輔教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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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0:35
輔教編上
原教
萬物有性情,古今有死生。然而死生性情,未始不相因而有之。死固因於生,生固因於情,情固因扵性。使萬物而浮沉於生死者,情為其累也。有聖人者大觀,乃推其因於生之前,示其?以来也;指其成於死之後,教其?以脩也。故以其道導天下,排情偽于方今,資必成乎將来。夫生也既有前後,而以今相與,不亦為三世乎?以將来之善,成由今之?以脩,則方今窮通,由其已徃之?習,㫁可見矣。情也者,?扵性皆情也。苟情習有善惡,方其化也,則?然與其?相感而成。其?成情習有薄者焉,有篤者焉。機器有大者焉,有小者焉。聖人宜之。
故陳其法為五,乘者。為三蔵者。别乎五乘。又歧出其繁。然殆不可勝數。上極成其聖道。下極世俗之為農者啇者技者醫者百工之鄙事。皆示其?以然。然與五乘者皆統之扵。三蔵舉其大者。則五乘首之。其一曰人乘。次二曰天乗。次三曰聲聞乘。次四曰縁覺乘。次五曰菩薩乘。後之三乘云者,盖導其徒超然之出世者也。使其大潔情汙,直趣乎真際,神而通之,世不可得而窺之。前之二乘云者,以世情膠甚,而其欲不可輙去,就其情而制之。曰人乘者,五戒之謂也。一曰不殺,謂當愛生,不可以已輙暴一物,不止不食其肉也。二曰不盗,謂不義不取,不止不攘他物也。三曰不邪淫,謂不亂非其匹偶也。四曰不妄語,謂不以言欺人。五曰不飲酒,謂不以醉亂其脩心。曰天乘者,廣扵五戒,謂之十善也。一曰不殺,二曰不盗,三曰不邪滛,四曰不妄語。是四者,其義與五戒同也。五曰不?語。謂不為飾非言。六曰不两舌。謂語人不背面。七曰不惡口。謂不罵。亦曰不道不義。八曰不嫉。謂無?妬忌。九曰不恚。謂不以忿恨宿扵心。十曰不癡。謂不昧善惡。
然謂兼脩其十者,報之?以生天也。脩前五者,資之?以為人也。脫天下皆以此各脩,假令非生天而人人?成善,人人皆善而世不治,未之有也。昔宋文帝謂其臣何尚之曰:適見顔延之、宗炳著論,?明佛法,甚為名理,並是開奨人意,?使率土之濵皆感此化,朕則?拱坐致太平矣,夫復何事?尚之因進曰:夫百家之郷,十人持五戒,即十人淳謹。千室之邑,百人修十善,則百人和睦。持此風教,以周寰區,編户億千,則仁人百萬。夫能行一善則去一惡,去一惡則息一刑,一刑息於家,萬刑息於國,則陛下之言坐致太平是也。斯言得之矣。以儒校之,則與其所謂五常仁義者,異號而一體耳。夫仁義者,先王一丗之治迹也。以迹議之而未始不異也,以理推之而未始不同也。
迹出於理,而理祖乎迹。迹,末也;理,本也。君子求本而措末可也。語曰: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㢤,人焉廋㢤。孟子曰:不揣其本而齊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髙於岑樓。謂事必揣量其本而齊䓁其末,而後語之茍以其一世之迹,而責其三丗之謂,何異乎以十歩之履而詰其百歩之履,曰:而何其迹之紛紛也?曷不為我之鮮乎?是豈知其所適之逺近,所歩之多少也。然聖人為教而恢張異宜,言乎一丗也,則當順其人情,為治其形生之間;言乎三世也,則當正其人神,指縁業乎死生之外。神農誌百藥雖異,而同於療病也。后稷標百榖雖殊,而同於膳人也。聖人爲教不同,而同於爲善也。曰佛之道,其治三丗,非耳目之所接。子何以而明之。曰。吾謂人死而其神不死。此其驗矣。神之在人。猶火之在薪也。前薪雖與火相燼。今所以火者曷甞燼乎。曰。神理?眇。其形既謝。而孰能御其所適。果為人邪。果為飛潜異?乎。曰。斯可通也。苟以其情習之業推之。則其報也不差。
子豈不聞洪範五福六極之謂乎?五福者,謂人以其心合乎皇極,而天用是五者應以嚮勸之。六極者,謂人不以其心合乎皇極,而天用是六者應以威沮之。夫其形存而善惡之應已然,其神徃則善惡之報豈不然乎?佛経曰:一切諸法,以意生形。此之謂也。曰:謂佛道絶情而所為也如此,豈非情乎?佛亦有情邪?曰:形象者舉有情,佛獨無情邪?佛行情而不情耳。曰:佛之為者,既?夫仁義,而仁義烏得不謂之情乎?曰:仁者何?惠愛之謂也。義者何?適冝之謂也。冝與愛皆起於性,而形乎用,非情何乎?就其情而言之,則仁義乃情之善者也。情而爲之,而其勢近權;不情而爲之,而其勢近理。性相同也,情相異也。異焉而天下鮮不競,同焉而天下鮮不安。聖人欲引之,其所安所以推性而同羣生;聖人欲息之,其所競。所以推懷而在萬物。謂物也,無昆蟲,無動植,佛皆槩而惠之,不敢損之。謂生也,無貴賤,無賢鄙,佛皆一而導之,使自求之。推其性而自同羣生,豈不謂大誠乎。推其懐而盡在萬物。豈不謂大慈乎。大慈故其感人也深。大誠故其化物也易。
故夫中國之内,四夷八蠻之外,其人聞佛之言,為善有福,為惡有罪,而鮮不測然收其惡心,歡然舉其善意,守其說,拳拳不敢失之。?!嚮之所謂五戒十善云者,里巷何甞不相化而爲之?自郷之邑,自邑之州,自州之國,朝?之士, 天子之宫掖,其修之至也,不殺必仁,不盗必㢘,不淫必正,不妄必信,不醉不亂,不?語必誠,不两舌不䜛,不惡口不辱。不恚不讎,不嫉不爭,不癡不昧。有一于此,?以誠於身而加於人。况五戒十善之全也。豈有為人弟者而不悌其兄。為人子者而不孝其親,為人室者而不敬其夫。為人友者而不以善相致,為人臣者而不忠其君,為人君者而不仁其民,是天下之無有也。為之者唯恐其過與不及為癖耳,佛豈苟癖於人焉?如此者,佛之道豈一人之?為乎?抑亦有意於天下國家矣,何甞不存其君臣父子邪?豈妨人所生養之道邪?但其?出不自吏而張之,亦其化之理?而難見,故丗不得而盡信。
易曰:黙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徳行。孟子曰:民日?善而不知為之者,豈不然乎?人之惑於情乆矣。情之甚㡬,至乎敝薄,古聖人憂之,為其法交相為治,謂之帝,謂之王,雖其道多方,而猶不暇救。以仁㤙之,以義教之,賞欲進其善,罰欲沮其惡,雖罰日益勞,賞日益費,而丗俗益薄。苟聞有不以賞罰而得民,遷善而逺惡,雖聖如堯舜,必歡然喜而致之。豈曰斯人不因吾道而為善,吾不取其善,必吾道而為善,乃可善之若是,是聖人?其道也。安有聖人之道而?㢤,夫游龍振於江海,而雲氣油然四起;暴虎聲於山林,而飈風飂飂而来,盖其?自相應也。故善人非親,而善人同之;惡人非㤙,而惡人容之。舜好問而察邇言,?惡而揚善,及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决江海,沛然莫之䏻禦也。禹聞善言則拜。孔子嘗謂:善人吾不得而見之,得見有常者,其可矣。又曰:三人行,必得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従之,其不善者而改之。顔子得一善,則拳拳服膺,不敢失之。孟子謂好善優扵天下,又謂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其身矣。此五君子者。古之大樂善人也。以其善?固?於佛。苟其不死。見乎吾道之傳。是必泯然從而推之噫亦後丗之不幸。不得其相遇而相證。尚使两家之徒猶豫而不相信噫人情莫不專已而略人。是此而非彼。非過則爭。專過則拘。君子通而巳矣。何必苟專。君子當而已矣。何必苟非飲食男女人皆能知貴。而君子不貴。君子之?貴。貴其䏻知道而識理也。今有大道逺理?是而余不知識。余愧於人多矣。甞試論曰。夫欲人心服而自脩。莫若感其内。欲人言順而貌従。莫若制其外。制其外者,非以人道設教,則不能果致也。感其内者,非以神道設教,則不能必化也。
故佛之為道也,先乎神而次乎人,蓋亦感内而制外之謂也。神也者,人之精神之謂也,非謂鬼神淫惑之事者也。謂人脩其精神,善其履行,生也則福應,死也則其神清昇。精神不修,履行邪妄,生也則非慶,死也則其神受誅。故天下聞之,其心感動,惡者沮而善者如之。如此黙化,而何代無有。然其教之作於中國也,必有以丗數相宜而來,應人心相感而至。不然,何人以其法脩之,天地應之,鬼神效之。苟其宜之,數之未盡,相感之理未窮,又安可以愛之而苟存,惡之而茍去?方之人事,若王者、覇者,其順時應人而爲之,豈不然㢤?况其有妙道冥權,又至於人事者邪?夫妙道也者,清淨?滅之謂也。謂其滅盡衆累,純其清浄本然者也,非謂死其生,取乎空荒滅絶之謂也。以此至之,則成乎聖神,以超出其世。冥權也者,以道起乎不用之用之謂也。謂其拯㧞羣生而出乎情溺者也。考其化物自化,則皇道㡬之。考其權用應丗,則無?不至。言其化也,固後世不能臻之。言其權也,黙而體之,則無丗不得。昔者聖人之將化也,以其法付之王,付之臣,付之長者有力之人,非其?已而苟尊於人也,蓋欲因其道而為道,因其善而爲善。佛之経固亦多方矣。後世之徒不能以宜而授人,致其信者過信,令君有佞善,輙欲捐國為奴,?之下俗有淺悟,遽欲棄業專勝僧之髙,此非謂用佛心而爲道也。経豈不曰諸佛随冝說法,意趣難觧,故為佛者,不止緇其服,剪其髪而巳矣。
然佛之為心也如此,豈小通㢤?此有欲以如楊墨而譏之。夫楊墨者,滯一而拘俗,以之方佛,不亦甚乎?丗不探佛理而詳之,徒訩訩然誕佛,謂其說之不典。佛之見出於人逺矣,烏可以已不見而方人之見,謂佛之言多刼也誕耶?丗固有積月而成?,積?而成世,又安知其積丗而不成刼邪?苟以其事逺,耳目不接,而謂之不然,則六藝所道上丗之事,今非承其傳,而孰親視之?此可謂誕乎?謂佛言大也誕邪?丗固有遊心凌空而徃,雖四隅上下,窅然曷甞有涯,方之佛謂其世界無窮,何不然乎?謂佛言化也誕邪?丗固有夢中而夢者。方其夢時,而其所遇,事與身,丗與適夢,或其同,或其異,莫不?之夢之中。既夢,又安知其死之中不有化邪?佛之見旣逺,而其知物亦多,故聖人廣其教以教多?,欲其無所適而不化也。今曰佛,西方聖人也,其法宜夷而不宜中國,斯亦先儒未之思也。聖人者,盖大有道者之稱也。豈有大有道而不得曰聖人?亦安有聖人之道而所至不可行乎?苟以其人所出於夷而然也。若舜東夷之人,文王西夷之人,而其道相接紹行于中國,可夷其人而拒其道乎?况佛之?出非夷也。
或曰:佛止言性,性則易與中庸云矣,而無用佛為。是又不然。如吾佛之言性與丗書一也,是聖人同其性矣。同者却之,而異者何以處之?水多得其同,則深為河海,土多得其同,則積為山嶽,大人多得其同,則廣為道徳。烏呼,余烏能多得其同?人同誠其心,同齋戒其身,同推徳于人,以福吾親,以資吾君之康天下也。曰:而何甚不厭邪?子軰雜然盈乎天下,不籍四民,徒張其布施報應,以衣食於人,不為困天下,亦已幸矣。又何能?治其丗而致福於君親乎?曰:固㢤居,吾語汝,汝亦知先王之門論徳義而不計工力邪?夫先王之制民也,恐丗敝民混而易亂,遂為之防,故四其民,使各屬其屬,豈謂禁民不得以利而與人為惠??今佛者,黙則誠,語則善,?至則以其道勸人,舍惡而趨善。其一衣食待人之餘,非黷也。苟不能然,自其人之罪,豈佛之法謬乎?
孟子曰:於此有人焉,入則孝,出則悌,守先王之道,以待後之學者,而不得食於子,子何尊梓匠輪輿而輕為仁義者哉。儒豈不然邪?堯舜已前,其民未四,當此,其人豈盡農且工,未聞其食用之不足。周平之丗,井田之制尚舉,而民巳匱且敝。及秦廢王制,而天下益擾。當是時也,佛老皆未之作,豈亦其教加於四民而為癘然邪。人生天地中,其食用恐素有分,子亦為丗之憂太過,為人之計太約。報應者,儒言休證、咎證,積善有慶,積惡有殃,亦巳明矣。若布施之云者,佛以其人欲有?,施惠必出於善心。心之果善,方乎休證則可,不應之,孰爲虚張邪?夫舍惠,誠人情之難能也。斯茍能其,難能,其為善也,不亦至乎?語曰: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濟衆,何如可謂仁乎?子曰:何事於仁,必也聖乎!堯舜其猶病諸。蓋言聖人難之,亦恐其未能為也。佛必以是而勸之者,意亦釋人貪恡,而廓其善心耳。丗宜視其與人為施者,公?如何哉?不當傲其所以為施也。
禮,將有事於天地鬼神,雖一日?,必數日齋,盖欲人誠其心而㓗其身也,所以祈必有福于丗。今佛者,其為心則長誠,齋戒則終身,比其脩齋戒之数日,福亦至矣,豈盡無?資乎?曰:男有室,女有家,全其髮膚,以奉父母之遺體,人倫之道也。而子軰反此,自為其脩,超然欲髙天下,然脩之又㡬何㢤?混然何足辨之?曰:為佛者齋戒脩心,義利不取,雖名亦忘,至之遂通於神明,其為徳也,抑亦至矣。推其道於人,則無物不欲善之,其為道抑亦大矣。以道報㤙,何㤙不報?以徳嗣德,何德不嗣。已雖不娶,而以其德資父母,形雖外毀,而以其道濟乎親。㤗伯豈不虧形邪,而聖人徳之。伯夷、叔齊豈不不娶長徃於山林乎,而聖人賢之。孟子則推之曰:伯夷聖之清者也,不聞以虧形不娶而少之,子獨過吾徒耶。夫丗之不䡄,道乆矣,雖賢父兄如堯、舜、周公,尚不䏻,必制其子弟。今去佛丗愈逺,教亦將季,烏得無邪。人寄我以偷安邪?雖法將如之何。大林中固有不材之木,大畒中固有不實之苗,直之可也,不可以人廢道。曰而言而之教若詳,誠可尚也。然則辨教之說,皆張於方今,較之孰為優乎。曰。叟愚也。若然者,皆聖人之教。小子何敢輙議。然佛吾道也。儒亦?嘗聞之?老氏則予頗存意不巳。而言之諸教也。亦猶同水以涉而厲掲有深淺。儒者聖人之治丗者也。佛者聖人之治出丗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