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志第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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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5:15
書志第八
夫刑法、禮樂,風土、山川,求諸文籍,出扵三禮。及班、馬著史,别裁書志,考其?記,多効禮經。且記傳之外,有?不盡,隻事片文,扵斯備錄。語其通博,信作者之淵海也。
原夫司馬遷曰書,班固曰志,東觀曰記,華嶠曰典,張勃曰錄,何法盛曰說,
名目雖異,體綂不殊。亦猶楚謂檮杌,晋謂之乗,魯謂之春秋,其義一也。
扵其編次,則有前曰平准。後云食貨。古號河渠。今稱溝洫。折郊祀為宗廟。分禮樂為威儀。懸?出扵天文,郡國生扵地理。如斯變革,不可勝計。?名非而物是。?小異而大同。但作者愛竒,耻扵仍舊。必尋源討本。其歸一揆也。
若乃五行藝文。班?子長之闕。百官輿服,謝拾孟堅之遺。王?後来,加以瑞異;魏收晚進,弘以釋老。斯則自我作古,出乎胸臆,求諸歴代,不過一二者焉。
大抵志之為篇,其流十五六家而已。其間則有妄入編次,虗張部帙而積習已乆,不悟其非。亦有事應可書,冝别摽題。而古來作者,曾未覺察。今畧陳其義,列扵下云。
夫兩曜百星,麗扵玄?,非如九州萬國,廢置無?。故海田可變,而景緯無易。古之天猶今之天也,今之天即古之天也。必?刋之國史施扵,何代不可也。
但史記包括?及,區域綿長,故書有天官。讀者竟㤀其誤,㩁而為論,未見其宜。班固因循,復以天文作志,志無漢事,而?入漢書,尋篇考限,覩其乖越者矣。降及有晉,迄于隋氏,?地止一隅,?年才二世,而彼蒼列志,其篇倍多,流宕㤀歸,不知紀極。方扵漢史,又孟堅之罪人也。切以國史?書,冝述當時之事,必為志而論天?也,但載其時彗孛氛祲,薄食晦明,禆竈梓愼之?占,京房李郃之??,至扵熒惑退舎,宋公延齡,中台告拆,晉相速禍,星集頴川而賢人聚,月犯少微而處士亾。如斯之?,志之可也。
若乃體分濛澒,色著青蒼,丹曦素魄之躔次,黃道紫宫之分野,旣不預扵人事,輙編之扵策書,故曰刋之國史,施扵何代,不可也。其間唯有?山松、沈約、蕭子顯、魏收等?家,頗覺其非,不遵舊例,凢?記錄,多合事冝,寸有所長,贒扵班、馬逺矣。
伏?已降,文籍始備,逮扵戰國,其書五車,傳之無窮。是曰不朽。夫古之?制,我有何力,而班漢定其流别,編為藝文志,論其妄載,事等上篇。
續漢已還,祖述不暇。夫前志已錄,而後志仍書,篇目如舊,頻煩互出,何異以水濟水,誰能飲之者乎?
且漢書之志天文、藝文也,盖?廣列篇名,示存書體而已。文字旣少,披閱易周,故雖乖節文,而未甚穢累。旣而後來, 述其流日廣。天文則星占、月㑹、渾圗、周髀之流,藝文則四部、七錄、中經、秘閣之輩,莫不各踰三箧,自成一家。史臣?書,冝其輙簡。而近世有著隋書者,乃廣包衆作,勒成二志,騁其繁富,百倍前修,非唯循覆車而重軌,亦復加濶眉以半額者矣。
但自史之立志,非復一門,其理有不安,多從㳂革。唯藝文一體,古今是同,詳求厥義,未見其可。愚謂凢撰志者,宜除此篇,必不能去,當變其體。
近者宋孝王關東風俗傳亦有墳籍志,其?錄皆鄴下文儒之士,讎校之司,
?列書名,唯取當時撰者,習兹楷則,庶免譏嫌。語曰:雖有絲麻,無棄管蒯。扵。宋生得之矣。
夫灾祥之作,以表吉凶,此理昭昭,不易誣也。然則麒麟闘而日月蝕,鯨鯢 而彗星出,河變應扵千年,山崩由扵朽壊。又語曰:太歳在丑,乞漿得酒;太歳在已,販妻鬻子。則知吉㐫逓代如,盈縮循環。此乃關諸天道,不復繋乎人事。
且周王决疑,龜焦蓍折;宋皇誓衆,竿壊幡亡。梟止梁師之營,鵩集賈生之舎。斯皆妖灾著象,而福祿来鍾,愚智不能知,晦明莫之測也。然而古之國史,聞異則書,未必皆審其休咎,詳其羙惡也。故證候相軋,有異不為灾。見扵春秋,其事非一。
洎漢興,儒者乃考洪範以釋隂陽,其事也。如江璧傳扵,鄭客逺應,始皇卧桞;植扵上林,近符宣帝。門樞白髮,元后之祥;柱?黄雀,新都之䜟。舉夫一二,良有可稱。至扵蜚蜮蝝螽,震食崩拆,隕雨霜雹,大水無氷,其?證明,實皆迂闊。故當春秋之世,其在扵魯也,如有旱雩舛?,螟?傷苗之属。是時或秦人歸禭?毛伯賜命?滕邾入朝,?晉楚來聘,皆持此?事,應彼咎徴。旻穹?謪,厥罰安在?探?索隱,其可略諸。
且史之記載,難以周悉。近者宋氏年唯五紀,地止江淮,書滿百篇,號為繁富。作者猶廣之以拾遺,加之以語錄。况彼春秋之?記也,二百四十年行事,夷夏之國盡書,而經傳集解,卷才三十,則知其?略蓋亦多矣。而漢代儒者,羅災?扵,二百年外,討符㑹扵三十卷中,安知事有不應扵人?應人而失其事,何得苟有脫變而必知其地者㦲?
若乃採前文而攺易其說,謂王札子之作亂,在彼成年;夏徴舒之構逆,當夫昭代。楚嚴作霸,荆國始僣稱王;髙宗諒隂亳都,實生桑榖;?悼臨國,六卿專政,以君事臣。魯僖末年,三桓世官,殺嫡立庶。斯皆不慿章句,直取胷懷?。以前為後,以虗為實。移的就箭,曲取相諧,掩耳盗鍾,自云無覺。詎知後生可畏,来者難,誣者邪?
又品藻群流,題目庶?,謂莒大為國,菽為強,艸鶖著青色負蠜。匪中國之䖝,鸚鵒為夷狄之鳥。如斯詭妄,不可殫論。而班固就加纂次,曽靡銓擇,因以五行編而為志,不亦惑乎?
且每有敘一災,推一恠,董、京之說,前後相反;向、歆之解,父子不同。
遂乃雙載其文,兩存要理,言無准的,事益煩費,豈?謂撮其機要,收彼菁華者乎?
自漢中興已還,迄于宋、齊,其間司馬彪、臧榮緒、沈約、蕭子顯相承載筆,競志五行,雖未能盡善,而大較多實。何者?如彪之徒,皆自以名慙漢儒,才劣班史,凢?辯論,務守常途。旣動遵繩墨,故理絶河漢。兼以古書從畧,求徴應者難該;近史尚繁,考祥符者易洽。此昔人?以言有乖越,後進?以事不精審也。
然則天道遼逺,禆竈焉知;日蝕不常,文伯?對。至如梓愼之占星象,趙逹之明風角,單颺識魏祚扵黃龍,董飬徴晉亂扵蒼烏,斯皆肇彰先覺,取驗將来,言必有中,語無虚?。苟誌諸竹帛,其誰曰不然。若乃前事已徃,後来追證,課彼虗說,成此㳺詞,多見其老生常談,徒煩翰墨者矣。
子曰:蓋有不知而作之者,我無是也。又曰:君子扵其?。不知盖闕如也。又曰: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嗚呼!世之作者,其鍳之㦲?談何容易,駟不及舌,無為强著一言,受 千載也。
或以為天文、藝文雖非漢書,?宜取而可廣聞見,難為刪削也。對曰:苟事非其限而越理,來書自可觸?而長,于何不錄?又有要扵此者,今可得而言焉。
夫圓首方足,含靈受氣,吉㐫形扵相貌,貴賤彰扵骨法,生人之??知也。
四攴六府,痾瘵?纏,苟詳其孔穴,則砭灼無悞,此養生之尤急。且身名並列,親踈自明,豈可近昧形骸,而遠求辰象。旣天文有志,何不為人形志乎。茫茫九州,言語各異,大漢輶軒之使,譯導而通,足以驗風俗之不同,示皇威之廣被。且事當災運,尤相?涉。尔雅釋物,非無徃例,旣藝文有志,何不為方言志乎?但班固綴孫卿之詞以序刑法,探孟軻之語,用裁食貨。五行出劉向洪範,藝文取劉歆七畧,因人成事,其目遂多。至若許負相經,楊雄方言,並當時所重,見傳流俗。若加以二志,幸有其書,何獨捨諸深所未曉。
歷觀衆史,諸志列名,?前畧而後詳??古無而今有??遍??闕,各自以為工。搉而論之,皆未得其最。
盖可以為志者,其道有三焉:一曰都邑志,二曰氏族志,三曰方物志。何者?京邑翼翼,四方是則,千門萬户,兆庻仰其神威,虎踞龍蟠,帝王表其尊極。兼復土堦卑室,好約者?以安人;阿房未央,窮奢者由其敗國。
此則其惡可以誡世,其善可以勸後者也。且宫闕制度,朝廷軌儀,前王所為,後王取則。故齊府肇建,誦魏都以立宫;代國?遷,寫吳京而?闕。故知經始之義,卜揆之功,經百王而不易,無一日而可廢也。至如兩漢之都咸洛,晋宋之宅金陵,魏徙伊瀍,齊居漳滏,隋氏二世,分置兩都。此並規模宏遠,名號非一。凢為國史者,宜各撰都邑志,列扵輿服之上。
金石艸木,縞紵絲枲之流,鳥獸䖝魚,齒革羽毛之?,或百蠻攸稅,?萬國是供。夏書則編扵禹貢,周書則託扵王㑹。亦有圗形九牧之?,列狀四荒之經。觀之者擅其愽學,聞之者騁其多識。自漢氏拓境,無國不賓,則有卭竹傳節,䈮醬流味,大宛献其善馬,條攴致其巨雀。爰及魏晋,迄于周隋,咸亦遐邇來王。任土作貢,異物歸扵。計吏竒名顯扵職方凢?為國史者,宜各?方物志,列扵食貨之首。
帝王苖裔,公侯子孫,餘慶?鍾,百世無絶。能言吾祖,郯子見師扵。孔公不識其先,籍談取誚於姫后。故周撰世本,式辯諸宗;楚置三閭,實掌王族。
逮乎晚葉,譜學尤煩。用之扵官,可以品藻士庶;施之扵國,可以甄别華夷。自劉、曹受命,雍、豫為宅,世胄相承,子孫番衍。及永嘉東渡,流寓楊越;代氏南遷,夷從華夏。扵是中朝,江右,南北混淆,華壤邉民,虜漢相雜。隋有天下,文軌大同,江外山東,人物殷凑。其間髙門貴族,非復一家,郡正州都,世掌其任。凢為國史者,宜各?氏族志,列扵百官之下。
盖自都邑已降,氏族而徃,實為志者?宜先,而諸史竟無其錄。如休文宋籍,廣以符瑞;伯起魏篇,加之釋老。徒以不急為務,曽何足云?
惟此數條,粗加啇畧,得失利害,從可知矣。庻夫後來作者,擇其善而行之。
或問曰:子以都邑氏族、方物,冝各纉次,以志名篇。夫史之有志,多慿舊說,苟世無其錄,則闕而不編。此都邑之流,?以不果列志也?對曰:按帝王建國,本無恒?,作者記事,亦在相時逺?則漢有三輔典,近則隋有東都記,
扵南則有宋南徐州記、晋宫闕名,於北則有洛陽伽藍記、鄴都故事,盖都邑之事,盡在是矣。
譜諜之作,盛扵中古。漢有趙岐三輔决錄,晋有摯虞姓族記,江左有兩主百家譜,中原有方思殿格,盖氏族之事,盡在是矣。自沈莹著臨海水土,周處撰陽羨土風,厥?衆夥,諒非一族。是以地理為書,陸澄集而難盡;水經加注,酈元編而不窮。盖方物之事,盡在是矣。凢此諸書,代不乏作,必聚而為志,奚事無文。譬夫涉海求魚,登山採木,至扵鱗介脩短,柯條巨細,盖在擇之而已。苟為漁人匠者,何慮山海之貧罄㦲?史通卷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