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所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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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7 04:28

京師所聞

李似祖曹令德問何以知仁。曰:孟子以惻隱之心爲仁之端。平居但以此體究,乆乆自見。因問似祖:令德㝷常如何說隱?似祖云:如有隱憂,勤恤民隱,皆疾痛之謂也。曰:孺子將入於井,而人見之者,必有惻隱之心。疾痛非在已也,而爲之疾痛,何也?似祖曰:岀於自然,不可已也。曰:安得自然如此?若體究此理,知其所從來,則仁之道不逺矣。二人退,余從容問曰:萬物與我爲一,其仁之體乎?曰:然。

問:論語言仁處,何語最爲親切?曰:皆仁之方也。若正所謂仁,則未之嘗言也。故曰:子罕言利與命與仁,要道得親切。唯孟子言仁,人心也,最爲親切。

豐尚書嘗言:少時見雪竇教人惜福云:人無壽夭,禄盡則死。昔元厚之死而復生於隂府,見主吏謂之曰:君禄未盡,他時官至兩府,然須惜福,乃可延年。厚之一生,雖一杯飯,亦必先减而後食,其餘奉養,皆不敢過,故身爲執政,壽逾七十。雪竇之言,於是可驗。今日貴人相髙以侈,視其費用,皆是無益,畢竟何??公聞之曰:此猶以利言也。若以義言之,則簞食萬鍾,顧吾所得爲者如何耳。

呉審律勸解易曰:易難。解曰:及今可以致力。若後力衰,?難:曰:某嘗觀聖人言易,便覺措辭不得。只如乾坤兩卦,聖人嘗釋其義於後,是則解易之法也。乾之?九,潜龍勿用,釋云:陽在下也。又曰:龍德而隱者也。又曰:下也。又曰:陽氣潜藏。又曰:隱而未見,行而未成。此一爻耳。反覆推明,至五變其說然後巳。今之釋者,其於他卦能如是推明乎?若不能爾,則一爻之義,只可用之一事。易三百八十四爻,爻指一事,則是其用止於三百八十四事而巳。如易所該,其果極於此乎。若三百八十四事不足以盡之,則一爻之用不止於一事,亦明矣。觀聖人於繫辭,發明卦義尚多,其說果如今之解易者乎?故某嘗謂說易須髣髴聖人之意,然後可以下筆,此其所以未敢苟也。問:邵堯夫云:誰信畫前元有易,自從刪後更無詩。畫前有易何以見?曰:畫前有易,其理甚微。然即用孔子之已發明者言之,未有畫前蓋可見也。如云神農氏之耒耜,蓋取諸益;日中爲市,蓋取諸噬嗑;黃帝堯舜之舟楫,蓋取諸渙;服牛乗馬,蓋取諸隨。益、噬嗑、渙、隨,重卦也。當神農黃帝堯舜之時,重卦未畫,此理眞,聖人有以見天下之?,故通變以冝民,而易之道得矣。然則非畫前元有易乎?

問:牆有茨之詩,若以爲勸戒,似不必存。曰:著此者,欲知此惡不可爲耳。所以不可爲,以行無隱而不彰,雖幽闇深僻之中,人亦可以知其詳也。人之爲惡,多以人莫之知而宻爲之,然終不能掩宻。爲之者,其?心也。至於不能掩,蓋巳無如之何耳。豈其所欲哉。此君子所以戒愼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也。

自非狙詐之徒,皆知義足以勝利,然不爲利疚而遷者幾希。如管仲亦知義,故其所爲多假義而行。自王者之迹熄,天下以詐力相髙,故常溺於利而不知反。由孔子而後,爲天下國家不以利言者,唯孟子一人守得定。九月丁卯,子同生。曰子同者,正名,其爲桓公之子也。猗嗟之詩序曰:人以爲齊侯之子。其詩曰:展我甥?。則明莊公非齊侯之子矣。以經考之,莊公之生,桓公之六年也。至十八年始書夫人姜氏遂如齊,而左傳因載申繻之諫與桓公適齊之事,則前此文姜蓋未嘗如齊也。未嘗如齊,而人以莊公爲齊侯之子,春秋安得而不辨乎?此春秋所以爲別嫌明微也。

閔二年書鄭棄其師,觀清人之詩序可見矣。文公惡髙克,使之將兵禦狄,乆而不召,遂使衆散而歸,豈非棄其師乎?蓋惡其人而使之將兵以外之,兵何罪?故止罪鄭。

齊桓公攘戎狄而封衛,未嘗請命于天子而專封之也,故春秋書城楚丘而不言其封衛,蓋無取焉。然則木?羙桓公,孔子何以取之?曰:木?之詩,衛人之詩也。衛爲狄所㓕,桓公救而封之,其恩豈可忘也?欲厚報之,不亦冝乎?在衛人之義,不得不以爲羙。其取之也,以衛人之義而巳。若春秋褒貶,示天下之公,故無取。

鄭季常作太學博士,言養士之道,當先善其心。今殊失此意,未知所以善之之方。曰:由今之道,雖賢者爲教官,必不能善人心。曰:使荆公當此職,不知如何?曰:荆公爲相,其道蓋行乎當年。今日學法,荆公之法也,巳不能善之矣。季常良乆,曰:如是,如是。

與季常言,學者當有所疑,乃能進德。然亦湏着力深,方有疑。今之士讀書爲學,蓋自以爲無可疑者,故其學莫能相尚。如孔子門人所疑,皆後丗所謂不必疑者也。子貢問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貢疑所可去,荅之以去兵,於食與信猶有疑焉,故能發孔子民無信不立之說。若今之人問政,使之足食與兵,何疑之有?樊遲問仁,子曰愛人;問智,子曰知人。是蓋甚明白,而遲猶曰未逹。故

孔子以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教之,由是而行之,於智之道,不其庶矣乎!然遲退而見子夏,猶申問舉直錯諸枉之義,於是又得舜舉皐陶,湯舉伊尹爲證,故仁智兼盡其說。子夏問巧?倩?羙目盻?,直推至於曰禮後乎,然後巳。如使今之學者方得其?問之荅,便不復疑矣。蓋嘗謂古人以爲疑者,今人不知疑也。學何以進?季常曰:某平生爲學,亦常自謂無疑。今觀所言,方知古之學者善學。

問:中庸只論誠,而論語曾不一及誠,何也?曰:論語之教人,凡言恭敬忠信所以求仁而進德之事,莫非誠也。論語示人以其入之之方,中庸言其至也。蓋中庸,子思傳道之書,不正言其至,則道不明,孔子所罕言,孟子常言之,亦猶是矣。

易曰:君子敬以直内,義以方外。夫盡其誠心而無僞焉,所謂直也。若施之於事,則厚薄?殺一定,而不可易爲有方矣。敬與義本無二,所主者敬,而義則自此岀焉,故有内外之辨,其實義亦敬也。故孟子之言義,曰:行吾敬而巳。

問:孔子許子路升堂,其品第甚髙,何以見?曰:觀其死猶不忘結纓,非其所養素定,何能爾邪?苟非其人,則遑遽急迫之際,方寸亂矣。

問:宰我於三年之喪猶有疑問,何也?曰:此其所以爲宰我也。凡學於孔子者,皆欲窮究到無疑處方巳。三年之喪。在他人於此不敢發之。宰我疑以朞斷。故必求質於聖人。雖被深責。所不辭也。

四科之目。不盡孔門弟子之賢。非可指爲定論。楊雄作太元準易。此最爲誑後學。後之人徒見其言艱深。其數汗漫。遂謂雄眞有得於易。故不敢輕議。其實雄未嘗知易。

問: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旣!不可忘,又不可助長,當如何着力?曰:孟子固曰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雖未嘗忘,亦不助長。

温、良、恭、儉、讓,此五者非足以盡孔子,然必聞其政者以此耳。

母意云者,謂無私意耳。若誠意則不可無也。

所謂時習者,如嬰兒之習書㸃畫,固求其似也。若習之而不似,亦何用習?學者學聖人亦當如此。大槩必踐履聖人之事,方名爲學。習又不可不察,習而不察,與不習同。若今之學者固未嘗習,而况於察?

問:何謂屢空?曰:此顔子所以殆庶幾也。學至於聖人,則一物不留於胷次,乃其常也。回未至此,屢空而巳。謂之屢空,則有時乎不空。

億則屢中,非至誠前知也,故不足取。

問:操則存如何?曰:古之學者,視聽言動無非禮,所以操心也。至於無故不徹琴瑟,行則聞佩玉,登車則聞和鸞,蓋皆欲収其放心,不使惰慢邪僻之氣得而入焉,故曰:不有博奕者乎,爲之猶賢乎巳。夫博奕非君子所爲,而云爾者,以是可以収其放心爾。說經義至不可踐履處,便非經義。若聖人之言,豈有人做不得處?學者所以不免求之釋老,爲其有髙明處。如六經中自有妙理,却不深思,只於平易中認了。曾不知聖人將妙理只於㝷常事說了。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人須能弘,然後有容。因言:陳述古先生云:丈夫當容人,勿爲人所容。

旁招俊乂,列于庶位,宰相之任也。今宰相欲擢任一人,必令登對,然後取旨用之。夫人之賢不肖,一見之頃,安能盡知?此蓋起於後丗宰相不堪委任之過。荆公云:利者隂也,隂當隱伏;義者,陽也,陽當宣著。此說源流發於董仲舒,然此正王氏心術之蔽。觀其所爲,雖名爲義,其實爲利。

春秋正是聖人處置事處。他經言其理,此明其用,理旣明,則其用不難知也。

聖人作處,本分之外,不加毫末,故以孔子之聖,孟子止言其不爲巳甚而巳。

或問操心。曰:書云以禮制心,所謂操也。如顔子克己復禮,最學者之要。若學至聖人,則不必操而常存。揚雄言能常操而存者,其唯聖人乎!此爲不知聖人。論。及莊周言天人處,曰:絡馬首,穿牛鼻,是謂人。曰:是亦天也。若絡牛首,穿馬鼻,則不可謂之天。論西銘曰:河南先生言理一而分殊。知其理一,所以爲仁;知其分殊,所以爲義。所謂分殊,猶孟子言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其分不同,故所施不能無差等。或曰:如是則體用果離而爲二矣。曰:用未嘗離體也。且以一身觀之,四體百骸皆具,所謂體也。至其用處,則屨不可加之於首,冠不可納之於足,則即體而言,分在其中矣。吾從周,非從其文也,從其損益之意而巳。

易言利見利用,而終不言所以利,故孔子罕言利。或謂死與鬼神,子路所不得而問,蓋不曉一致之理,故錯認聖人之言。

宰我問三年之喪,非不知其爲薄也,只爲有疑,故不敢隱於孔子。只此無隱,便是聖人作處。

問:伯夷聖人猶有隘,何也?曰:此自氣禀不同耳。若觀其百丗之下,聞其風者,頑夫廉,懦夫有立志,此是甚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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