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樂

禮樂

王者所以盛禮樂何？節文之喜怒。樂以象天，禮以法地，人無不含天地之氣。有五常之性者。故樂所以蕩滌，反其邪惡也；禮所防淫佚，節其侈靡也。故孝經曰：安上治民，莫善於禮；移風易俗，莫善於樂。子曰：樂在宗廟之中，君臣上下同聽之，則莫不和敬；族長郷里之中，長幼同聽之，則莫不和順；在閨門之内，父子兄弟同聽之，則莫不和親。故樂者，所以崇和順，比物飾節，節奏合以成文，所以合和父子君臣，附親萬民也，是先王立樂之意也。故聽其雅頌之聲，志意得廣焉；執干戚，習俯仰屈信，容貌得齊焉。其惙兆要其節奏，行列得正焉，進退得齊焉。故樂者，天地之命，中和之紀，人情之所不能免焉也。夫樂者，先王之所以飾喜也，軍、族、鈇　所以飾怒也。故先王之喜怒皆得其齊焉。喜則天下和之，怒則暴亂者畏之。先王之道，禮樂可謂盛矣。聞角聲，莫不惻隱而慈者；聞徴聲，莫不喜養好施者；聞啇聲，莫不剛斷而立事者；聞羽聲，莫不深思而逺慮者；聞宫聲，莫不温潤而寛和者也。禮所揖讓何？所以尊人自損也。不爭。論語曰：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故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謙謙君子，利渉大川，以貴下賤，大得民也。屈己敬人，君子之心。故孔子曰：爲禮不敬，吾何以觀之哉？夫禮者，隂陽之際也，百事之㑹也，所以尊天地，儐鬼神，序上下，正人道也。樂所以必歌者何？夫歌者，口言之也，中心喜樂，口欲歌之，手欲舞之，足欲蹈之。故尚書曰：前歌後舞，假于上下。禮貴忠何？禮者，盛不足，節有餘，使豐年不奢，凶年不儉，冨貧不相懸也。樂尚雅，雅者，古正也，所以逺鄭聲也。孔子曰：鄭聲淫何？鄭國土地民人，山居谷浴，男女錯　爲鄭聲，以相恱懌，故邪僻聲皆淫色之聲也。

太平乃制禮作樂何？夫禮樂所以防奢淫，天下人民飢寒，何樂之乎？功成作樂，治定制禮。樂言作，禮言制何？樂者，陽也，陽倡始，故言作。禮者，隂也，隂制度於陽，故言制。樂象陽，禮法隂也。

王者始起，何用正民？以爲且用先王之禮樂，天下太平，乃更制作焉。書曰：肇修殷殷禮，祀新邑。此言太平，去殷禮。春秋傳曰：昌何爲不修乎？近而修乎逺？同巳也，可因先以太平也。必復更制者，示不襲也。又天下樂之者，樂者，所以象德表功殊名。禮記曰：黄帝樂曰咸池，顓頊樂曰六莖，帝嚳樂曰五英，堯樂曰大章，舜樂曰簫韶，禹樂曰大夏，湯樂曰大護，周樂曰大武象，周公之樂曰酌合，曰大武，黄帝曰咸池者，言大施天下之道而行之，天之所生，地之所載，咸䝉德施也。顓頊曰六莖者，言和律暦以調隂陽莖者，著萬物也。帝嚳曰五英者，言能調和五聲，以養萬物，調其英華也。堯曰大章，大明天地人之道也。舜曰簫韶者，舜能繼堯之道也。禹曰大夏者，言禹能順二聖之道而行之，故曰大夏也。湯曰大護者，言湯承衰，能護民之急也。周公曰酌合者，言周公輔成王，能斟酌文武之道而成之也。武王曰象者，象太平而作樂，示巳太平也。合曰大武者，天下始樂，周之征伐行武，故詩人歌之。王赫斯怒，爰整其旅。當此之時，天下樂文王之怒，以定天下，故樂其武也。周室中制，象湯樂何？殷紂爲惡日乆，其惡最甚，斮渉刳胎，殘賊天下。武王起兵，前歌後儛，剋殷之後，民人大喜，故中作，所以節喜盛。

天子八佾，諸侯四佾，所以别尊卑。樂者，陽也，故以隂數法八風、六律、四時也。八風、六律者，天氣也，助天地成萬物者也。亦猶樂所以順氣，變化萬民，成其性命也。故春秋公羊傳曰：天子八佾，諸公六佾，諸侯四佾。詩曰：大夫士琴瑟御。八佾者，何謂也？佾者，列也，以八人爲行列，八八六十四人也。諸公六六爲行，諸侯四四爲行。諸公，謂三公、二王後、大夫、士，北面之臣，非專事子民者也，故但琴瑟而巳。

王者有六樂者，貴公美德也。所以作供養，傾先王之樂，明有法，示亡其本。興巳所以自作樂，明作巳也。

樂所以作四夷之樂何？德廣及之也。易曰：先王以作樂崇德，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詩云：奏皷簡簡，衎我烈祖。樂元語曰：受命而六樂。樂先王之樂，明有法也。與其所自作，明有制。興四夷之樂，明德廣及之也。故南夷之樂曰兠，西夷之樂曰禁，北夷之樂曰昧，東夷之樂曰離。合觀之樂儛於堂，四夷之樂陳於右，先王所以得之，順命重始也。此言以人得之先。以文，謂持羽毛儛也。以武得之，持干戚儛也。樂元語曰：東夷之樂持矛舞，助時生也。南夷之樂持羽舞，助時養也。西夷之樂持㦸舞，助時煞也；北夷之樂持干舞，助時藏也。誰制夷狄之樂，以爲先聖王也。先王惟行道德，和調隂陽，覆被夷狄，故夷狄安樂，來朝中國，於是作樂樂之。南之爲言任也，任養萬物。味之爲言昧也，昧者，萬物老衰。禁者，萬物禁藏。侏離者，萬物微離地而生。一說東方持矛，南方歌，西方戚，北方擊金。夷狄質不如中國，中國文章，但隨物名之耳，故百王不易

戚。二者制夷狄樂，不制夷狄禮。何以爲禮者，身當履而行也。夷狄之人不能行禮，樂者，聖人作爲以樂之耳，故有夷狄樂也。殊爲舞者，以爲使中國人。何以言之？夷狄之人禮不備，恐有過誤也。作之門外者何？夷在外，故就之也。夷狄無禮義，故不在内。明堂記曰：九夷之國在東門之外。所以知不在門内也。明堂記曰：禹納蠻夷之樂於太廟。言納，明有入也。曰四夷之樂者，何謂也？以爲四夷外無禮義之國，數夷狄者從東，故舉本以爲之惣名也。言夷狄者，舉終始也。言蠻，舉逺也；言貉，舉惡也。則别之東方爲九夷，南方爲八蠻，西方爲六戎，北方爲五狄。故曽子問曰：九夷、八蠻、六戎、五狄，百姓之難至者也。何以知夷在東方？禮王制曰：東方曰夷，被髮文身。又曰：南方曰蠻，雕題、交趾，西方曰戎，被髮衣皮；北方曰狄，衣羽毛穴居。東所以九何？盖來者過。九之爲言究也。德徧究，故應德而來亦九也。非故爲之，道自然也。何以名爲夷蠻？曰：聖人本不治外國，非爲制名也，因其國名而言之耳。一說曰：名其短而爲之制名也。夷者，僔狄無禮義。東方者，少陽易化，故取名也。北方太隂鄙郄，故少蠻蟲難化，執心違邪。戎者，強惡也。狄者，易也，辟易無别也。

歌者在堂上，舞在堂下何？歌者象德，舞者象君子上德而下功。郊特牲曰：歌者在上。論語曰：季氏八佾舞於庭。書：下管鞀鼓，笙鏞以間。

降神之樂在上何？爲鬼神舉。故書曰：戞擊鳴球，搏拊琴瑟以詠，祖考來格何？以用鳴球搏拊者何？鬼神清虚，貴浄賤鏗鏘也。故尚書大傳曰：搏拊鼓振，以秉琴瑟，練絲朱絃。鳴者，貴玉聲也。

王者食所以有樂何？樂食天下之太平，冨積之饒也。明天子至尊，非功不食，非德不飽。故傳曰：天子食時舉樂。王者所以日食者何？明有四方之物，食四時之功也。四方不平，四時不順，有徹樂之法焉，所以明至尊著法戒也。王平居中央，制御四方。平旦食，少陽之始也；晝食，太陽之始也；晡食，少隂之始也。暮食，太隂之始也。論語曰：亞飯干，適楚；三飯繚，適蔡；四飯缺，適秦。諸侯三飯，卿大夫再飯，尊卑之差也。弟子職暮食，士偃，禮士也，食力無數。庶人職在耕桑，戮力勞役，飯即食，飽即作，故無數。

禮樂者，何謂也？禮之爲言履也，可履踐而行。樂者，君子樂得其道，小人樂得其欲。聲者何謂？聲鳴也，聞其聲即知其所生。音者，飲也，言其剛柔清濁，和而相飲也。尚書曰：予欲聞六律、五聲、八音。五聲者，何謂也？宫、啇、角、徴、羽。土謂宫，金謂啇，木謂角，火謂徴，水謂羽。月令曰：盛德在木，其音角。又曰：盛德在火，其音徴；盛德在金，其音啇；盛德在水，其音羽。所以名之爲角者，躍也，陽氣動躍。徴者，止也，陽氣止。啇者，張也，隂氣開張，陽氣始降也。羽者，紆也，隂氣在上，陽氣在下。宫者，容也，含也，含容四時者也。八音者，何謂也？樂記曰：土曰塤，竹曰管，皮曰皷，匏曰笙，絲曰絃，石曰磬，金曰鐘，木曰柷敔，此謂八音也。法易八卦也，萬物之數也。八音，萬物之聲也。所以用八音何？天子承繼萬物，當知其數；旣得其數，當知其聲。即思其形。如此蜎飛蠕動無不樂其音者，至德之道也。天子樂之，故樂用八音。樂記曰：壎，坎音也。管，艮音也。皷，震音也。絃，離音也。鐘，兊音也。祝敔，乾音也。壎在十一月。壎之爲言勲，陽氣於黄泉之下，勲蒸而萌。匏之言施也，在十二月，萬物始施而勞。笙者，太蔟之氣，象萬物之生，故曰笙。有七正之節焉，有六合之和焉，天下樂之，故謂之笙。鼓。震音，煩氣也。萬物憤懣震動而生，雷以動之，温以煖之，風以散之，雨以濡之，奮至德之聲，感和平之氣也。同聲相應，同氣相求，神明報應，天地祐之，其本乃在萬物之始耶，故謂皷也。鞀者，震之氣也。上應卯星，以通王道，故謂之鞀也。簫者，中之氣，萬物生於無聲，見於無形，僇也，簫也，故謂之簫。簫者，以禄爲本，言承天繼物爲民本，人力加，地道化，然後萬物戮也，故謂之簫也。瑟者，嗇也，閑也，所以懲忽。宮商角則宜，君父有節，臣子有義，然後四時和，四時和，然後萬物生，故謂之瑟也。琴者，禁也，所以禁止淫邪，正人心也。磬者，夷則之氣也，象萬物之盛也。其氣磬，故曰磬有貴賤焉，有親踈焉，有長㓜焉。朝廷之禮，貴不讓賤，所以有尊卑也。郷黨之禮，長不讓㓜，所以明有年也。宗廟之禮，親不讓踈，所以有親也。此三者行，然後王道得。王道得，然後萬物成天下。樂用磬也，鐘之爲言動也。隂氣用事，萬物動成。鐘爲氣，用金聲也。鎛者，時之氣聲也，節度之所生也。君臣有節度則萬物昌，無節度則萬物亡。亡與昌正相迫，故謂之鎛柷敔者，終始之聲，萬物之所生也。隂陽順而復，故曰柷，承順天地，序迎萬物，天下樂之，故樂用柷。柷，始也；敔，終也。一說：笙、柷、鼓、簫、瑟、塤，鐘、磬也。如其次，笙在北方，柷在東北方，鼓在東方，琴在南方，塤在西南方，鐘在西方，磬在北方。聲五音八何？聲爲本，出於五行；音爲末，象八風。故樂記曰：聲成文謂之音，知音而樂之，謂之樂也。

問曰：異說並行，則弟子疑焉。孔子有言：吾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志之也，知之次也。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天之將䘮斯文也，樂亦在其中矣。聖人之道，猶有文質，所以據其說，述所聞者，亦各傳其所受而巳。白虎通德論卷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