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媛第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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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1:38
賢媛第十九
陳嬰者,東陽人。少脩德行,箸稱郷黨。秦末大亂,東陽人欲奉嬰爲主。母曰:不可。自我爲汝家婦,少見貧賤,一旦富貴不祥。不如以兵屬人,事成,少受其利,不成,禍有所歸。
漢元帝宫人既多,乃令畵工圖之。欲有呼者,輙披圖召之。其中常者,皆行貨賂。王明君姿容甚麗,志不茍求,工遂毁爲其狀。後匈奴來和,求美女於漢帝,帝以明君充行,既召見而惜之,但名字已去,不欲中改,於是遂行。
漢成帝幸趙飛燕,飛燕讒班婕妤祝詛,於是考問。辭曰:妾聞死生有命,富貴在天。脩善尚不䝉福,爲邪欲以何望?若鬼神有知,不受邪佞之訴;若其無知,訴之何益?故不爲也。
魏武帝崩,文帝悉取武帝宫人自侍。及帝病困,卞后出看疾,太后入户,見直侍並是昔日所愛幸者。太后問:何時來邪?云:正伏魄時過。因不復前而歎曰:狗䑕不食汝餘,死故應爾。至山陵,亦竟不臨。趙母嫁女,女臨去,敕之曰:慎勿爲好。女曰:不爲好,可爲惡邪?母曰:好尚不可爲,其況惡乎?
許允婦是阮衛尉女,德如妹竒醜。交禮竟,允無復入理,家人深以爲憂。㑹允有客至,婦令婢視之,還荅曰:是桓郎。桓郎者,桓範也。婦曰:無憂,桓必勸入。桓果語許云:阮家既嫁醜女與卿,故當有意,卿宜察之。許便回入内,既見婦,即欲出。婦料其此出,無復入理,便捉?停之。許因謂曰:婦有四德,卿有其幾?婦曰:新婦所乏,唯容爾。然士有百行,君有幾?許云:皆僃。婦曰:夫百行以徳爲首,君好色不好德,何謂皆僃?允有慚色,遂相敬重。
許允爲吏部郎,多用其鄉里,魏明帝遣虎賁收之,其婦出誡允曰:明主可以理奪,難以情求。既至,帝覈問之,允對曰:舉爾所知,臣之郷人,臣所知也。陛下檢校爲稱職與不,若不稱職,臣受其罪。既檢校,皆官得其人,於是乃釋。允衣服敗壞,詔賜新衣。初,允被收,舉家號哭,阮新婦自若,云:勿憂。尋還作粟粥待。頃之,允至
許,允爲晉景王所誅,門生走入告其婦,婦正在機中,神色不變,曰:蚤知爾耳。門人欲藏其兒,婦曰:無豫諸兒事。後徙居墓所,景王遣鍾㑹看之,若才流及父,當收兒以咨母。母曰:汝等雖佳,才具不多,率胷懐與語,便無所憂,不須極哀,㑹止便止。又可少問朝事。兒從之。㑹反以状對,卒免。
王公淵娶諸葛誕女,入室,言語始交。王謂婦曰:新婦神色卑下,殊不似公休。婦曰:大丈夫不能仿彿彦雲,而令婦人比蹤英傑。
王經少貧苦,仕至二千石。母語之曰:汝本寒家子,仕至二千石,此可以止乎?經不能用。爲尚書,助魏,不忠於晉,被收,涕泣辭母曰:不從母敕,以至今日。母都無慽容,語之曰:爲子則孝,爲臣則忠,有孝有忠,何負吾邪?
山公與嵇、阮一面,契若金蘭。山妻韓氏,覺公與二人異於常交,問公,公曰:我當年可以爲友者,唯此二生耳。妻曰:負羈之妻,亦親觀狐趙,意欲窺之,可乎?他日二人來,妻勸公止之宿,具酒肉,夜穿墉以視之,逹旦忘反。公入曰:二人何如?妻曰:君才致殊不如,正當以識度相友耳。公曰:伊輩亦常以我度爲勝。
王渾妻鍾氏,生女令淑。武子爲妺求簡美,對而未得。有兵家子有儁才,欲以妺妻之,乃白母曰:誠是才者,其地可遺。然要令我見武子。乃令兵兒與羣小雜處,使母帷中察之。既而母謂武子曰:如此衣形者,是汝所擬者非邪?武子曰:是也。母曰:此才足以㧞萃,然地寒,不有長年,不得申其才用。觀其形骨,必不壽,不可與婚。武子從之。兵兒數年果亡。
賈充前婦是李豐女,豐被誅,離婚徙邉,後遇赦得還。充先已取郭配女,武帝特聽置左右。夫人李氏别住外,不肯還充舍。郭氏語充欲就省。李充曰:彼剛介有才氣,卿徃不如不去。郭氏於是盛威儀,多將侍婢。既至入户,李氏起迎。郭不覺腳自屈,因跪再拜。既反,語充。充曰:語卿道何物?
賈充妻李氏作女訓,行於世。李氏女,齊獻王妃,郭氏女惠帝后。充卒,李、郭女各欲令其母合葬,經年不決。賈后廢,李氏乃祔,葬遂定。
王汝南少無婚,自求郝普女。司空以其癡㑹,無婚處,任其意,便許之。既婚,果有令姿淑德,生東海,遂爲王氏母儀。或問汝南何以知之?曰:嘗見井上取水,舉動容止不失常,未嘗忤觀,以此知之。
王司徒婦,鍾氏女,太傅曽孫,亦有俊才。女德鍾、郝爲娣姒,雅相親重。鍾不以貴陵郝,郝亦不以賤下鍾。東海家内,則郝夫人之法;京陵家内,範鍾夫人之禮。
李平陽,秦州子,中夏名士,于時以比王夷甫、孫秀。初欲立威權,咸云:樂令名望不可殺,減李重者又不足殺。遂逼重自裁。初,重在家,有人走從門入,出髻中䟽示重,重看之色動,入内示其女,女直呌絶了其意,出則自裁。此女甚高明,重每咨焉。周浚作安東時,行獵,值㬥雨,過汝南李氏。李氏富足,而男子不在,有女名絡秀,聞外有貴人,與一婢於内宰豬羊,作數十人飮食,事事精辦,不聞有人聲。密覘之,獨見一女子,狀貌非常。浚因求爲妾,父兄不許。絡秀曰:門戸殄瘁,何惜一女?若連姻貴族,將來或大益。父兄從之,遂生伯仁兄弟。絡秀語伯仁等:我所以屈節爲汝家作妾,門户計耳。汝若不與吾家作親親者,吾亦不惜餘年。伯仁等悉從命。由此李氏在世得方幅齒遇。陶公少有大志,家酷貧,與母湛氏同居。同郡范逵素知名,舉孝廉,投侃宿。于時冰雪積日,侃室如懸磬,而逵馬僕甚多。侃母湛氏語侃曰:汝但出外留客,吾自爲計。湛頭髮委地下,爲二髲,賣得數斛米,斫諸屋柱,悉割半爲薪,剉諸薦以爲馬草。日夕遂設精食,從者皆無所乏。逵既歎其才辯,又深愧其厚意。明旦去,侃追送不已,且百里許,逵曰:路已逺,君宜還。侃猶不返。逵曰:卿可去矣。至洛陽,當相爲美談。侃廼返。逵及洛,遂稱之於羊晫、顧榮諸人,大獲美譽。
陶公少時作魚梁吏,嘗以坩䱹餉母。母封䱹付使,反書責侃曰:汝爲吏,以官物見餉,非唯不益,乃増吾憂也。桓宣武平蜀,以李勢妺爲妾,甚有寵。常著齋,後主始不知,既聞,與數十婢㧞白刃襲之。正值李梳頭,髪委藉地,膚色玉曜,不爲動容,徐曰:國破家亡,無心至此。今日若能見殺,乃是本懷。主慚而?。
庾玉臺,希之弟也。希誅,將戮玉臺。玉臺子婦,宣武弟桓豁女也,徒跣求進,閽禁不内。女厲聲曰:是何小人,我伯父門不聽我前!因突入,號泣請曰:庾玉臺常因人腳短三寸,當復能作賊不?宣武笑曰:壻故自急。遂原玉臺一門。
謝公夫人幃諸婢使在前作?,使太傅暫見,便下幃。太傅索更開,夫人云:恐傷盛德。
桓車騎不好箸新衣,浴後,婦故送新衣與車騎,大怒,催使持去。婦更持還,傳語云:衣不經新,何由而故?桓公大笑,箸之。
王右軍郗夫人謂二弟司空中郎曰:王家見二謝,傾筐倒?,見汝輩來,平平爾。汝可無煩復徃。
王凝之。謝夫人既徃,王氏太薄凝之。既還謝家,意大不說。太傅慰釋之曰:王郎,逸少之子,人身亦不惡,汝何以恨廼爾?荅曰:一門叔父,則有阿、大、中、郞,羣從兄弟,則有封、胡、遏末,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
韓康伯母隱古几毀壊,卞鞠見几惡,欲易之。荅曰:我若不隱此,汝何以得見古物?王江州夫人語謝遏曰:汝何以都不復進,爲是塵務經心,天分有限。
郗嘉賔喪婦,兄弟欲迎妺還,終不肯歸,曰:生縱不得與郗郎同室,死寜不同穴。
謝遏絶重其姊,張?常稱其妹,欲以敵之。有濟尼者,並遊張、謝二家,人問其優劣,荅曰:王夫人神情散朗,故有林下風氣。顧家婦清心玉映,自是閨房之秀。
王尚書惠嘗看王右軍夫人,問:眼耳未覺惡不?荅曰:髪白齒落,屬乎形骸。至於眼耳,關於神明,那可便與人隔。
韓康伯母殷隨孫繪之之衡陽,於闔廬洲中逢桓南郡卞鞠,是其外孫,時來問訊,謂鞠曰:我不死,見此竪二世作賊。在衡陽數年,繪之遇桓景真之難也,殷撫屍哭曰:汝父昔罷豫章徴書,朝至夕發。汝去郡邑數年,爲物不得動,遂及於難,夫復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