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宗至道昭肅孝皇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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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2:05
武宗至道昭肅孝皇帝下
㑹昌四年閏月壬戌,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紳同平章事,充淮南節度使。 李徳裕奏,鎭州奏事官髙迪密陳意見二事,其一以為賊中好為偷兵術,潜抽諸處兵聚於一處,官軍多就廹逐,以致失利。經一兩月,又偷兵詣它處,官軍須知此情,自非來攻城柵,愼勿與戰。彼淹留不過三日,須散歸舊屯。如此數四空歸,自然喪氣。官軍密遣諜者,詗其抽兵之處,乗虛襲之,無不捷矣。其二,鎭、魏屯兵雖多,終不能分賊勢。何則?下營不離故處,每三兩月一深入燒掠而去。賊但固守城柵,城外百姓,賊亦不惜,宜令進營,據其要害,以漸逼之。若止如今日,賊中殊不以為懼。望詔諸將各使知之。劉稹腹心將髙文端降,言賊中乏食,令婦人挼穗舂之以給軍。徳裕訪文端破賊之䇿,文端以為官軍今直攻澤州,恐多殺士卒,城未易得。澤州兵約萬五千人,賊常分兵太半潛伏山谷,伺官軍攻城疲弊,則四集救之,官軍必失利。今請令陳許軍過乾河立寨,自寨城連延築為夾城,環繞澤州,日遣大軍布陳於外,以扞救兵。賊見圍城將合,必出大戰,待其敗北,然後乗勢可取。徳裕奏請詔示王宰。文端又言:固鎭寨四崖懸絶,勢不可攻,然寨中無水,皆飲澗水,在寨東南約一里許。冝令王逢進兵逼之,絶其水道,不過三日,賊必弃寨遁去,官軍即可追躡。前十五里至青龍寨,亦四崖懸絶,水在寨外,可以前法取也。其東十五里則沁州城。徳裕奏請詔示王逢。文端又言:都頭王釗將萬兵戍洺州,劉稹既族薛茂卿,又誅邢洺救援兵馬使談朝義兄弟三人,釗自是疑懼。稹遣使召之,釗不肯入,士卒皆譁譟,釗必不為稹用。但釗及士卒家屬皆在潞州,又士卒恐己降,為官軍所殺,招之必不肯來。惟有諭意於釗,使引兵入潞州取稹,事成之日,許除别道節度使,仍厚有賜與,庶幾肯從徳裕奏請。詔何弘敬潛遣人諭以此意。劉稹年少懦弱,押牙王協、宅内兵馬使李士貴用事,專聚貨財,府庫充溢,而將士有功無賞,由是人心離怨。劉從諫妻裴氏,冕之支孫也,憂稹將敗,其弟問典兵在山東,欲召之使掌軍政,士貴恐問至奪已權,且泄其姧狀,乃曰:山東之事,仰成於五舅,若召之,是無三州也。乃止。王協薦王釗為洺州都知兵馬使,釗得衆心,而多不遵使府約束,同列髙元武、安玉言其有貳心。稹召之,釗辭以到洺州未立少功,實所慙恨,乞留數月,然後詣府,許之。王協請稅商人,每州遣軍將一人主之,名為稅商,實藉編户家貲,至於什器無所遺,皆估為絹匹,十分取其二,率髙其估。民竭浮財及糗糧輸之,不能充,皆忷忷不安。軍將劉溪尤貪殘,劉從諌弃不用。溪厚賂王協,協以邢州富商最多,命溪主之。裴問所將兵號夜飛,多富商子弟,溪至,悉拘其父兄。軍士訴於問,問為之請,溪不許,以不遜語荅之。問怒,密與麾下謀殺溪歸國,并告刺史崔嘏,嘏從之。丙子,嘏、問閉城,斬城中大將四人,請降於王元逵。時髙元武在党山,聞之,亦降。先是,使府賜洺州軍士布,人一端,尋有帖以折冬賜㑹稅。商軍將至洺州,王釗因人不安,謂軍士曰:留後年少,政非已出。今倉庫充實,足支十年,豈可不少散之,以慰勞苦之士,使帖不可用也。乃擅開倉庫,給士卒人絹一匹、榖十二石,士卒大喜。釗遂閉城請降於何弘敬。安玉在磁州,聞二州降,亦降於弘敬。堯山都知兵馬使魏元談等降於王元逵,元逵以其乆不下,皆殺之。八月辛卯,鎭、魏奏邢、洺、磁三州降,宰相入賀。李徳?曰:昭義根本盡在山東,三州降,則上黨不日有變矣。上曰:郭?必梟劉稹以自贖。徳?曰:誠如聖料。上曰:於今所冝先處者何事?徳裕請以給事中盧弘止爲三州留後,曰:萬一鎭魏請占三州,朝廷難於可否。上從之,詔山南東道兼昭義節度使盧鈞乗驛赴鎭。潞人聞三州降,大懼。郭誼、王恊謀殺劉稹以自贖,稹再從兄中軍使匡周兼押牙,誼患之,言於稹曰:十三郎在牙院,諸將皆莫敢言事,恐爲十三郎所疑而獲罪,以此失山東。今誠得十三郎不入,則諸將始敢盡言,采於衆人,必獲長䇿。稹召匡周諭之,使稱疾不入。匡周怒曰:我在院中,故諸將不敢有異圖。我出院,家必滅矣。稹固請之,匡周不得已,彈指而出。誼令稹所親董可武說稹曰:山東之叛,事由五舅,城中人人,誰敢相保?留後今欲何如?稹曰:今城中尚有五萬人,且當閉門堅守耳。可武曰:非良䇿也。留後不若束身歸朝,如張元益,不失作刺史。且以郭誼為留後,俟得節之日,徐奉太夫人及室家金帛,歸之東都,不亦善乎?稹曰:誼安肯如是?可武曰:可武已與之重誓,必不負也。乃引誼入。稹與之密約既定,乃白其母。母曰:歸朝誠為佳事,但恨已晩。吾有弟不能保,安能保郭誼?汝自圖之。稹乃素服出門,以母命署誼都知兵馬使。王協已戒諸將列於外㕔,誼拜謝稹已出見諸將,稹治裝於内㕔,李士貴聞之,帥後院兵數千攻誼。誼叱之曰:何不自取賞物,乃欲與李士貴同死乎?軍士乃退,共殺士貴。誼易置將吏,部署軍士,一夕俱定。明日,使董可武入謁稹曰:請議公事。稹曰:何不言之?可武曰:恐驚太夫人。乃引稹步出牙門,至北宅,置酒作樂。酒酣,乃言:今日之事,欲全太尉一家,須留後自圖去就,則朝廷必垂矜閔。稹曰:如所言,稹之心也。可武遂前執其手,崔玄度自後斬之,因收稹宗族匡周以下至襁褓中子盡殺之。又殺劉從諫父子所厚善者張谷、陳揚庭、李仲京、郭台、王羽、韓茂章、茂實、王渥、賈庠等凡十二家,并其子姪甥壻無遺。仲京,訓之兄;台,行餘之子;羽,涯之從孫;茂章、茂實,約之子;渥,璠之子;庠,餗之子也。甘露之亂,仲京等亡歸從諫,從諫撫養之,凡軍中有小嫌者,誼日有所誅,流血成泥。乃函稹首,遣使奉表及書降於王宰。首過澤州,劉公直舉營慟哭,亦降於宰。乙未,宰以狀聞。丙申,宰相入賀。李徳裕奏:今不須復置邢、洺、磁留後,但遣盧弘止宣慰三州及成徳、魏博兩道。上曰:郭誼宜如何處之?徳裕對曰:劉稹騃孺子耳,阻兵拒命,皆誼為之謀主,及勢孤力屈,又賣稹以求賞,此而不誅,何以懲惡,宜及諸軍在境,并誼等誅之。上曰:朕意亦以為然。乃詔石雄將七千人入潞州以應謡言,杜悰以饋運不給,謂誼等可赦,上熟視不應。徳裕曰:今春澤潞未平,太原復擾,自非聖斷堅定,二寇何由可平。外議以為若在先朝,赦之乆矣。上曰:卿不知文宗心地不與卿合,安能議乎!罷盧鈞山南東道,專為昭義節度使。戊戌,劉稹傳首至京師,詔昭義五州給復一年,軍行所過州縣,免今年秋稅。昭義自劉從諫以來,横増賦歛,悉從蠲免,所籍土團,並縱遣歸農。諸道將士有功者,等級加賞。郭誼既殺劉稹,日望旌節,既乆,不聞問,乃曰:必移它鎭。於是閱鞍馬,治行裝。及聞石雄將至,懼失色。雄至,誼等參賀畢,敕使張仲清曰:郭都知告身來日當至,諸髙班告身在此,晩牙來受之。乃以河中兵環毬場晩牙。誼等至,唱名引入,凡諸將桀黠拒官軍者,悉執送京師。加何弘敬同平章事。丁未,詔?劉從諫尸,暴於潞州市三日,石雄取其尸置毬塲,斬剉之。戊申,加李徳裕太尉、趙國公,徳裕固辭,上曰:恨無官賞卿耳。卿若不應得,朕必不與卿。初,李徳裕以韓全義以來,將帥出征屢敗,其弊有三:一者詔令下軍前者,日有三四,宰相多不預聞;二者監軍各以意見指揮軍事,將帥不得專進退;三者,毎軍各有宦者為監使,悉選軍中驍勇數百為牙隊,其在陣戰鬭者,皆怯弱之士。每戰,監使自有信旗,乗髙立馬,以牙隊自衛,視軍勢小却,輒引旗先走,陳從而潰。徳裕乃與樞密使楊欽義、劉行深議,約敕監軍不得預軍政,每兵千人,聽監使取十人自衛,有功隨例霑賞。二樞密皆以為然,白上行之。自禦回鶻至澤潞罷兵,皆守此制,自非中書進詔意,更無它詔自中出者。號令既簡,將帥得以施其謀略,故所向有功。自用兵以來,河北三鎭每遣使者至京師,李徳裕常面諭之曰:河朔兵力雖彊,不能自立,須藉朝廷官爵威命,以安軍情。歸語汝使,與其使大將邀宣慰敕使以求官爵,何如自奮忠義,立功立事,結知明主,使恩出朝廷,不亦榮乎?且以耳目所及者言之,李載義在幽州,為國家盡忠,平滄景,及為軍中所逐,不失作節度使。後鎭太原,位至宰相。楊志誠遣大將遮敕使馬求官,及為軍中所逐,朝廷竟不赦其罪。此二人禍福足以觀矣。徳裕復以其言白上,上曰:要當如此明告之。由是三鎭不敢有異志。 九月,詔以澤州?河陽節度。 丁巳,盧鈞入潞州。鈞素寛厚愛人,劉稹未平,鈞已領昭義節度。襄州士卒在行營者,與潞人戰,常對陳揚鈞之美。及赴鎭,入天井闗,昭義散卒歸之者,鈞皆厚撫之,人情大洽,昭義遂安。劉稹將郭誼、王協、劉公直、安全慶、李道徳、李佐堯、劉武徳、董可武等至京師,皆斬之。
臣光曰:董重質之在淮西,郭誼之在昭義,呉元濟、劉稹如木偶人在伎兒之手耳。彼二人者,始則勸人為亂,終則賣主規利,其死固有餘罪,然憲宗用之於前,武宗誅之於後,臣愚以為皆失之。何則?賞姦非義也,殺降非信也,失義與信,何以為國?昔漢光武待王郎、劉盆子止於不死,知其非力竭則不降故也。樊崇、徐宣、王元、牛邯之徒,豈非助亂之人乎,而光武弗殺,蓋以既受其降,則不可復誅故也。若既赦而復逃亡叛亂,則其死固無辭矣。如誼等免死,流之逺方,沒齒不還可矣,殺之非也。
王羽賈庠等已為誼所殺,李徳裕復下詔稱逆賊王涯、賈餗等已就昭義誅其子孫,宣告中外,識者非之。劉從諫妻裴氏亦賜死。又令昭義降將李丕、髙文端、王釗等䟽昭義將士與劉稹同惡者悉誅之,死者甚衆。盧鈞疑其枉濫,奏請寛之,不從。昭義屬城有甞無禮於王元逵者,元逵推求得二十餘人,斬之,餘衆懼,復閉城自守。戊辰,李徳裕等奏:寇孽既平,盡為國家城鎭,豈可令元逵窮兵攻討!望遣中使賜城内將士敕,招安之。仍詔元逵引兵歸鎭,并詔盧鈞自遣使安撫,從之。乙亥,李徳裕等請上尊號,且言:自古帝王成大功必告天地。父宣懿太后祔廟,陛下未甞親謁。上瞿然曰:郊廟之禮,誠宜亟行,至於徽稱,非所敢當。凡五上表,乃許之。李徳裕奏:據幽州奏事官言,詗知回鶻上下離心,可汗欲之安西,其部落言親戚皆在唐,不如歸唐。又與室韋已相失,計其不日來降,或自相殘滅。望遣識事中使賜仲武詔,諭以鎭、魏已平昭義,惟回鶻未滅,仲武猶帶北面招討使,宜早思立功。 李徳?怨太子太傅、東都留守牛僧孺、湖州刺史李宗閔,言於上曰:劉從諌據上黨十年,太和中入朝,僧孺、宗閔執政,不留之,加宰相,縱去,以成今日之患,竭天下力乃能取之,皆二人之罪也。徳裕又使人於潞州求僧孺、宗閔與從諫交通書,䟽無所得,乃令孔目官鄭慶言從諌每得僧孺、宗閔書,䟽皆自焚毁。詔追慶下御史臺按問,中丞李回、知雜鄭亞以為信然,河南少尹呂述與徳?書,言稹破報至,僧孺出聲歎恨。徳裕奏述書,上大怒,以僧孺爲太子少保分司,宗閔爲漳州刺史。戊子,再貶僧孺汀州刺史,宗閔漳州長史。 上幸鄠校獵。 十一月,復貶牛僧孺循州長史,李宗閔長流封州。 十二月,以忠武節度使王宰為河東節度使,河中節度使石雄為河陽節度使。 上幸雲陽校獵。
五年春正月己酉朔,羣臣上尊號曰仁聖文武章天成功神徳明道大孝皇帝,尊號始無道字,中㫖令加之。庚戌,上謁太廟。辛亥,祀昊天上帝,赦天下。 築望仙臺於南郊。 庚申,義安太后王氏崩, 以祕書監盧弘宣為義武節度使。弘宣性寛厚而難犯,為政簡易,其下便之。河北之法,軍中偶語者斬。弘宣至,除其法。詔賜粟三十萬斛,在飛狐西,計運致之費,踰於粟價,弘宣遣吏守之。㑹春旱,弘宣命軍民隨意自往取之,粟皆入境,約秋稔償之。時成徳、魏、愽皆饑,獨易定之境無害。 淮南節度使李紳按江都令呉湘盜用程糧錢,
强娶所部百姓顔恱女,估其資裝為贓,罪當死。湘,武陵之兄子也。李徳裕素惡武陵,議者多言其寃,諫官請覆按,詔遣監察御史崔元藻、李稠覆之,還言湘盜程糧錢有實。顔恱本衢州人,甞為青州牙推,妻亦士族,與前獄異。徳裕以為無與奪二月,貶元藻端州司户,稠汀州司户,不復更推,亦不付法司詳斷,即如紳奏處湘死。諫議大夫栁仲郢、敬晦皆上䟽爭之,不納。稠,晉江人;晦,昕之弟也。 李徳裕以栁仲郢為京兆尹,素與牛僧孺善,謝徳裕曰:不意太尉恩奬及此,仰報厚徳,敢不如竒章公門館。徳裕不以為嫌。 夏,四月,壬寅,以陜虢觀察使李拭為冊黠戞斯可汗使。 五月,壬戌,葬恭僖皇后于光陵栢城之外。 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杜悰罷為右僕射,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崔鉉罷為户部尚書。乙丑,以户部侍郎李回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判户部如故。 祠部奏括天下寺四千六百,蘭若四萬,僧尼二十六萬五百。 ?黠戞斯可汗為宗英雄武誠明可汗。
秋,七月,丙午朔,日有食之。上惡僧尼耗蠧天下,欲去之,道士趙歸眞等復勸之,乃先毁山野招提、蘭若。至是,敕上都、東都兩街各留二寺,每寺留僧三十人;天下節度、觀察使治所及同、華、商、汝州各留一寺,分為三等:上等留僧二十人,中等留十人,下等五人。餘僧及尼并大秦穆護、祅僧皆勒歸俗。寺非應留者,立期令所在毁撤,仍遣御史分道督之。財貨田産並沒官,寺材以葺公廨、驛舍,銅像、鍾磬以鑄錢。 以山南東道節度使鄭肅撿校右僕射、同平章事。 詔?昭義騎兵五百、步兵千五百戍振武,節度使盧鈞出至裴村餞之。潞卒素驕,憚於逺戍,乗醉回旗入城,閉門大譟,鈞奔潞城以避之。監軍王惟直自出曉諭,亂兵擊之,傷,旬日而卒。李徳裕奏請詔河東節度使王宰以步騎一千守石㑹関,三千自儀州路據武安,以斷邢、洺之路。又令河陽節度使石雄引兵守澤州,河中節度使韋恭甫發步騎千人戍晉州。如此,賊必無能為。皆從之。 八月,李徳裕等奏:東都九廟神主二十六,今貯於太微宫小屋,請以廢寺材復修太廟。 壬午,詔陳釋教之弊,宣告中外,凡天下所毁寺四千六百餘區,歸俗僧尼二十六萬五百人,大秦穆護祅僧二千餘人,毁招提、蘭若四萬餘區,收良田數千萬頃,奴婢十五萬人。所留僧皆?主客不?,祠部百官奉表稱賀。尋又詔東都止留僧二十人,諸道留二十人者減其半,留十人者減三人,留五人者更不留。五臺僧多亡奔幽州,李徳裕召進奏官謂曰:汝趣白本使五臺僧為將必不如幽州將,為卒必不如幽州卒,何為虛取容納之名,染於人口?獨不見近日劉從諫招聚無筭閑人,竟有何益?張仲武乃封二刀付居庸闗曰:有遊僧入境,則斬之。主客郎中韋博以為事不宜太過,李徳裕惡之,出為靈武節度副使。 昭義亂兵奉都將李文矩為帥,文矩不從,亂兵亦不敢害。文矩稍以禍福諭之,亂兵漸聽命,乃遣人謝盧鈞於潞城。鈞還入上黨,復遣之戍振武。行一驛,乃潜選兵追之,明日,及於太平驛,盡殺之。具以狀聞,且請罷河東、河陽兵在境上者,從之。 九月,詔修東都太廟。 李徳裕請置僃邊庫,令户部嵗入錢帛十二萬緍匹,度支鹽鐡嵗入錢帛十三萬緍匹,明年減其三之一,凡諸道所進助軍財貨皆入焉,以度支郎中判之。 王才人寵冠後庭,上欲立以為后,李徳裕以才人寒族,且無子,恐不厭天下之望,乃止。 上餌方士金丹,性加躁急,喜怒不常。冬十月,上問李徳裕以外事,對曰:陛下威斷不測,外人頗驚懼。曏者寇逆暴横,固宜以威制之。今天下既平,願陛下以寛理之,但使得罪者無怨,為善者不驚,則為寛矣。 以衡山道士劉玄靜為銀青光祿大夫、崇玄館學士,賜號廣成先生,為之治崇玄館,置吏鑄印。玄靜固辭,乞還山,許之。 李徳裕秉政,日乆好徇愛憎,人多怨之。自杜悰、崔鉉罷相,宦官左右言其太專,上亦不恱。給事中韋弘質上䟽言宰相權重,不應更領三司錢榖。徳裕奏稱:制置職業,人主之柄,弘質受人教導,所謂賤人圖柄臣,非所宜言。十二月,弘質坐貶官,由是衆怒愈甚。 上自秋冬以來,覺有疾,而道士以爲換骨,上祕其事,外人但怪上希復遊獵,宰相奏事者亦不敢乆留。詔罷來年正旦朝㑹。 吐蕃論恐熱復紏合諸部擊尚婢婢,婢婢遣厖結藏將兵五千拒之,恐熱大敗,與數十騎遁去。婢婢傳檄河湟,數恐熱殘虐之罪,曰:汝輩本唐人,吐蕃無主,則相與歸唐,毋爲恐熱所獵,如狐免也。於是諸部從恐熱者稍稍引去。 是歳,天下户四百九十五萬五千一百五十一。 朝廷雖爲党項置使,党項侵盜不已,攻陷邠寧、鹽州界城堡,屯叱利寨。宰相請遣使宣慰,上決意討之。
六年春二月庚辰,以夏州節度使米暨爲東北道招討党項使。 上疾乆未平,以爲漢火徳,改洛爲雒,唐土徳,不可以王氣勝君名。三月,下詔改名炎。上自正月乙卯不視朝,宰相請見,不許,中外憂懼。初,憲宗納李錡妾鄭氏,生光王怡。怡幼時,宫中皆以爲不慧。太和以後,益自韜匿,羣居遊處,未甞?言,文宗幸十六宅宴集,好誘其言以爲戲笑,號曰光叔。上性豪邁,尢所不禮。及上疾篤,旬日不能言,諸宦官密於禁中定䇿。辛酉,下詔稱皇子冲幼,須選賢徳,光王怡可立爲皇太叔,更名忱,應軍國政事,令權句當。太叔見百官哀戚滿容,裁决庶務,咸當於理,人始知有隠徳焉。甲子,上崩,以李徳裕攝冢宰。丁卯,宣宗即位。宣宗素惡徳裕之專,即位之日,徳裕奉冊,既罷,謂左右曰:適近我者,非太尉邪?毎顧我,使我毛髮洒浙。夏四月辛未朔,上始聽政, 尊母鄭氏爲皇太后。壬申,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李徳裕同平章事,充荆南節度使。徳裕秉權日乆,位重有功,衆不謂其遽罷,聞之莫不驚駭。甲戌,貶工部尚書、判鹽鐵轉運使薛元賞爲忠州刺史,弟京兆少尹、權知府事元龜爲崖州司户,皆徳裕之黨也。 杖殺道士趙歸眞等數人,流羅浮山人軒轅集于嶺南。五月乙巳,赦天下,上京兩街先聽留兩寺外,更各増置八寺。僧尼依前?功徳使,不?主客,所度僧尼,仍令祠部給牒。 以翰林學士、兵部侍郎白敏中同平章事。 辛酉,立皇子温爲鄆王,渼爲雍王,涇爲雅王,滋爲䕫王,沂爲慶王。六月, 禮儀使奏請復代宗神主於太廟,以敬宗、文宗、武宗同爲一代,於廟東増置兩室,爲九代十一室。從之。 秋七月壬寅,淮南節度使李紳薨。 回鶻烏介可汗之衆稍稍降散及凍餒死,所餘不及
三千人。國相逸隠啜殺烏介於金山,立其弟特勒遏捻爲可汗。 八月壬申,葬至道昭肅孝皇帝于端陵,廟號武宗。初,武宗疾困,顧王才人曰:我死,汝當如何?對曰:願從陛下於九泉。武宗以巾授之。武宗崩,才人即縊。上聞而矜之,贈貴妃,葬於端陵柏城之内。 以循州司馬牛僧孺爲衡州長史,封州流人李宗閔爲郴州司馬,恩州司馬崔珙爲安州長史,潮州刺史楊嗣復爲江州刺史,昭州刺史李?爲郴州刺史。僧孺等五相皆武宗所貶逐,至是同日北遷。宗閔未離封州而卒。 九月,以荆南節度使李徳裕爲東都留守,解平章事;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鄭肅同平章事,充荆南節度使; 以兵部侍郎、判度支盧商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商,翰之族孫也。 冊黠戞斯可汗,使者以國喪未行,或以爲僻逺小國,不足與之抗衡;回鶻未平,不應遽有建置。詔百官集議,事遂? 蠻寇,安南經略使裴元裕帥鄰道兵討之。 以右常侍李景讓爲浙西觀察使。初,景讓母鄭氏,性嚴明,早寡,家貧,居於東都,諸子皆幼,母自教之。宅後古牆,因雨隤陷,得錢盈船。奴婢喜,走告母,母往焚香祝之曰:吾聞無勞而獲,身之災也。天必以先君餘慶,矜其貧而賜之,則願諸孤它日學問有成,乃其志也,此不敢取。遽命掩而築之。三子,景讓、景温、景莊,皆舉進士及第。景讓宦達,髮已斑白,小有過,不免捶楚。景讓在浙西,有左都押牙迕景讓意,景讓杖之而斃。軍中憤怒,將爲變。母聞之,景讓方視事,母出坐聽事,立景讓於庭而責之曰:天子付汝以方面,國家刑法,豈得以爲汝喜怒之資,妄殺無罪之人乎?萬一致一方不寧,豈惟上負朝廷,使垂年之母銜羞入地,何以見汝之先人乎?命左右褫其衣坐之,將撻其背。將佐皆爲之請拜且泣,乆乃釋之,軍中由是遂安。景莊老於場屋,每被黜,母輙撻景讓,然景讓終不肯屬主司,曰:朝廷取士,自有公道,豈敢效人求闗節乎!乆之。宰相謂主司曰:李景莊今嵗不可不收,可憐彼翁,每嵗受撻。由是始及第。 冬十月,禮院奏禘祭祝文於穆、敬、文、武四室,但稱嗣皇帝臣某昭告,從之。甲申,上受三洞法籙於衡山道士劉玄靜。 十二月戊辰朔,日有食之。
宣宗元聖至明成武獻文睿智章仁神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