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夷劉裕

轻识古籍-繁体

共 12997字,需浏览 26分钟

 ·

2023-12-06 15:50

島夷劉裕

,字德輿,晉陵丹徒人也。其先不知所出,自云本彭城彭城人,或云本姓項,攺爲劉氏,然亦莫可尋也,故其與叢亭、安上諸劉了無宗次。裕家本寒微,住在京口,恒以賣履爲業。意氣楚刺,僅識文字,樗蒲傾產,爲時賤薄。甞負驃騎咨義刀逵社錢三万,經時不還。逵以其無行,錄而徵責,驃騎長史王謐以錢代還,事方得了。落魄不脩廉隅。

天興二年,僭晉司馬德宗遣其輔國將軍劉牢之東討孫恩,裕應募,始爲牢之參軍。恩北宼海鹽,裕追勝之,以功稍遷建武將軍、下邳太守。劉牢之討桓玄,裕參其軍事。牢之降,裕爲玄從兄桓脩中兵參軍。孫恩死,餘衆推恩妹夫盧循爲主,玄遣裕征之,裕破循于東陽、永嘉,循浮海奔逸。加裕彭城内史。

及桓玄廢德宗而自立,裕與弟道規、劉毅、何無忌潛謀舉兵。桓脩弟思祖鎭廣陵,道規劉毅先爲之佐。天賜初,裕與何無忌等旦候城門開,率衆斬玄徐州刺史桓脩於京口,其日,劉毅、道規等亦斬思祖,因收衆濟江。河内太守辛扈興、恒農太守王元德、振威將軍童厚之亦與裕剋是日取玄。毅兄邁時在建業,毅遣周安要之,邁懼而告玄,玄遣頓丘太守吴甫之、右衞將軍皇甫敷北拒。裕率衆宿于竹里,遇甫之於江乗,裕執長刀直入其陳,斬甫之,進至羅落橋,又斬敷首。玄使桓謙屯東陵,卞範之屯覆舟山西,裕又破之。玄大懼,乃攜子姪浮江南走。裕入鎮石頭,以德宗司徒王謐爲錄尚書,領揚州刺史,立留臺,揔百官,裕爲使持節、都督揚徐兖豫青冀幽并八州、鎮軍將軍、徐州刺史。令道規等率衆追玄。裕因是相署名位,遣尚書王嘏等迎德宗,燔桓温神主于宣陽門外。尋殺尚書左僕射王愉及其子綏、納等。裕以司馬遵爲大將軍,承制,入居東宫,公卿以下莫不畢拜。乃大赦,惟玄等不在例。是夜,司徒王謐逃走。劉毅以其手解德宗璽綬,冝誅之。裕以其償錢之惠,固請免之,乃遣丹楊尹孟昶迎焉。

無忌、道規至于桑落洲,破桓玄。諸將進據尋陽,加裕都督江州。劉毅復敗桓玄於崢嶸洲,玄乃棄衆單舸奔走,挾德宗奔于江陵。裕領青州刺史,甲仗百人入殿。毅等平巴陵,德宗復位於江陵,改年曰義熈。及還建業,裕進侍中、車騎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飾讓不受;加錄尚書事,又詐不受。乃出鎮丹徒,改授都督十六州,餘如故,又領兖州,乃解青州。

盧循破廣州,裕仍以循爲廣州刺史,其黨琅邪人徐道覆爲始興相。

裕又都督交廣二州。又封裕豫章郡公,邑萬戸,絹三萬匹。加侍中,進號驃騎將軍、儀同三司。又進裕揚州刺史,録尚書事,居於東府。裕遣劉敬宣伐蜀,爲譙道福所敗,乃免敬宣官,裕自降爲中軍將軍,開府如故。

永興初,慕容超大掠淮北,執德宗陽平太守劉千載、濟南太守趙元,驅掠千餘家而歸。裕乃伐超,遂屠廣固,執超,斬其王公以下三千人,納口萬餘、馬二千匹,夷其城隍。送超于建業,斬之。

裕是行也,徐道覆勸盧循令乗虚而出,循從之,於是南康、廬陵、豫章諸郡守皆奔走。江州刺史何無忌率軍至豫章,戰殁。于時羣議欲令德宗北徒渡江。循遂宼湘中,破劉道䂓於長沙,敗劉毅於桑落洲,席卷而下。裕將孟昶、諸葛長民勸裕擁德宗過江,裕不從。昶謂事必不濟,乃自殺。裕發居人治石頭城。道覆等至,即欲於新亭白石渚焚舟而上。盧循曰:“大軍未至,孟昶便逆自殺,以此而推,建業尋應有變,但按甲守之,不憂不濟也。”乃屯軍於蔡洲。循乃率衆數万上南岸,至于丹楊郡,遂遣焚京口、金城、姑熟,宼掠塗中及江寧、蕪湖。循以阮賜爲豫州刺史,裕中軍叁軍尚靖、宣城内史毛修之破賜於姑熟,獲其輜重,賜乃退。又加裕太尉、中書監、黃鉞,裕受黃鉞。盧循既不戰,乃告道覆曰:“師老矣,可還據尋陽,并力取荆州,徐以三分有二之勢與下流争衡,猶可以濟也。”乃自蔡洲南退。裕遣輔國將軍王仲德等追之。裕又遣建威將軍孫李高率衆自海道襲畨禺。裕自以舟師南伐。季高乗海兼行,奄至畨禺。循不以海道爲防,既至而覺,衆乃大驚。季高悉力而上,四面攻之,仍屠其城。盧循父嘏及長史孫建之並以輕舟奔始興。

循與道覆率衆而下,裕衆軍擊之,循等還尋陽。循欲遁於豫章,乃悉力栅斷左里。裕諸軍乗勝而擊之,循單舸徑還廣州,道覆還始興。裕還,爲大將軍、揚州牧、班劎二十人,本官如故。徐道覆至始興,猶據山澗,劉蕃等攻之,道覆先鴆妻子,然後自殺。盧循至畨禺,收衆攻季高,劉蕃遣沈田子討之,循奔走。餘衆從嶺道襲合浦,克之。進攻交阯,交州剌史杜惠度屢戰克捷,循投水而死。

裕自爲太尉、中書監。裕殺尚書左僕射謝混、兖州刺史劉蕃。裕既權重,便懷異志,以荆州刺史劉毅頗有勇略,又據上流之所,心畏惡之,遂自討毅,遣叄軍王鎭惡等襲江陵。鎭惡至豫章口,焚毅舟艦。毅兵逆戰不能抗,鎭惡馳入外城。于時毅病,乃阻内城。鎮惡焚諸門攻之,其徒乃潰。毅自北門出走,縊于道側,斬屍於市,誅其子姪。裕至江陵,誅南蠻校尉郗僧施、衞軍諮議謝邵等。裕本寒微,不參士伍,及擅時政,便肆意殺戮,以威懼下。初以刁逵縳之之怨,誅其兄弟;又以王倫、謝混、郗僧施之徒並皆時望,遂悉害之。分荆州爲湘州,裕自揔督。裕還於東府,召諸葛長民屏人閑語,密令壯士丁旿等出自幔後,於座拉之,長民墜地,死於牀側。亦以才雄見忌也。

荆州刺史司馬休之頗得衆心,裕内懷忌憚,神二年,率衆討之,遣龍驤將軍蒯恩等爲前軍。裕進領荆州刺史,加黃鉞。雍州刺史魯宗之率其子軌會休之于江陵。軌等軍敗,乃與休之俱奔襄陽。裕自領南蠻校尉。休之等奔姚興。裕爲太傳、揚州牧;劎履上殿,入朝不趨,讃拜不名;置左右長史、司馬,從事中郎四人;餘如故。裕又領平北將軍、徐兖二州刺史,增督南秦州,尋督中外諸軍事。

裕志傾僣晉,若不外立功名,恐人望不許,乃西伐姚泓。自領征西將軍、司豫二州刺史,尋領北雍州刺史,加前後部羽葆鼓吹,增班劎爲四十人。子義符爲中軍將軍,監太尉留府事,給鼓吹一部。左僕射劉穆之爲左僕射,領軍、中軍二府車司,入居東府,揔攝内外。穆之謂龍驤將軍王鎭惡曰:“公令委卿以關中,卿其勉之。”鎭惡曰:“吾令不克咸陽,誓不濟江,而公九鍚不至者,亦卿之責矣。”裕率衆軍至彭城,加鎭北將軍、徐州刺史。遣中兵參軍沉林子自汴入河,冠軍檀道濟與王鎭惡歩出淮肥,裕將王仲德汎濟入河。德宗封裕十郡爲宋公,加相國、九鍚,僭擬魏晉故事。王鎮惡進至冝陽,獨取潼關,沈林子自襄邑屯于陜城,姚泓諸將不能抗。始裕入河西上,太宗遣將軍娥清、長孫嵩等屯於河畔。裕遣朱超石、劉榮祖等渡河,長孫道生破之,擒斬其將楊豐等。裕遣將軍王仲德、趙倫之率沈田子等入武關,屯軍青泥。沈林子由秦嶺會田子於堯柳城。姚泓率衆數万,不戰而還。裕至關頭。鎮惡至渭橋,破泓軍於横門。裕至長安,執姚泓以歸,斬于建業市。裕以其子義眞爲雍州刺史,鎭咸陽。進裕爲宋王,增十郡,置百官,一擬舊制。裕還彭城。

赫連出丐掠渭陽,義眞遣沈田子率軍討之。田子退軍陘上,鎭惡徃就田子議之,田子斬鎭惡於幕下,又殺其兄弟羣從七人。田子馳還,云“鎭惡有異志”,義眞長史王脩執而斬之。義眞與左右多爲不法,王脩每裁割之,左右咸怨,白義眞曰:“王脩以關中阻險,兵食又足,欲謀反叛,冝早圖之。”義眞遂遣左右殺脩。裕聞之,以朱齡石爲雍州刺史。義眞發自長安,將走江東,諸將競收財貨,次於灞上。赫連昌率衆追之,既至青泥,義眞大敗,蒯恩與安西司馬毛脩之並被擒獲,參軍段横,名犯高祖廟諱,單馬負義眞走歸。朱齡石亦棄長安,奔就龍驤將軍王敬先于曹公故壘,既而城陷,被執見殺。

德宗死,裕立德宗弟德文,裕又自增十郡。裕遣司馬傳亮赴建業,令徵巳入輔。德文禪其位,遂自號爲宋,改年爲永初,時泰常五年也。裕旣僭立,頻請和通,太宗許之。六年,裕遣其中軍將軍沈範、索季孫等朝貢。七年五月裕死。

子義符僭立。太宗以其禮敬不足,遣山陽公奚斤等率步騎二万於滑臺渡河南討。義符司州刺史毛德祖遣司馬翟廣領步騎三千來拒。司空奚斤以千餘騎徇陳留,太守嚴稜率衆降。仍攻滑臺,其東郡太守王景度奔走,斬其司馬陽瓉。德祖又遣其將竇應明攻輜動于石濟。奚斤於土樓大破廣等,乗勝徑至虎牢。義符遣其將杜垣等與徐州刺史王仲德次湖陸。太宗詔安平公叔孫建等軍於泗瀆口,義符兖州刺史徐琰委尹卯城奔退,於是泰山諸郡悉棄戍而走。太宗詔蒼梧子公孫表等復攻虎牢,義符遣將檀道濟率師赴救。八年,義符改年爲景平。奚斤進攻金墉,義符河南太守王涓之出奔。太宗南巡至鄴。奚斤自金墉還圍虎牢。太宗又詔安平公叔孫建等東擊青州,其刺史竺夔守東陽城,濟南太守垣苗自梁鄒奔夔。奚斤分軍攻潁川,太守李元德奔還項城。斤又遣騎破高平郡所統五縣,略居人二千餘家。叔孫建以時暑班師。檀道濟、王仲德向青州,遂不敢進。太宗至虎牢,因幸洛陽,乃北渡河。斤克虎牢,擒德祖及其滎陽太守翟廣、廣武將軍竇霸等,義符豫州刺史劉粹屯項城,不敢進。斤遣歩騎至許昌,潁川太守索元德奔項城;遂圍汝陽,太守王公度突圍而出;仍破邵陵,掠万餘口而還。

始光初,義符司空徐羡之、尚書令傳亮、領軍謝晦等專其朝政,收其廬陵王義眞,徙于新安郡,殺之。義符昬暴失德,羡之等勒兵入殿,時義符在華林舟中,兵士競進,殺其侍者,扶義符出東閤,廢爲營陽王。遂徙于吴郡,於金昌亭殺之。

亮等立義符弟荆州刺史義隆,號年元嘉。遣使趙道生朝貢。二年,徐羡之、傳亮等歸政於義隆,不許。三年,義隆信其侍中王華之言,誅羡之、傳亮,遣其將檀道濟等討荆州刺史謝晦。晦率衆東下,謀廢義隆,以討王華爲辭,破義隆將到彥之。及聞道濟將至,晦衆崩散。晦走江陵,乃攜其弟遁等北走,至安陸延頭,爲戍主光順之所執,斬于建業。八月,義隆使其殿中將軍吉恒朝貢。神䴥二年,又遣殿中將軍孫横之朝貢。三年,又遣殿中將軍田奇朝貢。

尋遣其右將軍到彦之、安北將軍王仲德、兖州刺史竺靈秀舟師入河,驍騎將軍叚横宼虎牢;又遣其豫州刺史劉德武、後將軍、長沙王義欣至彭城爲後繼。到彦之宼碻磝,分軍向虎牢及洛陽。世祖詔河南諸軍收衆北渡以驕之。尋詔冠軍將軍安頡等率衆自盟津渡,攻金墉,義隆建武將軍杜驥出奔,遂乗勝進攻虎牢,䧟之,斬其司州刺史尹沖。叔孫建大破笁靈秀,追至湖陸。四年,頡攻滑臺,彦之與王仲德等焚舟棄甲,走歸彭城。義隆又遣檀道濟救滑臺,叔孫建、長孫道生擊之。道濟至高梁山,頡等攻剋滑臺,擒其司徒從事中郎朱脩之等,道濟走奔歷城,夜乃遁還。義隆青州刺史蕭思話亦棄鎮奔于平昌,其東陽積粟為百姓所焚。

延和元年五月,義隆又遣趙道生朝貢。二年二月,詔兼散騎常侍宋宣使於義隆,且爲皇太子結親。九月,義隆遣趙道生貢馴角一。太延二年三月,義隆遣使會元紹朝貢。義隆忌其司空檀道濟,遂誅之。道濟臨死,脫幘投地曰:“乃復壞汝万里長城。”三年三月,義隆遣其散騎常侍劉熈伯朝貢,且論納幣。六月,義隆女死,不果爲婚。五年十一月,義隆遣黃延年獻馴象。眞君初,義隆徙其第大將軍義康於豫章。二年,其龍驤參軍巴理扶令育詣義隆理義康,義隆大怒,收育殺之。四月,義隆遣使黃延年朝貢。十二月,義隆又遣黃延年朝貢。

是歲,義隆梁州刺史劉眞道將裴方明攻擊楊難當,難當捨仇池,將妻子來奔。三年,世祖詔琅邪王司馬楚之等討之。西安將軍古弼、乎西將軍元濟等邀義隆秦州刺史胡崇之於濁水,破擒之,餘衆奔漢中。義隆立難當兄子文德爲秦州刺史、武都王,戍茄蘆,弼等討平之。義隆遂殺眞道、方明。

五年,義隆復遣使朝貢。六年,其員外散騎侍郎孔熈先以才學而不見用,太子詹事范曄以家門滛汙,爲世所薄,與熈先及外生謝綜謀殺義隆,立其弟前大將軍義康。丹陽尹徐湛之告之,乃誅曄等徒義康於安成郡,御史監守。七年,詔諸軍掠濟隂、金鄉等七縣,并驅其青冀二州民户而還。北地人蓋吳聚衆反,義隆以吳爲安西將軍、雍州刺史,封北地公,規亂雍州,詔諸軍討平之。義隆好行小計,扇動邊民,内起山死,窮侈極麗,伇使百姓,江南苦之。九年正月,義隆遣使獻孔雀。

十一年二月,世祖欲獵於雲夢,發使告義隆,勿相猜阻,義隆請奉詔。世祖南巡,義隆邊城閉門拒守,世祖忿之,乃攻懸瓠。分遣使者安慰降民,其不服者誅戮之。義隆汝南、南頓、汝陽、潁川太守,並棄城奔走。義隆安北將軍、武陵王駿遣參軍劉泰之、臧肈之,殿中將軍尹懷義、程天祚等以千餘騎至汝陽,永昌王位擊破之,斬泰之、肇之,執天祚等。

義隆又遣寧朔將軍王玄謨率其太子歩兵校尉沈慶之、鎮軍諮議參軍申坦等入河,青冀二州刺史蕭斌及駿水陸並進,太子左衞率臧質統驍騎將軍王方回、安蠻司馬劉康祖、右軍參軍梁坦造許、洛,右將軍豫州刺史南平王鑠。太尉江夏王義恭爲諸軍節度,梁、南秦二州刺史劉秀之統輔國將軍楊文德、宣威將軍劉洪宗向汧隴,護軍將軍蕭思話部龍驤將軍杜坦、竟陵太守劉德願向武關。義隆令王公妃主及其朝士牧守下逮富人通出私財,以助軍費,士庶怨之。南兖及青、冀、兖、豫三吴簡發,以配戎行;揚、南徐、兖、江州冨民並四分之一。建威司馬申元吉趣泗瀆,蕭斌至碻磝,王玄謨遣軍主王寳惠攻滑臺,右軍蕭鑠遣中兵參軍梁垣等進軍小索。世祖詔諸軍援滑臺,大敗王寳惠等,王玄謨走還碻磝。蕭斌遣申坦與梁坦、垣護之據兩當城,斌退還歷下。及車駕渡河,梁坦退走,棄甲山積。車駕發滑臺,過碻磝,義隆又遣雍州刺史、竟陵王誕率其將薛安都、柳元景等入盧氏,進攻弘農。詔洛州刺史張提率衆度崤,蒲城鎭將何難於風陵堆濟河,秦州刺史杜道生至閿卿。元景退走。

十一月,車駕從車安山出下邳,義隆鄒山戍主、魯陽陽乎二郡太守崔邪利降。楚王建、南康侯杜道儁進軍清西,至留城。義隆鎭軍劉駿參軍馬文恭至蕭城,軍主嵇玄敬至留城,並爲覘候,見官軍俱時退走。永昌王仁攻懸瓠,拔之,獲義隆守將趙淮,過定項城,破尉武戍,執其戍主。進攻壽陽,屯兵於孫叔敖家,掠馬頭、鍾離二郡。義隆遣左軍將軍劉康祖赴壽陽,與仁相遇,仁大破之,盡坑其衆,斬康祖,傳首示壽春,獲其將胡盛之、王羅漢等。以所斬首使軍士曵之,遶城三匝,積之城西,高與城齊。劉鑠乃焚四郭廬舍,嬰城固守。車駕至盱眙、淮、泗。義隆遣輔國將軍臧質玄師至盱眙,頓軍城北。六軍於上流濟淮,質遣司馬胡崇之等率所領於山上立營,建威將軍毛熈祚據城前大浦。詔攻二軍,斬崇之、熈祚等及佗首數千級,衆悉赴水死。淮南之民皆詣軍降。高梁王那出山陽,永昌王仁於壽陽出横江,凡所經過,莫不風靡。車駕登於瓜步,伐葦結筏,示欲渡江。義隆大懼,欲走吳會。建業士女咸荷檐而立。義隆遣黃延年朝於行宫,獻百牢,貢其方物,并請和,求進女於皇孫。世祖以師婚非禮,許和而不許婚。

初,義隆欲遣軍侵境,其臣江湛、徐湛之贊成其事,而義隆太子劭與蕭思話、沈慶之謂義隆曰:“昔檀道濟、到彦之無利而反,今將帥士衆不及於前,不可輕動兵甲。”時湛等在坐,義隆使與慶之謀議。慶之曰:“治國如治家,耕當問奴,織當問婢,今欲伐國,而與白面書生輩謀之,事何由濟。”義隆大笑,遂不納慶之方。至是,登石頭城樓而望,甚有憂色,歎曰:“若檀道濟在,豈應至此!”劭乃委罪於江、徐。義隆曰:“此自吾意,不關二人也。”

正平元年正月,世祖饗會於瓜步,旣許和好,詔班師。其江北之民歸降者數十万計。凡克南兖、豫、徐、兖、青、冀六州,其軍鋒殺掠不可勝筭。時義隆江北蕭條,境内搔擾。義隆慮義康爲亂,遣使殺之,葬以侯禮。義隆慙恚,歸罪於下,降義恭爲儀同三司,蕭斌、王玄謨並免所居職。十月,義隆遣其將軍孫蓋等朝貢。

興安九年,義隆遣撫軍將軍蕭思話率其將張永等攻碻磝,詔諸軍擊破之,永等退走。思話遣建武將軍垣護之至梁山逆軍,尚書韓茂率騎逆擊之,思話退還麋溝。義隆又遣雍州刺史臧質向崤陜,梁州刺史劉秀之、輔國將軍楊文德出子午。豫州刺史長孫蘭遣騎破之,秀之等僅以身免。臧質、桞、元景、薛安都等至關城,並相繼敗走。

是年,義隆太子劭及始興王休明令女巫嚴道育呪詛義隆,事發,義隆憤愧自失,廢於政事。乃議黜劭殺休明,屢召尚書僕射徐湛之、吏部尚書江湛、侍中王僧綽等謀議。僧綽曰:“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惟願以義割恩,略小不忍。不爾,便應垣懷如初,無煩疑論,不可使難生慮表,取笑千載。”義隆曰:“卿可謂能斷大事,此不可不殷勤三思。義康始死,人謂我無復慈愛之道。”僧綽又云:“臣恐千載之後,言陛下易於裁弟,難於廢子。”義隆默然。

休明,母潘有寵於義隆,義隆以廢立之謀告之。潘請救,弗許,遂告休明。休明馳報劭,劭知己當廢,遂夜召左右隊主陳叔兒、詹齋帥張超之、任建之等揔二千餘人被甲自衞。又召左衞率袁淑、中舍人殷仲素、左積弩將軍王正見,又呼左軍長史蕭斌。劭曰:“朝廷信讒,當見罪廢,内省無過,不能受枉,明當入殿,卿等必不得異。”乃遍拜告哀。衆皆驚,不得荅。袁淑良乆曰:“自古無此類,願加善思。”劭怒變色,於是左右咸云伏聽令旨。明晨斬淑。劭守万春門,乃告門者曰:“我受敕入,有所收,可助我督後隊令速。”劭又詐義隆敕云:“魯秀謀反,汝明可守關,將兵入討也。”故士卒信之。超之等率十餘人走入雲龍門,拔刃徑登含章殿。義隆於與徐湛之屏人閑語,時猶未訖,門戸並無侍衞。義隆迫急,以几自鄣,兵刃交下,五指俱落。超之斬義隆,徐湛之爲亂兵所害。劭分遣掩江湛之,斬之。休明時在西州,來屯中堂。劭又使兵殺休明母。是日,劭登殿受璽綬,下書曰:“徐湛之、江湛殺逆無狀,吾勒兵入殿,已無所及,號惋崩衂,心肝破裂。今罪人斯得,元凶克殄,卜世靈祚,永亭無窮,思與億兆覃兹更始,可大赦天下,攺元嘉三十年爲太初元年。”

劭弟駿,時爲江州刺史。先以西陽蠻反,義隆令東宫歩兵校尉沈慶之、襄陽太守栁元景、司空中兵參軍宗慤並討之。駿出次五洲,斬劭使於軍門。司徒義宣、雍州刺史臧質、司州刺史魯爽同舉兵。駿以沈慶之、栁元景、宗慤爲前軍。駿諮議參軍顔竣專主軍謀。劭葬義隆,託疾不出。臧質子敦逃走,劭乃悉聚諸王及大臣徙入城内,移南岸百姓渡淮,貴賤皆被驅逼,建業淆亂。駿等發尋陽,檄至,劭乃移駿數子於侍中省,義宣諸男於大倉屋,以兵守之;使其將魯秀、王羅漢等爲水陸之備,休明及蕭斌爲之謀主;焚除淮中船舫。駿至南洲,頓漂洲,令桞元景等擊劭,劭衆崩潰,奔走還宫。義恭單馬奔駿,勸即位。劭大怒,遣休明就西省殺義恭子南豐王朗等十二人。

駿乃僭即大位于新亭。於是擒劭、休明,並梟首大桁,暴屍於市,經日壞爛,投之水中,男女妃妾一皆從戮。時人爲之語曰:“遥望建康城,小江逆流縈,前見子殺父,後見弟殺兄。”興光元年,駿改年曰孝建。其中軍府録事參軍周殷啓駿曰:“今士大夫父母在而兄弟異計,十家而七;庶人父子殊產,八家而五。凡甚者乃危亡不相知,飢寒不相恤,又疾讒害其閒,不可稱數。冝明其禁,以易其風。”俗弊如此,駿不能革。

臧質遣使說荆州刺史南郡王義宣曰:“有大才,負大功,挾震主威,自古尠有全者。冝在人前,早有處分。”義宣使要豫州刺史魯爽、兖州刺史徐遺寳、司州刺史魯秀等,剋秋起兵。爽時昏醉,即日便戴黃摽,稱建平元年,板義宣爲天子,遣信至建業迎弟瑜。由是駿知爽反,惶懼,欲遣迎義宣,其竟陵五誕執議不許,乃遣左衞將軍王玄謨率衆討爽,領軍將軍栁元景、鎮軍將軍沈慶之討義宣。臧質下戍大雷,馳報義宣,抗表以誅地景爲名。遣軍就質,使爽與質會于江上。玄謨屯兵梁山。義宣率衆至尋陽,與質俱下。雍州刺史朱脩之不從義宣。臧質進計曰:“今萬人取南州,則梁山中絶;萬人守梁山,玄謨必不敢動。下官浮舟外江,直向石頭,此上策也。”義宣將從之,其諮議劉諶之曰:“質不求前驅,凶志難測,不如盡鋭攻梁山,事克,然後長驅,萬安之計也。”義宣乃止。義宣遣劉諶之就質,歩攻東壘。義宣進自蕪湖,赴梁山,屯兵西岸。玄謨拒質,駿將軍護之、薛安都又摧破之。義宣衆潰,因風放火,焚其舟艦。義宣閉船大泣,因而迸逸。走至江陵,荆州司馬笁超民具儀服迎之,左右相率潰叛,超民送付刺姦。朱脩之於獄殺之。

太安二年,駿攺年爲大明。駿於新亭造中興佛寺,設齋,忽有一僧形兒有異,衆皆愕然。問其名,荅云名惠明,從天安寺來。言竟,倐然而滅,乃攺爲天安寺。至天安初而彭城歸國。四年,駿遣其將殷孝祖宼濟州,高宗遣清水公封敕文等擊走之,又詔征西將軍支豹子擊孝祖於清東。五年,豹子還,遂掠地至高平,大獲而還。

駿以其南兖州刺史竟陵王誕得士庶之心,内畏忌之。誕不自安,乃治城多聚粮仗。駿大怒,貶誕爵爲侯,遣兖州刺史垣閬、給事中戴明寳討之。誕遣衆出戰,斬垣閬。誕表駿曰:“往年元凶禍逆,陛下入討,臣背凶赴順,可謂常節。及丞相構難,臧魯恊從,朝野怳忽,咸懷憂懼。陛下欲建百官羽儀星馳推奉,臣前後固執,末方賜從。社稷獲全,是誰之力?陛下接遇殷勤,屢加崇寵,驃騎、揚州,旬月移授。恩秩頻煩,復賜徐兖,仰屈皇輿,遠相餞送。臣一遇之感,此何以忘,庶希偕老,永相娱慰。豈謂陛下信用讒言,遂令小人來相掩襲。不任枉酷,即加誅揃,雀鼠貪生,仰違詔敕。令親勒部曲,鎭扞徐兖。昔縁何福,同生皇家;今有何罪,便成胡越。陵鋒奮戈,万没豈顧,定蕩之期,兾在旦夕。右軍、宣簡,爰及武昌,皆以無罪,並遇枉酷。臣有何過,復致於此?陛下宫闈之醜,豈可一二。臨紙悲塞,不止所言。”駿以沈慶之前軍討之,親勞軍人,賜以金帛。慶之軍敗退,傷者十四五。駿大怒,將自往。乆乃拔之,斬誕傳首。誕母殷、妻徐並自殺。城内誅者數千人,或先鞭殺而行戮。並移首於石頭南岸,以爲京觀,至於風晨兩夜,輒聞哀號之響。

駿淫亂無度,蒸其母路氏,穢汙之聲,布於歐越。東揚州刺史顏竣恃舊,每戲弄之,駿慙怒殺竣。和平元年七月,駿使其散騎常侍明僧暠朝貢。二年三月,又使其散騎常侍尹顯朝貢。駿雍州刺史、海陵王休茂謀將除駿,參軍尹玄慶斬休茂。是歲,凡諸郡士族婚官黠雜者,悉黜爲將吏,而人情驚怨,並不服役,逃竄山湖,聚爲宼盗。侍中沈懷文苦諫不納。三年三月,駿使其散騎常侍嚴靈護朝貢。以沈懷文數直諫,付廷尉殺之。駿寵姬殷死,贈貴妃,謚曰宣。及葬龍山,給鑾輅、九旒、黃屋、左纛、羽葆、鼓吹、班劎、虎賁。龍轜之麗,功妙万端,山池雲鳳之屬,皆裝以衆寳,繡帷珠帶,重鈴疊眊,儀服之盛,古今尠有。駿自殷死,常懷悲惻,神情罔罔,廢棄政事。或親至殷靈牀,酌奠酒飲之,旣而慟哭流連,不能自反。其耽惛若此。四年,獵于烏江之榜口,又游湖縣之滿山,並與母同行,宣淫肆意。五年,三吴大飢,人食草木皮葉,親屬玄相販鬻,刼掠蜂起,死者不可勝數。是年駿死。

子子業立,性尤凶悖。其母疾篤,遣呼子業,子業曰:“病人閒多鬼,那可往?”其母怒,語侍者曰:“將刀來破我腹,那得生如馨兒!”六年,攺爲永光。以奄人華願兒爲散騎常侍,遊止必同。越騎校尉戴法興屢相裁割,願兒深以爲?。或謂法興爲眞天子,子業爲贗天子,願兒具以聞,子業乃殺法興。驃騎將軍柳元景、尚晝左僕射顔師伯欲癈子業,立太宰義恭,以告沈慶之,慶之告子業。子業出兵誅義恭,遂刳剔支體,抽裂心藏,挑其眼睛,投之蜜中,謂之鬼目粽。又殺柳元景、顔師伯,并諸子及弟姪。乃攺年爲景和。子業除去䘮禮,服錦縠之衣。以石頭城爲長樂宫,東城爲未央宫,北邸爲建章宫,南宅爲長楊宫。子業自以昔在東宫,不爲駿所愛,及即位,常欲毁其墓。乃遣發駿所寵殷氏冢。殷死,駿爲之造新安寺,於是壞之後,欲誅諸遠近尼僧。遣使殺其新安王子鸞,臨死歎曰:“惟願後身不復生天生家!”義恭旣誅,徐州刺史義陽王昶大懼,遣典籖蘧法生啟求還建業。子業謂法生曰:“義陽謀反,我正欲誅之。”法生懼禍,走還彭城。子業遣沈慶之率師伐昶。法生至彭城,昶便繕甲,諸郡不從,昶知事不捷,遂來奔。

子業淫其姑,稱爲謝氏,爲貴?、夫人,加以殊禮,虎賁劎㦸,出警入蹕,鑾輅龍旂,在貴妃之上,即義隆第十女,其新蔡長公主也。子業矯云主䘮,空設䘮事,而實納之。時其姊山隂主大見愛狎,淫恣過度,謂子業曰:“妾與陛下男女雖殊,俱託體先帝,陛下六宫百數,而妾惟一駙馬,事不均平,乃可如此。”子業爲主置面首左右三十人,進爵會稽郡長公主,秩同郡王,食湯沐邑二千户,給鼓吹一部,加班劎二十人,每出遊,與羣臣陪乗。吏部禇淵以有風兒,子業使淵侍主。子業皆令廟别畫其祖父形像,曾入裕廟,指裕像曰:“此渠大英雄,生擒數天子。”次入義隆廟,指義隆像曰:“此渠亦不惡,但暮年中不免兒斫去頭。”次入其父駿廟,指駿像曰:“此渠大好色,不擇尊卑。”顧謂左右曰:“渠大䪥鼻,如何不之?”即令畫工䪥駿象鼻。其父子淫悖,書契所無也。子業又殺沈慶之,撫軍諮議參軍何邁,即其新蔡主壻。

其湘東王彧及建安王休仁、山陽山休祐常被猜忌,並欲誅之。休仁每以調謔恱之,故得推遷不死。彧、休祐形體肥大,遂以籠盛稱之,彧尤肥,號曰“猪王”。廷尉劉矇妾懷孕,子業迎入宫,冀其生男,立爲太子,及其生子,遂爲大赦。子業召其南平王鑠妃江氏偶諸左右,江不從。子業曰:“若不從,當殺汝三子。”江猶不從,乃鞭一百,殺其子敬猷等。巫覡云“湘州有天子氣”,子業將南行以厭之,未行前,欲悉誅諸叔。時彧被拘袐書省,與子業左右阮佃夫等謀廢子業。子業出華林園,共巫竹林堂前射鬼。佃夫時爲内監,乃以告外監典事朱幼、主衣壽寂之、細鎧主妾產之等,寂之抽刃而前,産之繼進。子業引弓射寂之,不中,寂之乃斬其首。

彧旣誅子業,憂遽不知所爲。休仁推立彧。彧時失履,徒跣登西堂,備天子儀服,呼諸大臣入見,事無巨細,稱令施行。彧以豫章王子尚及山隂主爲子業所狎,殺之。十二月,僭即帝位,攺年爲泰始。

先是,子業敕其弟子勛曰:“聞汝與何邁謀共廢我,汝自量體氣何如孝武?尋當遣使送藥與汝。”子勛長史鄧琬與錄事參軍陶亮等起兵,遣其黨俞伯奇出頓大電,巴東太守孫仲之至于平石,與陶亮並統前軍。始彧未知子勛起兵,加子勛車騎將軍、儀同三司。符至尋陽,鄧琬乃投於地,攘袂而起曰:“殿下當開端門,何黃閤之有!”與陶亮等徵兵馳檄,建牙於桑厄。時雍州刺史袁顗便勸子勛即位,琬乃立宗廟,設壇場,造乗輿法服,立子勛爲天子,卽位江州,號義嘉元年。子勛以袁顗爲尚書左僕射,鄧琬爲尚書右僕射,左司馬張恱爲領軍將軍、吏部尚書,州郡並加爵號。彧乃遣領軍將軍王玄謨討復遣其將沈攸之、劉靈出據虎檻。初彧聞四方反亂,憂遽不知所爲,休仁請前鋒決勝,於是始有防禦之軍。攸之軍至江州,斬子勛。彧慮子勛弟松滋侯子房等年大終不相服,休仁遂勸除之,因誅駿舅子路,休之等,以陷子房兄弟。於是殺駿子安陸王子綏及子房、臨海王子瑱、永嘉王子仁、始安王子眞、邵陵王子元、淮南王子孟、臨賀王子産、晉熈王子輿及子起、子期、子恱、子頓。初,駿二十八男,其餘先早夭,及子業殺子鸞等,至是盡殪之矣,其骨肉相殘若此之甚。

彧南新蔡太守常珍奇奉啓請降,顯祖詔遣西河公元石、京兆侯張窮奇率軍援之。皇興元年正月,彧遣其散騎常侍貝思、散騎侍郎崔小白朝貢。初,彧遣其鎭軍張永、領軍沈攸之以大衆迎其徐州刺史旌安都。安都聞永將發,乃遣信請降。顯祖詔慱陵公尉元、城陽公孔伯恭玄騎二万救之。永等。前後奮擊,斬首凍没死者不可勝數。又其兖州刺史畢衆敬亦來降款,至是,徐兖及淮西諸郡、青齊二州相尋歸附。彧又遣其中領軍沈攸之、太子左衞率劉勔宼彭城,兖州刺史申纂守無鹽。時薛安都略有廣平、順陽、義成、扶風諸郡。沈攸之至下邳,與元等戰敗而走。初,彧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崔道固並請歸順,詔遣征南大將軍慕容白曜率衆援之。文秀等復叛歸彧。白曜進軍圍城。二年,克歷城,獲道固。彧遣其員外散騎常侍李豐朝貢。彧遣沈文秀弟文靜海道救青州,文靜至東萊之不期城,白曜遣軍克之。尋獲東陽城。彧遣其員外散騎常侍王希溳朝貢。四年六月,彧又遣員外散騎常侍劉航朝貢。

延興元年,彧於巖山射雉,休祐從在後,與其左右相失。彧遣壽寂之率諸壯士追躡休祐,蹴令墜馬,拉而殺之,乃揚聲曰:“驃騎墮馬死。”召司徒休仁宿尚書下省,鴆而殺之。

自彧立之後,民庶凋弊,而宫殿器服多更興造。初其即位,軍人多被超越,或有不與戎勤,寄名受賞。阮佃夫等並被信委,凡所談笑,言無不行,抽進阿黨,咸受不次之位。故佃夫左右,乃有四軍、五校、羽林、給事等官,皆市井傭販之人,諂附而獲。至綱紀不立,風政頽弊,境内多難,民庶嗷然。遂廣募義勇,置爲部曲。於是官品淪褫,士人人渾亂,民衆顒顒,咸願來奔矣。

彧遣其司州刺史垣叔通爲益州刺史,叔通極爲聚歛,蜀還之貨過數千金,知彧好財,先送家資之半,彧猶嫌少。及叔通至建業,遣詣廷尉,彧先令獄官留之於訊堂,彌旬不得出。叔通於是悉送其財,然後原遣。凡蠻夷不受鞭罰,輸財贖罪,謂之賧,時人謂叔通被賧刺史。彧甞宫内大集而裸婦人觀之,以爲忻笑。其妻王氏以扇鄣靣,獨無所言。彧怒曰:“外舍家寒乞,今共爲笑樂,何獨不視!”王曰:“爲樂之事,其方自多,豈有姑姊妹集聚,而祼婦人形體,以此爲樂!外舍之爲忻,適與此不同。”彧大怒,遣王起去。彧末年好事鬼神,多所忌諱,言語文書有禍敗凶䘮及疑似之言應回避者數百千品,有犯必加罪戮。改騧馬字爲馬邊瓜,以“騧”似“禍”字故也。嘗以南苑借張永,言且給三百年,期訖更申。其事皆如此。又以宣陽門之名不善,甚諱之。其太后停屍漆牀,移出東宫,見之怒甚,免中庶子官,職局以下坐死者數十人。内外常慮犯悮,人不自保。移牀治壁,必祭土神,文士爲辭,祝事如十八祭。又更忍虐好殺,左右失旨忤意,往往有刳斮斷截者。時遣窺覘淮泗,軍旂不息,荒弊積乆,府藏空虚,内外百官,普斷禄俸。而彧奢費過度,務爲彫侈,每所造制,必爲正御三十、副御三十、次副三十,須一物輒造九十枚。境内騷然,人不堪命。

彧又以壽寂之有膽決,乃殺之。又追降休仁、休祐爲庶人,絶其屬籍,諸子徒遠郡。休祐母邢、妻江,付廷尉殺之。遣員外散騎侍郎田廉、員外散騎侍郎祖德朝貢。又殺其色陵王休若。攺年爲泰豫。又遣田廉及員外散騎侍郎劉惠秀朝貢。彧又殺太子太傳王景文,畏其族盛故也。

彧死,子昱僭立,攺爲元徽。昱遣員外散騎常侍田惠紹、員外散騎侍郎劉惠秀朝貢。

其司空桂陽王休範奔尋陽舉兵,右衞將軍蕭道成率衆軍出頓新亭。越騎校尉張苟兒斬休範首,其左右皆散,道成遣送其首,塗中遇賊,遂棄於水中。休範之徒乃詐曰:“殿下猶在新亭。”於是士庶奔馳候迎。是夜,休範將士墨騾等又攻新亭東廂,休範參軍江珉等破二縣六署,竊掠金帛,放諸徒隷。由是徒衆後盛,燒東宫津陽門,乃領軍右府。昱將陳顯逹率所領至杜姥宅,破墨騾軍主全景淵。進平白壁,宣陽、津陽二門,斬墨騾等。昱遣其員外散騎常侍明曇徽、員外散騎侍郎江山圖朝貢。五年,又遣員外散騎常侍李祖、員外散騎侍郎魚長耀朝貢。

承明初,昱建平王景素據京口叛昱,昱遣蕭道成前軍將車周盤龍、殿中將軍張倪奴討之,攻陷京口,斬景素。

太和初,昱以其母數諫責之,遂使太醫煑藥欲鴆之。左右止之曰:“若行此事,官便應作孝,豈復得出入狡獪。”昱曰:“汝語大有理。”乃止。初昱母陳氏,本李道兒妾,彧納之,生昱,故世中皆呼昱爲李氏子,昱每自稱李將軍,或自名爲李統。昱直閤將軍申伯宗、歩兵校尉朱幼、司徒左長史沈勃等欲廢昱,昱親率羽林兵掩之,乃躬運矛鋋,手殺勃等,闔門嬰稚,莫不臠截。昱狂走逸遊,不捨晝夜,腹心所寄數十許人,並執兵刃爲人之牙瓜,路行逢人,便加斫刺,或入人家刼略財賄,往來倏忽,狀若鬼魅。建業惶振,並重關自守。又搥拍鍼鑿錐鋸之屬,常以自隨,或有忤意,輒加酷暴,搥隂刺心剖腹之誅,日有十數。常見卧屍流血,然後爲樂,無所誅害,則憂思草草。於耀靈殿上養驢數十頭,造露車,以銀爲校具,或乘以出入。著小袴衫,帶挾刀劎。與營署女子通好,自齎私服贈之。常入鑪肆飲酒,輒與左右歌唱,略民鷄犬,躬自屠割。内外畏惡,人不自何。昱往新安寺,夕乃還殿,寢於氈幄。昱左右楊玉夫、楊万年等見其醉眠,乃於幄斬之。左右陳奉伯稱刺開承明門出,送首於直閤王敬則,夜送昱首與中領軍蕭道成。道成率左右數十數人,稱昱行還,開承明門入殿,云其皇太后令廢昱爲蒼梧王,立昱弟揚州刺史安成王準。

初,彧晚年痿疾,不能内御,諸弟姬人有懷孕者,輒取以入宫,及生男,皆殺其母而與其宫人所愛者養之。準即桂陽王休範子也。

荆州刺史沈攸之興兵討道成。準改年爲昇明。遣其員外散騎常侍李祖、員外散騎侍郎陶貞寳赴國訃,井貢方物。準司徒袁粲、丹陽尹劉秉、中領軍劉韞、前湘州刺史王藴等以道成專恣,潛謀圖之,共推粲爲主,要引沈攸之以爲外援。丹楊丞王遜告道成,並斬之。準遣員外散騎常侍何僴、員外散騎侍郎孔逷朝貢。三年正月,準遣其員外散騎常侍殷靈誕、員外散騎侍郎苟昭先朝貢。準尋禪位於道成,居于東邸。道成僭立,封準汝隂郡王,尋死於丹楊。

史臣曰:桓玄侏張,馮、劉乃厥。窮凶極迷,爲天下笑,其夷、楚之常性乎?

列傳第八十五 魏書九十七

浏览 1
点赞
评论
收藏
分享

手机扫一扫分享

举报
评论
图片
表情
推荐
点赞
评论
收藏
分享

手机扫一扫分享

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