黥布列傳第三十一史記九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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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0:40

黥布列傳第三十一史記九十一

黥布者,六入也,姓英氏,秦時爲布衣。少年,有客相之曰:“當刑而王。”及壯,坐法黥。布欣然笑曰;“人相我當刑而王,幾是乎?”人有聞者,共俳笑之。布巳論輸麗山,麗山之徒數十萬人,布皆與其徒長豪桀交通,廼率其曹偶亡之江中爲羣盜,

陳勝之起也,布廼見番君,與其衆叛秦,聚兵數千人。番君以其女妻之。章邯之滅陳勝,破吕臣軍,布乃引兵北擊秦左右校,破之清波,引兵而東。聞項梁定江東會稽,涉江而西。陳嬰以項氏世爲楚將,廼以兵屬項梁,渡淮南,英布、蒲將軍亦以兵屬項梁。

項梁涉淮而西,擊景駒、秦嘉等,布常冠軍。項梁至薛,聞陳王定死,廼立楚懷王。項梁號爲武信君,英布爲當陽君。項梁敗死定陶,懷王徙都彭城,諸將英布亦皆保聚彭城。當是時,秦急圍趙,趙數使人請救。懷王使宋義爲上將,范曾爲末將,項籍爲次將,英布、蒲將軍皆爲將軍,悉屬宋義,北救趙。及項籍殺宋義於河上,懷王因立籍爲上將軍,諸將皆屬項籍。項籍使布先涉渡河擊秦,布數有利,籍廼悉引兵涉河從之,遂破秦軍,降章邯等。楚兵常勝,功冠諸矦。諸矦兵皆以服屬楚者,以布數以少敗衆也。

項籍之引兵西至新安,又使布等夜擊坑章邯秦卒二十餘萬人。至關,不得入,又使布等先從間道破關下軍,遂索隱曰案漢書作楚得入,至咸陽。布常爲軍鋒。王封諸將,立布爲九江王,都六。

漢元年四月,諸矦皆罷戲下,各就國。項氏立懷王爲義帝,徙都長沙,廼隂令九江王布等行擊之。其八月,布使將擊義帝,追殺之郴縣。

漢二年,齊王田榮畔楚,項王往擊齊,徵兵九江,九江王布稱病不往,遣將將數千人行。漢之敗楚彭城,布又稱病不佐楚。項王由此怨布,數使使者誚讓召布,布愈恐,不敢往。項王方北憂齊、趙,西患漢,所與者獨九江王,又多布材,欲親用之,以故未擊。

漢三年,漢王擊楚,大戰彭城,不利,出梁地,至虞,謂左右曰:“如彼等者,無足與計天下事。”謁者隨何進曰:“不審陛下所謂?”漢王曰:“孰能爲我使淮南,令之發兵倍楚?留項王於齊數月,我之取天下可以百全。”隨何曰:“臣請使之。”廼與二十人俱使淮南。至,因太宰主之,三日不得見。隨何因説太宰曰:“王之不見何,必以楚爲彊,以漢爲弱,此臣之所以爲使。使何得見,言之而是邪,是大王所欲聞也;言之而非邪,使何等二十人伏斧質淮南市,以明王倍漢而與楚也。”太宰廼言之王,王見之。隨何曰:“漢王使臣敬進書大王御者,竊怪大王與楚何親也?”淮南王曰:“寡人北郷而臣事之。”隨何曰:“大王與項王俱列爲諸矦,北郷而臣事之,必以楚爲彊,可以託國也。項王伐齊,身負板築,以爲士卒先。大王冝悉淮南之衆,身自將之,爲楚軍前鋒,今廼發四千人以助楚。夫北面而臣事人者,固若是乎?夫漢王戰於彭城,項王未出齊也。大王冝騷淮南之兵渡淮,日夜會戰彭城下,大王撫萬人之衆,無一人渡淮者,垂拱而觀其孰勝。夫託國於人者,固若是乎?大王提空名以郷楚,而欲厚自託,臣竊爲大王不取也。然而大王不背楚者,以漢爲弱也。夫楚兵雖彊,天下負之以不義之名,以其背盟約而殺義帝也。然而楚王恃戰勝自彊,漢王收諸矦,還守成臯、滎陽,下蜀、漢之粟,深溝壁壘,分卒守徼乗塞,楚人還兵,間以梁地,深入敵國八九百里,欲戰則不得,攻城則力不能,老弱轉糧千里之外;楚兵至滎陽、成臯,漢堅守而不動,進則不得攻,退則不能解。故曰楚兵不足恃也。使楚勝漢,則諸矦自危懼而相救。夫楚之彊,適足以致天下之兵耳。故楚不如漢,其勢易見也。今大王不與萬全之漢而自託於危亡之楚,臣竊爲大王惑之。臣非以淮南之兵足以亡楚也。夫大王發兵而倍楚,項王必留;留數月,漢之取天下可以萬全。臣請與大王提劎而歸漢,漢王必裂地而封大王,又况淮南,淮南必大王有也。故漢王敬使使臣進愚計,願大王之留意也。”淮南王曰:“請奉命。”隂許畔楚與漢,未敢泄也。

楚使者在,方急責英布發兵,舍傳舍。隨何直入,坐楚使者上坐,曰:“九江王巳歸漢,楚何以得發兵?”布愕然。楚使者起。何因説布曰:“事以搆,可遂殺楚使者,無使歸,而疾走漢并力。”布曰:“如使者教,因起兵而擊之耳。”於是殺使者,因起兵而攻楚。楚使項聲、龍且攻淮南,項王留而攻下邑。數月,龍且擊淮南,破布軍。布欲引兵走漢,恐楚王殺之,故間行與何俱歸漢。

淮南王至,上方踞牀洗,召布入見,布甚大怒,悔來,欲自殺。出就舍,帳御飲食從官如漢王居,布又大喜過望。於是廼使人入九江。楚巳使項伯收九江兵,盡殺布妻子。布使者頗得故人幸臣,將衆數千人歸漢。漢益分布兵而與俱北,收兵至成臯。四年七月,立布爲淮南王,與擊項籍。

漢五年,布使人入九江,得數縣。六年,布與劉賈入九江,誘大司馬周殷,周殷反楚,遂舉九江兵與漢擊楚,破之垓下。

項籍死,天下定,上置酒。上折隨何之功,謂何爲腐儒,爲天下安用腐儒。隨何跪曰:“夫陛下引兵攻彭城,楚王未去齊也,陛下發步卒五萬人,騎五千,能以取淮南乎?”上曰:“不能。”隨何曰:“陛下使何與二十人使淮南,至,如陛下之意,是何之功賢於步卒五萬人騎五千也。然而陛下謂何腐儒,爲天下安用腐儒,何也?”上曰:“吾方圖子之功。”廼以隨何爲護軍中尉。布遂剖符爲淮南王,都六,九江、廬江、衡山、豫章郡皆屬布。

七年,朝陳。八年,朝雒陽。九年,朝長安。

十一年,高后誅淮隂矦,布因心恐。夏,漢誅梁王彭越,醢之,盛其醢徧賜諸矦。至淮南,淮南王方獵,見醢,因大恐,隂令人部聚兵,候伺旁郡警急。

布所幸姬疾,請就醫,醫家與中大夫賁赫對門,姬數如醫家,賁赫自以爲侍中,迺厚餽遺,從姬飲醫家。姬侍王,從容語次,譽赫長者也。王怒曰:“汝安從知之?”具説狀。王疑其與亂。赫恐,稱病。王愈怒,欲捕赫。赫言變事,乗傳詣長安。布使人追,不及。赫至,上變,言布謀反有端,可先未發誅也。上讀其書,語蕭相國。相國曰:“布不冝有此,恐仇怨妄誣之。請繫赫,使人微驗淮南王。”淮南王布見赫以罪亡,上變,固巳疑其言國隂事;漢使又來,頗有所驗,遂族赫家,發兵反。反書聞,上廼赦賁赫,以爲將軍。

上召諸將問曰:“布反,爲之奈何?”皆曰:“發兵擊之,坑豎子耳。何能爲乎!”汝隂侯滕公召故楚令尹問之。令尹曰:“是固當反。”滕公曰:“上裂地而王之,䟽爵而貴之,南面而立萬乗之主,其反何也?”令尹曰:“往年殺彭越,前年殺韓信,此三人者,同功一體之人也。自疑禍及身,故反耳。”滕公言之上曰:“臣客故楚令尹薛公者,其人有籌筴之計,可問。”上廼召見問薛公。薛公對曰:“布反不足怪也。使布出於上計,山東非漢之有也;出於中計,勝敗之數未可知也;出於下計,陛下安枕而卧矣。”上曰:“何謂上計?”令尹對曰:“東取吳,西取楚,并齊取魯,傳檄燕、趙,固守其所,山東非漢之有也。”“何謂中計?”“東取吳,西取楚,并韓取魏,據敖倉之粟,塞成臯之口,勝敗之數未可知也。”“何謂下計?”“東取吳,西取下蔡,歸重於越,身歸長沙,陛下安枕而卧,漢無事矣。”上曰:“是計將安出?”令尹對曰:“出下計。”上曰:“何謂廢上中計而出下計?”令尹曰:“布故麗山之徒也,自致萬乗之主,此皆爲身,不顧後爲百姓萬世慮者也,故曰出下計。”上曰:“善。”封薛公千户。廼立皇子長爲淮南王。上遂發兵自將東擊布。

布之初反,謂其將曰:“上老矣,厭兵,必不能來。使諸將,諸將獨患淮隂、彭越,今皆巳死,餘不足畏也。”故遂反。果如薛公籌之,東擊荆,荆王劉賈走死富陵。盡劫其兵,渡淮擊楚。楚發兵與戰徐、僮間,爲三軍,欲以相救爲奇。或説楚將曰:“布善用兵,民素畏之。且兵法,諸矦戰其地爲散地。今别爲三,彼敗吾一軍,餘皆走,安能相救?”不聽。布果破其一軍,其二軍散走。

遂西,與上兵遇蘄西會郵。布兵精甚,上廼壁庸城。望布軍置陳如項籍軍,上惡之。與布相望見,遥謂布曰:“何苦而反?”布曰:“欲爲帝耳。”上怒罵之,遂大戰。布軍敗走,渡淮,數止戰,不利,與百餘人走江南。布故與番君婚,以故長沙哀王使人紿布,僞與亡,誘走越,故信而隨之番陽。民田舍,

立皇子長爲淮南王,封賁赫爲期思矦,諸將率多以功封者。

太史公曰:英布者,其先豈春秋所見楚滅英、六,臯陶之後哉?身被刑法,何其拔興之暴也?項氏之所坑殺人以千萬數,而布常爲首虐。功冠諸矦,用此得王,亦不免於身,爲世大僇。禍之興自愛姬殖,妒媢

索隱述賛曰:九江初筮,當刑而王。既免徒中,聚盜江上。每雄楚卒,頻破秦將。病爲羽疑,歸受漢杖。賁赫見毁,卒致無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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