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夷蕭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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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15:50

島夷蕭衍

,字叔達,亦晉陵武進楚也。父順之,蕭賾光祿大夫。衍少輕薄有口辯,歷王儉衞軍府戸曹屬,累遷爲蕭鸞黃門侍郎、太子中庶子。太和二十二年,高祖南伐,詔諸軍圍襄陽,衍時率衆來援,爲武衞將軍宇文福所破,單騎走免。

蕭鸞末,出爲輔國將軍、雍州刺史。鸞死,子寳卷立,殺衍兄懿,遣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劉山陽西上,聲云之郡,實令襲衍。山陽至荆州,爲蕭頴胄所殺。景明二年,衍乃與頴胄推寳卷弟荆州刺史寳融爲主,號年中興,舉兵伐寳卷。其年十二月,剋建業,殺寳卷及其妻子。衍爲大司馬、録尚書事、揚州刺史,建安郡公,邑万戸。三年,又自爲相國、揚州牧,封十郡爲梁王。

衍尋僭立,自稱曰梁,號年天監。五月,揚州小峴戍主党法宗襲衍大峴戍,破之,擒其龍驤將軍邾菩薩送京師。衍又遣將張囂宼揚州,州軍擊破之,斬二千餘級。四年三月,

揚州刺史、任城王澄遣長風戍主奇道顯攻衍隂山戍,破之,斬其龍驤將軍、都亭侯梅興祖;仍攻白藁戍,又破之,斬其寧朔將軍吴道爽等,獲數千級。衍又遣其徐州長史潘伯憐屯軍淮陵,徐州刺史司馬明素又據九山,澄遣軍並擊破之,斬伯憐,擒明素。衍將吴子陽宼白沙,中山王英大破之,擒斬千數。衍梁州刺史平陽縣開國侯翟遠、徐州刺史、永昌縣開國侯陳虎牙來降。

正始元年正月,衍將趙祖悅屯據東關,江州刺史陳伯之擊破之。二月,衍將姜慶眞襲陷壽春外郭,州軍擊走之。中山王英圍衍鍾離。衍遣冠軍張惠紹率衆軍送粮於鍾離,任城王澄遣統軍王足、劉思祖邀擊於邵陽,大破之,生擒惠紹,并其驍騎將軍祁陽縣開國男趙景悅等十將,斬獲數千級。惠紹,衍舅子也。衍乃移書求之,朝議欲示威懷,遂聽惠紹等還。三月,元英破衍將王僧炳於樊城。八月,英又攻衍義陽,克之,破衍將馬仙琕,擒其冠軍將軍蔡靈恩等十餘將。九月,衍霍州刺史田道龍、義州刺史張宗之遣使内附。

十二月,衍梁秦二州行事夏侯道遷據漢中内附,詔尚書邢巒率衆赴之。二年四月,巒頻破衍軍,遂入劎閣,執其輔國將軍范始男送京師。巒又遣統軍王足破衍諸將,斬其輔國將軍馮文豪等。六月,衍遣將王超宗宼邊,揚州刺史薛眞度大破之,俘斬三千級。七月,王足又大破衍衆,斬其秦梁二州刺史魯方逹、王明逹等三十餘將,俘虜二千五百人。九月,衍湘州刺史楊公則率衆宼壽春,揚州刺史元嵩擊破之,斬獲數千級。

三年正月,衍徐州刺史昌義之宼梁城,江州刺史王茂先宼荆州,屯河南城。平南將軍陳伯之擊義之,平南將軍楊大眼擊茂先,並大破之,斬其輔國將軍王花,俘斬二千,茂先逃潰,追奔至於漢水,拔其五城。將軍宇文福略衍司州,俘獲千餘口而還。五月,衍將蕭昞宼淮陽,張惠紹宼宿豫,蕭密宼梁城,韋叡宼合肥。平南將軍奚康生破惠紹,斬其徐州刺史宋黑。七月,衍徐州刺史王伯敖入宼隂陵,中山王英大破之,斬將二十五人,首虜五千。衍又遣將桓和屯孤山,冠軍將軍桓方慶屯固城,龍驤將軍矯道儀屯蒙山。八月,安東將軍邢巒擊桓和,破之。將軍元恒攻克固城,統軍畢祖朽攻克蒙山,斬獲及赴沂水死者四千有餘。衍又遣張惠紹屯宿豫,蕭昞屯淮陽。九月,都督邢巒大破之,斬其大將藍懷恭等三十餘人,惠紹、蕭昞並棄戍南走,追斬數万級。衍中軍大將軍、臨川王蕭密,右僕射柳惔,徐州刺史昌義之等屯據梁城,中山王英大破之,宻等棄城㳂淮東走,追奔至於馬頭,衍冠軍將軍、馬頭戍主朱思遠棄城走,擒衍將三十餘人,斬獲五万有餘。十月,衍征虜將軍馬仙琕率衆三万宼義陽,郢州刺史婁悅以州軍擊走之。

永平元年十月,懸瓠城民白早生據州反叛,衍遣將齊苟仁等四將以助之。詔尚書邢巒率騎討之,巒攻克懸瓠,斬早生,擒苟仁,俘衍衆三千餘人。初,早生之反也,世宗遣主書董紹銜詔宣慰,紹爲早生所執,送之於衍。衍乃厚資遣紹,今奉書朝廷,請割宿豫内屬,以求和好。時朝議或有異同,世宗以衍辭雖款順,而不稱藩,詔有司不許。十二月,衍寧朔將軍張凝等率衆宼楚城,中山王英破擒之。衍將馬仙琕據金山,郢州刺史婁恱擊走之。

二年正月,中山王英攻克衍長薄戍,殺傷數万;仍攻拔武陽關,擒衍雲騎將軍、松滋縣開國侯馬廣,冠軍將軍、遷陵縣開國子彭瓫,驍騎將軍、當陽縣開國伯徐元秀等二十六將,俘獲七千餘人;又進攻黃峴西關,衍將軍馬仙琕棄西關,李元履棄黃峴遁走。

四年春三月,衍琅邪郡民王万壽等斬衍輔國將軍、琅邪東莞二郡太守、帶昫山戍主劉晣并將士四十餘人,以城内屬。徐州刺史盧昶遣兼郯城戍副張天惠率衆赴之,而衍郁洲已遣二軍以拒天惠,天惠與万壽等内外齊擊,俘斬數百。昶仍遣琅邪戍主傅文驥入城據守,衍又遣將張稷、馬仙琕等攻圍文驥。詔昶率衆赴之,而文驥以粮盡降衍,昶遂失利而還。

延昌二年二月,郁洲徐玄明斬送衍鎭北將軍、青冀二州刺史張稷首,以州内附。三年六月,衍遣衆宼九山,荆州刺史桓叔興大破之,斬其虎旅將軍蔡令孫、冠軍將軍席世興、貞義將軍藍次孫。四年二月,衍寧州刺史任太洪率衆宼關城,益州長史成興孫擊破之。

熈平元年正月,衍遣其恒農太守王定世等宼邊,都督元志破之,斬定世,悉俘其衆。衍豫州刺史趙祖悅率衆數万,偷據硤石,詔鎭南將軍崔亮、鎭軍將軍李平討克之,斬祖悅,傳首京師。衍衡州刺史張齊宼益州,刺史傅豎眼討之,斬其將任太洪,齊遁走。初,衍每欲稱兵境上,闚伺邊?,常爲諸將摧破,雖懷進趣之計,而勢力不從。遂於浮山堰淮,規爲壽春之害。肅宗詔征南蕭寳夤率諸將討之,大破衍衆於淮北。秋九月,堰自潰決,漂其縁淮城戍居民村落十餘万口,流入於海。

正光元年,衍攺稱普通,至三年,其弟子西豐侯正德棄衍來奔,尋復亡歸,衍初忿之,改其姓爲背氏,既而復焉,封爲臨賀王。五年九月,衍將裴邃、虞鴻襲據壽春外郭,刺史長孫稚擊走之。

孝昌元年正月,徐州刺史元法僧據城南叛,衍遣豫章王綜鎭彭城,綜,蕭寳巻之遺腹子也。初,衍平建業,因納其母吴氏,吴氏先有孕,後生綜,衍謂爲己子,甚寵愛之。綜既長,母密告綜,綜遂潛圖叛衍,既鎭彭城,及大軍往討,綜乃拔身來奔。餘將退走,國軍追躡,所獲万計。衍初聞之,慟哭氣絶,甚爲慙惋,猶云其子,言其病風所致,時人咸笑之。

三月,衍遣其北梁州長史錫休儒、司馬魚和、上庸太守姜平洛等入宼直城,梁州刺史傅豎眼遣息敬紹率衆大敗之,擒斬三千人,休儒等遁走。四月,衍益州刺史蕭淵猷遣將樊文熾等率衆圍小劎戍,益州刺史邴虬遣子子逹,行臺魏子建遣别將淳于誕拒擊之。五月,誕等大破文熾,俘斬二万,擒其次將蕭世澄等十二人,文熾走免。是歲,衍又攺年爲大通。

二年七月,衍將元樹、湛僧珍等宼壽春。又攻逼新野,詔都督魏承祖討破之。三年二月,衍將成景雋宼彭城,行臺崔孝芬率諸將擊走之。

建義元年,衍遣其將曹義宗宼荆州,大都督費穆大破之,生擒義宗,檻送京師。初,尒朱榮入洛,北海王顥奔於衍,衍以顥爲魏主,資顥士馬,令其大將陳慶之部率送顥。永安二年夏,遂入洛陽,車駕還討,破走之,唯慶之一身走免,自餘部衆皆見俘執。閏月,巴州刺史嚴始欣據州入衍,衍遣將蕭玩、張鴻等率衆赴援,都督元景夏率益梁二州軍討之。三年正月,斬始欣,衍衆敗走,又斬蕭玩等首,俘獲萬餘人。

普泰元年春,南青州刺史茹懷朗遣部將何寳率歩騎三千擊衍守將於琅邪,擒其雲麾將軍、徐兖二州刺史沈預,斬其宣猛將軍、齊州刺史劉相如。

永熈元年夏,衍遣其鄴王元樹及譙州刺史朱文開入據譙城,東南道行臺樊子鵠率諸軍攻克之,擒元樹、文開等送於京師。

天平元年十月,衍雄信將軍紀耕率衆入宼嶷甯,都督曹仲尼破走之,斬其軍主沈達、閔莊等。二年正月,衍將湛僧珍宼南兖州,州軍擊破之。行臺元晏又破湛僧珍等於項城,虜其刺史楊瞟。二月,衍司州刺史陳慶之、郢州刺史田朴特等宼邊,豫州刺史堯雄擊走之。五月,衍仁州刺史黃道始宼北濟隂,徐州刺史任祥討破之。十月,衍將梁秉雋宼單父,祥又大敗之,俘斬万餘人。十一月,衍雍州刺史蕭恭遣將柳仲禮宼荆州,刺史王元軌破之於牛飲,斬其將張殖、王世興。是年,衍又改號爲中大通。三年五月,豫州刺史堯雄攻衍白苟堆鎭,克之,擒其北平太守苟元曠。十月,行臺侯景攻陷衍楚城,獲其楚州刺史桓和兄弟。四年九月,衍青冀二州刺史徐子彦宼圉城,南青州刺史陸景元擊走之。

先是,益州刺史傅和以城降衍,衍資送和,令申意於齊獻武王,求通交好,王志綏邊遠,乃請許之。四年冬,衍遣其散騎常侍張臯、通直常侍劉孝儀、通直常侍崔曉朝貢。二年夏,又遣散騎常侍沈山卿、通直常侍劉研朝貢。興和二年春,又遣散騎常侍栁豹、通直常侍劉景彦朝貢。其年冬,又遣散騎常侍陸晏子、通直常侍沈景徽朝貢。是年,衍攺號大同。三年夏,又遣散騎常侍明少遐、通直郎謝藻朝貢。四年春,又遣散騎常侍袁狎、通直常侍賀文發朝貢。其年冬,又遣散騎常侍劉孝勝、通直常侍謝景朝貢。武定元年夏,又遣散騎常侍沈衆、通直常侍殷德卿朝貢。其年冬,又遣散騎常侍蕭確、通直常侍陸緬朝貢。三年秋,又遣散騎常侍徐君房、通直常侍庾信朝貢。四年夏,又遣散騎常侍蕭瑳、通直常侍賀德瑒朝貢。五年春,又遣散騎常侍謝藺、通直常侍鮑至朝貢。朝廷亦遣使報之。十餘年間,南境寧息。

六年,衍又攺號爲中大,同其年又攺爲太清。是歳,司徒侯景反,遣使通衍,請其拯援。衍惑景遊說,遂絶貢使。衍子綱及朝臣並切諫以爲不可,衍不從。乃遣其兄子豫州刺史、貞陽侯淵明,北兖州刺史胡貴孫等宼逼徐州,與侯景爲聲援,仍堰泗水以灌彭城。齊文襄王遣行臺慕容紹宗、儀同三司高岳、潘相樂等率衆討之。紹宗檄衍境内曰:

夫乾坤交泰,明聖興作,有冥運行之力,俱盡變化之途。抱識含靈,融然並至;呈形賦命,混而同往。所以玄功潛運,至德旁通,百姓日用而不知,万國受賜而無迹。豈徒鑿其耳目,易其心慮,悟以風雲,一其文軌,使夫日月之照不私,雨露之施均洽,運諸仁壽之域,納於福禄之林。自晉政多僻,金行淪蕩,中原作戰鬭之場,生民爲鳥獸之餌;則我皇魏握玄帝之圖,納水靈之祉,駕雲車而自北,策龍御以圖南,致符上帝,援溺下土,怪物殛死,淫水不作,運神器於顧眄,定寶命於踟蹰,恢之以武功,振之以文德,宇内反可封之俗,員首識堯舜之心。沙海荒忽之外,瀚漠羈縻之表,方志所不傳,荒經所不綴,莫不繩谷釣山,依風託水,共仰中國之聖,同欣大道之行。唯夫三吴、百越獨阻聲教,匪民之咎,責有由焉。

自僞晉之後,劉蕭作慝,擅僭一隅,號令自己。惟我祖宗馭宇,愛民重戰,未極謀臣之畫,不窮節將之兵,聊遣行人,降以尺一,圓臺已築,黃屋輒去,賜其几杖,置之度外。蕭衍輕險有素,士操蔑聞,睥睨君親,自少而長,好亂樂禍,惡直醜正,巧用其短,以少爲多詃。惑愚淺大言,以驚俗;驅扇邪僻,口兵以作威。曲體脅肩,揺脣鼓舌,候當朝之顧指,邀在位之餘論。遂汙辱冠帶,偷竊藩維。及寳卷昏狂,下不堪命,曾無北面有犯之節,遽滅人倫在三之禮,憑妖假怪,鬼語神言,稱兵指闕,傾朝鴆主,陵虐孤寡,聾愚士民。天不悔禍,姦醜得志,内恣彫靡,外逞殘賊。驅羸國之兵,迫糊口之衆,南出五嶺,北防九江,屯戍不解,役無寧歲。死亡矢刃之下,夭折霧露之中,哭泣者無已,傷痍者不絶。託身人上,忽下如草。遂使頑嚚子弟,肆行婬虐;狡猾羣小,縱極貪惏。剥割蒼生,肌肉略盡;刳剔黔首,骨髓俱罄。猛虎未方其害,餓狼詎侔其禍,惵惵周餘,救死無地。至於矯情飾詐,事非一緒。毒螫滿懷,妄敦戒業;躁競盈胷,謬治清靜。至乃大興寺塔,廣繕臺堂,昭陽到景,垂珠銜璧,崢嶸刻削,千門万戸。鞭撻疲民,盡其筋骨,延壤運石,悲歌掩途,死而可祈,甘同仙化。智淺謀踈,曾不自揆。遏桐柏之流,翻爲己害;子亡齊之胤,忽爲戎首。書契迄兹,罕聞其事。至於廢捐冢嫡,崇樹愚子,朋黨路開,彼我側目。疾視扼腕,十室而九,翹足有待,良亦多人。

二紀於兹,王家多故,始則車馳之警,終有驚墜之哀,神祇痛憤,㝢縣崩震。於是故相國、齊獻武高王感天壤之慘黷,激雲雷以慨然,仗高義而率民,奮大節以成務。爰有匡國定霸之圖,非直討賊雪恥之舉。於是叡略紛紜,靈武冠世,盪滌逋孽,尊主康邦。皇上秉歷受圖,天臨日鏡,道隨玄運,德與神行。旣而元首懷舞戚之風,上宰薄兵車之會,遂解縶南冠,喻以好睦,舟車遵溯,川陸光華,亭徼相望,欣然自泰,反肉還童,不待羊、陸。雖嘉謀長筭,爰自我始,罷戰息民,兩獲其泰。王者之信,明如四時,豈或爲人君父,二三其德,書而不法,可不惜哉!

侯景一介役夫,出自凡賤,身名淪蔽,無或可紀。直以趨馳便習,見愛尒朱,小人叨竊,遂忝名位。及中興之際,義旗四指,元惡不赦,實在羣胡。景荷人成拔,藉其股肱,主人有丹頸之期,所天蹈族滅之釁。雖不能蔽捍左右,以命酬恩,猶當慘顏後至,義形於色。而趣利攺圖,速如覆手,投身麾下,甘爲僕隷。獻武王棄其瑕穢,錄其小誠,得厠五命之末,預在一隊之後。參跡驅馳,庶其來效,長鞭利鎩,術以制之。旣關隴逋誅,每事經略,以河南空虚之地,非兵戰之衝,薄存掎角,聊示旗鼓,豈資實效,寄以遊聲。軍機催勒,蓋唯景任,揔兵統旅,别有司存。而愚褊有積,驕愎遂甚,犯違軍紀,仍自猜貳,禍心濳構,翻爲亂階。負恩棄德,罔恤天討,不義不昵,厚而必顚。委慈母如脫屣,弃少弟如遺土,羣子陸陸,妻姪成行,慕姜兒之爽言,蔑伯春之宛轉。跳梁猖蹶,夫欲誰欺!比之梟鏡,異類同醜;欲擬蛇鼠,顧匪其倫。及遠託關右,委命宼逆,寳炬定君臣之分,黑獺結兄弟之親,授以名器之尊,救其重圍之死,憑人繫援,假人鼻息。俄而忘恩背惠,親尋干戈,釁暴惡盈,側首無託。以金陵逋逃之藪,江南流禦之地,甘辭卑體,進熟圖身。詭言浮說,抑可知矣,叛豎救命,豈將擇音。僞朝大夫幸災忘義,主耄於上,臣蔽於下。逐雀去草,曾不是圖;竊寳叛邑,椒蘭比好。人而無禮,其能國乎!

夫安危有大勢,成敗有恒兆,不假離朱之目,不藉子野之聽,聊陳刺心之說,且吐伐謀之言。今帝道休明,皇猷允塞,四民樂業,百靈效祉。雖上相云亡,而伊陟繼事,秉文經武,虎視龍驤。驅日下之俊雄,收一世之英鋭,擊刺猶雷電,合戰如風雨,控弦躍馬,固敵是求。蠕蠕昔遭離亂,輻分瓦裂,匹馬孤征,告困於我。國家深敦隣附,愍其入懷,盡憂人之禮,極繼絶之義,保衞出於故地,資給唯其多少,存其已亡之業,成其莫大之基。深仁厚德,鏤其骨髓,引領思報,義如手足。吐谷渾深執忠孝,膠漆不渝,万里仰德,奏款屬路,並申以婚好,行李如歸。蠕蠕境斜界黃河,望通豳夏,飛雪千里,層冰洞積。北風轉勁,實筋角之時;沍寒方猛,正氈裘之利。吐谷渾疾彼凶逆,彊兵歳舉,傾河及鄯,塵通隴峽。驅龍池之種,藉常勝之氣,二方候?,企其移踵。加以獨孤如願擁衆秦中,治兵劫脅。黑獺北備西擬,内營腹心,救首救尾,疲於奔命。豈暇稱兵東指,出師函谷。且秋風揚塵,國有?防,關河形勝之際,山川襟帶之所,猛將精兵,基跱岳立。又寳炬河隂之北,黑獺芒山之走,衆無一旅,僅以身歸。就其不顧根本,輕懷進趣,斯則一勞永逸,天賛我也。言之旦旦,日月經天,舉世所知,義非徒語。持此量之,理有可見,則侯景遊辭,莫非虚誕。

夫景繩樞席牖之子,阡陌鄙俚之夫,遭風塵之會,逢馳騖之日,遂位在三吏,邑啓千社,揣身量分,乆當止足。而乃周章去就,離跂不已,夫豈徒爾,事可搉揚。度其衆叛親離,守死不暇,乃聞將棄懸瓠,遠赴彭城。老賊姦謀,復將作矣。固揚聲赴助,計在圖襲,吞淵明之衆,招厭虐之民,舉長淮以爲斷,仍鵄張歲月,南面假名,死而後已。此蓋蚌鷸之禍,我承其弊。

且僞主昬悖,不惟善隣,賊忍之心,老而彌篤。納逋叛之詭譎,蔑信義以猖狂,天喪其神,人重其怨,將踐瓜圃之蹤,且追兒侯之轍。今徵發犬羊,侵軼徐部,築壘擁川,覬覦小利,此而可忍,孰不可懷!兵凶戰危,出不得已,謬奉朝規,肅兹九伐。扛鼎拔樹之衆,超乗投石之旅,練甲爭途,波聚霧合。虎班龍文之逸,蘭池蒲梢之駔,嘘天陸野,躡影追風,振旅南轅,長驅討蹙。非直三吴鼠面,一麾魚駭,乗此而往,青蓋將歸。且衍虐網蚩,兵權在外,持險躁之風俗,兼輕薄之子孫。蕭綸兇狡之魁,豈無商臣之佷;蕭譽失志之憤,當召專諸之客。外崩中潰,今也其時。

幕府師行以禮,兵動以義,弔民伐罪,理有存焉。其有知機審變,翻然鵲起,立功立事,去危就安,賞典未忘,事必加等。若軍威所至,敢有拒違,尺兒已上,咸從梟戮。今三禮四義之將,豹虎熊羆之士,深銜逋僞信納叛亡,違卜愎諫,實興伐役。莫不含怒作色,如赴私讎;茹肝渉血,義不旋踵。攻戰之日,事若有神,莽積麻亂,匪旦伊夕。以彼曲師危卒,望我軍鋒,何異蛣蜣被甲,蝍蛆舉尾。正恐旗鼓一接,芝藋俱摧,先事喻懷,備知翰墨。王侯無種,禍福由人,斯蓋丈夫肉食之秋,壯士封侯之會。冬冰可折,時不再來,凡百君子,勉求多福。檄之所到,咸共申省,知我國行師之意。

冬十二月,紹宗、高岳等大破衍衆寒山,擒淵明、貴孫等,俘斬五万,其凍溺燒之而死,不可勝數。衍既慙悔,六年,復遣使羊珍孫款關乞和,并脩弔書於齊文襄王。文襄王欲以威德懷之,許其通而不復其書。衍於是遣其散騎常侍謝珽、通直常侍徐陵詣闕朝貢。珽等未及還而侯景舉兵襲衍,密與衍弟子臨賀王正德交通,許推爲主。景至横江,衍令正德率軍拒景,正德因而迎之。景濟江,立以爲主,以趣建業。衍好人佞己,末年尤甚,或有云國家彊盛者,即便忿怒,有云朝廷衰弱者,因致喜恱。是以其朝臣左右皆承其風旨,莫敢正言。初景之將渡江也,衍㳂道軍戍,皆有啓列,而中領軍朱异恐忤衍意,且謂景不能渡,遂不爲聞。景至嵫湖,方大驚駭,乃令其太子綱守中書省,軍事悉以委之。又逼居民入城,百姓因相剥掠,不可禁止。衍令直從監俞景茂赦二冶、尚方、錢署罪人及建康、廷尉諸囚,欲押令入城以充防捍。諸徒囚放火燒冶,一時散走。衍憂懣無計,唯令其王公已下分屯諸門;攝諸寺藏錢皆入聚德陽堂,以充軍實。

景既至,便圍其城,縱火燒爇,掘長圍,築土山以攻衍。衍亦於城内起山以應之。衍令文武運土,人責二十石,於是其王侯朝貴皆自負檐。蕭綱亦欲自負,僉議以爲太示迫屈,乃止。衍每募人出戰,素無號令,初或暫勝,後必奔背。景宣言曰“城中非無菜,但無醬耳”,以戯侮之。衍太官及軍人無柴,乃發取尚書省、武庫、左右藏以充用。衍州鎮外援雖有至者,而景圍栅深固,内外斷絶。衍數募人出戰,常爲景所執獲。有一小兒請以飛鵄傳致消息,綱乃作數千丈繩,綴紙鵄於繩端,縛書其背,又題鵄口:“若有得鵄送援軍者賞銀百兩。”綱出太極殿,因西北風而颺之,頻放數鵄,景令走馬射取之,竟不能逹也。

衍城内大饑,人相食,米一斗八十万,皆以人肉雜牛馬而賣之。軍人共於德陽堂前立市,屠一牛得絹三千匹,賣一狗得錢二十万。皆燻鼠捕雀而食之,至是雀鼠皆盡,死者相枕。初有盜取其池魚者,衍猶大怒,敕付廷尉,旣而宿昔都盡。其不識事宜如此。

景久攻未拔,而衍外援雖多,各各乖張,無有揔制,更相妬忌,不肯奮擊。唯衍子邵陵王綸再於鍾山決戰,戰敗而走。景粮既少,遂譎衍求和。衍信之,乃割江西四州授景,封爲壽陽王,遣其朝貢。與部下歃血盟訖,景詐引軍還石頭。衍乃敕援軍令下,諸軍初不受詔,後重敕乃從。衍又令援軍以船三百艘給景,景猶嫌其少,又敕付二百。衍永安侯蕭確、直閤將軍趙威方頗有勇略,爲景所憚。景乃謂衍曰:“確與威方頻隔岸見罵,云:‘天子自與汝和,我終不置汝!’我今便不敢去,若召此二人入城者,吾當解圍。”衍復遣使徵確等,確等不從。衍又爲手書與諸軍,云:“確若不入者,宜以軍法送之。”確等不得已,乃赴衍。景復謂衍曰:“始有西信至,北軍已克壽春、鍾離,我今便無委足處,求權借廣陵、譙州,待征復兩城,還以此州相歸。”衍又許之。景外云欲和,伺其懈怠,衍君臣上下信景欺詐,所有戰具,悉皆收去。後知非實,更狼狽設備,有甚於初。城轉危急,衍等計窮,乃復遣使詣景。景又詭云:“今時旣熱,便不能得去,正當乞留京師,爲朝廷立效耳。”而悉力大攻,七年三月遂拔之。

景自至建業,縱軍士前後虜掠,倉庫所有皆掃地盡矣。景乃從數百騎見衍,歔欷流涕,因請香火爲作義兒,還以衍爲主。令正德通啓云:“前爲景所擒,使攝四海,辭不獲免,權揔万機,今景既入輔,乞解僭濫,以王還邸。”自景圍建業,城中多有腫病,死者相繼,無復板木,乃刳柱爲棺。自雲龍、神虎門外,横屍重沓,血汁漂流,無復行路。及景入城,悉聚尸焚之,煙氣張天,臭聞數十里。初,城中男女十餘万人,及陷,存者纔二三千人,又皆帶疾病,蓋天亡之也。衍尋爲景所餓殺。自衍爲景攻圍歷百餘日,衍子荆州刺史、湘東王繹,益州刺史、武陵王紀各擁兵自守,坐看衍之懸危,竟不奔赴。始景渡江至陷城之後,江南之民及衍王侯妃主、世胄子弟爲景軍人所掠,或自相賣鬻,漂流入國者蓋以數十万口,加以飢饉死亡,所在塗地,江左遂爲丘墟矣。

初,衍崇信佛道,於建業起同泰寺,又於故宅立光宅寺,於鍾山立大愛敬寺,兼營長干二寺,皆窮工極巧,殫竭財力,百姓苦之。曾設齋會,自以身施同泰寺爲奴,其朝臣三表不許,於是内外百官共斂珍寶而贖之。衍每禮佛,捨其法服,著乾陁袈裟。令其王侯子弟皆受佛誡,有事佛精苦者,輒加以菩薩之號。其臣下奏表上書亦稱衍爲皇帝菩薩。衍所部刺史郡守初至官者,皆責其上禮獻物,多者便云稱職,所貢微少,言爲弱惰。故其牧守,在官皆競事聚斂,劫剝細民,以自封殖,多妓妾、粱肉、金綺。百姓怨苦,咸不聊生。又發召兵士,皆須鏁械,不爾便即逃散。其王侯貴人,奢淫無度,弟兄子姪,侍妾或及千數,至乃回相贈遺。其風俗頽喪,綱維不舉若此。衍自以持戒,乃至祭其祖禰,不設牢牲,時人皆竊云,雖僭司王者,然其宗廟實不血食矣。衍未敗前,災其同泰寺,衍祖父墓前石麟一旦亡失,識者咸知其將滅也。景又立衍子綱,尋復殺之。衍之親屬並見屠害矣。

史臣曰:二蕭競塗泥之中,同蝸角之戰,或年纔三紀,或身不獲終,而偷名江徼,自擬王者,考之遂古,所未前聞。昔句踐致貢而延世,夫差爭長而後死,兩宼方之吴越,不乃劣乎

列傳第八十六 魏書九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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