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母鄒太君七十序

聞母鄒太君七十序

聞元亮之母鄒太君者，吾友子將之配，孟陽之妺也。余往游武林，游于兩君，聞太君風範甚備，元亮長與案等耳。今年再過湖上，太君壽逾七十矣。子將、孟陽墓將久宿。元亮頎肰玉立，疆學勵志，巳爲老成人。世界滄桑，湖山間，舊游往跡，邈肰如威音龍漢，在窮塵歷刦之間。而聞氏母子猶得以高堂暇豫，稱觴燕喜，衰老殘生，俛仰今昔，未嘗不爲忻肰以喜，愾肰以悲也。元亮自愧身爲書生，居隱畏約，不能拾取富貴顯榮其母，再拜乞言于余，有不能舍肰者。

余告之曰：子之求悅乎親，內顧而不舍肰，其于中必有所不足，而其于外不能無所待。夫其所謂不足者何也？貧也，賤也，布素而菽水也。其所謂有待者何也？富貴也，功名也，鼎養而鍾食也。子不見世之炎炎者乎，赫赫者乎？高臺傾矣，曲池平矣，華堂便房，牛溲馬矢，平塡其中，而高墳大闕，摸金發丘，交臂其間矣。子有環堵之宮，蓬蒿之室，奉先人之春秋，供慈母之伏臘，惟貧故得以長安，惟賤故得以相守也。子之有不足者何也？子不見今之炎炎者乎，赫赫者乎？朝而射䇿矣，夕而拜官矣。馳驅戎馬之場，牽率炎瘁之區。北山之憂，無從著之詠歌，而北堂之思，不敢形諸夢寐。子有膝下之樂，尸饔之養，望不及于倚閭，思不事于搤臂，富貴所不能假，功名所不與易也。子之有待者何也。子奉鄒魯之訓，爲南陔之孝子，異粻宿肉，潔晨飡而豐夕膳。太君修竺乾之法，爲西土之善女，香燈禪版，撫兒女而樂團圞。仁風藹肰，善氣郁肰，一以爲德門，一以爲樂國。吾不憂子今日之事親有替于他日。而惟恐子他日之奉親有加于今日也。在吾子勉之而巳矣。昔者頴封人之有母遺也。介子推之以母隱也。君子皆稱之。伐許之役。封人以先登招子都之射。其爲母遺也己愼矣。綿上之事。子推以誰懟。介山之焚。其爲偕隱也巳苦矣。功名富貴。前驅後阱。古之才人志士。不克解免。有遺憾于母子之間者亦多矣。而吾豈爲子願之乎。元亮拜而起曰、善哉談也。願終身守此言也。謹書之以爲序。時上章困敦十一月初五日。東風初動。梅蕊未開。巳有香氣，東澗老人錢謙益試雞毛筆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