鈞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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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1:24
鈞世
或曰:古之著書者,才大思深,故其文隠而難曉。今人意淺力近,故露而易見。以此易見,比彼難曉,猶溝澮之方江河,螘垤之並嵩岱矣。故水不發崑山,則不能揚洪流以東漸;書不出英俊,則不能備致逺之弘韻焉。
抱朴子答曰:夫論管宂者,不可問以九陔之無外;習拘閡者,不可督以㧞萃之獨見。盖徃古之士,匪鬼匪神,其形噐?,冶鑠於疇曩,然其精神布在乎方䇿,情見乎辭,指歸可得。且古書之多隠,未必昔人,故欲難曉。或世異語變,或方言不同,經荒歴亂,埋藏積乆,簡編朽絶,亡失者多,或雜續殘缺,或脫去章句,是以難知,似若至深耳。且夫尚書者,政事之集也。然未若近代之優文詔䇿軍書奏議之清富贍麗也。毛詩者,華彩之辭也,然不及上林羽獵。二京三都之汪濊愽富也。然則古之子書,能勝今之作者,何也?然守株之徒,嘍嘍所翫,有耳無目,何肯謂爾。其於古人所作為神,今世所著為淺貴逺賤。近,有自来矣。
故新劒以詐刻加價,弊方以偽題見寳也。是以古書?質樸,而俗儒謂之堕於天也。今文?金玉,而常人同之於瓦礫也。然古書者?多,未必盡羙,要當以為學者之山淵,使屬筆者得采伐漁獵其中。然而譬如東甌之木,長洲之林,梓豫?多,而未可謂之為大厦之壯觀,華屋之弘麗也。雲夢之澤,孟諸之藪,魚肉之?饒,而未可謂之為煎 之盛膳,渝狄之嘉味也。今詩與古詩俱有義理,而盈於差羙,方之於士,並有徳行,而一人偏長藝文,不可謂一例也。比之於女,俱體國色,而一人獨閑百伎,不可混為無異也。若夫俱論宫室,而奚斯路寢之頌,何如王生之賦靈光乎?同說遊獵,而叔畋盧鈴之詩,何如相如之言上林乎?並羙祭祀,而清廟雲漢之辭,何如郭氏南郊之艶乎?等稱征伐,而出軍六月之作,何如陳琳武軍之壯乎?則舉條可以覺焉。近者夏侯湛、潘安仁並作?亡詩,白華、由庚、南陔、華黍之屬,諸碩儒髙才之賞文者,咸以古詩三百,未有足以偶二賢之所作也。
且夫古者事事醇素,今則莫不彫?,時移世改,理自然也。至於?錦,麗而且堅,未可謂之减於蓑衣。輜軿妍而又牢,未可謂之不及椎車也。書猶言也。若入談語,故為知有,胡越之接,終不相解,以此教戒,人豈知之哉。若言以易曉為辨,則書何故以難知為好哉。若舟車之代歩渉,文墨之改結,䋲諸後作而善於前事,其功業相次千萬者,不可復縷舉也。世人皆知之,快於曩矣,何以獨文章不及古邪?抱朴子外篇卷三十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