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收秋糧稽遅待罪疏

徵收秋糧稽遅待罪疏

據江西布政司呈准布政使陳策等咨、照得正德十四年稅糧、先准叅議周文光奉戸部勘合、派屬徵解、隨因　聖駕南巡、各府州縣官俱集省城、聽用前項錢糧、不暇追徵。

正德十五年正月初三日，蒙

巡按江西監察御史唐龍案驗，爲乞救兵燹窮民、以固邦本事。該巡撫蘇松都御史李充嗣題稱：江西變亂，南昌、南康、九江等府首被燒劫。其餘府縣，大軍臨省，供應浩繁，要將該年稅糧盡行停免等因。備行分守南昌五道勘議得：南昌府南、新二縣被害?重，應免糧差三年。其餘州縣并瑞州等一十二府屬縣、俱應免糧差二年。囘報到司。卽轉呈本院具題外。本年二月内、續蒙　欽差戸部員外郞龍誥案驗、爲儧運糧儲事、備行本司督催該年兊淮錢糧交兊。遵依節行催徴間。本年三月初五日，隨准漕運衙門照劄坐到兊軍本色米八萬石，折色米三十二萬石，改兊米一十七萬石，每石連耗折銀七錢，備行作急徵完起運。本月二十八日，又蒙撫按衙門案驗，爲地方極疲，速賜恩恤，以安邦本事。該南京工科給事中王紀等奏奉欽依：自正德十四年以前，一應錢糧，果係小民拖欠未完的，俱准暫且停徵，還着各該官司設法賑濟，毋視虛文。欽遵通行外，又蒙員外郞龍誥案牌，將糧里嚴加杖併，急如星火，小民紛紛援例赴司吿豁。呈蒙撫按衙門批行本司，給示曉諭納糧人戸先將兊軍徵解，小民方肯完納，轉行叅議魏彥昭督運。續因本官去任，又經呈批叅政邢珣暫管督兊。本官於五月二十日徧歷催儧，通將徵完本色米八萬石兊完起運訖。其折色銀兩催據廣信等府屬縣陸續徵解。近於十一月十三等日抄奉漕運衙門照劄，備行本司，將兌運折色銀三十四萬三千兩，務要徵完足?，差官協同運官解部等因。依奉通行外，今照該年稅糧，委因事變兵荒，經理不前，及專管提督官員更代不常。況奉部院明文，徵免不一，小民不服輸納，官府掣肘難行，因而稽延。若不預將前情轉達，誠恐查究罪及未便等因，備呈到臣。

?照江西錢糧，小民所以不肯輸納，與有司所以難於追徵者，其故各有三，而究其罪歸，則責實在臣。何者？

宸濠之叛，首以僞檄除租，要結人心。臣時起兵旁郡，恐其扇惑。卽時移文遠近、宣布　朝廷恩德、蠲其租賦、許以奏免。諭以君臣之分、激其忠義之心。百姓丁壯出戰、老弱居守。旣而旱災益熾、民困益迫。然而小民不卽離散者、以臣旣爲奏請、雖　明旨未下、皆謂　朝廷必能免其租稅、尚可忍?以待也。夫危急之際、則啗之免租、以竭其?力。事平之後、又罔民而刻取之、人懷怨忿不平。此其不肯輸納之故一也。

及宸濠之亂稍定、而大軍隨至、供饋愈煩、誅求愈急、其顚連困踣之狀、臣於前　奏巳略言之。百姓不任其苦、强者竄而爲宼、弱者匿而爲奸。繼而水災助禍、千里之民、皆爲魚鼈、號哭載途、喧騰求賑。其時臣等旣無帑藏之儲、又無倉廩可?、所以綏勞撫定之者、更無别計、惟以　奏免租稅爲言。百姓睊睊胥讒、謂命在旦夕、不能救我、而徒曰免稅。免稅豈可待邪。葢其心以爲免稅巳不待言。尚恨其無以賑之也。巳而旣不能賑、又從而追納之、人怨益?、不平愈甚。此其不肯輸納之故二也。

當大軍之駐省、臣等趨走奔命、日不暇給、亦以爲旣有前奏、則賦稅必在所免、不復申請。其時巡撫蘇松等處都御史李充嗣奏稱江西首被宸濠之害、乞將該年稅糧軍索等項。俱行停免。該戸部覆題、奉　聖旨：是。各被害地方、着撫按官嚴督所屬、用心設法賑濟。欽此。又該給事中王紀奏本部覆題。奉　聖㫖：是這地方委的疲困已極。自正德十四年以前，一應錢糧，果係小民拖欠未完的，俱准暫且停徵。還着各該官司設法賑濟。毋視虛文。欽此。俱欽遵該部備咨前來。臣等正苦百姓呶呶。咨文一至。如解倒懸。卽時宣布。百姓聞之。歡聲雷動。遞相傳吿。旦夕之間。?山窮谷。無不畢達。自是而後。堅守蠲免之說。雖部使督臨。或遣人下鄉催促，小民悉以爲詐妄，羣起而驅縛之，催徵之令，不復可行。此其不肯輸納之故三也。

郡縣之官，親見百姓之困苦，又當震蕩顚危之日，懼其爲變，其始惟恐百姓不信免租之說，指天畫地，誓以必不食言。旣而時事稍平，則盡反其說而徵之，固巳不能出諸其口矣。況從而鞭笞捶撻之。其遽忍乎。此其難於追徵之故一也。

三司各官、舊者旣被驅脇。新者陸續而至。至則正當擾攘。分投供應。四出送迎。官離其職。吏失其守。糾結紛拏。事無專責。如羣手雜繰於亂絲之中。東牽西絆。莫知端緖。旣而部使驟臨。欲於旬月之間。督併完集。神輸鬼運。有不能矣。此其難於追徵之故二也。

夫背信而行。勢巳不順。若使民間尚有可徵之粟。必不得巳剜剝而取之。忍心者尚或能辦也。而民之瘡痍巳極矣。實無可輸之物矣。别夫離婦。棄子鬻女。有耳者不忍聞，有目者不忍睹也。如是而必欲驅之?地，其將可行乎。此其難於追徵之故三也。

夫小民之不肯輸納旣如彼，而有司之難於追徵又如此。後値部使身臨坐併，急於風火，百姓怨?紛騰，洶洶思亂，復如將潰之隄。臣於其時慮恐變生不測，謂各官與其激成地方之禍，無益　國事，身膏草野，以貽朝廷之憂，孰若姑靖地方，寧以一身當遲慢之戮乎！因諭各官追徵母急，以紓民怨。各官内迫於部使，外窘於窮民，上調下輯，如居顚屋之下，東撑則西頽，前支則後圯。强顔陵詬之辱，掩耳怨憝之言。身營閭閻之下。口說田野之間。曉以京儲之不可缺。諭以　國計之不得巳。或轉爲借貸。或敎之典折。忍心於捶骨剝脂之痛而浚其血。閉日於析骸食子之?而責其逋。共計江西十四年分。兌軍本色米八萬石。折色米三十二萬石。改兌米一十七萬石、臣始度其勢、以爲決無可完之理、其後?月之間、亦復陸續起解完納、是皆出於意料之外、在各宫誠窘?艱苦、疲瘁巳極、亦可謂之勞而有功矣、今聞部使叅奏、且將不免於罪、臣竊寃之、

昔之人固有催科政拙、而自署下考者、亦有矯制?廩而願受其辜者。各官之以此獲罪。固亦其所甘心。但始之因叛亂旱荒而爲之　奏免者。臣也。繼之因水災兵困而復爲申　奏者。臣也。又繼之因　朝廷兩有停徵賑貸之　㫖而爲之宣布於衆者，亦臣也。又繼之慮恐激成禍變。而諭令各官從權緩徵者。又臣也。是各官之罪皆臣之罪也。今使各官當遲慢之責。而臣獨幸免。臣竊恥之。

夫司國計者。慮京儲之空匱。欲重徵收後期者之罪。而有罰俸降級之議。此葢切於謀國。忠於事君者之不得巳也。亦豈不念江西小民之困苦、與各官之難爲哉。顧欲警衆集事、創前而戒後、固有不得不然者。正所謂救焚身之患、不遑恤毛髮之焦。攻心腹之疚、不得避針灼之苦耳。

伏望　皇上憫各官之罪、出於事勢之無已、特從?災肆赦之典、寛而宥之。則法雖若屈、而理亦未枉。必謂行令之始、不欲茍撓，則各官之罪實繇於臣，卽請貶削臣之祿秩，放還田里，以伸　國議。如此則不惟情法兩得，而臣亦可以藉口江西之民，免於欺上罔下之恥矣。臣不勝惶懼待罪之至。

緣係徵收秋糧，稽遲待罪事理，爲此具本請　旨。豪傑任天下事，功罪利害，皆當引爲巳責，同是如此。近日地方官遇有一不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