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识古籍-繁体

共 10306字,需浏览 21分钟

 ·

2023-12-06 00:25

梁太傳賈?,雒陽人也,年十八,以能誦詩書属文稱於郡中。河南守呉公聞其秀才,召置門下,甚幸愛。孝文帝初立,聞河南守吳公治平爲天下第一,故與李斯同邑,而甞學事焉,徵以爲廷尉。廷尉乃言?年少,頗通諸家之書。文帝召以爲愽士。是時?年二十餘,最爲少。每詔令議下,諸老先生未能言,?盡爲之對,人人各如其意所出。諸生於是以爲能。文帝說之,超遷歳中至太中大夫。?以爲漢興二十餘年,天下和洽,冝當改正朔,易服色制度,定官名,興禮樂。乃草具其儀法,色尚黄,數用五,爲官名,悉更奏之。文帝謙譲未遑也。然諸法令所更定,及列侯就國,其說皆?發之。於是天子議以?任公。?之位,絳、東陽侯、馮敬之属尽害之,迺毀?曰:雒陽之人,年少?學,專欲擅權,紛亂諸事。於是天子後亦踈之,不用其議,以?爲長沙王太傳。?既以適去,意不自得,及渡湘水,爲賦以弔屈原。屈原,楚賢臣也,被䜛放逐,作離騷賦,其終篇曰:已矣,國亡,人莫我知也。遂投江而死。?追傷之,因以自諭。其辭曰:㳟承嘉惠兮,竢罪長沙。仄聞屈原,?自湛汨羅。造託湘流兮,敬弔先生。遭世罔極,?乃隕厥身。烏虖哀哉,?逢時不祥。鸞鳯伏竄,?䲭鴞翺翔。闒茸尊顯?䜛䛕得志賢聖逆曵?。方正倒植謂隨夷。溷?謂跖蹻廉莫邪爲鈍。?鈆刀爲銛。于嗟黙黙生之亡故?斡棄周?寳康瓠?騰駕罷牛驂蹇驢? ?两耳服鹽車?章父薦屨漸不可乆?嗟若先生獨離此咎?誶曰:巳矣國其莫吾知?,子獨一鬰其誰語?鳯!縹縹其高逰?,夫固自引而逺去。襲九淵之神龍?,沕淵潜以自珍,偭蟂獺以?處?,夫豈從蝦與蛭螾,所貴聖之神徳焉,逺濁世而自臧,使麒麟可係而覊?,豈云異乎太羊般紛紛其離此郵?,亦夫子之故也。歴九州而相其君?,可必懐此都也。鳯凰翔于千仭?,覧徳輝而下之,見細徳之險㣲?,遥繒擊而去之。彼尋常之汙瀆?,豈容吞舟之巨魚,横江湖之鱣鯨?,固将制於螻螘。?既爲長沙傳三年,有服飛入?舎,止於坐隅。服似鴞,不祥鳥也。?既以適居長沙,長沙卑濕,?自傷悼,以爲夀不得長,乃爲賦以自廣。其辭曰:單閼之?,四月孟夏,庚子日斜,服集余舎,止于坐隅,貌甚閑暇,異物來崪。私怪其故,發書占之。䜟言其度,曰:野鳥入室,主人将去。問於子服,余去何之?吉乎告我。㐫言其災,淹速之度,語余其期。服乃太息,舉首?翼,口不能言,請對以意。萬物變化,固亡休息。斡流而遷,或推而還。形氣轉續,變化而嬗。沕穆亡間,胡可勝言。禍?福所?,福?禍所伏。憂喜聚門,吉凶同域。彼呉彊大,夫差以敗。粤棲㑹稽,句踐覇世。斯游遂成,卒被五刑。傳說胥靡,乃相武丁。夫禍之與福,何異紏 命,不可說,孰知其極?水激則旱,矢激則逺。萬物回薄,震蕩相轉,雲烝雨降,紏錯相紛。大鈞播物,坱圠無垠。天不可與慮,道不可與謀。遲速有命,烏失其時。且夫天地爲鑪,造化爲工,隂陽爲炭,萬物爲銅。合散消息,安有常則?千變萬化,未始有極,忽然爲人,何足控揣。化爲異物,又何足患。小智自私,賤彼貴我。達人大觀,物亡不可。貪夫狥財,列士狥名。夸者死權,品庶每生。怵迫之徒,或趨西東。大人不曲,意變齊同。愚士繫俗,僒若囚拘。至人遺物,獨與道俱。衆人惑惑,好惡積意。真人恬漠,獨與道息。釋智遺形,超然自䘮。寥廓忽荒,與道翺翔。乗流則逝,得坎則止。縱軀委命,不私於已。其生?若浮,其死?若休。澹乎若深淵之靚,汜乎若不繫之舟。不以生故自保,養空而浮。徳人無累,知命不憂。細故蔕芥,何足以疑。後?餘文帝,思?徵之。入見上方,受釐,坐宣室,上因感鬼神事,而問鬼神之本,?具道所以然之故。至夜半,文帝前席,既罷,曰:吾乆不見賈生,自以爲過之,今不及也。乃拜?爲梁懐王太傳。懷王,上少子,愛而詩書,故令?傳之,數問以得失。是時匈奴彊侵邉天下,?定,制度踈闊,諸侯王僣儗,地過古制,淮南、濟北王皆爲逆誅。?數上䟽陳政事,多所欲匡建。其大略曰:臣竊惟今之事埶可爲痛哭者一,可爲流涕者二,可爲長太息者六,若其它背理而傷道者,難徧以䟽舉。進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臣獨以爲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則䛕,皆非事實知治亂之體者也。夫抱火厝之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燃,因謂之安。方今之埶,何以異此?本末舛逆,首尾衡決,國制搶攘,非甚有紀,胡可謂治?陛下何不一令臣等孰數之於前,因陳治安之䇿,試詳擇焉。

夫射獵之娛與安危之機孰急?使爲治勞智慮,若身體乏鍾鼓之樂,勿爲可也。樂與今同,而加之諸侯軌道,兵革不動,民保首領,匈奴賔服,四茺鄉風,百姓素朴,獄訟襄息。大數既得,則天下順治,海内之氣清和咸理,生爲明帝,没爲明神,名譽之美,?於無窮。禮,祖有功而宗有德,使顧成之廟稱爲太宗,上配太祖,與漢無極。建乆安之埶,成長治之業。以承祖廟,以奉六親,至孝也;以幸天下,以育群生,至仁也。立經陳紀,輕重同得,後可以爲萬世法程。雖有愚㓜不肖之嗣,猶得䝉業而安,至明也。以陛下之明逹,因使少知治體者得佐下風,致此非難也。其具可素陳於前,願幸無忽。臣謹稽之天地,驗之徃古,按之當今之務,日夜念此至孰也。雖使禹舜復生,爲陛下計,亡以易此。夫樹國固必相疑之埶,下數被其殃,上數爽其憂,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

今或親弟謀爲東帝,親兄之子西鄉而擊,今呉又見告矣。天子春秋?盛,行義未過,徳澤有加焉,猶尚如是,况莫大諸侯,權力且十此者乎。然而天下少安,何也?大國之王㓜弱未壮,漢之所置傳相方握其事,數年之後,諸侯之王大扺皆冠,血氣方剛,漢之傳相稱病而賜罷。彼自丞尉以上偏置私人,如此,有異淮南、濟北之爲邪?此時而欲爲治安,雖堯舜不能治。

黄帝曰:日中必熭,操刀必割。今令此道順而全安甚易,不肯早爲,已乃堕骨肉之属而抗剄之,豈有異秦之季世乎?夫以天子之位,乗今之時,因天之助,尚憚以危爲安,以亂爲治。假設陛下居齊桓之處,将不合諸侯而匡天下乎?又知陛下有所必不能矣。假設天下如曩時,淮隂侯尚王楚,黥布王淮南,彭越王梁,韓信王韓,張敖王趙,貫髙爲相,盧綰王燕,陳豨在代,令此六七公者皆亡恙。當是時而陛下即天子位,能自安乎?臣有以知陛下之不能也。天下殽亂,髙皇帝與諸公併起,非有仄室之埶以豫席之也。諸公幸者迺爲中涓,其次廑得舎,人材之不逮至逺也。髙皇帝以明聖威武即天子位,割膏腴之地以王諸公,多者百餘城,少者乃三四十縣,徳至渥也。然其後十年之間,反者九起。陛下之與諸公,非親角材而臣之也,又非身封王之也。自髙皇帝不能以是一歳爲安,故臣知陛下之不能也。然尚有可諉者曰䟽,臣請試言其親者。假令悼惠王王齊,元王王楚,中子王趙,幽王王淮陽,共王王梁,靈王王燕,厲王王淮南,六七貴人皆亡恙。當是時,陛下即位,能爲治乎?臣又知陛下之不能也。若此諸王,雖名爲臣,實有布衣昆弟之心,慮亡不帝制而天子自爲者。擅爵人,赦死臯,甚者或戴黄屋。漢法令非行也,雖行不軌如厲王者,令之不肯聼,召之安可致乎?幸而來至,法安可得加?動一親戚,天下圜視而起,陛下之臣雖有悍如馮敬者,適啓其口,匕首已䧟其匈矣。陛下雖賢,誰與領此?故䟽者必危,親者必亂,已然之效也。其異姓負彊而動者,漢已幸勝之矣,又不易其所以然。同姓襲是跡而動,既有徴矣,其埶盡又復然。殃旤之變,未知所移,明帝處之尚不能以安,後世将如之何?

屠牛坦一朝解十二牛,而芒刃不頓者,所排擊剥割,皆衆理解也。至於髖髀之所,非斤則斧。夫仁義恩厚,人主之芒刃也。權埶法制,人主之斤斧也。今諸侯王皆衆髖髀也,釋斤斧之用,而欲嬰以芒刃,臣以爲不缺則折,胡不用之淮南、濟北,埶不可也。

臣竊跡前事,大扺彊者先反。淮隂王,楚最彊,則最先反;韓信?胡,則又反;貫髙因趙資,則又反;陳豨兵精,則又反;彭越用梁,則又反。黥布用淮南,則又反。盧綰最弱,最後反長沙,乃在二萬五千户耳。功少而最完,埶䟽而最忠。非獨性異人也,亦形埶然也。曩令樊、酈、絳據數十城而王,今雖以殘亡可也。令信越之倫列爲徹侯而居,雖至今存可也。然則天下之大計可知巳。欲諸王之皆忠附,則莫若令如長沙王。欲臣子之勿?醢,則莫若令如樊、酈等。欲天下之治安,莫若衆建諸侯而少其力。力少則易使以義,國小則亡邪心。

令海内之埶,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從,諸侯之君不敢有異心,輻湊並進,而歸命天子,雖在細民,且知其安,故天下咸知陛下之明。割地定制,令齊、趙、楚各爲若干國,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孫畢以次各受祖之分地,地尽而止,及燕、梁它國皆然。其分地衆而子孫少者,建以爲國,空而置之,湏其子孫生者,舉使君之,諸侯之地,其削頗入漢者,爲徙其侯國及封其子孫也,所以數償之。一寸之地,一人之衆,天子亡所利焉,誠以定治而已,故天下咸知陛下之廉。地制一定,宗室子孫莫慮不王,下無倍叛之心,上無誅伐之志,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仁。法立而不犯,令行而不逆。貫髙利幾之謀不生,柴竒聞章之計不萌。細民郷善,大臣致順,故天下咸知陛下之義。卧赤子天下之上而安,植遺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亂。當時大治,後世誦聖,一動而五業附,陛下誰憚而乆不爲。此天下之埶方病大瘇,一脛之大幾如要,一指之大幾如股,平居不可屈信,一二指慉,身慮亡聊。失今不治,必爲錮疾,後雖有扁鵲,不能爲已。病非徒瘇也,又苦?盭。元王之子,帝之從弟也。今之王者,從弟之子也。惠王之子,親兄子也;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親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䟽者或制大權以偪天子。臣故曰,非徒病瘇也,又苦?盭可痛哭者,此病是也。天下之埶方倒縣。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蠻夷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今匈奴嫚娒侵掠,至不敬也,爲天下患,至亡已也。而漢歳致金絮采繒以奉之,夷狄徵令,是主上之操也。天子共貢,是臣下之禮也。足反居上,首顧居下,倒縣如此,莫之能觧,猶謂國有人乎?非亶倒縣而巳。又?辟且病痱。夫辟者一面病,痱者一方痛。今西邉北邉之郡,雖有長爵,不輕得復,五尺以上不輕得息,斥候望烽燧不得卧,将吏被介胄而睡。臣故曰:一方病矣,毉能治之,而上不使,可爲流涕者,此也。陛下何忍以帝皇之號爲戎人諸侯埶既卑辱而禍不息,長此安窮?進謀者率以爲是固不可觧也,亡具甚矣。臣竊料匈奴之衆,不過漢一大縣,以天下之大,困於一縣之衆,甚爲執事者羞之。陛下何不試以臣爲属國之官,以主匈奴。行臣之計,請必係單于之頸而制其命,伏中行說而笞其背,舉匈奴之衆,唯上之令。今不獵猛敵而獵田, 不搏反宼而摶畜,莵翫細娛而不圖大患,非所以爲安也。徳可逺施,威可逺加,而直數百里外,威令不信,可爲流涕者,此也。今民賣僮者,爲之繡衣縁履,偏諸縁内之閑中,是古天子后服,所以廟而不宴者也。而庶人得以衣婢妾。白縠之表,薄紈之裏,緁以偏諸羙者黼繡,是古天子之服,今富人大賈嘉㑹召客者以被牆。古者以秦一帝一后而節適,今庶人屋壁得爲帝服,倡優下賤得爲后飾,然而天下不屈者,殆未有也。且帝之身自衣早綈,而富民牆屋被文繡,天子之后以縁其領,庶人㜸妾縁其履,此臣所謂舛也。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欲天下亡寒,胡可得也?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天下亡飢,胡可得也?飢寒切於民之肌膚,欲其亡爲姦邪,不可得也。國已屈矣,盗賊直湏時耳。然而獻計者曰:母動爲大耳。夫俗,至大,不敬也;至亡,等也;至冐,上也。進計者猶曰母爲可爲,長太息者此也。商君遺禮義,棄仁恩,并心於進取,行之二?,秦俗日敗。故秦人家冨子箕箒立而誶語,抱哺其子,與公併倨,婦姑不相說,則反脣而相稽,其慈子?利,不同禽獸者亡幾耳。然并心而赴時,猶曰蹷六國,兼天下,功成求得矣。終不知反廉愧之節,仁義之厚,信并兼之法,遂進取之業,天下大敗。衆掩寡,智欺愚,勇威怯,壮陵衰,其亂至矣。是以大賢起之,威震海内,徳從天下,曩之爲秦者,今轉而爲漢矣。然其遺風餘俗,猶尚未改。今世以侈靡相競,而上亡制度,棄禮義,捐㢘耻日甚,可謂月異而?不同矣。逐利不耳,慮非顧行也。今其甚者,殺父兄矣。盗者剟?户之簾,搴两廟之器,白晝大都之中,剽吏而奪之金。矯偽者出幾十萬石粟,賦六百餘萬錢,乗傳而行郡國。此其亡行義之尤至者也。而大臣特以簿書不報,期㑹之間以爲大故,至於俗流失,世壊敗,因恬而不知怪,慮不動於耳目,以爲是適然耳。夫移風易俗,使天下囬心而郷道?,非谷吏之所務,在於刀筆筐篋,而不知大體。陛下又不自憂,竊爲陛下惜之。

夫立君臣,等上下,使父子有禮,六親有紀,此非天之所爲,人之所設也。大人之所設,不爲不立,不植則僵,不脩則壊。筦子曰:禮義㢘恥,是謂四維。四維不張,國乃㓕亡。使筦子愚人也,則可,筦子而少知治體,則是豈可不爲寒心哉!秦㓕四維而不張,故君臣 乱,六親殃戮,姦人並起,萬民離畔,凡十三?而社稷爲虚。今四維猶未備也,故姦人幾幸,而衆心疑惑,豈如今定經制,令君君臣臣,上下有差,父子六親各得其冝,姦人無所幾幸,而群臣衆信,上不疑惑。此業一定,世世常安,而後有所持循矣。若夫經制不定,是猶度江河亡維楫,中流而遇風波,船必覆矣。可爲長太息者此也。夏爲天子十有餘世,而殷受之,殷爲天子二十餘世而周受之,周爲天子三十餘世而秦受之。秦爲天子二世而亡。人性甚不相逺也。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長,而秦無道之暴也?其故可知也。古之王者,太子乃生,固舉以禮,使士負之,有司齊肅端冕,見之南郊,見于天也。過闕則下,過廟則趨,孝子之道也。故自爲赤子,而教固已行矣。昔者成王㓜在襁抱之中,召公爲太保,周公爲太傅,太公爲太師。保,保其身體。傳,傳之以徳義師道之教訓,此三公之職也。於是爲置三少,皆上大夫也。曰傳保少,傳少師,是與太子宴者也。故乃提孩有識,三公三少固明孝仁禮義,以道習之,逐去邪人,不使見惡行。於是皆選天下之端士孝悌愽聞有道術者,以衛翼之,使與太子居處出入。故太子乃生而見正事,聞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後皆正人也。夫習與正人居之,不能母正,猶生長於齊,不能不齊語也。習與不正人居之,不能母不正,猶生長於楚之地,不能不楚言也。故擇其所耆,必先受業,乃得甞之;擇其所樂,必先有習,乃得爲之。孔子曰:少成若天性,習貫如自然。

及太子少長,知妃色,則入于學。學者,所學之官也。學禮曰:帝入東學,上親而貴仁,則親踈有序而恩相及矣。帝入南學,上齒而貴信,則長㓜有差而民不誣矣。帝入西學,上賢而責徳,則聖智在位,而功不遺矣。帝入北學,上貴而尊爵,則貴賤有等而下不隃矣。帝入太學,承師問道,退習而考於太傅,太傅罰其不則,而匡其不及,則徳智長而治道得矣。此五學者既成於上,則百姓黎民化輯於下矣。及太子既冠成人,免於保傳之嚴,則有記過之史,徹膳之宰,進善之旌,誹謗之木,敢諫之鼓,瞽史誦詩,工誦箴諫,大夫進謀,士傳民語,習與智長,故切而不愧,化與心成,故中道若性。三代之禮,春朝朝日,秋暮夕月,所以明有敬也。春秋入學,坐國老,執醤而親餽之,所以明有孝也。行以鸞和,歩中采齊,趣中肆夏,所以明有度也。其於禽獸,見其生不忍其死,聞其聲不食其肉,故逺庖厨,所以長恩且明有仁也。夫三代之所以長乆者,以其輔翼太子有此具也。

及秦而不然。其俗固非貴辭讓也,所上者告訐也;固非貴禮義也,所上者刑罰也。使趙髙傳胡亥而教之獄,所習者非斬劓人,則夷人之三族也。故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諌者謂之誹謗,深計者謂之妖言,其視殺人若艾草菅然。豈惟胡亥之性惡哉?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鄙諺曰:不習爲吏,視已成事。又曰:前車覆,後車誡。

夫三代之所以長乆者,其巳事可知也。然而不能從者,是不法聖智也。秦世之所以亟絶者,其轍跡可見也。然而不避。是後車又将覆也。夫存亡之變。治亂之機。其要在是矣。

天下之命。縣於太子。太子之善在於早諭教與選左右。夫心未濫而先諭教。則化易成也。開於道術智?之指。則教之力也。若其服習積貫。則左右而已。夫胡粤之人。生而同聲,?欲不異,及其長而成俗,累數譯而不能相通,行者有雖死而不相爲者,則教習然也。臣故曰選左右早諭教最急。夫教得而左右正,則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書曰:一人有慶,兆民頼之。此時務也。凡人之智,能見已然,不能見将然。夫禮者,禁於将然之前,而法者,禁於巳然之後。是故法之所用易見,而禮之所爲生難知也。若夫慶賞以勸善,刑罰以懲惡,先王執此之政,堅如金石,行此之令,信如四時;㨿此之公,無私如天地耳,豈顧不用哉?然而曰禮云禮云,貴絶惡於未萌,而起教於㣲?,使民日遷善逺?而不自知也。孔子曰:聼訟,吾猶人也,必也使母訟乎。爲人主計者,莫如先審取舎。取舎之極定於内,而安危之萌應於外矣。安者非一日而安也,危者非一日而危也,皆以積漸然,不可不察也。人主之所積,在其取舍。以禮義治之者,積禮義,以刑罰治之者,積刑罰。刑罰積而民怨背,禮義積而民和親。故世主欲民之善同,而所以使民善者或異。或道之以徳教,或?之以法令。道之以徳教者,徳教洽而民氣樂。?之以法令者,法令極而民風哀。哀樂之感,禍福之應也。秦王之欲尊宗廟而安子孫者,與湯武同,然而湯武廣大其徳行六七百?而弗失,秦王治天下十餘?則大敗。此無它故矣。湯武之定取舎審,而秦王之定取舎不審矣。夫天下,大器也,今人主之置器,置諸安處則安,置諸危處則危。天下之情與器亡以異,在天子之所置之。湯武置天下於仁義禮樂,而徳澤洽禽獸草木廣?徳被蠻貊四夷,累子孫數十世,此天下所共聞也。秦王置天下於法令刑罰徳澤亡一有,而怨毒盈於世,下憎惡之如仇讎,旤幾及身,子孫誅絶,此天下之所共見也。是非其明效大驗邪?人之言曰:聴言之道,必以其事觀之,則言者莫敢妄言。今或言禮?之不如法令,教化之不如刑罰,人主胡不引殷、周、秦事以觀之也?人主之尊譬如堂,群臣如陛,衆庶如地。故陛九級,上㢘逺地,則堂髙;陛亡級,㢘近地,則堂卑。髙者難攀,卑者易陵,理埶然也。故古者聖王制爲等列,内有公、?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後有官師小吏,延及庶人,等級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里諺曰:欲投鼠而忌器。此善諭也。鼠近於器,尚憚不投,恐傷其器,况於貴臣之近主乎?㢘恥節禮以治君子,故有賜死而亡戮辱。是以黥劓之臯不及大夫,以其離主上不逺也。禮,不敢齒君之路馬,蹵其芻者有罰。見君之几杖則起,遭君之乗車則下,入正門則趨。君之寵臣雖或有過,刑戮之臯不加其身者,尊君之故也。此所以爲主上豫逺不敬也,所以體貌大臣而厲其節也。今自王侯三公之貴,皆天子之所改容而禮之也,古天子之所謂伯父伯舅也,而令與衆庶同黥劓髠刖、笞傌棄市之法。然則堂不亡陛乎?被戮辱者不泰迫乎?㢘恥不行,大臣無乃握重權大官,而有徒?亡耻之心乎?夫望夷之事二世,見當以重法者,投䑕而不忌,器之習也。臣聞之,履雖鮮,不加於枕;雖敝,不以苴履。夫甞已在貴寵之位,天子改容而體貌之矣,吏民甞俯伏以敬畏之矣。今而有過,帝令廢之可也,退之可也,賜之死可也,㓕之可也。若夫束縳之,係緤之,輸之司㓂,編之徒官,司㓂小吏詈罵而榜笞之,殆非所以令衆庶見也。夫卑賤者習知尊貴者之一旦,吾亦廼可以加此也?非所以習天下也,非尊尊貴貴之化也。夫天子之所甞敬,衆庶之所甞寵,死而死耳,賤人安冝得如此而頓辱之哉?

豫叢事中行之君,智伯伐而㓕之,移事智伯。及趙㓕,智伯、豫讓釁面吞炭,必報襄子,五起而不中。人問豫子,豫子曰:中行衆人畜我,我故衆人事之。智伯國士遇我,我故國士報之。故此一豫讓也。反君事讎行若狗, 已而抗節致忠,行出乎列士。人主使然也。故主上遇其大臣,如遇犬馬,彼将犬馬自爲也。如遇官徒,彼将官徒自爲也。頑頓亡耻,奊詬亡節,㢘耻不立,且不自好,苟若而可。故見利則逝,見便則奪。主上有敗,則因而挻之耳。主上有患,則吾苟免而巳。立而觀之耳。有便,吾身者。則欺賣而利之耳。人主将何便於此。群下至衆。則主上至少也。所託財器職業者。粹於群下也。俱亡耻俱苟妄。則主上最病。故古者禮不及庶人。刑不至大夫。所以厲寵臣之節也。古者大臣有坐不㢘而廢者。不謂不㢘,曰簠簋不飾;坐汙穢滛亂男女亡别者,不曰汙穢,曰帷薄不脩;坐罷軟不勝任者,不謂罷軟,曰下官不職。故貴大臣定有其臯矣,猶未斥。然正以謼之也,尚遷就而爲之諱也。故其在大譴大何之域者,聞譴何,則白冠氂纓,盤水加劒,造請室而請臯耳。上不執縳,係引而行也。其有中罪者,聞命而自弛,上不使人頸盭而加也。其有大辠者,聞命則北面再拜,跪而自裁,上不使捽抑而刑之也。曰:子大夫自有過耳,吾遇子有禮矣。遇之有禮,故群臣自憙,嬰以㢘耻,故人矜節行。上設㢘耻禮義以遇其臣,而臣不以節行報其上者,則非人?也。故化成俗定,則爲人臣者,主耳忘身,國耳忘家,公耳忘私,利不苟就,害不苟去,唯義所在,上之化也。故父兄之臣誠死宗廟,法度之臣誠死社稷,輔翼之臣誠死君上守圄,扞敵之臣誠死城郭封彊。故曰:聖人有金城者,此物此志也。彼且爲我死,故吾得與之俱生;彼且爲我亡,故吾得與之俱存;夫将爲我危,故吾得與之俱安。顧行而忘利,守節而伏義,故可以託不御之權,可以寄六尺之孤。此厲㢘耻行禮?之所致也。主上何䘮焉此之不爲,而顧彼之乆行?故曰可爲長太息者此也。是時丞相絳侯周勃免就國,人有告勃謀反,逮繫長安獄治,卒亡事,復爵邑。故賈?以此譏上。上深納其言,飬臣下有節。是後大臣有罪,皆自殺不受刑。至武帝時,稍復入獄,自?成始。初,文帝以代王入,即位後分代爲两國,立皇子武爲代王,參爲太原王,小子勝則梁王矣。後又徙代王武爲淮陽王,而太原王參爲代王,盡得故地。居數年,梁王勝死,亡子?復上䟽曰:陛下即不定制,如今之埶,不過一傳,再傳諸侯,猶且人恣而不制,豪植而大彊,漢法不得行矣,陛下所以爲蕃扞及皇太子之所恃者,唯淮陽、代二國耳。代北邉匈奴,與彊敵爲隣,能自完則足矣。而淮陽之比大諸侯,廑如黒子之著面,適足以餌大國耳,不足以有所禁禦。方今制在陛下,制國而令子,適足以爲餌,豈可謂工哉!人主之行異布衣。布衣者,飾小行,競小㢘,以自託於郷黨。人主唯天下安社稷固不耳。髙皇帝瓜分天下以王功臣,反者如蝟毛而起,以爲不可,故蔪去不義諸侯而虚其國,擇良日,立諸子雒陽上東門之外,畢以爲王,而天下安。故大人者不牽小行以成大功。

今淮南地逺者或數千里,越两諸侯而縣属於漢,其吏民繇役徃來長安者,自悉而補中道,衣敝錢用諸費稱此其苦。属漢而欲得王至甚,逋逃而歸諸侯者已不少矣,其埶不可乆。臣之愚計,願舉淮南地以益淮陽,而爲梁王立後,割淮陽北邉二三列城與東郡以益梁。不可者,可徙代王而都睢陽。梁起於新郪以北著之河,淮陽包陳以南捷之江,則大諸侯之有異心者,破膽而不敢謀。梁足以扞齊、趙,淮陽足以禁呉、楚,陛下髙枕終無山東之憂矣。此二世之利也。當今恬然,適遇諸侯之皆少,數?之後,陛下且見之矣。夫秦日夜苦心勞力以除六國之旤。今陛下力制天下,頥指如意,髙拱以成六國之旤,難以言智。苟身亡事畜亂,宿旤熟視而不定,萬年之後,傳之老母弱子,将使不寕,不可謂仁也。唯陛下財幸。文帝於是從?計,迺徙淮陽王武爲梁王,北界泰山,西至髙陽,得大縣四十餘城。徙城陽王喜爲淮陽王,撫其民。時又封淮南厲王四子皆爲列侯。?知上必将復王之也。上䟽諌曰:竊恐陛下接王淮南,諸子曽不與如臣者孰計之也。淮南王之悖逆無道,天下孰不知其辠?陛下幸而赦遷之,自疾而死,天下孰以王死之不當?今奉尊罪人之子,適足以負謗於天下耳。此人少壮,豈能忘其父哉?白公勝所爲父報仇者,大父與伯父、叔父也。白公爲亂,非欲取國代主也,發忿快志,剡手以衝仇人之匈,固爲俱靡而已。淮南雖小,黥布甞用之矣,漢存特幸矣。夫擅仇人足以危漢之資,於䇿不便,雖割而爲四,四子一心也。予之衆,積之財,此非有子胥、白公報於廣都之中,即疑有剸諸。荆軻起於两柱之間,所謂假賊兵爲虎翼者也。願陛下少留計。梁王勝墜馬死,?自傷爲傳無状,常哭泣,後?餘亦死。賈生之死,年三十二矣。後四?,齊文王薨,亡子。文帝思賈生之言,迺分齊爲六國,盡立悼惠王子六人爲王。又遷淮南王喜於城陽,而分淮南爲三國,盡立厲王三子以王之。後十年,文帝崩,景帝立三年而呉、楚、趙與四齊王合從舉兵。西郷京師。梁王扞之。卒破七國。至武帝時,淮南厲王子爲王者,两國亦反誅。孝武初立,舉賈生之孫二人至郡守。賈嘉最好學,世其家。新書卷第十終。長沙故楚地。前代人物不乏有。而?然各載史氏者。獨屈原以忠憤、賈?以遷徙見之。文詞磊落相望。今離騷經潭已板行,而?書獨無傳焉,誠墜典也。提學漕使給事程公先生暫攝潭事,乃取櫝中所藏?新書十篇,俾刻之學宫,价旣承命。竊考?所著過秦論,所陳洽安䇿,雖繁簡與是書不同,要皆椎輪於斯也。盖?自長沙召對宣室,文帝嘉之,已乃數上奏。䟽論政事,危言讜議,卓詭切至。若衆建諸侯,益廣梁地,養大臣有節,崇㢘恥之風,後皆遵至有效,一一如?所言。則?之謀謨論建,誠有大過人者。劉向謂爲通逹國體,伊管未能過,其亦美矣。然討其源流,率多新書,所草,定是新書之作,乃傅長沙時所爲也。然則長沙以是書行,其不宜乎。盖非特足以脩墜典之闕,抑亦有?於世,可見先生之用意云。顧遐方無他善本可參校,字多訛舛,姑存之以俟是正。淳熈辛丑日南至。門生從事郎充潭州州學教授南昌胡价謹題。太傅此書,始刻扵有宋程給事,再刻扵我朝陸郡守。三百年餘止得此二公者。都憲黄公所謂寥寥知賞之難,誠是也。竊以爲知賞之難者,正坐以傳之之不廣焉耳。何者?以都憲公該慱之學,且生長扵太傳所甞居之地,必至登第拜官後,始得此書而讀之,况他人乎?况生長於他方者,又豈得而易見之乎?審如是,則四方之學者不獨不之見,而亦恐未之聞也。我賢王殿下扵講讀祖訓之餘,取是書而觀之,知其有益扵天下國家,而慮其傳布之未廣,乃命工重刻,樂與四方共之,其嘉惠後學之心,不其至也夫。

峕正徳乙亥秋八月之吉,賜進士岀身、奉議大夫、吉府右長史、前山東按察僉事、刑部署郎中古燕楊節謹䟦。

浏览 2
点赞
评论
收藏
分享

手机扫一扫分享

分享
举报
评论
图片
表情
推荐
点赞
评论
收藏
分享

手机扫一扫分享

分享
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