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聶?江司馬

與聶?江司馬

吾丈講學之書，僕於明友間窺見一二，而念菴兄多舉吾丈之說以相教，僕獲聞之，竊以爲幸。乃今辱吾丈盡以相示，是悉?以教諸同志者而教僕也。爲愛何如，爲幸何如。承敎愛之殷，鄙懷有不敢不盡於左右者。僕素迂愚人耳，然不敢不謂有志於學也。自年近四十，則心益苦，葢嘗叅之閉門靜坐之中，叅之應接紛擾之中，叅来叅去，如是者且十年，而茫乎未之有得也。雖其茫乎未之有得，而隱約之間，若或有一罅之見焉，則亦不敢自昧也。蓋嘗驗得此心，天機活物，其?與感，自?自感，不容人力。吾與之?與之感，只自順此天機而已，不障此天機而已。障天機者莫如欲，若使欲根洗盡，則機不握而自運。?以爲感也，?以爲?也。天機即天命也。天命者，天之?使也。故曰天命之謂性，立命在人，人只是立此天之?命者而巳。白沙先生色色信他本来一語，最是形容天機好處。若欲求?，便不寂矣。若有意于感，非真感矣。聖人固以寂感對言，亦有以寂、感分言者矣。易曰：復，其見天地之心乎？關閉不行。是寂也，是天地萬物之心也，則不消幫?一感字，而感在其中矣。又曰：觀其?感，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是感也，是天地萬物之心也，則不消幫?一?字，而?在其中矣。易明言閉關不行，而先儒以爲動而見天地之心，是以爲?異於感，而幫?一感字也。易明言感即天地萬物之心，而先儒以爲咸卦六爻皆以有感而多凶，是以爲感異於?，而幫補一?字也。是未知聖人對言?感，未始爲完語，而各言?感，未始爲剰語也。一陽成震，何以謂之非動也？曰：陽氣潜萌于黄鍾之宫，其潜萌焉，?以爲?也。咸之六爻何以多凶也？曰：非感之爲害，乃害於感焉而凶也，故曰未感害也。吾丈與念菴又謂心有定體，而辨心無定體之說。僕亦?謂，孔子嘗言心矣，出入無時，莫知其向，此真心也，非妄心之謂也。出入本無時，欲有其時，則強把捉矣。其向本無知，欲知其向，則強猜度矣。無時即此心之時，無向即此心之向，無定體者，即此心之定體也。有定體，故曰寂，不動則有定體也，故謂之?。無定體，故曰?。無時無向則無定體也，故謂之寂。動則有時有向，有時有向則動也。雖然，僕於吾丈未嘗得面領秘密之㫖也。至於念菴?以懇切用工，與其懇切爲人憫時病俗之深意，則知之矣。知念菴之心，則知吾丈之心矣。今之學者，種種欲障，絶未擺脫。世間薰天塞地，無非欲海。學者舉心動念，悉是欲根，而往往託無?無感、無善無惡之說，以覆其放逸、無?忌憚之私。?謂終身役役，行盡如馳，而莫之能止，亦可哀矣！夫此心原無放逸，則不必論主；?有放逸，則不可不論主?。學者此心原不放逸者，能有人哉。譬如人元氣原無病，則不必論服藥。有病則不可不論服藥。嘗有人問伊川。無病何須服藥。伊川云：只爲開眼卽是病。此語道盡學者膏盲處。吾丈?舉程門靜坐與未發之前求中之說，皆?謂頂門之針而膏盲之藥也。雖至上古聖人，成湯、周公坐以待旦，髙宗恭黙思道三年，孔子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至於三月而不知味，?以求之枯?之中，如是其堅苦然者，葢雖聖人，亦自覺此心未能純是天機流行，故不容不如此着力也。然學者用却有?有感的工夫。却是於此中欲識得無?無感的本心。欲復得無?無感的夲心。而非以此妨彼之謂也。譬如有人患積?藴結。必假芩連諸冷藥以解其毒。而復其元氣。非以爲冷氣即元氣。亦非以爲冷氣異元氣而不服藥之謂也。僕自覺欲障纏縛之深而放逸之乆矣，方欲入空山，枯坐蒲團，兀然作一活死人，如是者十餘年，庶幾識得本来面目。然則僕方且竊執事之教以自㳤，而其言乃若與執事相牾然者。葢以爲不如是，則不可以得間於長者而聞其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