕者益寡,虽有美才良士,犹溺于耕田养生之乐,不肯弃其乡闾而効力于官事。当此之时,至调富民而为官,夫岂不甚病矣哉?及天下大定,学者渐已尊显,勤劳劝诱,数十年之间,而后士人方洋继起,则天下之官为之尽满,而无所置之。是以顷者立任子之限,减进士之额,绳以苛法,抑以细过,使之乆而不调,然后官吏歳以渐减。凡今一岁之调,盖不足以偿其休老物故者,然则数十岁之后,无乃将复有向者乏人之患欤。夫古之圣人,惟能于其未然而预防之,故无后忧。昔者惟不能于其至少之时,而为其过多之虑,是以惟务进之,而有今日之?。夫民惟其诱而进之,则进而不知伏;抑而排之,则无?而引去。天下要亦有不絜不屑之士,不可恃爵禄之利以为可以必致也。故愿于其未然而求其所以,进之而可以使今无冗员之?,退之而可以使后无乏人之患者,此亦天下之深虑也。
问:学者之论周礼,或以为周公之书,或以为战国隂谋之书,二者孰为得之?今观其书,亦有所不知者二焉。夫公邑为井田,而乡遂为沟洫,比二者,一夫而受田百畆,五口而一夫为役,百畆而税之十一,举无以异也。然而井田自一井而上至于一同,而方百里,其所以通水之利者,沟、洫、浍三。沟洫之制至于万夫,为地三十二里有半,其所以通水之利者,遂、沟、洫、浍、川五夫。利害同而法制异,为地少而用力愽,此其所未知者一也。五家为比,比有比长;五比为闾,闾有闾胥;四闾为族,族有族师;五族为党,党有党正;五党为州,州有州长;五州为乡,乡有一正卿。及有军旅之事,则以比长为伍长,闾胥为两司马,族师为卒长,党正为旅师,州长为师师卿为军将。故凢官之在乡者,军一起而皆在军矣。起军之法,自五口以上,家以一人为兵,一人为役,而家之处者甚众,而官吏举皆在外,将谁使治之?此其不可知者二也。故愿与学者究之。
问学者煑不求学孔子,今考于传记而观其行事,盖有所不通者焉。语曰:佛肹召?子欲徃。又曰:子见南子,子路不说。学者以为孔子急于行道而为此。夫孔子之于卫灵公,语及兵事,不说而去。于阳货时其亡而见之,盖亦不欲见也。而孟子亦云:恶夫枉尺而直寻者。然则彼二事者独何欤?至于仕鲁为司㓂,从而祭膰肉,不至,不税冕而行。且夫仕而至于司㓂,君臣之义不为浅矣。膰肉不至而行,何其轻君臣之义而重区区之㣲礼哉?此明于轻重者之所不为也。或曰:膰肉不至,仲尼以为礼将从此而大壊,此所谓知几者。夫为大臣知礼之将亡,不救而去,则又安用夫大臣者?故此将有㣲?难见之意,而世或未之思学焉者所冝辨之
问。古之为国者,必有所尚,夏忠商质而周文。儒者以为此三者如循环百世而无穷。然则今世之所尚者何耶?夫不必圣人而后有所尚。然则今世之所尚者,其以为忠耶,则小民多诈而争讼并起,非所以为忠也。以为质耶,则金玉锦绣不为之节,而文词炽于天下,非所以为质也;以为文耶,则礼乐不备,冠昏䘮祭之义至为浅薄,非所以为文也。然则今世其无所尚耶?盖亦有之而未之见耶?其果有之也,则亦可用耶?不可用耶?其明著其说。
问古之学者,其为学必迟,而信道必笃。盖非其迟,则不能至于笃也。故子夏之门人,始于洒扫应对进退。而孟子亦云:君子之于道,欲其自得。自得之,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夫待其自得也,非乆而何?昔者孔子五十而后学易,方今薄才下士之所谓甚迟而可怪者也。故夫当今之世,无惑乎其无信道之士也。古之养士者,莫善于太学,而今太学之教,一日之所为必若干,取方册之难知者而悉论之,不待其问而先告之。无先后,无少长,无贤愚,其问同而其功等。其上者无以优游翶翔以寛绰其心,而其下者勉强困踬,不暇于为善。故其学也必远,而守道必不笃。何者?非其自得之也。夫人之才,譬如草木焉,雨以濡之,风以动之,则其长也可立而待。有宋人焉,揠之而目以为喜,此孟子所以太息其不知学也。然而寛以待之,则太学之法将必有所大变而后可,变法者,不可不预立其说也。问:古者礼备而费少,今者费愈多而礼愈阙。古者七世之庙分而为七,今者七世之庙合而为一。古者一岁大祭天者四,五岁大祭宗庙者再,今者三岁迭用其一而略其余。古者命士以上皆有庙,今至于公卿大夫无之。古者天子五载一巡守,逺者十二年一巡守。今者非郊祀校猎不出于郊。以今之至简省也,而财至于不给,则古之甚繁者,冝其无以共之。然以古之甚繁而不至于大费,则今之简省而至于不给者,何也?凡今之人皆以费故弃先王之礼,是以礼日益壊。以为今之世有周公、仲尼,其将亦畏费而止欤?其将亦畧备其礼而不至于大费欤?然而今之所以至于大费而不可省者,或亦有故也。其思所以省之而无害之说,而著于篇。
问茶之有?与税,非古也,特就其便于今者言之,有以为?便?曰:凡所以备邉养兵者,皆出于?。然江淮之间以私茶死者不可胜计,此则仁人之所不忍为也,而何便于槯?以税为便,则夫边鄙兵革之用,将何以共之?且夫税之入,其不足以当槯之利,亦易见矣,而特以不忍驱民而纳之陷穽,是以去槯而为税。今欲后反其旧,冒行杀人之害,而就夫区区养兵之利,则何以为仁?求以生民而国用至于困乏,则何以为智?盖将以生民而富国,兼収仁智之实而并享之者,必将有说也。
问:君子能尽人之情,而不能尽物之变,尽物之变,惟精者能之。古之君子专一而无侈心,是以益治鸟兽,弃治稼穑,䕫治钟磬,羲和治暦,皆以聦明睿智之才,而尽力于一物,终其身而不去。至于后世,官者至以为氏。故当此之时,天下之事无不毕举。今者四方既平,非有勤劳难治之政,而当世之务,毎毎废坠而不理。盖钟律之不和,河之不循,道此一二事者,百有余年,而莫有能办之者,是岂非务于速进,而耻以一物自尽之过欤?夫古之君子,徃徃老于小官,终身而不厌,则上之所以使之者,诚有道也。安得斯道而由之,以使斯人之复如古也?问:今世法唐以为治,上自百官刑法礼仪,下至州郡兵民赋役,要之以唐为凖,譬如商之于夏,周之于商,事无不考焉者。然天下之广,方制万里,夷狄不作,兵革不用,四方之贡不绝于道路,而国用常苦于不足。唐自天实以来,府卫之兵废,租庸之法,壤収茶、盐、?、酒、酤,其法与今畧等。然而天下分裂,天子之地至少,征伐相继而起,而宪、文、武、宣之世,方镇稍定,则财用未尝有所匮乏,与今世无异。至于齐、蔡、三晋,各以数州之地养数万之兵,内以抗衡京师,外以备御邻敌,绰然有余,亦不如今之将帅仰给于大农也。夫法与唐,内地多于唐,费用不若唐之多,而府库之蓄无以大相过者,何也?其必有能辨之
问。方今天下患于兵多,故销兵之说,人人知之,然独求覩夫兵少之为患也。方今天下患于财少,故求财之术,人人讲之,然独未覩夫多财之为累也。夫销兵之患有甚于兵多,而多财之累有甚于财少。众人知目前之利,而不为岁月之计,故儒者非之;儒者操根本之论,而不救急切之害,故众人迟之。今将救目前之病,使兵多财少之患去;全岁月之计,使兵少财多之?不见,其将何道而可
问?舜受天下于尧,故郊喾宗尧,不敢废尧之祀;禹受天下于舜,而其郊宗皆其祖考。夫推舜之心以及于禹,则禹必将兼祀尧舜而后可。今也不然,不独废尧,而且忘舜,何也?夫受其成业而黜其祀,虽少恩者不为,而谓禹行之乎?其故安在?
问:古之言治者,必曰礼乐。礼乐之于人,譬如饮食,未有一日而不相从者。故士之闲居,无故不去琴瑟,行则有佩玉之音,登车则有和鸾之节,身蹈于礼而耳属于乐,如此而后邪辟不至。盖自秦汉以来,士大夫不师古始,然其朝廷乡党之间,起居饮食之际,亦未尝无礼,而乐独尽废。士有终年未尝闻乐而不知其非者,于是有以疑乐之可去,而以古人为非矣。不然,请言乐之不立,而士之所以不如古者安在?
问:西汉自孝武之后,崇尚儒术,至于哀、平,百余年间,士之以儒生进用,功业志气可纪于世者,不过三四,而武夫文吏皆著节当世,其业与儒者远甚。及至东汉,虽光武兵革之后,而儒者遂显。其后世道凌迟,其所以扶危持颠,皆出于学者,而他人不与。夫两汉之用儒,其实无以相过,而士之优劣相远如此,何也?
问:古者建国设官分职,以为政本。近代因循杂乱,无复统纪。朝廷深惟其?,推本宗周,旁摭宇文氏,以易其制。惟周官分建六职,各帅其属,以治百事,仰以奉天地鬼神,外以御诸侯四夷,下以治士农工商,至于草木鸟兽,无不咸在,可谓备矣。宇文氏虽参考其旧,以命庶工,而典籍亡逸,不可究知,其兵戎之官,多设于六卿之外。今将远法宗周,则宇文之遗法,固将在所去取。然则凢官之以武事设者,当领于六官耶?其亦将特设而后可也。问:周官三百六千,所以治王之畿内也。其畿外诸侯国自有官,大国三卿,次国二卿,小国一卿,亦皆有属以治其事,是以六官之属,足以治畿内而止矣。今四方郡县,自一介之吏,该命于朝廷,则六官之外,当得羡吏以典其职。以阶易官,盖出于此。然而设阶之法,始于散官,而散官之兴,近自魏晋,因魏、晋之遗俗,以间三代之旧典,窃以为未尽也,其将何修而后可以复三代之故也哉?问:古者取士于乡,而养之于学,观其徳行道艺而进之以官,故其得人也全。今也虽乡取而学养之,然其试之也,独取其艺,而徳行之举不复并立。凡今之士,虽有内懐徳义,而无艺以自将,则不免废于有司,故其得人也偏。今将略其艺文,而取其行义,凡科举之法,所以杜请谒而绝情故者,一切尽废,则奔竞朋党之风必扇于下,岂古之学校遂不可复耶?其具论之于篇。
问:古者兵出于民,而兵战以车,车马介胄,皆民力也,民之于兵,可谓劳矣。三时务农,一时讲武,锄耰钱鏄之人,而驱之以干戈之事,民之于兵,可谓踈矣。然而古者以甚劳之民,用至踈之兵,而民以为安,四夷賔服,其故何也?近世兵民既分,凡兵之噐用皆给于官,旦暮教战,不择四时,民可谓逸而兵可谓习矣。然其所以安万民而威四夷者,亦何以逺过于古?若夫正兵既练,而又兼连伍保之兵,民兵既设,而不试以征伐之事,此又今世之新意,其所以勤兵裕民者,可谓至矣。至于异同待失之辨,其详著于篇
问。古者为货泉,以权物之轻重,今所在铸钱,数日益多,制日益小,可谓钱轻矣。然而金帛米粟,贾日益贱,而钱之行于市者日益少,有钱重之弊。夫当重者反轻,而当轻者反重,其说安在?将救其失,其术何以?
问:孔子与老子同时,孔子以礼乐教人,而老子以清浄无为为宗。孔子盖尝问礼于老子,未有一言非之者。夫孔老岂同道者哉?后世孟轲、韩愈皆学于孔子,然孟子之于杨朱、墨翟,韩子之于浮屠氏,皆讼言攻之 之如 雠。夫韩、孟之贤不过于孔子,而杨朱、浮屠之害无异于老子,或释而不问,或排而不置,其说安在。
问汉武帝攘却四夷。拓地千里。后世頼以为强。唐太宗诛㓕胡虏。兵不折比。民不告病。用兵之利。前世无与为比。然而武帝之治安不若文景之多。而太宗之功无补中国之治乱。是以儒者终莫之善也。夫儒者之说胜。则帝王之武功没世而无闻;不世之功成,则中国先受其害。二者不可合并。然髙宗之伐鬼方,文王之征玁狁,圣人有所不免,则武帝、太宗之功业,其终不善于儒者,何也?
问河之为害逺矣。自汉已来,东决则尽太山之麓,西决则尽西山之趾,凡二山之间,数千里之地,丘陵险阻,河皆堙而平之,存者无几矣。盖禹之治水也,以为河所从来者髙,水湍悍,难以行平地,数为败,乃厮二渠以引其河。自二渠之废,而河乃恣行,不可备御。夫河决不东则西,豫以二渠待之,则虽决而有以受之,乃不为害,此圣人之遗迹也。今将访而复之,以待河之暴,其可否何说?
问:韩非明老子,而以刑名游说诸侯,李斯师孙卿,而以诈力事秦,至于焚诗书,杀儒士,其终皆䧟于大戮。原其所学,皆本于圣人,而其所施设,则乡党之士所不忍为,夫岂其学有以致之欤?盖老子、孙卿,其教之善虽?,不至于败乱天下。然则二子之学,其所以失之而至此者,何也?学之不详,毫?之差或致千里,学士大夫可不辨之乎?
问:尧舜之徳盛矣,然孔子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何者?世相近,事相若,而人情未远也。儒者常称二帝三代,虽其道徳之隆,世世师之,至于礼乐刑政,将以师之今世,亦已难矣。今自五代以上,其文物政事之备,未有若隋唐之善者。自祖宗已来,采前世之旧而施之于时,亦未有若隋唐之多者也。然其或因或革,而当否存焉,盖亦有时异事异,乆逺而不可复者欤?其亦有因习俗而重改作,可复而未暇者欤?其相与讲习而著其宜焉。问:古者有罪不免于刑,失误有赎,亲贤有议,?灾有赦,未闻有赦天下者也。自汉以来,赦始及天下,而言政者病之。盖成周之隆,成、康之际,刑措不用,而汉孝文、唐太宗之盛,天下断狱歳不过数十,当此之时,虽有赦,何所施之?后世法令滋章,而奸究不禁,刑之不能正,而赦之不能救,数赦则民坑于法,而不赦则上所不忍,其将何施而可
问,三代以田养民,而取之以什一,其民尽力于耕,则足以自养,上之人以时平其政令,而民受其赐,既已厚矣。自战国之祸,田制既壊,赋法随?,天下之民仰困于租税,而俯困于兼并,其害不可言矣。是以汉自文、景以来,赐民田租,孝弟力田、鳏寡孤独、金帛布絮之奉,岁时不绝。考之于古,则所谓惠而不知为政者也。然自汉氏绝而复兴,其民思之不忘,其恩泽之结于民,岂不至哉。惟三代仁政,其纪纲法度既不可遽复,而汉室赐予之惠,府库之积力有所不逮,然则将以厚民,其术安在?问:三代圣人以礼乐治天下,动容貌,出词气,逡巡庙堂之上,而诸侯承徳,四夷向风,何其盛哉。至其后世稍衰,桓文迭兴而维持之,要之以盟㑹,齐之以征伐,既巳卑矣。然春秋之后,吴越放恣,继之以田常,三晋之乱,天下遂为战国。君臣之间,非诈不言,非力不用,相与为盗跖之行,犹恐不胜,虽桓文之事且不行矣,而况于文、武。成、康之旧欤?及秦并天下,风俗日恶,不可复改,虽汉、唐之隆,格之以商、周之盛,盖已愧矣。夫三代之间,其民更桀纣之祸,与战国何异?然圣人一出,礼义复兴,天下和洽,不若后世寂寥无闻,独何故欤?岂帝王之道,古今一变,遂不可复反乎?不然,何汉唐之陋如此?问:秦㓕经籍,汉兴,易、诗、书、礼、春秋复存,而乐遂䘮。然自孔子弟子散亡,天下学者争立异说,各尊所闻以相攻,而圣人之道日以湮没。顷者朝廷患之,扫除传䟽而著以新说,天下庶几由此以识圣人之遗意。然易、诗、书、礼皆立学官,春秋虽不用,而其书亦不癈。惟大乐沦弃,漫㓕无文,无所考信。呜呼!士生于今,去圣文远,师法不传,幸明天子慨然深愍遗坠而兴之,而六经不备,岂不阙甚矣哉。意者求之它书,推其端而究其末,引而伸之,犹可得而观也。请诵其所取焉。
问:汉収河南地,兵不再驾。唐复河陇,未尝用兵。今朝廷兵甲之精,卒伍之练,盖近世所未有也。是以収洮泯,略兰㑹,大功既遂,四夷震叠,有志之士,盖以心驰于燕蓟之兆矣。夫能稼而能穯,所以为良农也。能获而能烹,所以为善猎也。故夫拓国而安边,唐汉之间,必有良䇿焉。其试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