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子二十卷

韓子二十卷

劉向云：秦始皇重韓非書曰：寡人得與此人遊，死不恨矣。李斯姚賈害之，與藥令自殺。始皇悔，遣救之。巳不及。無與禍隣，禍乃不存。臣所以難言者。滑澤洋洋。見者以謂華而不實。敦厚祗恭。見者以謂拙而不倫。多言繁稱，連?比物。見者以謂虛而無用。省而不飾。見者以謂訥而不辯。激意近親，探知人情。見者以謂譖而不讓。宏大廣愽，深而不測，見者以謂夸而無用。臣所以爲難言而重患也。二柄，刑德也。虎所以能伏犬者，爪牙也。若虎釋其爪牙，則反伏於犬也。故田常請爵祿，大㪷斛，施百姓，比齊簡公失德，而田常得之。韓昭侯醉甚而臥，典冠見君寒，加衣其上，昭侯覺，乃罪典衣，殺典冠。以典衣失事，以典冠侵官，甚於寒也。故明王畜臣，不得越官而有功，不得陳言而無當。越官則死，不當則罪。香美病形，皓齒損精，去甚去泰，身乃無害。使雞司夜，令狸執鼠。物有所宜，才有所施，各處其宜。故上下無爲，上失膚寸，下失尋常。君不可不愼託宴處之娛，乘醉飽之時，求其所欲，則必聽也。隣國有聖人，敵國之憂也。彌子瑕有寵於衞君，竊駕君車。君聞之曰：子瑕母病而矯駕，孝子也。與君遊果園，食桃不盡，以半啖君。君曰：愛我也。及其色衰，得罪於君，君曰：是矯駕吾車者，啖我餘桃者，以前所賢而後獲罪，愛憎變也。愛人不得獨利，待譽而後利之；憎人不得獨害，待非而後害之。輿人欲人富貴，棺人欲人死喪。人不貴則輿不用，人不死則棺不買。非有仁賊，利在其中。相愛者則比周而相譽，相憎者則比黨而相誹。誹譽交爭，則主惑矣。家有常業，雖饑不餓；國有常法，雖危不亡。若捨法從私意，則臣下飾其智能；飾其智能，則法禁不立矣。君以計畜臣，臣以計事君。害身而利國，臣不爲也；害國而利身，君不爲也。譬之如水，溺者飮之則死，渴者飮之則生。桓公伐孤竹失道，管仲曰：老馬之智可用。遂縱馬從而得歸。行出山中無水，隰朋曰：蟻冬居山之陽，夏居山之陰，蟻壤寸而有水。使掘之，果得水焉。以人言善我者，必以人言罪我也。置猿於檻，則與㹠同勢，不能逞能也。刻削之道，鼻莫如大，目莫如小。鼻大可小，小不可大；目小可大，大不可小。舉事亦然。古人目短於自見，故以鏡觀面；身短於自知，故以道正巳。失鏡無以正鬚眉，失道無以知迷惑。西門豹性急，佩韋以自緩。董安于性緩，佩弦以自急。斷手續之以玉。故世有易身之患。舜爲匹夫，不能正三家，有才而無勢，雖賢不能制也。故立木於高山之上，下臨千仞之溪。材非長也，其位高也。不蔽人之美，不言人之惡。韓昭侯握爪而佯亡，求之甚急，左右而取備之，昭侯以此察左右之虚實。衞嗣君使人過關市，關吏乃呵之，因以金與關吏，關令乃捨。嗣君謂關吏曰：汝何得受金，以明察之。僖侯時，宰人上食，羮中有生肝，乃問之。宰人曰：當是人，置之欲去，宰自處也。後僖侯將浴，湯中有礫，僖侯曰：有人欲代湯者。文公時，宰人上食，䏑而有髮繞之。文公召宰人曰：汝使吾哽乎？宰人頓首曰：臣有三罪：刀利如干將，切肉而髪不斷，臣罪一也；援錐貫臠而不見髮，臣罪二也；熾爐炮肉盡赤，而髮尚繞，臣罪三也。有人欲代臣也。齊景公惡仲尼爲魯政，黎且曰：去仲尼如吹毛耳。乃使黎且以女樂六遺魯哀公，哀公樂之，果怠於政。仲尼諌不納，去而之楚。鄭人相與爭年，一人云：吾與堯同年。一人云：吾與黃帝兄弟同年。爭此不決，以後罷爲勝。客有爲齊王畫者，王問：何者最難？對曰：畫狗馬爲最難，鬼魅最易。狗馬人共知，鬼魅無形像也。冠雖穿決，必戴於上；履雖五采，必踐之地。齊宣王問匡倩曰：儒者鼓瑟乎？對曰：不也。瑟者，小弦大聲，大弦小聲，大細易位，貴賤易序，故儒者不爲。以骨去蟻，蟻愈多；以魚驅蠅，蠅愈至。桓公問管仲曰：官少而索者多，如何？管仲曰：君勿聽。人有請，因能而授祿，錄功而與官。宋人有酤酒者，斗槩甚平，遇客甚謹，醖酒甚美，懸幟甚高，而酒不售，遂致於酸。問閭長者楊倩，倩曰：汝狗惡也。孺子懷錢挈壺往酤，輒有狗齧之，猶大臣齧有道之士也。故桓公問管仲：治國何患？患社鼠焚則木焚也。稅勿輕勿重，重則利入於上，輕則利歸於民也。晉文公與楚戰，問舅犯曰：楚衆我寡，奈何？對曰：君其詐之。又問雍季曰：以詐御民，一時之利也。與楚戰，大勝而歸。行賞先雍季而後舅犯，曰：舅犯之言，權也；雍季之言，萬世之利也。齊桓公飮酒，醉，遺其冠，恥之，三日不朝。管仲曰：此有國之恥也，公何不雪之？以政？因發倉賜貧窮，三日而民歌之曰：公何不更遺其冠也？古諺曰：政若沐，雖有棄髪之費，而有長髮之利也。饑歲之春，從弟不讓；穰歲之秋，疎客必食。非疎骨肉多少之心異也。墨子死後，有相里氏之墨，相芬氏之墨，鄧陵氏之墨。孔、墨之後，儒分爲八，墨離爲三也。待自直之箭，則百世無矢矣；待自圓之木，則千歲無輪矣。法度賞罰，國之脂澤粉黛也。三寸之管無當，不可滿也。意林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