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紀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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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2:02
唐紀十四
太宗文武大聖大廣孝皇帝下之上
貞觀十九年六月丁酉,李丗勣攻白巖城西南,上臨其西北。城主孫代音濳遣腹心請降,臨城投刀鉞為信,且曰:奴願降。城中有不從者,上以唐幟與其使曰:必降者,宜建之城上。代音建幟,城中人以為唐兵已登城,皆從之。上之克遼東也,白巖城請降,既而中悔,上怒其反覆,令軍中曰:得城,當悉以人物賞戰士。李丗勣見上將受其降,帥甲士數十人請曰:士卒所以爭冒矢石,不顧其死者,貪虜獲耳。今城垂拔,柰何更受其降,孤戰士之心。上下馬謝曰:將軍言是也。然縱兵殺人而虜其妻孥,朕所不忍。將軍麾下有功者,朕以庫物賞之,庶因將軍贖此一城。丗勣乃退,得城中男女萬餘口。上臨水設幄受其降,仍賜之食,八十以上賜帛有差。它城之兵在白巖者,悉慰諭,給糧仗,任其所之。先是,遼東城長史為部下所殺,其省事奉其妻子奔白巖。上憐其有義,賜帛五匹,為長史造靈輿,歸之平壤。以白巖城為巖州,以孫代音為刺史。契苾何力瘡重,上自為傅藥,推求得刺何力者髙突勃,付何力,使自殺之。何力奏稱:彼為其主冐白刃刺臣,乃忠勇之士也。與之?不相識,非有怨讎。遂捨之。?莫離支遣加尸城七百人戍蓋牟城,李丗勣盡虜之,其人請從軍自效,上曰:汝家皆在加尸,汝為我戰,莫離支必殺汝妻子。得一人之力而滅一家,吾不忍也。戊戌,皆廩賜遣之。己亥,以蓋牟城為蓋州。丁未,車駕發遼東。丙辰,至安市城,進兵攻之。丁巳,髙麗北部耨薩延壽惠眞帥髙麗、靺鞨兵十五萬救安市。上謂侍臣曰:今為延壽䇿有三:引兵直前,連安市城為壘,據髙山之險,食城中之粟,縱靺鞨掠吾牛馬,攻之不可猝下。欲歸則泥潦為阻,坐困吾軍,上䇿也;拔城中之衆,與之宵遁,中䇿也;不度智能,來與吾戰,下䇿也。卿曹觀之,彼必出,下䇿,成擒在吾目中矣。髙麗有對盧年老習事,謂延壽曰:秦王内芟羣雄,外服戎狄,獨立為帝,此命丗之材。今舉海內之衆而來,不可敵也。為吾計者,莫若頓兵不戰,曠日持乆,分遣竒兵,斷其運道。糧食既盡,求戰不得,欲歸無路,乃可勝也。延壽不從,引軍直進,去安市城四十里,上猶恐其低徊不至,命左衛大將軍阿史那社爾將突厥千騎以誘之,兵始交而偽走。髙麗相謂曰:易與耳!競進乗之。至安市城東南八里,依山而陳。上悉召諸將問計,長孫无忌對曰:臣聞臨敵將戰,必先觀士卒之情。臣適行經諸營,見士卒聞髙麗至,皆拔刀結斾,喜形於色,此必勝之兵也。陛下未冠,身親行陳,凡出竒制勝,皆上禀聖謀,諸將奉成筭而已。今日之事,乞陛下指蹤。上笑曰:諸公以此見讓,朕當爲諸公商度。乃與无忌等從數百騎,乘髙望之,觀山川形勢,可以伏兵。及出入之所。髙麗、靺鞨合兵爲陳,長四十里。江夏王道宗曰:髙麗傾國以拒王師,平壤之守必弱。願假臣精卒五千,覆其本根,則數十萬之衆,可不戰而降。上不應,遣使紿延壽曰:我以爾國彊,臣弑其主,故來問罪。至於交戰,非吾本心。入爾境,芻粟不給,故取爾數城,俟爾國修臣禮,則所失必復矣。延壽信之,不復設備。上夜召文武計事,命李丗勣將歩騎萬五千陳於西嶺,長孫无忌將精兵萬一千爲竒兵,自山北出於狹谷,以衝其後;上自將歩騎四千,挾鼓角,偃旗幟,登北山。上敕諸軍,聞鼔角,齊出奮擊,因命有司張受降幕於朝堂之側。戊午,延壽等獨見李丗勣布陳,勒兵欲戰。上望見无忌軍塵起,命作鼔角,舉旗幟,諸軍鼔譟並進。延壽等大懼,欲分兵禦之,而其陳已亂,㑹有雷電,龍門人薛仁貴著竒服,大呼陷陳,所向無敵,髙麗兵披靡,大軍乗之,髙麗兵大潰,斬首二萬餘級。上望見仁貴,召見,拜游擊將軍。仁貴,安都之六丗孫,名禮,以字行。延壽等將餘衆依山自固,上命諸軍圍之,長孫无忌悉撤橋梁,斷其歸路。己未,延壽、惠眞帥其衆三萬六千八百人請降,入軍門,膝行而前,拜伏請命。上語之曰:東夷少年,跳梁海曲,至於摧堅決勝,故當不及老人。自今復敢與天子戰乎!皆伏地不能對。上簡耨薩巳下酋長三千五百人,授以戎秩,遷之内地,餘皆縱之,使還平壤,皆䨇,舉手以顙頓地,歡呼聞數十里外,収靺鞨三千三百人,悉阬之,獲馬五萬匹,牛五萬頭,鐵甲萬領,佗器械稱是。髙麗舉國大駭。後黄城、銀城皆自拔遁去,數百里無復人煙。上驛書報太子,仍與髙士廉等書曰:朕為將如此,何如?更名所幸山曰駐蹕山。秋七月辛未,上徙營安市城東嶺。己卯,詔標識戰死者尸,俟軍還。與之俱歸。戊子,以髙延壽為鴻臚卿,髙惠眞為司農卿。張亮軍過建安城下,壁壘未固,士卒多岀樵牧,髙麗兵奄至,軍中駭擾。亮素怯,踞胡床,直視不言,將士見之,更以為勇。揔管張金樹等鳴鼔勒兵擊髙麗,破之。八月甲辰,候騎獲莫離支諜者,髙竹離反接詣軍門。上召見,解縳問曰:何瘦之甚?對曰:竊道閒行,不食數日矣。命賜之食,謂曰:爾為諜,冝速反命,為我寄語莫離支,欲知軍中消息,可遣人徑詣吾所,何必間行辛苦也!竹離徒跣,上賜屩而遣之。丙午,徙營於安市城南。上在遼外,凡置營,但明斥候,不為塹壘,雖逼其城,髙麗終不敢出為宼抄,軍士單行野宿,如中國焉。上之將伐髙麗也,薛延陀遣使入貢,上謂之曰:語爾可汗:今我父子東征髙麗,汝能為宼冝亟來。眞珠可汗惶恐,遣使致謝,且請發兵助軍,上不許。及髙麗敗於駐蹕山,莫離支使靺鞨說眞珠,啗以厚利,眞珠懾服不敢動。九月,壬申,眞珠卒,上為之發哀。初,眞珠請以其庶長子曵莽為突利失可汗,居東方,統雜種;嫡子拔灼為肆葉護可汗,居西方,統薛延陀。詔許之,皆以禮冊命。曵莾性躁擾,輕用兵,與拔灼不恊。眞珠卒來㑹䘮,既葬,曵莾,恐拔灼圖已,先還所部,拔灼追襲殺之,自立為頡利俱利薛沙多彌可汗。 上之克白巖也,謂李丗勣曰:吾聞安市城險而兵精,其城主材勇,莫離支之亂,城守不服,莫離支擊之不能下,因而與之,建安兵弱而糧少,若出其不意,攻之必克。公可先攻建安,建安下,則安市在吾腹中,此兵法所謂城有所不攻者也。對曰:建安在南,安市在北,吾軍糧皆在遼東。今踰安市而攻建安,若賊斷吾運道,將若之何?不如先攻安市,安市下,則鼔行而取建安耳。上曰:以公為將,安得不用公?䇿勿誤吾事。丗勣遂攻安市。安市人望見上旗蓋,輒乗城鼔譟。上怒,丗勣請克城之日,男女皆阬之。安市人聞之,益堅守,攻乆不下。髙延壽、髙惠眞請於上曰:奴既委身大國,不敢不獻其誠,欲天子早成大功,奴得與妻子相見,安市人,顧惜其家,人自為戰,未易猝拔。今奴以髙麗十餘萬衆,望旗沮潰,國人膽破。烏骨城耨薩老耄,不能堅守,移兵臨之,期至夕克。其餘當道小城,必望風奔潰,然後収其資糧,鼔行而前,平壤必不守矣。羣臣亦言張亮兵在沙城,召之信宿可至。乗髙麗兇懼,併力拔烏骨城,度鴨緑水,直取平壤,在此舉矣。上將從之。獨長孫无忌以爲:天子親征,異於諸將,不可乗危徼幸。今建安、新城之虜,衆猶十萬,若向烏骨,皆躡吾後,不如先破安市,取建安,然後長驅而進,此萬全之䇿也。上乃止。諸軍急攻安市。上聞城中雞□聲,謂李丗勣曰:圍城積乆,城中煙火日微,今雞彘甚喧,此必饗士,欲夜出襲我。冝嚴兵備之。是夜,髙麗數百人縋城而下。上聞之,自至城下,召兵急擊,斬首數十級,髙麗退走。江夏王道宗督衆築土山於城東南隅,浸逼其城,城中亦増髙其城以拒之。士卒分畨交戰,日六七合,衝車礮石,壊其樓堞,城中隨立木栅以塞其缺。道宗傷足,上親爲之針,築山晝夜不息,凡六旬,用功五十萬。山頂去城數丈,下臨城中,道宗使果毅傳伏愛將兵屯山頂以備敵,山頽壓城,城崩㑹。伏愛私離所部,髙麗數百人從城缺出戰,遂奪據土山,塹而守之。上怒,斬伏愛以徇,命諸將攻之,三日不能克。道宗徒跣詣旗下請罪,上曰:汝罪當死,但朕以漢武殺王恢,不如秦穆用孟明,且有破蓋牟遼東之功,故特赦汝耳。上以遼左早寒,草枯水凍,士馬難乆留,且糧食將盡,癸未,敕班師。先拔遼、蓋二州户口渡遼,乃耀兵於安市城下而旋,城中皆屏跡不出。城主登城拜辭,上嘉其固守,賜縑百匹,以勵事君。命李丗勣、江夏王道宗將歩騎四萬為殿。乙酉,至遼東。丙戌,渡遼水,遼澤泥潦,車馬不通,命長孫無忌將萬人翦草塡道,水深處以車為梁,上自繫薪於馬鞘以助役。冬,十月,丙申朔,上至蒲溝駐馬,督填道諸軍度渤錯水,暴風雪,士卒沾濕,多死者,敕然火於道以待之。凡征髙麗,拔玄菟、横山、蓋牟、磨米,遼東白巖、卑沙、麥、谷、銀山、後黄十城,徙遼、蓋、巖三州户口入中國者七萬人。新城、建安、駐蹕三大戰,斬首四萬餘級,戰士死者幾二千人,戰馬死者什七八。上以不能成功,深悔之,歎曰:魏徴若在,不使我有是行也!命馳驛祀徴以少牢,復立所製碑,召其妻子詣行在勞賜之。丙午,至營州。詔遼東戰亡士卒骸骨並集柳城東南,命有司設太牢,上自作文以祭之,臨哭盡哀。其父母聞之,曰:吾兒死而天子哭之,死何所恨!上謂薛仁貴曰:朕諸將皆老,思得新進驍勇者將之,無如卿者。朕不喜得遼東,喜得卿也。丙辰,上聞太子奉迎將至,從飛騎三千人馳入臨渝闗,道逢太子。上之發定州也,指所御褐袍謂太子曰:俟見汝,乃易此袍耳。在遼左,雖盛暑流汗,弗之易。及秋穿敗,左右請易之,上曰:軍士衣多弊,吾獨御新衣,可乎?至是,太子進新衣,乃易之。諸軍所虜髙麗民萬四千口,先集幽州,將以賞軍士。上愍其父子夫婦離散,命有司平其直,悉以錢布贖為民,歡呼之聲,三日不息。十一月,辛未,車駕至幽州,髙麗民迎於城東,拜舞號呼,宛轉於地,塵埃彌望。庚辰,過易州境,司馬陳元璹使民於地室蓄火種蔬而進之。上惡其諂,免元璹官。丙戌,車駕至定州。丁亥,吏部尚書楊師道坐所署用多非其才,左遷工部尚書。壬辰,車駕發定州。十二月辛丑,上病癰,御歩輦而行。戊申,至并州,太子為上吮癰,扶輦歩從者數日。辛亥,上疾瘳,百官皆賀。上之征髙麗也,使右領軍大將軍執失思力將突厥屯夏州之北,以備薛延陀。薛延陀多彌可汗既立,以上出征未還,引兵寇河南。上遣左武候中郎將長安田仁㑹與思力合兵擊之。思力羸形偽退,誘之深入,及夏州之境,整陳以待之,薛延陀大敗,追奔六百餘里,耀威磧北而還。多彌復發兵宼夏州。己未,敕禮部尚書江夏王道宗發朔、并、汾、箕、嵐、代、忻、蔚、雲九州兵鎮朔州;右衛大將軍代州都督薛萬徹、左驍衛大將軍阿史那社爾發勝、夏、銀、綏、丹、延、鄜、坊、石、隰十州兵鎮勝州;勝州都督宋君明,左武候將軍薛孤吳發靈、原、寧、鹽、慶五州兵鎭靈州,又令執失思力發靈、勝二州突厥兵,與道宗等相應。薛延陀至塞下,知有備,不敢進 ?。上留侍中劉洎輔皇太子於定州,仍兼左庶子、檢校民部尚書,揔吏、禮、户部三尚書事。上將行,謂洎曰:我今逺征,爾輔太子,安危所寄,宜深識我意。對曰:願陛下無憂,大臣有罪者,臣謹即行誅。上以其言妄發,頗怪之,戒曰:卿性踈而太健,必以此敗,深宜愼之。及上不豫,洎從内出,色甚悲懼,謂同列曰:疾勢如此,聖躬可憂。或?於上曰:洎言國家事不足憂,但當輔㓜主行伊、霍故事,大臣有異志者,誅之自定矣。上以為然。庚申,下詔稱:洎與人竊議,窺窬萬一,謀執朝衡,自處伊、霍,猜忌大臣,皆欲夷戮。冝賜自盡,免其妻孥。 中書令馬周攝吏部尚書,以四時選為勞,請復以十一月選,至三月畢。從之。 是歲,右親衛中郎將裴行方討茂州叛羌黄郎弄,大破之,窮其餘黨,西至乞習山,臨弱水而歸。
二十年春正月辛未,夏州都督喬師望、右領軍大將軍執失思力等擊薛延陀,大破之,虜獲二千餘人。多彌可汗輕騎遁去,部内騷然矣。 丁丑,遣大理卿孫伏伽等二十二人以六條廵察四方,剌史、縣令以下,多所貶黜,其人詣闕稱寃者,前後相屬。上令褚遂良類狀以聞,上親臨决,以能進擢者二十人,以罪死者七人,流以下除免者數百千人。 二月,乙未,上發并州。三月,己巳,車駕還京師。上謂李靖曰:吾以天下之衆困於小夷,何也?靖曰:此道宗所解。上顧問江夏王道宗,具陳在駐蹕時乗虚取平壤之言。上悵然曰:當時怱怱,吾不憶也。 上疾未全平,欲專保養,庚午,詔軍國機務並委皇太子處決。於是太子閒日聽政於東宫,既罷,則入侍藥膳,不離左右。上命太子蹔出遊觀,太子辭不願出。上乃置别院於寢殿側,使太子居之。禇遂良請遣太子旬日一還東宫,與師傅講道義,從之。上嘗幸未央宫,辟仗已過,忽於草中見一人帶横刀,詰之:曰:聞辟仗至,懼不敢出。辟仗者不見,遂伏不敢動。上遽引還,顧謂太子:茲事行之,則數人當死,汝於後速縱遣之。又嘗乗腰輿,有三衛誤拂御衣,其人懼,色變。上曰:此間無御史,吾不汝罪也。 陜人常德玄告刑部尚書張亮,養假子五百人,與術士公孫常語,云名應圖䜟。又問術士程公,頴云:吾臂有龍鱗起,欲舉大事,可乎?上命馬周等按其事,亮辭不服。上曰:亮有假子五百人,養此輩何爲?正欲反耳!命百官議其獄,皆言亮反,當誅。獨將作少匠李道?言亮反形未具,罪不當死。上遣長孫无忌、房玄齡就獄與亮訣曰:法者,天下之平,與公共之。公自不謹,與凶人往還,陷入於法,今將柰何!公好去!己丑,亮與公頴俱斬西市,籍沒其家。歲餘,刑部侍郎缺,上命執政妙擇其人,擬數人,皆不稱㫖,既而曰:朕得其人矣。往者李道?議張亮獄,云反形未具,此言當矣。朕雖不從,至今悔之。遂以道?為刑部侍郎。 閏月癸巳朔,日有食之。 戊戌,罷遼州都督府及巖州。 夏四月甲子,太子太保蕭瑀解太保,仍同中書門下三品。 五月甲寅,髙麗王藏及莫離支蓋金遣使謝罪,并獻二美女,上還之。金即蘇文也。 六月丁卯,西突厥乙毗射匱可汗遣使入貢,且請昬,上許之,且使割龜兹、于闐、踈勒、朱俱波、葱嶺五國以為聘禮。 薛延陀多彌可汗性?急,猜忌無恩,廢弃父時貴臣,專用已所親昵,國人不附。多彌多所誅殺,人不自安。回紇酋長吐迷度與僕骨、同羅共擊之,多彌大敗。乙亥,詔以江夏王道宗、左衛大將軍阿史那社爾為瀚海安撫大使;又遣右領衛大將軍執失思力將突厥兵,右驍衛大將軍契苾何力將涼州及胡兵,代州都督薛萬徹、營州都督張儉各將所部兵分道並進,以擊薛延陀。上遣校尉宇文法詣烏羅護靺鞨,遇薛延陀阿波設之兵於東境,法帥靺鞨擊破之。薛延陀國中驚擾,曰:唐兵至矣!諸部大亂。多彌引數千騎奔阿史德時健部落,廻紇攻而殺之,并其宗族殆盡,遂據其地。諸俟斤互相攻擊,爭遣使來歸命。薛延陀餘衆西走,猶七萬餘口,共立眞珠可汗兄子咄摩支為伊特勿失可汗,歸其故地。尋去可汗之號,遣使奉表,請居欝督軍山之北,使兵部尚書崔敦禮就安集之。敕勒九姓酋長,以其部落素服薛延陀種,聞咄摩支來,皆恐懼。朝議恐其為磧北之患,乃更遣李丗勣與九姓敕勒共圖之。上戒丗勣曰:降則撫之,叛則討之。己丑,上手詔:以薛延陀破滅,其敕勒諸部或來降附,或未歸服,令不乗機,恐貽後悔。朕當自詣靈州招撫。其去歲征遼東兵,皆不調發。時太子當從行,少詹事張行成上䟽,以為:皇太子從幸靈州,不若使之監國,接對百寮,明習庶政。既為京師重鎭,且示四方盛德,宜割私愛,俯從公道。上以為忠,進位銀青光禄大夫。 李丗勣至?督軍山,其酋長梯眞逹官帥衆來降。薛延陀咄摩支南奔荒谷,丗勣遣通事舍人蕭嗣業往招慰,咄摩支詣嗣業降。其部落猶持兩端,丗勣縱兵追擊,前後斬五千餘級,虜男女三萬餘人。秋,七月,咄摩支至京師,拜右武衛大將軍。 八月,甲子,立皇孫忠爲陳王。 己巳,上行幸靈州。 江夏王道宗兵既渡磧,遇薛延陀阿波逹官衆數萬拒戰,道宗擊破之,斬首千餘級,追奔二百里。道宗與薛萬徹各遣使招諭。敕勒諸部,其酋長皆喜,頓首請入朝。庚午,車駕至浮陽。廻紇、拔野古、同羅、僕骨、多濫葛、思結、阿跌、契苾、跌結、渾、斛薛等十一姓各遣使入貢,稱:薛延陀不事大國,暴虐無道,不能與奴等爲主,自取敗死,部落鳥散,不知所之。奴等各有分地,不從薛延陀去,歸命天子,願賜哀憐,乞置官司,養育奴等。上大喜。辛未,詔廻紇等使者宴樂,頒賚拜官,賜其酋長璽書,遣右領軍中郎將安永壽報使。壬申,上幸漢故甘泉宫,詔以戎狄與天地俱生,上皇並列,流殃構禍,乃自運?。朕聊命偏師,遂擒頡利。始弘廟略,已滅延陀。鐵勒百餘萬户,散處北溟,逺遣使人,委身內屬,請同編列,並為州郡。混元以降,殊未前聞,宜備禮告廟,仍頒示普天。 庚辰,至涇州。丙戌,踰隴山,至西瓦亭,觀馬牧。九月,上至靈州,敕勒諸部俟斤遣使相繼詣靈州者數千人,咸云:願得天至尊爲奴等爲可汗,子子孫孫常為天至尊奴,死無所恨!甲辰,上為詩序其事曰:雪恥酬百王,除凶報千古。公卿請勒石於靈州,從之。 特進、同中書門下三品、宋公蕭瑀性狷介,與同僚多不合,嘗言於上曰:房玄齡與中書門下衆臣朋黨不忠,執權膠固,陛下不詳知,但未反耳。上曰:卿言得無太甚?人君選賢才以為股肱心膂,當推誠任之。人不可以求備,必捨其所短,取其所長。朕雖不能聦明,何至頓迷臧否,乃至於是!瑀內不自得,既數忤㫖,上亦銜之,但以其忠直居多,未忍廢也。上嘗謂張亮曰:卿既事佛,何不出家?瑀因自請出家,上曰:亦知公雅好桑門,今不違公意。瑀須臾復進曰:臣適思之,不能出家。上以瑀對羣臣發言反覆,尤不能平。㑹稱足疾不朝,或至朝堂而不入見。上知瑀意終怏怏,冬,十月,手詔數其罪曰:朕於佛教,非意所遵。求其道者,未驗福於將來;修其教者,翻受辜於既徃。至若梁武窮心於釋氏,簡文銳意於法門,傾帑藏以給僧祗,殫人力以供塔廟。及乎三淮沸浪,五嶺騰煙,假餘息於熊蹯,引殘魂於雀?,子孫覆亡而不暇,社稷俄頃而爲墟,報施之徵,何其謬也!瑀踐覆車之餘軌,襲亡國之遺風,弃公就私,未明隱顯之際;身俗口道,莫辨邪正之心。修累葉之殃源,祈一躬之福本,上以違忤君主,下則扇習浮華。自請出家,尋復違異。一廻一惑,在於瞬息之間;自可自否,變於帷扆之所。乖棟梁之體,豈具瞻之量乎!朕隱忍至今,瑀全無悛改,可商州刺史,仍除其封。 上自髙麗還,蓋蘇文益驕恣,雖遣使奉表,其言率皆詭誕;又待唐使者倨慢,常窺伺邊隙,屢敕令勿攻新羅,而侵陵不止。壬申,詔勿受其朝貢,更議討之。 丙戌,車駕還京師。 冬十月己丑,上以幸靈州往還冒寒疲頓,欲於歲前專事保攝。十一月己丑,詔祭祀、表䟽胡客、兵馬宿衛行魚契,給驛,授五品以上官及除解決死罪皆以聞,餘並取皇太子處分。 十二月己丑,羣臣累請封禪,從之。詔造羽衛送洛陽宫。戊寅,廻紇俟利發吐迷度、僕骨俟利發歌濫拔延、多濫葛俟斤末拔、野古俟利發屈利失、同羅俟利發時健啜、思結酋長烏碎及渾、斛薛、奚結、阿跌、契苾、白霫酋長皆來朝。庚辰,上賜宴於芳蘭殿,命有司厚加給待,每五日一會。 癸未,上謂長孫无忌等曰:今日吾生日,丗俗皆為樂,在朕飜成傷感。今君臨天下,冨有四海,而承歡膝下,永不可得,此子路所以有負米之恨也。詩云:哀哀父母,生我劬勞。柰何以劬勞之日,更為宴樂乎!因泣數行下,左右皆悲。 房玄齡嘗以微譴歸第,禇遂良,上䟽以為:玄齡自義旗之始,翼賛聖功,武德之季,冒死決䇿。貞觀之?,選賢立政,人臣之勤,玄齡為最。自非有罪在不赦,搢紳同尤,不可遐弃。陛下若以其衰老,亦當諷諭使之致仕,退之以禮,不可以淺鮮之過,弃數十年之勲舊。上遽召出之。頃之,玄齡復避位還家。乆之,上幸芙蓉園,玄齡敕子弟汛掃門庭,曰:乗輿且至。有頃,上果幸其第,因載玄齡還宫。
二十一年春正月,開府儀同三司申文獻公髙士廉疾篤,辛卯,上幸其第,流涕與訣。壬辰,薨。上將往哭之,房?齡以上疾新愈,固諌。上曰:髙公非徒君臣,兼以故舊姻戚,豈得聞其喪不往哭乎?公勿復言。帥左右自興安門出。長孫无忌在士廉䘮所,聞上將至,輟哭,迎諌於馬首曰:陛下餌金石於方不得臨䘮柰,何不為宗廟蒼生自重!且臣舅臨終遺言,深不欲以北首夷衾,輒屈鑾駕。上不聽。无忌中道伏卧,流涕固諫,上乃還。入東苑,南望而哭,涕下如雨。及柩出横橋,上登長安故城西北樓,望之慟哭。 丙申,詔以廻紇部為瀚海府,僕骨為金微府,
多濫葛為燕然府,拔野古為幽陵府,同羅為龜林府,思結為盧山府,渾為臯蘭州,斛薛為髙闕州,奚結為雞鹿州,阿跌為雞田州,契苾為榆溪州。思結别部為蹛林州,白霫為窴顔州,各以其酋長為都督、刺史,各賜金銀繒帛及錦袍。敕勒大喜捧戴,歡呼拜舞,宛轉塵中。及還,上御天成殿宴,設十部樂而遣之。諸酋長奏稱:臣等既為唐民,往來天至尊所,如詣父母,請於回紇以南、突厥以北開一道,謂之參天可汗道,置六十八驛,各有馬及酒肉以供過使,歲貢貂皮以充租賦。仍請能屬文人使為表䟽。上皆許之。於是北荒悉平。然廻紇、吐迷度己私自稱可汗,官號皆如突厥故事。 丁酉,詔以明年仲春有事泰山,禪社首,餘並依十五年議。 二月丁丑,太子釋奠于國學 上。將復伐髙麗,朝議以爲:髙麗依山爲城,攻之不可猝拔。前大駕親征,國人不得耕種,所克之城,悉收其榖。繼以旱災,民太半乏食。今若數遣偏師,更迭擾其疆埸,使彼疲於奔命,釋耒入堡,數年之間,千里蕭條,則人心自離,鴨緑之北,可不戰而取矣。上從之。三月,以左武衛大將軍牛進逹爲青丘道行軍大揔管,右武候將軍李海岸副之,發兵萬餘人,乗樓舩自萊州汎海而入。又以太子詹事李丗勣爲遼東道行軍大揔管,右武衛將軍孫貳朗等副之,將兵三千人,因營州都督府兵自新城道入。兩軍皆選習水善戰者配之。 辛卯,上曰:朕於戎狄所以能取古人所不能取,臣古人所不能臣者,皆順衆人之所欲故也。昔禹帥九州之民,鑿山槎木,䟽百川注之海,其勞甚矣,而民不怨者,因人之心,順地之勢,與民同利故也。 是月,上得風疾,苦京師盛暑,夏,四月,乙丑,命修終南山太和廢宫為翠微宫。 丙寅,置燕然都護府,統瀚海等六都督、臯蘭等七州,以楊州都督府司馬李素立為之。素立撫以恩信,夷落懐之,共率馬牛為獻,素立唯受其酒一盃,餘悉還之。 五月戊子,上幸翠微宫。冀州進士張昌齡獻翠微宫頌,上愛其文,命於通事舍人裏供奉?。昌齡與進士王公治皆善屬文,名振京師,考功貟外郎王師旦知貢舉,黜之,舉朝莫曉其故。及奏第,上怪無二人名,詰之,師旦對曰:二人雖有辭華,然其體輕薄,終不成令器。若置之髙第,恐後進效之,傷陛下雅道。上善其言。 壬辰,詔百司依舊啓事皇太子。 庚辰,上御翠微殿,
問侍臣曰:自古帝王雖平定中夏,不能服戎狄。朕才不逮古人,而成功過之,自不諭其故。諸公各帥意以實言之。羣臣皆稱陛下功德如天地萬物,不得而名言。上曰:不然。朕所以能及此者,止由五事耳。自古帝王多疾勝己者,朕見人之善,若己有之,人之行能,不能兼備,朕常弃其所短,取其所長。人主往往進賢則欲寘諸懐,退不肖則欲推諸壑。朕見賢者則敬之,不肖者則憐之,賢不肖各得其所。人主多惡正直,隂誅顯戮,無代無之。朕踐祚以來,正直之士比肩於朝,未嘗黜責一人。自古皆貴中華,賤夷狄,朕獨愛之如一,故其種落皆依朕如父母。此五者,朕所以成今日之功也。顧謂褚遂良曰:公嘗為史官,如朕言,得其實乎?對曰:陛下盛德不可勝載,獨以此五者自與,蓋謙謙之志耳。李丗勣軍既度遼,歷南蘇等數城,髙麗多背城拒戰,丗勣擊破其兵,焚其羅郭而還。 六月癸亥,以司徒長孫无忌領揚州都督,實不之任。 丁丑,詔以隋末䘮亂,邊民多為戎狄所掠,令鐵勒歸化。宜遣使詣燕然等州,與都督相知,訪求沒落之人,贖以貨財,給糧遞還本貫。其室韋、烏羅護、靺鞨三部人爲薛延陁所掠者,亦令贖還。癸未,以司農卿李緯爲户部尚書。時房玄齡留守京師,有自京師來者,上問玄齡何言,對曰:玄齡聞李緯拜尚書,但云李緯美髭鬢。帝遽改除緯洛州刺史。 秋,七月,牛進逹李海岸入髙麗境,凡百餘戰,無不捷。攻石城,拔之。進至積利城下,髙麗兵萬餘人出戰,海岸擊破之,斬首二千級。 上以翠微宫險隘,不能容百官,庚子,詔更營玉華宫於宜君之鳯皇谷。庚戌,車駕還宫。 八月壬戌,詔以薛延陀新降,土功屢興,加以河北水災,停明年封禪。 辛未,骨利幹遣使入貢。丙戌,以骨利幹爲玄闕州,拜其俟斤爲刺史。骨利幹於鐵勒諸部爲最逺,晝長夜短,日沒後天色正,曛煑,羊胛適熟,日已復出矣。 己丑,齊州人叚志沖上封事,請上致政於皇太子。太子聞之,憂形於色,發言流涕。長孫无忌等請誅志沖,上手詔曰:五岳陵霄,四海亘地,納汙藏疾,無損髙深。志沖欲以匹夫解位天子,朕若有罪,是其直也;若其無罪,是其狂也。譬如尺霧障天,不虧於大;寸雲㸃日,何損於明! 丁酉,立皇子明為曹王。明母楊氏,巢刺王之妃也,有寵於上;文德皇后之崩也,欲立為皇后。魏徴諌曰:陛下方比德唐、虞,柰何以辰嬴自累!乃止。尋以明繼元吉後。 戊戌,敕宋州剌史王波利等發江南十二州工人,造大船數百艘,欲以征髙麗。冬十月庚辰,奴刺啜、匐俟犮帥其所部萬餘人內附。 十一月,突厥車鼻可汗遣使入貢。車鼻名斛勃,本突厥同族,丗為小可汗。頡利之敗,突厥餘衆欲奉以為大可汗。時薛延陀方彊,車鼻不敢當,帥其衆歸之。或說薛延陀:車鼻貴種,有勇略,為衆所附,恐為後患,不如殺之。車鼻知之,逃去。薛延陀遣數千騎追之,車鼻勒兵與戰,大破之,乃建牙於金山之北,自稱乙注車鼻可汗。突厥餘衆稍稍歸之。數年閒,勝兵三萬人,時出抄掠薛延陀。及薛延陀敗,車鼻勢益張,遣其子沙鉢羅特勒入見,又請身自入朝。詔遣將軍郭廣敬徴之,車鼻特為好言,初無來意,竟不至。 癸卯,徙順陽王泰為濮王。 壬子,上疾愈,三日一視朝。 十二月,壬申,西趙酋長趙磨帥萬餘户内附,以其地為明州。 龜茲王伐疊卒,弟訶黎布失畢立,浸失臣禮,侵漁鄰國。上怒,戊寅,詔使持節、崑丘道行軍大揔管、左驍衛大將軍阿史那社爾,副大揔管、左驍衛大將軍契苾何力、安西都護郭孝恪等將兵擊之,仍命鐵勒十三州突厥、吐蕃、吐谷渾連兵進討。 髙麗王使其子莫離攴任武入謝罪,上許之。
二十二年春正月己丑,上作帝範十二篇以賜太子,曰:君體建親求賢,審官納諌,去䜛,戒盈崇儉,賞罰務農,閲武崇文。且曰:修身治國,備在其中,一旦不諱,更無所言矣。又曰:汝當更求古之哲王以為師,如吾,不足法也。夫取法於上,僅得其中;取法於中,不免為下。吾居位已來,不善多矣。錦繡珠玉,不絶於前,宫室臺榭,屢有興作,犬馬鷹隼,無逺不致,行遊四方,供頓煩勞。此皆吾之深過,勿以為是而法之。顧我弘濟蒼生其益多,肇造區夏其功大。益多損少,故人不怨;功大過微,故業不墮。然比之盡美盡善,固多愧矣。汝無我之功勤而承我之富貴,竭力為善則國家僅安,驕惰奢縱則一身不保。且成遲敗速者國也,失易得難者位也。可不惜哉!可不愼哉! 中書令兼右庶子馬周病,上親為調藥,使太子臨問。庚寅,薨。 戊戌,上幸驪山温湯。 己亥,以中書舍人崔仁師為中書侍郎,參知機務。 新羅王金善德卒,以善德妹眞德為柱國,封樂浪郡王,遣使冊命。 丙午,詔以右武衛大將軍薛萬徹為青丘道行軍大揔管,右衛將軍裴行方副之,將兵三萬餘人及樓舩戰艦,自萊州泛海以擊髙麗。 長孫无忌檢校中書令,知尚書門下省事。戊申,上還宫。 結骨自古未通中國,聞鐵勒諸部皆服。二月,其俟利發失鉢屈阿棧入朝。其國人皆長大,赤髪緑睛,有黒髪者以為不祥。上宴之於天成殿,謂侍臣曰:昔渭橋斬三突厥首,自謂功多,今斯人在席,更不以為怪邪!失鉢屈阿棧請除一官,執笏而歸,誠百丗之幸。戊午,以結骨為堅昆都督府,以失鉢屈阿棧為右屯衛大將軍、堅昆都督,?燕然都護。又以阿史德時健俟斤部落置祁連州,?靈州都督。是時,四夷大小君長爭遣使入獻見,道路不絶,每元正朝賀,常數百千人。辛酉,上引見諸胡使者,謂侍臣曰:漢武帝窮兵三十餘年,疲?中國,所獲無幾,豈如今日綏之以德,使窮髪之地盡為編户乎! 上營玉華宫,務令儉約,惟所居殿覆以瓦,餘皆茅茨。然備設太子宫,百司,苞山絡野,所費已巨億計。乙亥,上行幸玉華宫。己卯,畋于華原。 中書侍郎崔仁師坐有伏閤自訴者,仁師不奏,除名,流連州。 三月,己丑,分瀚海都督俱羅勃部置燭龍州。 甲午,上謂侍臣曰:朕少長兵間,頗能料敵。今崑丘行師,處月、處宻二部及龜茲用事者羯獵顚那利,每懐首䑕,必先授首,弩失畢其次也。 庚子,隋蕭后卒,詔復其位號,謚曰愍,使三品護?,備鹵簿儀衛,送至江都,與煬帝合?。 充容長城徐惠以上東征髙麗,西討龜茲,翠微、玉華,營繕相繼,又服玩頗華靡。上䟽諫,其略曰:以有盡之農功,填無窮之巨浪,圖未獲之他衆,䘮已成之我軍。昔秦皇并吞六國,反速危亡之基;晉武奄有三方,翻成覆敗之業。豈非矜功恃大,弃德輕邦,圖利忘危,肆情縱欲之所致乎!是知地廣非常安之術,人勞乃易亂之源也。又曰:雖復茅茨,示約,猶興木石之疲;和雇取人,不無煩擾之弊。又曰:珍玩?巧,乃䘮國之斧斤;珠玉錦繡,寔迷心之酖毒。又曰:作法於儉,猶恐其奢;作法於者,何以制後。上善其言,甚禮重之。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