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文衡卷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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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8 00:47
皇明文衡卷之八
奏議:
登極建言劉定之
翰林院侍講劉定之謹題爲建言事:觀自古以來,夷狄之禍。未有甚於今日也。古者如晉懷愍之䧟於匈奴,宋徽欽之䧟於女眞,其時皆因邉塞外破,藩鎮内潰,救援不集,播遷無所,然後有䝉塵之禍。未有若今日天下之大, 十萬之衆,奉上皇至於漠外,委以與瓦刺者也。至於晉宋,旣遭此禍之後,元帝繼綂,髙宗嗣服,皆舎棄故都。偏安一隅。然尚能?旣衰之勢,以禦方張之敵。使劉曜石勒歛其虐?而不侵梓宫。韋后因其講和而來㱕。未有若今日也。先乘勝入㓂,直抵京城,奉上皇以來。而天下之大,數十萬之衆,旣不能?武以破敵。又不能約和以迎 駕。聽其自來。又聽其自去者也。蓋國勢之弱乆矣,雖非陛下所能遽使之強,然豈可不思其自強之術而力行之乎?愚無知曉,敢條陳所見,以俟採擇。其一曰戰陳。觀昨者之戰,但知閉營堅壁,假託持重之說,而不能出竒盡力以收勝捷之功,甚至前隊敗而後隊不救。左哨出而右哨不隨。宜倣宋吳玠吳璘兄弟三疊陣之法。前一行刀楯蹲伏以俟。其陣最低。第二行矛㦸大鎗立地以俟。其陣稍髙。後一行騎兵弓矢。其陣最髙。敵至得互相?恃。迭爲救䕶。庻幾不至狼狽。又虜騎之來。奔騰蕩突。必資刀斧以制之。昔郭子儀破安禄山胡騎用八千人埶長刀如牆而進。韓世忠破金虜拐子馬。用五百人埶長斧上斫人胸。下捎馬足。由此言之。刀斧之揮霍便捷。優於火鎗之遲緩趦趄也。其二曰守禦。昨者紫荆居庸等關。既不能禦虜之入。又不能遏虜之出。名爲關塞。實則坦途。虜騎之來。若長風之駈雲霧。豁然無所底礙。蓋兵士寡弱。亭障缺敗。蹊隧踈漏。非朝夕之積也。今宜增兵士。繕亭障。塞蹊隧。如古者畫境分守之時。因其陸地。則縱横掘塹。名爲地網。因其水泉。則遇處停畜。號曰水櫃。或多植榆枊以制奔突。或多招土兵以?官軍。此皆古所甞爲。必有効驗。今武夫悍將。多云古不可泥。然啇之贒相不云乎。事不師古。以克永世。匪說攸聞。此臣老生腐儒之所信其言者也。其三曰通使。夫通使之職。欲其內藴忠信之心。外有言語之才。昔漢文帝遣陸賈使南越,用能屈趙陀之膝以去僣號;宋仁宗遣富弼使?丹,用能結華夷之盟,以息戰爭。若賈弼者,所謂藴患信而能言語者也。奈何徃時專以譯人駔夫爲之哉?今後冝用文武賢臣,備正使之選,令通敏者爲之介紹,録其動靜,言語纎悉,必載回日聞奏,庻乎不至,招釁起戎矣。其四曰降胡。徃年以來,降胡皆留居京師,授以官職,給以全俸。夫非我族?,其心必異。故昨者或衝破關塞,奔歸故土,或乘伺機便,㓂掠畿甸。今冝乘大兵聚集之際,遷徙其衆,遠居南土,禁其種落,不許自相婚媾;變其衣服,不許仍遵夷俗。或以爲兵,使與吾中國之兵部伍相雜以牽制之;或以爲民,使與吾中國之民里甲相錯以染化之。况又省全俸之給,减漕稅之勞。甞於上皇時言之,智謀淺短,不足仰動天聽。然今者之禍可鑑矣。其五曰練兵。夫天下之民,農夫出粟,紅女出布,而輸納公上者,多以養兵也。天下之兵,受粟於倉,受布於庫,而練習武藝者,所以爲 國也。向者兵士受粟布於公門,而納月錢於私室,於是乎手不習攻伐擊刺之法,足不習坐作進退之?,目不識旗幟之色,耳不聞金鼔之節,但見其或負販貨財以爲啇,或習學技藝以爲工,而工啇之所得,僅足以?月錢之費。蓋民之膏血,兵之氣力,皆變而爲金銀以惠奸宄,一且率以臨敵,如駈牛年以當虎狼,幾何其不敗哉!今宜痛革月錢之弊,作新操練之政,將帥有踵舊弊而不改者,誅之可也;怠新政而不務者,降之可也。士卒練習旣乆,㧞其勇銳者,汰其罷軟者,粮賞有厚薄,費用可節縮矣。其六曰撫民。夫養兵之費既出於民,而兵敗之禍,民䝉其害。始也出費而終也䝉,害民其何辜乎!况守令之刻削於民,猶將帥之刻削於兵也。今宜於常年考覈之所黜落、三年朝覲之所彈紏者,悉加嚴罰而不寛縱。至如大臣舉官,有犯贜?者,必連攻舉主。夫恩不加於貪吏,則貪者寡矣,罰不貸於舉主,則舉者愼矣。民豈不䝉其惠乎?民安而邦本固,雖夷狄外侵而邦本內固。此保 國永世之良圖也。豈可以目前不暇而謂此爲迂緩乎。其七曰選將。夫將材罕得。天之生將材,豈專在於將門乎。販繒屠狗之夫。而漢頼以王。被褐捫蝨之人。而秦頼以伯。至於趙括者,豈非趙奢之子。然殞首於白起王離者,豈非王翦之孫,然係頸於項羽。今國家用將,有出於將門之中者,若石亨、楊洪是也;有出於將門之外者,若干謙、楊善是也。然將能知將,宜令其各舉所知,不拘門地,或以勇力,或以計策。其餘公卿待從,亦令各舉所知,量能而任之。庻乎㧞十得五,聞一知二,將材由此而充矣。其八曰賞罰。夫有兵將而無賞罰,猶無兵將也。將非賞罰,無以將其兵。君非賞罰。無以將其將。昨者遣石亨、于謙等將兵禦虜,未聞其摧䧟腥羶,迎回 鑾輅。但迭爲勝負,互相殺傷而已。雖不足罰,亦不足賞也。今亨自伯爵陞爲侯爵,謙由二品陞爲一品,天下之人未聞其功,而但見其賞,豈不怠忠臣義士之心乎?昔漢之圖恢復也,所恃者諸葛亮;宋之圖恢復也,所恃者張浚。其人皆忠義素著,功業乆立。及至街亭之戰不勝,而亮降丞相之號;符離之役未捷,而浚解都督之職。待收後效,乃復前官。今宜使亨等但居舊職,勿受新陞,以崇廉恥之節,以作敵愾之氣。他日勛名振而爵賞加,亦何晚乎!夫既與而不忍奪者,姑息之政也;既進而不肯退者,患失之心也。上不行姑息之政,下不懷患失之心,則治平可計日而望矣。至於昨有臨陣而死者,有棄關而生者,亦宜急加賞罰。庻幾恩及卑賤而人知所勸,法行貴近而人知所戒矣。其九曰議政。向者御史建議,欲令大臣入內議政,事寢不行。夫人主當總攬權綱,親决機務,如大裘之領,不可以倒挈。大阿之柄不可以倒持。凡政事有早朝未及决者,宜日御便殿,使近臣侍於側,大臣奏於前,言官察其邪正而加紏彈,史官書其言動以示懲勸。 君臣之間,詢謀疇咨,互相可否,以求至當。此前代故事,祖宗成法也。陛下遵而行之,則决於萬機也益以熟,而察於百官也益以明。 聖政益新。 天命益隆矣。若乃仍如前日毎事。但以奏本進入、 旨意批出。恐偏聽生奸。獨任成亂。治化無由以底於雍熈也。凢此皆其見於政治者。而尢必以德學爲本。請得終言之。其十曰德學。夫 人主之德。欲其知如日月之明,則可以察枉直;仁如天地之大,則可以覆群生;勇如雷霆之斷,則可以收威柄。故中庸曰: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德也。而宋賢相司馬光之告其君仁宗、英宗、神宗,皆以仁明武爲言。光之所謂仁明武,卽中庸之所謂知仁勇也。然是豈可以易而能哉?必本於學矣。成湯之聖,學于伊尹;武王之聖,訪于箕予。曽謂聖帝明王,全由天資,不假學力哉。然五經諸史之慱,儒生且未易徧觀,而况於人主。謂經莫要於尚書、春秋,史莫正於通鑑、綱目,陛下宜留心焉,不宜觀其善而避其惡也。夫善惡兼而觀之,則於爲君也,既知禹、湯、文、武之所以興,又知桀、紂、幽、厲之所以替,而趍避審矣。於馭內臣也,既知有吕強、張承業之忠,又知有仇士良、陳弘志之惡。於馭外臣也,既知有蕭、曹、房、杜之良,又知有李林甫、楊國忠之奸,而用舎當矣,其爲知仁勇之?,豈不大哉!茍徒若前日使儒臣誦其善而避其惡,是猶恐道路之有䧟阱,閉目而不視,恐魚肉之有餒腐,擁鼻而不嗅,其不至於誤食而嘔噦,?行而顛躓者少矣。伏惟陛下以不世出之 聖,當大有爲之時,誠能本於德學以見於政治,則天下之大,尚如金甌之完固而未缺。臣見國勢可強,讎恥可雪, 兄弟之恩可全,祖宗之治可復,而何難哉?干胄 天威,不勝戰懼,伏惟擇其言而 赦其罪,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