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北晁先生雞肋集卷第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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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12-07

濟北晁先生雞肋集卷第四十六

唐舊書雜論

志:

汾隂后土之祠,自漢武帝後,廢而不行。開元十一年,上親祠,改汾隂爲寳鼎。二十年,中書令蕭嵩上言:十一年親祠祈榖,自是累年豐登,有祈必報,禮之大者。且漢武親祠,前後數四,伏請准舊行賽謝之禮。上從之。

右志第四祠后土非古也,曠代不講,而明皇行之。行之十年,不復講矣,而蕭嵩勸之。嵩爲公相,不能止,人主非禮之動,又勸之。異哉!

上元元年,天后上表曰:至如父在,爲母服止一朞,雖心喪三年,服由尊降。竊謂子之於母,慈愛特深,推燥居溼,咽苦吐甘,恩斯極矣。所以禽獸之情,猶知有母,三年在懐,理宜崇報。且?斬之制,足以差減,請終三年之服。髙宗行焉。至開元中,盧履冰上言:則天將圖僭篡,預自崇光,請升慈愛之喪,以抗尊嚴之禮。昜曰: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云云。

右志第七。武后之請,意誠在於自隆,履冰言之是也。然卒縁人情,遂不可改。鄭國爲間,説秦鑿渠,意不在秦,然渠成亦秦之利。傳曰:有其舉之,莫能廢也。何必武氏之改哉?

徐敬業作亂,則天欲以威制天下,漸引酷吏,遣萬國俊至廣州,遍召流人,擁之水曲,以次加戮。麟臺正字陳子昻上書,言刑非王者之所貴,詞甚激切,疏奏不省。司刑少卿徐有功常駮吏所奏,日與之廷爭,全濟不可勝數。右志第三十武氏初萌,僭意矯情,盜名如漢王莽而才過之,此惡人而擇利害審者也。置匭逹寃於闕下,而遣使戮人於海隅,取好譽於前,立實威於後,故不出房闥,而國祚遂移。當時大臣皆拱手聼命,朝不圖夕,而子昻乃獨以疎賤抗言其過,雖不見省,亦不罪也。至有功以職事爭,則不唯不罪,而又從之,何哉?葢亦心知死者之寃,而利在殺,故寧藉酷吏使驅除,豈昬不察哉?又時時聼納,有所縱捨,以徵收天下豪傑之心,故曰才過王莽。當時忠賢事之者衆,如狄梁公之不屈,不但免禍,而亦終用其言相張柬之,寧不知是數人將有爲哉?自知以女子在此位,足以次且終吾身而已,天下之祚必有㱕也。故晚節稍弛權以圖存。又賴承之者其子也,以不及於大戮,故曰擇利害審

劉武周將黄子英。宋金剛宼太原,裴寂自請行,賊斷其澗路,師遂大潰,城鎭俱沒。髙祖慰諭之,後令鎭撫河東。寂恇怯,無捍禦之才,惟發使絡繹,催督居人入保,百姓惶駭,髙祖釋之,有所廵幸,必令居守。

右裴寂傳第七。世謂寂與劉文静同輔唐起義,以比漢蕭、曹,非也。沈毅有謀,初覩隋之亂,即有大志,惟文静一人而已。且與秦王不謀而合,遂以宫人事脅寂,令啓髙祖,師自此興耳。寂既無它長,髙祖亦徒以副監歡昵之故而私徳之,倚以心腹,於佐命何有哉。文静髙才,獨秦王深知,髙祖雖縁以起事,而所待文静與寂薄厚有間矣。以疏處嫌,卒被怨叛之戮,而寂又忌忮而擠之死,去蕭、曹逺矣。嗟夫,惟太宗爲知人善遇功臣哉!

張長遜以五原郡降授太守,尋除豐州摠管。是時,梁師都、薛舉請兵於突厥,欲令渡河。長遜知之,偽爲詔書與莫賀咄,設,示知其謀,突厥乃拒師都等,髙祖嘉之。右張長遜傳第七。春秋之義,大夫出疆,有利國家,専之可也。長遜守邉,知梁、薛乞師之謀,若復而後圖之,則兩宼交合,虜兵南矣。矯詔以伐其交,義與計兩得也。雖然,當危迫可也。若漢陳湯功不可不賞,而匡衡執不肯賞,爲平日慮也。

密爲書以移郡縣云云,因其倒戈之心,椉我破竹之勢,曽未旋踵,瓦解氷消,坑卒則長平未多,積甲則熊耳爲小。右李密傳第三檄,詆隋主之惡,惟恐不盡,以重天下怨怒,亦無足怪。此密之檄也,而目贊魏公神武齊聖,七徳九功之美,起事而驕,非所以善其始也。齊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恩信著矣,振而矜之,叛者九國,况以是曉新集烏合去就未可知之人哉。是驅而離之也。且坑卒多於長平,豈佳事耶?君彦詞失,密用之又失,君臣之知,竝皁而同驅,君子是以知密之無成功也。至温大雅爲髙祖作報書,稱鑾輿南幸,恐同永嘉之勢,其言甚順而有禮。夫髙祖君臣,豈與密輩角材而挍智?其文詞舉動之際,勝負固已預分矣。

密傳首京師,李勣爲黎陽總管,請收葬,詔許之。勣發喪行服,備君臣之禮,三軍縞素,故人哭之多歐血者。邴元真之降王世充也,密故將杜才幹恨元真背密,伏甲斬之,以其首祭密。

右李密傳第三。隋末羣盗竝起,密於衆人中粗有文理,慷慨不吝財賞,能得士死力,雖敗而滅,而諸將故人心不叛之。近田横兄弟之爲人也。

太宗圍逼東都,單雄信出軍拒戰,援槍而至,幾及太宗。徐世勣訶止之曰:此秦王也。雄信惶懼,遂退。

右單雄信附傳第三。裹糧坐甲,固敵是求,援槍而至,正欲取秦王耳,而世勣訶之曰:此秦王也。則惶懼遂退。然則秦王威名讋於人心者已久,倉猝聞訶,㤀其本圖,勇智俱廢,而秦王遂免。其成大業,豈偶然哉!不取伯當之言,遂及桃林之禍。

右李密傳贊。初,密㱕朝不得志,復謀叛王,伯當止之不從,竟敗死。密雄桀,雖無帝王度,然終非事人者也。項羽不肯渡烏江,而王密肯爲光禄卿,奉朝請而已哉。使密能忍志事唐,唐亦能終容之否乎?史臣之論非也。

時制度草創,命劉文静等更刊開皇律令而損益之。髙祖謂曰:本設法令,使人共解,而往代相承,多爲隱語,執法之官,縁此舞弄。宜更刊定,務使昜知云云。

右劉文静第七。法縁人情,詞欲明達,高祖可謂慮深而議當矣。後世法既滋彰,下益多偽,至或嵗嵗刋律令。而書生秉筆者,又往往自矜夸曰:語簡而該爲工。翦裁窘約,詞不宣意,巧者夤縁爲姧,而暗者出入抵捂,可勝歎哉!

殷嶠從擊薛舉,時,太宗有疾,委軍於劉文静,戒之曰:賊衆逺來,利在急戰,難與爭鋒,且宜持久,待糧盡可圖。嶠退謂文静曰:王體不安,憂公不濟,故發此言。宜因機破敵,何乃以勍敵遺王也?遂陳兵於折墌,爲舉所椉,大敗。右殷嶠傳第八。劉文静亦不可謂無謀者也,臨敵不自慮,而惑嶠説,遂以喪師。太宗雖病臥,而逆告以持乆之計,卒如其所料。而嶠一自用,則敗潰隨之。嗚呼,太宗爲不可及也夫。

膠東王、岷州都督道彦,遣使告諭党項,申國威靈,多有降附。李靖之擊吐谷渾也,朝廷復厚幣遺党項,令爲鄉導首領拓跋赤辭詣靖軍,請諸將曰:往者隋人來擊吐谷渾,我毎資軍用,而隋人無信,必見侵掠。今將軍若無它心,我當資給糧運;如或我欺,當即固險以塞軍路。諸將與之歃血而盟,赤辭信之。道彦既至闊水,見赤辭無備,遂襲之,虜牛羊數千頭。於是諸羌怨怒,屯兵野狐峽。道彦不得進,爲赤辭所椉,死者數萬人。

右淮南王神通傳第十隋人欺誕,結怨党項,隋滅而党項怨之未㤀也。彼不貪厚幣而輕許我,盟約堅定而後助我軍,口血未乾,遽往襲之,是蠻夷常信而忠,國常欺邉,將貪小利,敗逺圖,自古而然,况所得不如所兦,利亦果安在哉。夫一喪師未足道,而使四夷言中國,乃不可信如此,後雖欲爲信,可得哉。道彦不誅,唐無政也。

陳叔達拜禮部尚書。初,建成元吉嫉害太宗,髙祖惑其言,將行貶責,叔達固諫乃止。至是太宗勞之曰:武徳時危難潛構,知公有讜言,今之此拜,有以相荅。叔達謝曰:此獨爲陛下社稷計耳。右陳叔達傳第十一。人主以天下爲度,記舊事,用公器,賞私恩,雖不言已可愧,又顯言之狹矣。叔逹不受是也。

封倫以建成、元吉之故,數陳忠欵,太宗以爲至誠,賞賜以萬計,而倫潛持兩端,隂附建成,卒後數年,太宗方知其事。

右封倫傳第十三。倫仕隋,附楊素,又爲宇文化及數煬帝,罪其險詖無行,天下所知也。以髙祖、太宗之明,謂屈突通之忠於隋而信任之,又貴倫至台鼎,何哉?書曰:難壬人。壬人之不可不察,自堯、舜以爲戒矣。倫更兩朝,皆首䑕不忠,而人主不能察,不唯不及禍,又親昵之。語曰:色取於仁而行違之,在邦必聞。倫之謂也。

李靖復定襄、常安之地,斥土界自隂山北至於大漠。御史大夫温彦博害其功,譖靖軍無綱紀,致令虜中竒寳散於亂兵之手。太宗大加責讓,靖頓首謝。久之,太宗曰:隋將史萬歳破達頭可汗,有功不賞,以罪致戮。朕則不然,當赦公之罪,録公之功。

右李靖傳第十七。靖破蕭銑,下東南數十城,號令嚴肅,軍無私焉。謂無綱紀,誣甚矣。且彦博自忠良,帷幄獻替,何庸害將帥之功?或者以職事所聞言之。然太宗至引隋將誅死事責靖,是㤀其大功而疑其所未必然者,亦過矣。豈自古人臣功大難賞,人主所忌,必借一事豫折伏之如是以爲駕馭之䇿乎?則與所謂有功見知則悦者,豈不異意也哉!太宗將伐遼,召靖謂曰:公南平呉、會,北清沙漠,西定慕容,惟東有髙麗未服,公意如何?對曰:殘年朽骨,惟擬此行,病期瘳矣。太宗愍其老,不許。

右靖傳:房喬將死,惟諫伐遼,而靖老病,聞命踴躍。靖才智信堪此行,然戰將耳,非知逺經國器也。

李勣遇㬥疾,方云須灰可以療之。太宗迺自翦須爲和藥,勣頓首流血以謝,帝曰:吾爲社稷計耳。又嘗閒燕,顧勣曰:朕屬㓜孤云云。勣雪涕噬指。太宗寢疾,謂髙宗曰:汝於李勣無恩,今責出之。我死,汝當授以僕射,即荷汝恩,必致其死力。乃出爲疊州都督。髙宗即位,召爲左僕射。

右李勣傳第七。太宗知勣不負李密,固可以託孤矣,且以天下傳子,何所疑而爲是哉?勣事太宗,寵遇已極,誠忠臣耶?身受非常之眷,自當以道事君,同其休戚,豈必嗣主有恩如私臣者而後可哉?無罪而出之,欲収恩於髙宗,太宗待勣既已薄,而勣又無學問,知忠於所事,而不能爲國逺慮,使其主不陷於惡,然後爲忠。至阿其所好,倉猝定立,武氏禍流國家。新史以謂不幾於一言而喪邦者,意自古如此者少,獨勣事當之也。

太宗謂侍臣曰:張亮有義兒五百,將何爲也?正欲反爾。命百僚議其獄,多言當誅,惟將作少匠李道裕言亮反形未具。太宗既盛怒,竟斬亮于市。嵗餘刑部侍郎闕,奏皆不可。太宗曰:朕得其人也。往者道裕議張亮反形未具,此言當矣。遂授道裕刑部侍郎。

右張亮傳第十九。亮延術士,問弓長之䜟,又養子五百人,何爲乎?道裕言反形未具,非也。君親無將,亮之狂悖足以得死。但法吏惡文深,道裕論附輕,其人平允可知,太宗用之是也。然則太宗非比言者之衆而拒道裕也,不得不拒;非拒道裕之獨而誅亮也,不得不誅;非記人前日不用之言而用其後日之身也,不得不用。其慶賞刑威,於此兩得矣。司馬遷明李陵非降,漢武疑其爲陵游説,而當遷腐刑。陵或能報漢,亦未可知,而漢武疑遷已有此坐。至道裕言亮反形未具,而亮狂悖實已著矣。太宗不惟不罪道裕,而又用之,其明智大度,豈漢武所能庶幾哉。

太宗嘗從容語從臣曰:當今名將,惟李勣、道宗、薛萬徹三人而已。李勣、道宗不能大勝,亦不大敗,萬徹不大勝,即大敗。

右薛萬徹傳第十九。程不識與廣俱以邉太守將屯,及出擊胡,而廣行無部曲行陳,就善水草頓舍,人人自便,不擊刁斗自衛。程不識正部曲行伍營陣,擊刁斗至明。是時漢邉郡李廣、程不識爲名將,然廣士卒多樂從,而苦不識。廣才氣無雙,所謂何至學孫呉者也。自其跡觀之,太宗論勣道宗師有紀律,近程不識。論萬徹驍邁出倫,近李廣而實非也。不識恐未足以擬勣等輩,而廣豈萬徹之流哉?爲將當以紀律謀䇿慮勝而動勣道宗其人也。萬徹能勇而已,何足與議此。夫不大勝亦不大敗,是常勝之術也。非大勝即大敗,是勝敗常未可知也。且一大敗,何以善其後耶。

張嘉福等請立武承嗣爲皇太子。岑長倩以皇嗣在東宫,不可,下制獄。被誅,數十人坐同反之罪。長倩子羲有能名,則天嘗令宰相各舉堪爲員外郎者,韋嗣立薦羲,且奏曰:恨其從父長倩犯逆爲累。則天曰:茍有材幹,何恨微累。遂拜天官員外郎。由是緣坐近親,相次入省。右岑文本傳第二十。武氏以牝雞託正陽之威,逆理而行之,天下不能誰何。雖専以告訐斬伐讋人心,然亦有道焉。曰内亂而外治。内不亂,則不能次且自快,外不治,則此位不可以持久。故誣長倩以大逆,而錄子羲以要官,示不以私病公,此豪傑尚氣者之所以屈心,而狙詐冒利者之所以致死,而胥臣之也。韋嗣立可謂善薦士矣,若避長倩不辜之嫌,而蔽羲之實能,則非公也。不白其累乎?則讒害者接踵而入,故先舉羲才而微恨其累,則不疑而聼矣。

徵自録前後諫諍言詞往復,以示史官褚遂良,太宗知之,愈不悦。

右魏徵傳第二十一。此事史書之,不知信否。然太宗始得天下,而勸行仁義,卒致太平者,鄭公也。當時謨議,往往在人耳目,徵雖不自録,人將不録之耶?不然,不欲隠君之美,非但掠己美也。馬周亦於獻替有補當時,而臨終索所陳事表草一秩,手自焚之,曰:管、晏彰君之過,求身後名,吾弗爲也。周之事君日淺,雖忠亮有謀,不減鄭公,而知識勳勞、名徳之舊,則少後之。至其不伐,則鄭公之事可慙矣。濟北晁先生雞肋集卷第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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