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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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15:45

胡叟

字倫許,安定臨涇人也。世有冠冕,爲西夏著姓。叟少聦敏,年十三,辨疑釋理,知名鄕國,其意之所悟,與成人交論,尠有屈焉。學不師受,友人勸之,叟曰:“先聖之言,精義入神者,其唯易乎?猶謂可思而過半。末世腐儒,粗别剛柔之位,寧有探賾未兆者哉。就道之義,非在今矣。”及披讀群籍,再閱於目,皆誦於口。好屬文,旣善爲典雅之詞,又工爲鄙俗之句。以姚政將衰,遂入長安觀風化,隱匿名行,懼人見知。時京兆韋祖思,少閱典墳,多蔑時輩,知叟至,召而見之。祖思習常,待叟不足,叟聊與叙温涼,拂衣而出。祖思固留之,曰:“當與君論天人之際,何遽而反乎?”叟對曰:“論天人者其亡乆矣,與君相知,何夸言若是也。”遂不坐而去。至主人家,賦韋杜二族,一宿而成,時年十有八矣。其述前載,無違舊羙,叙中世有恊時事,而末及鄙黷。人皆竒其才,畏其筆。世猶傳誦之,以爲笑狎。

叟孤飄坎?,未有仕路,遂入漢中。劉義隆梁秦二州刺史馮翊吉翰,以叟才士,頗相禮接。授叟末佐,不稱其懷。未幾,翰遷益州,叟隨入蜀,多爲豪雋所尚。時蜀沙門法成,鳩率僧旅,幾于千人,鑄丈六金像。劉義隆惡其聚衆,將加大辟。叟聞之,即赴丹陽,啓申其羙,遂得免焉。復還於蜀。法成感之,遺其珍物,價直千餘匹。叟謂法成曰:“緯蕭何人,能棄明珠?吾爲德請,財何爲也?”一無所受。

在益土五六載,北至楊難當,乃西入沮渠牧犍,遇之不重。叟亦本無附之之誠,乃爲詩示所知廣平程伯逹。其略曰:“羣犬吠新客,佞闇排踈賔。直途旣以塞,曲路非所遵。望衞惋祝鮀,眄楚悼靈均。何用宣憂懷,託翰寄輔仁。”伯逹見詩,謂叟曰:“涼州雖地居戎域,然自張氏以來,號有華風。今則憲章無虧,曷祝鮀之有也?”叟曰:“古人有言:君子聞鞞鼓之聲,則思戰爭之士。貴主奉正朔而弗淳,慕仁義而未允,地陋僻而僣徽號。居小事大,寧若兹乎?徐偃之轍,故不旋踵矣。吾之擇木,夙在大魏,與子暫違,非乆闊也。”歲餘,牧犍破降。

叟旣先歸國,朝廷以其識機,拜虎威將軍,賜爵始復男。家於宻雲,蓬室草筵,惟以酒自適。謂友人金城宗舒曰:“我此生活,似勝焦先,志意所栖,謝其高矣。”後叟被徵至,謝恩,并獻詩一篇。高宗時召叟及舒,並使作檄劉駿、蠕蠕文。舒文劣於叟,舒尋歸家。

叟不治產業,常苦飢貧,然不以爲耻。養子字螟蛉,以自給養。每至貴勝之門,恒乗一牸牛,弊韋袴褶而已。作布囊,容三四斗,飲噉醉飽,便盛餘肉餅以付螟蛉。見車馬榮華者,視之蔑如也。尚書李敷,嘗遺之以財,都無所取。初叟一見高允,曰:“吳鄭之交,以紵縞爲美談,吾之於子,以弦韋爲幽贄,以此言之,彼可無愧也。”於允館見中書侍郎趙郡李璨,璨被服華靡,叟貧老衣褐,璨頗忽之。叟謂之曰:“老子今若相許,脫體上袴褶衣帽,君欲作何計也?”譏其惟假盛服。璨惕然失色。

叟少孤,每言及父母,則淚下,若孺子之號。春秋當祭之前,則先求旨酒美膳,將其所知廣寗常順陽、馮翊田文宗、上谷侯法雋,攜壺執榼,至郭外空靜處,設坐奠拜,盡孝思之敬。時敦煌汜潛,家善釀酒,每節,送一壺與叟。著作佐郎慱陵許赤虎、江東裴定宗等謂潛曰:“再三之惠,以爲過厚,子惠於叟,何其恒也?”潜曰:“我恒給祭者,以其恒於孝思也。”論者以潛爲君子矣。順陽等數子,稟叟奬示,頗涉文流。

高閭曾造其家,值叟短褐曳柴,從田歸舍,爲閭設濁酒蔬食,皆手自辦集。其館宇卑陋,園疇褊局,而飯菜精潔,醯醬調羙。見其二妾,並年衰跛眇,衣布穿弊。閭見其貧約,以物直十餘匹贈之,亦無辭愧。閭作宣命賦,叟爲之序。密雲左右,皆祗仰其德,歲時奉以麻布榖麥,叟隨分散之,家無餘財。年八十而卒。

叟元妻敦煌宋氏,先亡,無子,後庶養者,亦皆早夭,竟以絶後。叟死,無有家人營主凶事,胡始昌迎而殯之于家,葬於墓次,即令一弟繼之,襲其爵始復男、虎威將軍。叟與始昌雖爲宗室,而性氣殊詭,不相好附,於其存也,徃來乃簡,及亡而收恤至厚,議者以爲非必敦哀踈宗,或縁求利品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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