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第二十六 金史八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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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7 16:22
列傳第二十六 金史八十八
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錄軍國重事前中書右丞相監修國史領經筵事都總裁臣奉勑修
紇石烈良弼完顏守道石琚唐括安禮移剌道
紇石烈良弼
本名婁室,回怕川人也。曾祖忽懶,祖忒不魯,父太宇。世襲蒲輦,徙宣寧。天會中,選諸路女直字學生送京師,良弼與納合椿年皆童丱,俱在選中。是時,希尹為丞相,以事如外郡,良弼遇之途中,望見之,嘆曰:吾輩學丞相。文字,千里來京師,固當一見。”乃入傳舍求見,拜於堂下。希尹問曰:“此何兒也?”良弼自贊曰:“有司所薦學丞相文字者也。”希尹大喜,問所學,良弼應對無懼色。希尹曰:“此子他日必為國之令器。”留之數日。年十四,為北京教授,學徒常二百人,時人為之語曰:“前有谷神,後有婁室。”其從學者後皆成名。年十七,補尚書省令史,簿書過目輒得其隱奧,雖大文牒,口占立成,詞理皆到,時學希尹之業者稱為第一。除吏部主事。天德初,累官吏部郎中,改右司郎中,借秘書少監為宋主歲元使。是時,納合椿年為參知政事,薦良弼才出己右,用是為刑部尚書,賜今名。丁父憂,以本官起復。海陵嘗曰:“左丞相張浩練達事務,而頗不實。刑部尚書婁室言行端正,無所阿諂。”因謂椿年曰:“卿可謂舉能矣。常人多嫉勝己者,卿舉勝於己者,賢於人遠矣。”改侍衞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良弼音吐清亮,海陵詔諭臣下,必令良弼傳旨,聞者莫不聳動,以故常被召問。不踰年,拜參知政事,進尚書右丞,賜佩刀入宮,轉左丞。海陵伐宋,良弼諫不聽,以為右領軍大都督。海陵在淮南,詔良弼與監軍徒單貞撫定上京、遼右。旣而諸軍往往道亡北歸,而世宗卽位于遼陽,良弼乃還汴京。海陵死,世宗就以良弼為南京留守兼開封尹,再兼河南都統,召拜尚書右丞。世宗謂良弼曰:“卿嘗諫正隆伐宋,不用卿言,以至廢殞。當時懷祿偷安之人,朕皆黜之矣。今復用卿,凡於國家之事當盡言,無復顧忌也。”良弼頓首謝。窩斡敗于陷泉,入奚中,詔良弼佩金牌及銀牌四,往北京招撫奚、契丹。還,拜尚書左丞。上言“祖宗以來未錄功賞者,臣考按得凡三十二人,宜差第封賞。”詔曰“已有五品以上官者聞奏,六品以下及無官者尚書省約量遷除。”自是功勞畢賞矣。進拜平章政事,封宗國公。初,山東兩路猛安謀克與百姓雜居,詔良弼度宜易置,使與百姓異聚,與民田互相犬牙者,皆以官田對易之,自是無復爭訴。六年十一月,皇太子生日,上置酒于東宮,良弼、志寧同賜酒。上曰:“邊境無事,中外晏然,將相之力也。”良弼奏曰:“臣等不才,備位宰相,敢不竭犬馬之力。”上悅,進拜右丞相,監修國史。世宗謂良弼曰:“海陵時,記注皆不完。人君善惡,為萬世勸戒,記注遺逸,後世何觀。其令史官旁求書之。”又曰:“五從以上宗室在省祗候者,才有可用,具名聞奏。其猥冗不足蒞官者,亦聞奏罷去。”左丞完顏守道奏:“近都兩猛安父子兄弟往往析居,其所得之地不能贍,日益困乏。”上以問宰臣,良弼對曰:“必欲父兄聚居,宜以所分之地與土民相換易,雖暫擾,然經久甚便。”右丞石琚曰:“百姓各安其業,不若依舊便。”上竟從良弼議。太宗實錄成,賜良弼金帶,同賜酒上曰邊境無事中外晏然將相之力也良弼奏曰臣等不才備位宰相敢不竭犬馬之力上恱進拜右丞相監修國史世宗謂良弼曰海陵時記注皆不完人君善惡爲萬世勸戒記注遺逸後世何觀其令史官旁求書之又曰五從以上宗室在省祇候者才有可用具名聞奏其猥冗不足蒞官者亦聞奏罷去左丞完顔守道奏近都兩猛安父子兄弟往往析居其所得之地不能贍日益困乏上以問宰臣良弼對曰必欲父兄聚居冝以所分之地與土民相換易雖暫擾然經乆甚便右丞石琚曰百姓各安其業不若依舊便上竟從良弼議太宗實錄成賜良弼金帶列尺重綵二十端,同修國史張景仁、曹望之、劉仲淵以下賜有差。世宗與侍臣論古今為臣孰賢不肖,因謂宰相曰:“皇統、正隆多殺臣僚,往往死非其罪。朕委卿等以大政,毋違道以自陷,毋曲從以誤朕。惟忠惟孝,匡救輔益,期致太平。”良弼對曰:“臣等過蒙嘉惠,雖譾薄敢不盡心。聖諭諄諄,臣等不勝萬幸。”良弼請於榷場市馬,毋拘牝牡。今官馬甚少,一旦邊境有警,乃調於民,不亦晚乎。上從之。八年,選侍衞親軍,世宗聞其中多不能弓矢,詔使習射。頃之,問良弼及平章政事思敬曰:“女直人習射尚未行耶?”良弼對曰:“已行之矣。”同知清州防禦事常德暉上書言:“吏部格法,止敍年勞,雖有材能,拘滯下位,刺史、縣令多不得人。乞密加訪察,然後廉問。今酒稅使尚選能吏,縣令可不擇人才。乞以能吏當任酒稅使者,任親民之職。”上是其言,謂宰相曰:“朕思庶職多不得人,中夜而寤,或達旦不能寐。卿等注意選擇,朕亦密加體察。”良弼對曰:“女直、契丹人,須是曾習漢人文字,然後可。方今大率多為黨與,或稱譽於此,或見毁於彼,所以難也。”上曰:“朕所以密令體察也。”上謂良弼曰:“猛安謀克牛頭稅粟,本以備凶年,凡水旱乏糧處就賑給之。”進拜左丞相,監修國史如故。良弼為相旣久,練達朝政,上所詢訪盡誠開奏,垂紳正笏不動聲氣,議政多稱上意。以母憂去,起復舊職。是時,夏國王李仁孝乞分國之半以封其臣任得敬,上以問群臣,群臣多言此外國事,從之可也。上曰:“此非是仁孝本心,不可從。”良弼議與上意合。旣而,夏國果誅任得敬,上表來謝。參知政事宗敍請置沿邊壕塹,良弼曰:“敵國果來伐,此豈可禦哉。”上曰:“卿言是也。”高麗國王王晛表讓國於其弟皓,上疑之,以問宰相良弼。良弼策以為讓國非王晛本心。其後趙位寵求以四十州來附,其表果言王皓弑其兄晛,如良弼策,語在高麗傳中。世宗罷採訪官,謂宰臣曰:“官吏之善惡何由知之?”良弼對曰:“臣等當為陛下訪察之。”以進睿宗實錄,賜通犀帶、重綵二十端。是年,有事南郊,良弼為大禮使。自收國以來,未嘗講行是禮,歷代典故又多不同,良弼討論損益,各合其宜,人服其能。上與良弼、守道論猛安謀克官多年幼,不習敎訓,無長幼之禮,曩時鄕里老者輒敎導之,今鄕里中耆老有能敎導者,或謂事不在己而不問,或非其職而人不從。可依漢制置鄕老,選廉潔正直可為師範者,使教導之。良弼奏曰:“聖慮及此,億兆之福也。”他日,上問曰:“朕觀前史,有在下位而存心國家、直言為民者,今無其人,何也?”良弼曰:“今豈無其人哉,蓋以直道而行,反被謗毁,禍及其身,是以不為也。”大定十四年,歲在甲午,大興尹璋為賀宋正旦使,宋人就館奪其國書,詔梁肅詳問。衆議紛紛,謂凡午年必用兵。上以問良弼,對曰:“太祖皇帝以甲午年伐遼,太宗皇帝以丙午年克宋,今茲宋人奪我國書,而適在午年,故有此語,未必然也。”旣而,梁肅至宋,宋主起立授受國書如舊儀。梁肅旣還,宋主遣工部尚書張子顏、知閤門事劉崈來祈請。其書曰:“言念眇躬,夙承大統。荷上國照臨之惠,尋盟遂閱於十年。修兩朝聘問之勤,繼好靡忘于一日。惟是函書之受,當新賓接之儀。嘗空臆以屢陳,飭行人而再請。仰祈眷顧,俯賜矜從。”上與大臣議,良弼奏曰:“宋國免稱臣為姪,免奉表為書,恩賜亦已多矣。今又乞免親接國書,是無厭也,必不可從。”平章政事完顏守道、參知政事移剌道與良弼議合。左丞石琚、右丞唐括安禮以為不從所請,必至于用兵。上謂琚等曰:“卿等所言非也。所請有大於此者,更欲從之乎。”遂從良弼議。答其書,略曰:“弗循定分之常,復有授書之請,謂承大統,愈見自尊。奈何以若所為,尚求其欲。矧曰已行之禮,靡得而更。”其授受禮儀,終不復改。上問宰臣:“嘗求內外官舉賢能,未聞有舉者,何也?”參政魏子平請當舉者每任須舉一人,視其當不,以為賞罰。上曰:“宋制薦舉其人犯私罪者,舉主雖至宰執亦坐降罰。人心有恒者鮮,財利怵于前,或喪其所守。宰臣任大責重,豈坐是以為升黜邪?”良弼曰:“前詔朝官六品以上、外官五品以上各舉所知,盍申明前詔。”從之。上曰:“朕欲周知官吏善惡,若尋常遣官采訪,恐用非其人。然則官吏善惡何以知之?”良弼曰:“臣等當為陛下訪察。”上曰:“然,但勿使名實混淆耳。”上欲徙窩斡逆黨,分散置之遼東,良弼奏:“此輩已經赦宥,徙之生怨望。”上曰:“此目前利害,朕為子孫後世慮耳。”良弼曰:“非臣等所及也。”於是,以嘗預亂者徙居烏古里石壘部。上問宰臣曰:“堯有九年之水,湯有七年之旱,而民不病飢。今一二歲不登而人民乏食,何也?”良弼對曰“古者地廣人淳,崇尚節儉,而又惟農是務,故蓄積多而無饑饉之患也。今地狹民衆,又多棄本逐末,耕之者少,食之者衆,故一遇凶歲而民已病矣。”上深然之,於是命有司懲戒荒縱不務生業者。十七年,以疾辭相位,不許。告滿百日,詔賜告,遣太醫診視,屢使中使問疾。良弼在告旣久,省多滯事,上以問宰相,參政張汝弼對曰:“無之。”上曰:“豈曰無之,自今疑事久不能决者,當具以聞。”十八年,表乞致仕歸田里。上遣使慰諭之曰:“卿比以疾在告,朕甚憂之。今聞卿將往西京養疾,彼中風土非老疾所宜。京師中倦於人事,若就近都佳郡居處,待疾少間,速令朕知之。”良弼奏曰:“臣遭遇聖明,濫膺大任,夙夜憂懼,以至成疾。比蒙聖恩,數遣使存問,賜以醫藥,臣之苟活至今,皆陛下之賜也。臣豈敢望到鄕里便可愈疾。臣去鄕歲久,親識多已亡沒,惟老臣獨在,鄕土之戀,誠不能忘。臣竊惟自來人臣受知人主,無逾臣者。臣雖粉骨碎身無以圖報。若使一還鄕社,得見親舊,則死無恨矣。”上問宰相曰:“丞相良弼必欲歸鄕里,朕以世襲猛安封其子符寶曷荅,俾之侍行,何如?”右丞相完顏守道曰:“不若以猛安授良弼,使其子攝事。”上從之。於是授胡論宋葛猛安,給丞相俸傔,良弼乃致仕歸。上謂宰相曰:“卿等非不盡心,但才力不及良弼,所以惜其去也。”其後,尚書省奏差除,上曰:“丞相良弼擬注差除,未嘗苟與不當得者,而薦舉往往得人。粘割斡特剌、移剌慥、裴滿餘慶皆其所舉。至于私門請託,絕然無之。”嘗問良弼:“每旦暮日色皆赤何也?”良弼曰:“旦而色赤應在東,高麗當之。暮而色赤應在西,夏國當之。願陛下修德以應天,則災變自弭矣。”旣而,夏國有任德敬之亂,高麗有趙位寵之難,其言皆驗云。是歲,薨,年六十。上悼惜之,遣太府監移剌慥、同知西京留守王佐為勅葬祭奠使,賻白金綵幣加等,喪葬皆從官給。追封金源郡王,命翰林待制移剌履勒銘墓碑,諡誠敏。良弼性聰敏忠正,善斷决,言論器識出人意表。雖起寒素,致位宰相,朝夕惕惕盡心於國,謀慮深遠,薦舉人材常若不及。居家清儉,親舊貧乏者周給之,與人交久而愈敬。居位幾二十年,以成太平之功,號賢相焉。明昌五年,配饗世宗廟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