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紀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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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2:03
唐紀三十一
?宗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中之下
天寶元年春正月丁未朔,上御勤政樓受朝賀,赦天下,改元。 壬子,分平盧别為節度,以安祿山為節度使。是時,天下聲教所被之州三百二十一,羈縻之州八百,置十節度經略使以備邊。安西節度撫寜西域,統龜兹、焉耆、于闐、疎勒四鎮,治龜兹城,兵二萬四千。北庭節度防制突騎施、堅昆統瀚海、天山、伊吾三軍屯伊、西二州之境,治北庭都護府。兵二萬人。河西節度斷隔吐蕃突厥,統赤水、大斗、建康、寜寇、玉門、墨離、豆盧、新泉八軍,張掖、交城、白亭三守捉,屯凉、肅、?、沙、㑹五州之境,治凉州。兵七萬三千人。朔方節度捍禦突厥,統經略、豐安、定逺三軍,三受降城、安北、單于二都䕶府,屯靈、夏、豐三州之境,治靈州。兵六萬四千七百人。河東節度與朔方犄角以禦突厥,統天兵、大同、横野、岢嵐四軍,雲中守捉、屯太原府、忻、代、嵐三州之境,治太原府。兵五萬五千人。范陽節度臨制奚、契丹,統經略、威武、清夷、靜塞、恒陽、北平、高陽、唐興、横海九軍,屯幽、薊、媯、檀、易、恒、定、漠、滄九州之境,治幽州。兵九萬一千四百人。平盧節度鎭撫室韋、靺鞨,統平盧、盧龍二軍,榆闗守捉、安東都䕶府,屯營、平二州之境,治營州。兵三萬七千五百人。隴右節度備禦吐蕃,統臨洮、河源、白水、安人、振威、威戎、漠門、寜塞、積石、鎮西十軍,綏和、合川、平夷三守捉,屯鄯、廓、洮、河之境,治鄯州,兵七萬五千人。劒南節度西抗吐蕃,南撫蠻獠,統天寶、平戎、昆明、寜逺、澄川、南江六軍,屯益、翼、茂、當、嶲、柘、松、維、恭、雅、黎、姚、悉十三州之境,治益州,兵三萬九百人。嶺南五府,經略綏靜夷獠,統經略、清海二軍,桂、容、邕、交四管,治廣州,兵萬五千四百人。此外又有長樂經略,福州領之兵千五百人。東萊守捉,萊州領之;東牟守捉,登州領之,兵各千人。凡鎭兵四十九萬人,馬八萬餘匹。開元之前,每嵗供邊兵衣糧,費不過二百萬。天寶之後,邊將奏益兵浸多,每嵗用衣千二十萬疋,糧百九十萬斛,公私勞費,民始困苦矣。 甲寅,陳王府參軍田同秀上言:見?元皇帝於丹鳳門外之空中,告以我藏靈符在尹喜故宅。上遣使於故函谷闗尹喜臺旁求得之。 陜州刺史李齊物穿三門運渠,辛未,渠成。齊物,神通之曾孫也。壬辰,羣臣上表,以函谷寶符濳應年號,先天不違,請於尊號加天寶字。從之。 二月,辛卯,上享?元皇帝於新廟。甲午,享太廟。丙申,合祀天地於南郊,赦天下。改侍中為左相,中書令為右相,尚書左右丞相復為僕射,東都、北都皆為京,州為郡,刺史為太守。改桃林縣曰靈寶。田同秀除朝散大夫。時人皆疑寶符同秀所為。閒一嵗,清河人崔以清復言見?元皇帝於天津橋北,云藏符在武城紫微山。敕使往掘,亦得之。東京留守王倕知其詐,按問,果首服,奏之,上亦不深罪,流之而已。 三月,以長安令韋堅為陜郡太守,領江、淮租庸轉運使。初,宇文融既敗,言利者稍息。及楊慎矜得幸,於是韋堅、王鉷之徒競以利進,百司有事權者,稍稍别置使以領之,舊官充位而已。堅,太子之妃兄也,為吏以幹敏稱,上使之督江淮租運,嵗增巨萬,上以為能,故擢任之。王鉷,方翼之孫也,亦以善治租賦為戸部員外郎兼侍御史。 李林甫為相,凡才望功業出己右,及為上所厚,勢位將逼己者,必百計去之。尤忌文學之士,或陽與之善,啗以甘言而陰䧟之。世謂李林甫口有蜜,腹有劒。上嘗陳樂於勤政樓下,垂簾觀之。兵部侍郎盧絢謂上已起,垂鞭按轡,横過樓下。絢風標清粹,上目送之,深歎其蘊藉。林甫常厚以金帛賂上左右,上舉動必知之,乃召絢子弟謂曰:尊君素望清崇,今交、廣藉才,聖上欲以尊君為之,可乎?若憚遠行,則當左遷。不然,以賔詹分務東洛,亦優賢之命也,何如?絢懼,以賔詹為請。林甫恐乖衆望,乃除華州刺史。到官未幾,誣其有疾,州事不理,除詹事員外同正。上又嘗問林甫以嚴挺之今安在?是人亦可用。挺之時為絳州刺史。林甫退,召挺之弟損之,諭以上待尊兄意甚厚,盍為見上之䇿?奏稱風疾,求還京師就醫,挺之從之。林甫以其奏白上,云:挺之衰老得風疾,宜且授以散秩,使便醫藥。上歎吒久之。夏,四月,壬寅,以為詹事。又以汴州刺史、河南采訪使齊澣為少詹事,皆員外同正,於東京養疾。澣亦朝廷宿望,故并忌之。 上發兵納十姓可汗阿史那昕於突騎施,至俱蘭城,為莫賀達干所殺。突騎施大纛官都摩度來降。六月乙未,冊都摩度為三姓葉䕶。
秋七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辛未,左相牛仙客薨。八月丁丑,以刑部尚書李適之為左相。 突厥拔悉宻、囘紇、葛邏祿三部共攻骨咄葉䕶,殺之,推拔悉宻酋長為頡趺伊施可汗,囘紇、葛邏祿自為左、右葉䕶。突厥餘衆共立判闕特勒之子為烏蘇米施可汗,以其子葛臘哆為西殺。上遣使諭烏蘇,令内附,烏蘇不從。朔方節度使王忠嗣盛兵磧口以威之,烏蘇懼,請降而遷延不至。忠嗣知其詐,乃遣使説拔悉宻、囘紇、葛邏祿使攻之,烏蘇遁去。忠嗣因出兵擊之,取其右廂以歸。丁亥,突厥西葉䕶阿布思及西殺葛臘哆、黙啜之孫勃德支、伊然小妻毗伽登利之女,帥部衆千餘帳,相次來降,突厥遂㣲。九月辛亥,上御花萼樓,宴突厥降者,賞賜甚厚。 䕶宻先附吐蕃,戊午,其王頡吉里匐遣使請降。 冬十月丁酉,上幸驪山温泉。己巳,還宫。 十二月,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奏破吐蕃大嶺等軍。戊戌,又奏破青海道莽布支營三萬餘衆,斬獲五千餘級。庚子,河西節度使王倕奏破吐蕃漁海及遊奕等軍。 是嵗,天下縣一千五百二十八,鄉一萬六千八百二十九,戸八百五十二萬五千七百六十三,口四千八百九十萬九千八百。 囘紇葉䕶骨力裴羅遣使入貢,賜爵奉義王。二年春正月,安祿山入朝,上寵待甚厚,謁見無時。祿山奏言:去秋營州蟲食苖,臣焚香祝天云:臣若操心不正,事君不忠,願使蟲食臣心,若不負神祗,願使蟲散。即有羣鳥從北來,食蟲立盡,請宣付史官。從之。李林甫領吏部尚書,日在政府,選事悉委侍郎宋遥、苖晉卿。御史中丞張倚新得幸於上,遥晉卿欲附之。時選人集者以萬計,入等者六十四人,倚子奭為之首,羣議沸騰。前薊令蘇孝韞以告安祿山,祿山入言於上,上悉召入等人靣試之,奭手持試紙,終日不成一字,時人謂之曳白。癸亥,遥貶武當太守,晉卿貶安康太守,倚貶淮陽太守,同考判官、禮部郎中裴朏等皆貶嶺南官。晉卿,壺闗人也。三月,壬子,追尊?元皇帝父周上御大夫為先天太皇,又尊臯繇為德明皇帝,凉武昭王為興聖皇帝。 江、淮南租庸等使韋堅引滻水抵苑東望春樓下為潭,以聚江、淮運船,役夫匠,通漕渠,發人丘壟,自江、淮至京城,民間蕭然愁怨,二年而成。丙寅,上幸望春樓觀新潭。堅以新船數百艘,扁榜郡名,各陳郡中珍貨於船背。陜尉崔成甫著錦半臂缺胯緑衫以裼之,紅袙首,居前船,唱得寶歌,使美婦百人盛飾而和之,連檣數里。堅跪進諸郡輕貨,仍上百牙盤食。上置宴,竟日而罷,觀者山積。夏,四月,加堅左散騎常侍,其僚屬吏卒襃賞有差,名其潭曰廣運。時京兆尹韓朝宗亦引渭水置潭於西街,以貯材木。 丁亥,皇甫惟明引軍出西平擊吐蕃,行千餘里,攻洪濟城,破之。 上以右賛善大夫楊慎矜知御史中丞事。時李林甫專權,公卿之進,有不出其門者,必以罪去之,慎矜由是固辭不敢受。五月,辛丑,以慎矜為諌議大夫。 冬,十月,戊寅,上幸驪山温泉。乙卯,還宫。
三載春正月丙申朔,改年曰載。 辛丑,上幸驪山温泉。二月庚午,還宫。 辛卯,太子更名亨。 海賊吳令光等抄掠台、明,命河南尹裴敦復將兵討之。 三月己巳,以平盧節度使安祿山兼范陽節度使,以范陽節度使裴寛為戸部尚書、禮部尚書席建矦為河北黜陟使,稱祿山公直,李林甫、裴寛皆順㫖稱其美。三人皆上所信任,由是祿山之寵益固不搖矣。 夏四月,裴敦復破吳令光,擒之。 五月,河西節度使夫䝉靈詧討突騎施莫賀達干,斬之。更請立黑姓伊里底蜜施骨咄祿毗伽。六月,甲辰,冊拜骨咄祿毗伽為十姓可汗。 秋,八月,拔悉蜜攻斬突厥烏蘇可汗,傳首京師。國人立其弟鶻隴匐白眉特勒,是為白眉可汗。於是突厥大亂。敇朔方節度使王忠嗣出兵乗之,至薩河内山,破其左廂阿波達干等十一部,右廂未下,㑹囘紇、葛邏祿共攻拔悉蜜頡跌伊施可汗,殺之。回紇骨力裴羅自立為骨咄祿毗伽闕可汗,遣使言狀。上冊拜裴羅為懷仁可汗。於是懷仁南據突厥故地,立牙帳於烏德犍山。舊統藥邏葛等九姓,其後又并拔悉蜜、葛邏祿,凡十一部,各置都督,每戰則以二客部為先。李林甫以楊慎矜屈附於己,九月,甲戌,復以慎矜為御史中丞,充諸道鑄錢使。 冬,十月,癸巳,上幸驪山溫泉;十一月,丁卯,還宫。 術士蘇嘉慶上言:遯甲術有九宫貴神,典司水旱。請立壇於東郊,祀以四孟月。從之。禮在昊天上帝,下,太清宫、太廟上,所用牲玉,皆侔天地。 十二月癸巳,置㑹昌縣於溫泉宫下。 戸部尚書裴寛素為上所重,李林甫恐其入相,忌之。刑部尚書裴敦復擊海賊還,受請託,廣序軍功,寛微奏其事。林甫以告敦復,敦復言寛亦嘗以親故屬敦復。林甫曰:君速奏之,勿後於人。敦復乃以五百金賂女官楊太眞之姊,使言於上。甲午,寛坐貶睢陽太守。初,武惠妃薨,上悼念不已,後宫數千,無當意者。或言夀王妃楊氏之美,絶世無䨇,上見而悦之,乃令妃自以其意乞為女官,號太眞。更為夀王。娶左衛郎將韋昭訓女,濳内太真宫中。太真肌態豐豔,曉音律,性警穎,善承迎上意,不朞嵗,寵遇如惠妃,宫中號曰娘子,凡儀體皆如皇后。 癸卯,以宗女為和義公主,嫁寜遠奉化王阿悉爛達干。 癸丑,上祀九宫貴神,赦天下。初令百姓十八為中,二十三成丁。初,上自東都還,李林甫知上厭巡幸,乃與牛仙客謀增近道粟賦及和糴以實闗中。數年,蓄積稍豐。上從容謂高力士曰:朕不出長安近十年,天下無事,朕欲高居無為,悉以政事委林甫,何如?對曰:天子巡狩,古之制也。且天下大柄,不可假人。彼威勢既成,誰敢復議之者?上不悦。力士頓首自陳:臣狂疾,發妄言,罪當死。上乃為力士置酒,左右皆呼萬嵗,力士自是不敢深言天下事矣。
四載春正月庚午,上謂宰相曰:朕比以甲子日於宫中為壇,為百姓祈福。朕自草黄素置案上,俄飛升天,聞空中語云:聖夀延長。又朕於嵩山鍊藥成,亦置壇上。及夜,左右欲収之,又聞空中語云:藥未須収,此自守護。達曙乃収之。太子諸王宰相皆上表賀。 回紇懷仁可汗擊突厥白眉可汗,殺之,傳首京師。突厥毗伽可敦帥衆來降。於是北邊晏然,烽燧無警矣。回紇斥地愈廣,東際室韋,西抵金山,南跨大漠,盡有突厥故地。懐仁卒,子磨延啜立,號葛勒可汗。二月,己酉,以朔方節度使王忠嗣兼河東節度使。忠嗣少以勇敢自負,及鎮方靣,專以持重安邊為務,常曰:太平之將,但當撫循訓練士卒而巳,不可疲中國之力以邀功名。有漆弓百五十斤,常貯之櫜中,以示不用,軍中日夜思戰。忠嗣多遣諜人伺其閒隙,見可勝然後興師,故出必有功。既兼兩道節制,自朔方至雲中,邊陲數千里要害之地,悉列置城堡,斥地各數百里。邊人以為自張仁亶之後,將帥皆不及。 三月,壬申,上以外孫獨孤氏為靜樂公主,嫁契丹王李懷節;甥楊氏為宜芳公主,嫁奚王李延寵。 乙巳,以刑部尚書裴敦復充嶺南五府經略等使。五月,壬申,敦復坐逗留不之官,貶淄川太守,以光祿少卿彭杲代之。上嘉敦復平海賊之功,故李林甫陷之。 李適之與李林甫爭權有隙,適之領兵部尚書,駙馬張垍為侍郎,林甫亦惡之,使人發兵部銓曹姦利事,收吏六十餘人付京兆,與御史對鞫之,數日,竟不得其情。京兆尹蕭炅使法曹吉温鞫之。温入院,置兵部吏於外,先於後㕔,取二重囚訊之,或杖或壓,號呼之聲所不忍聞,皆曰:茍存餘生,乞紙盡荅。兵部吏素聞温之慘酷,引入,皆自誣服,無敢違温意者,頃刻而獄成,騐囚無榜掠之迹。六月,辛亥,敕誚責前後知銓侍郎及判南曹郎官而宥之。垍,均之兄;温,頊之弟子也。温始為新豐丞,太子文學薛嶷薦温才,上召見,顧嶷曰:是一不良人,朕不用也。蕭炅為河南尹,嘗坐事西臺,遣温往按之,温治炅甚急。及温為萬年丞,未幾,炅為京兆尹。温素與高力士相結,力士自禁中歸,温度炅必往謝官,乃先詣力士,與之談謔,握手甚歡。炅後至,温陽為驚避,力士呼曰:吉七不須避!謂炅曰:此亦吾故人也。召還,與炅坐,炅接之甚恭,不敢以前事為怨。它日,温謁炅曰:曩者温不敢隳國家法,自今請洗心事公。炅遂與盡歡,引為法曹。及林甫欲除不附己者,求治獄吏,炅薦温於林甫,林甫得之大喜。温常曰:若遇知己,南山白額虎不足縛也。時又有杭州人羅希奭,為吏深刻,林甫引之,自御史臺主簿再遷殿中侍御史。二人皆隨林甫所欲深淺,鍛鍊成獄,無能自脱者,時人謂之羅鉗吉網。秋,七月,壬午,冊韋昭訓女為夀王妃。八月,壬寅,冊楊太真為貴妃。贈其父?琰兵部尚書,以其叔父?珪為光祿卿,從兄銛為殿中少監,錡為駙馬都尉。癸卯,冊武惠妃女為太華公主,命錡尚之。及貴妃三姊皆賜第京師,寵貴赫然。楊釗,貴妃之從祖兄也,不學無行,為宗黨所鄙。從軍於蜀,得新都尉,考滿,家貧不能自歸,新政富民鮮于仲通常資給之。楊?琰卒於蜀,釗往來其家,遂與其中女通。鮮于仲通名向,以字行,頗讀書,有材智,劒南節度使章仇兼瓊引為采訪支使,委以心腹。嘗從容謂仲通曰:今吾獨為上所厚,茍無内援,必為李林甫所危。聞楊妃新得幸,人未敢附之。子能為我至長安,與其家相結,吾無患矣。仲通曰:仲通蜀人,未嘗遊上國,恐敗公事,今為公更求得一人。因言釗本末。兼瓊引見,釗,儀觀甚偉,言辭敏給,兼瓊大喜,即辟為推官,往來浸親,宻乃使人獻春綵於京師,將别,謂曰:有少物在郫,以具一日之糧,子過可取之。釗至郫,兼瓊使親信大齎蜀貨精美者遺之,可直萬緡。釗大喜過望,晝夜兼行,至長安,歴抵諸妹,以蜀貨遺之,曰:此章仇公所贈也。時中女新寡,釗遂館於其室中,分蜀貨以與之。於是諸楊日夜譽兼瓊,且言釗善樗蒲,引之見上,得隨供奉官出入禁中。改金吾兵曹參軍。 九月,癸未,以郟郡太守、江淮租庸轉運使韋堅為刑部尚書,罷其諸使,以御史中丞楊慎矜代之。堅妻姜氏,皎之女,林甫之舅子也,故林甫昵之。及堅以通漕有寵於上,遂有入相之志,又與李適之善,林甫由是惡之,故遷以美官,實奪之權也。 安祿山欲以邊功市寵,數侵掠奚、契丹,奚、契丹各殺公主以叛,祿山討破之。 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與吐蕃戰於石堡城,為虜所敗,副將褚誗戰死。 冬,十月,甲午,安祿山奏:臣討契丹至北平郡,夢先朝名將李靖、李勣從臣求食。遂命立廟。又奏:薦奠之日,廟梁産芝。 丁酉,上幸驪山温泉。上以戸部郎中王鉷為戸口色役使,敕賜百姓。復除鉷奏,徴其輦運之費,廣張錢數,又使市本郡輕貨,百姓所輸,乃甚於不復除。舊制,戍邊者免其租庸,六嵗而更。時邊將恥敗,士卒死者皆不申牒,貫籍不除。王鉷志在聚斂,以有籍無人者皆為避課,按籍戍邊,六嵗之外,悉徴其租庸,有併徴三十年者,民無所訴。上在位,乆用度日侈,後宫賞賜無節,不欲數於左右藏取之。鉷探知上指,嵗貢額外錢帛百億萬,貯於内庫,以供宫中宴賜,曰:此皆不出於租庸調,無預經費。上以鉷為能富國,益厚遇之。鉷務為割剝以求媚,中外嗟怨。丙子,以鉷為御史中丞。京畿采訪使楊釗侍宴禁中,專掌樗蒲文簿,鉤校精宻。上賞其彊明,曰:好度支郎。諸楊數徴此言於上,又以屬王鉷,鉷因奏充判官。 十二月,戊戌,上還宫。
五載春,正月,乙丑,以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兼河西節度使。李適之性疎率,李林甫嘗謂適之曰:華山有金礦,采之可以富國。主上未之知也。它日,適之因奏事言之,上以問林甫,對曰:臣久知之。但華山陛下本命,王氣所在,鑿之非宜,故不敢言。上以林甫為愛已薄,適之慮事不熟,謂曰:自今奏事,宜先與林甫議之,無得輕脱。適之由是束手矣。適之既失恩,韋堅失權,益相親宻,林甫愈惡之。初,太子之立,非林甫意,林甫恐異日為己禍,常有動搖東宫之志。而堅又太子之妃兄也。皇甫惟明嘗為忠王友,時破吐蕃,入獻捷,見林甫專權,意頗不平。時因見上,乗間微勸上去林甫。林甫知之,使楊慎矜宻伺其所為。㑹正月望夜,太子出遊,與堅相見,堅又與惟明㑹於景龍觀道士之室。慎矜發其事,以為堅戚里,不應與邊將狎暱。林甫因?堅與惟明結謀,欲共立太子。堅、惟明下獄,林甫使慎矜與御史中丞王鉷、京兆府法曹吉温共鞫之。上亦疑堅與惟明有謀而不顯其罪,癸酉,下制責堅以干進不已,貶縉雲太守;惟明以離閒君臣,貶播川太守。仍别下制戒百官。 以王忠嗣為河西、隴右節度使、兼知朔方、河東節度事。忠嗣始在朔方、河東,每互市,高估馬價,諸胡聞之,爭賣馬於唐,忠嗣皆買之,由是胡馬少,唐兵益壯。及徙隴右、河西,復請分朔方、河東馬九千匹以實之,其軍亦壯。忠嗣杖四節,控制萬里,天下勁兵重鎮皆在掌握。與吐蕃戰於青海、積石,皆大捷。又討吐谷渾於墨離軍,虜其全部而歸。 夏,四月,癸未,立奚酋娑固為昭信王,契丹酋楷洛為㳟仁王。 己亥,制自今四孟月,皆擇吉日祀天地九宫。 韋堅等既貶,左相李適之懼,自求散地。庚寅,以適之為太子少保,罷政事。其子衛尉少卿霅嘗盛饌召客,客畏李林甫,竟日無一人敢往者。 以門下侍郎、崇?館大學士陳希烈同平章事。希烈,宋州人,以講老、莊得進,專用神仙符瑞取媚於上。李林甫以希烈為上所愛,且柔佞易制,故引以為相,凡政事一決於林甫,希烈但給唯諾。故事,宰相午後六刻乃出。林甫奏:今太平無事,巳時即還第,軍國機務皆決於私家。主書抱成案詣希烈書名而已。 五月,壬子朔,日有食之。 乙亥,以劒南節度使章仇兼瓊為戸部尚書,諸楊引之也。秋七月丙辰,敕流貶人多在道逗留,自今左降官日馳十驛以上。是後流貶者多不全矣。 楊貴妃方有寵,每乗馬,則高力士執轡授鞭。織繡之工專供貴妃院者七百人,中外爭獻服器珍玩。嶺南經略使張九章、廣陵長史王翼以所獻精美,九章加三品,翼入為戸部侍郎,天下從風而靡。民間歌之曰:生男勿喜女勿悲,君今看女作門楣。妃欲得生荔支,歲命嶺南馳驛致之,比至長安,色味不變。至是妃以妬悍不遜,上怒,命送歸兄銛之第。是日,上不懌,比日中,猶未食,左右動不稱㫖,横被棰撻。高力士欲嘗上意,請悉載院中儲偫送貴妃,凡百餘車,上自分御膳以賜之。及夜,力士伏奏,請迎貴妃歸院,遂開禁門而入。自是恩遇愈隆,後官莫得進矣。 將作少匠韋蘭、兵部員外郎韋芝為其兄堅訟寃,且引太子為言,上益怒。太子懼,表請與妃離昏,乞不以親廢法。丙子,再貶堅江夏别駕,蘭、芝皆貶嶺南。然上素知太子孝謹,故譴怒不及。李林甫因言堅與李適之等為朋黨,後數日,堅長流臨封,適之貶宜春太守,太常少卿韋斌貶巴陵太守,嗣薛王琄貶夷陵别駕,睢陽太守裴寛貶安陸别駕,河南尹李齊物貶竟陵太守。凡堅親黨連坐流貶者數十人。斌,安石之子;琄,業之子,堅之甥也。琄母亦令隨琄之官。 冬,十月,戊戌,上幸驪山温泉;十一月,乙巳,還宫。 賛善大夫杜有鄰女為太子良娣,良娣之姊為左驍衛兵曹柳勣妻。勣性狂疎,好功名,喜交結豪俊。淄川太守裴敦復薦於北海太守李邕,邕與之定交。勣至京師,與著作郎王曾等為友,皆當時名士也。勣與妻族不協,欲䧟之,為飛語告有鄰妄稱圖讖,交構東宫,指斥乗輿。林甫令京兆士曹吉温與御史鞫之,乃勣首謀也。温令勣連引曾等入臺。十二月,甲戌,有鄰、勣及曾等皆杖死,積尸大理,妻子流遠方,中外震慄。嗣虢王巨貶義陽司馬。巨,邕之子也。别遣監察御史羅希奭往桉李邕,太子亦出良娣為庶人。乙亥,鄴郡太守王琚坐贓貶江華司馬。琚性豪侈,與李邕皆自謂耆舊,久在外,意怏怏。李林甫惡其負材使氣,故因事除之。
六載春,正月,辛巳,李邕、裴敦復皆杖死。邕才藝出衆,盧藏用常語之曰:君如干將、莫邪,難與爭鋒,然終虞缺折耳。邕不能用。林甫又奏分遣御史,即貶所賜皇甫惟明、韋堅兄弟等死。羅希奭自青州如嶺南,所過殺遷謫者,郡縣惶駭。排馬牒至宜春,李適之憂懼,仰藥自殺。至江華,王琚仰藥不死,聞希奭已至,即自縊。希奭又过路過安陸,欲怖殺裴寛,寛向希奭叩頭祈生,希奭不宿而過,乃得免。李適之子霅迎父喪至東京,李林甫令人誣告霅杖死於河南府。給事中房琯至與適之善,貶宜春太守。琯,融之子也。林甫恨韋堅不已,遣使於循河及江淮州縣求堅罪,所在收繫。綱典船夫,溢於牢獄,徴剝逋負,延及鄰伍,皆裸露死於公府,至林甫薨乃止。 丁亥,上享太廟。戊子,合祭天地於南郊,赦天下。制免百姓今載田租。又令除削絞、斬條。上慕好生之名,故令應絞、斬者皆重杖,流嶺南,其實有司率杖殺之。又令天下為嫁母服三載。上欲廣求天下之士,命通一藝以上皆詣京師。李林甫恐草野之士對䇿斥言其姦惡,建言,舉人多卑賤愚聵,恐有俚言汚濁聖聽。乃令郡縣長官精加試練,灼然超絶者,具名送省,委尚書覆試,御史中丞監之,取名實相副者聞奏。既而至者皆試以詩、賦、論,遂無一人及第者。林甫乃上表賀野無遺賢。 戊寅,以范陽、平盧節度使安祿山兼御史大夫。祿山體充肥,腹垂過膝,嘗自稱重三百斤,外若癡直,內實狡黠。常令其將劉駱谷留京師,詗朝廷指趣,動靜皆報之。或應有牋表者,駱谷即為代作通之。歲獻俘虜、雜畜、奇禽、異獸、珍玩之物,不絶於路,郡縣疲於逓運。祿山在上前,應對敏給,雜以詼諧。上嘗戲指其腹曰:此胡腹中何所有,其大乃爾?對曰:更無餘物,正有赤心耳。上恱。又嘗命見太子,祿山不拜,左右趣之拜,祿山拱立曰:臣胡人,不習朝儀,不知太子者何官?上曰:此儲君也。朕千秋萬歲後,代朕君汝者也。祿山曰:臣愚,曏者惟知有陛下一人,不知乃更有儲君。不得已,然後拜。上以為信然,益愛之。上嘗宴勤政樓,百官列坐樓下,獨為祿山於御座東間設金雞障,置榻使坐其前,仍命卷簾,以示榮寵。命楊銛、楊錡,貴妃三姊,皆與祿山叙兄弟,祿山得出入禁中,因請為貴妃兒。上與貴妃共坐,祿山先拜貴妃,上問何故,對曰:胡人先母而後父。上恱 李林甫以王忠嗣功名日盛,恐其入相,忌之。安祿山潛蓄異志,託以禦寇,築雄武城,大貯兵器,請忠嗣助役,因欲留其兵。忠嗣先期而往,不見祿山而還,數上言祿山必反,林甫益惡之。夏,四月,忠嗣固辭兼河東、朔方節度,許之。 冬,十月,己酉,上幸驪山温泉,改温泉宫曰華清宫。 河西、隴右節度使王忠嗣以部將哥舒翰為大斗軍副使,李光弼為河西兵馬使,充赤水軍使。翰父祖本突騎施别部酋長,光弼,契丹王楷洛之子也,皆以勇略為忠嗣所重。忠嗣使翰擊吐蕃,有同列為之副,倨慢不為用,翰撾殺之,軍中股慄。累功至隴右節度副使。每歲積石軍麥熟,吐蕃輙來穫之,無能禦者,邊人謂之吐蕃麥莊。翰先伏兵於其側,虜至,斷其後,夾擊之,無一人得返者,自是不敢復來。上欲使王忠嗣攻吐蕃石堡城,忠嗣上言:石堡險固,吐蕃舉國守之,今頓兵其下,非殺數萬人不能克,臣恐所得不如所亡,不如且厲兵秣馬,俟其有釁,然後取之。上意不快。將軍董延光自請將兵取石堡城,上命忠嗣分兵助之。忠嗣不得已奉詔,而不盡副延光所欲,延光怨之。李光弼言於忠嗣曰:大夫以愛士卒之故,不欲成延光之功,雖廹於制書,實奪其謀也。何以知之?今以數萬衆授之,而不立重賞,士卒安肯為之盡力乎!然此天子意也。彼無功必歸罪於大夫,大夫軍府充牣,何愛數萬段帛不以杜其䜛口乎?忠嗣曰:今以數萬之衆爭一城,得之未足以制敵,不得亦無害於國,故忠嗣不欲為之。忠嗣今受責,天子不過以金吾、羽林一將軍歸宿衛,其次不過黔中上佐,忠嗣豈以數萬人之命易一官乎?李將軍,子誠愛我矣,然吾志決矣,子勿復言。光弼曰:曏者恐為大夫之累,故不敢不言。今大夫能行古人之事,非光弼所及也。遂趨出延光,過期不克言忠嗣沮撓軍計。上怒李林甫,因使濟陽别駕魏林告忠嗣嘗自言我幼養宫中,與忠王相愛狎,欲擁兵以尊奉太子。敕徵忠嗣入朝,委三司鞫之。上聞哥舒翰名,召見華清宫,與語悦之。十一月,辛卯,以翰判西平太守,充隴右節度使;以朔方節度使安思順判武威郡事,充河西節度使; 戸部侍郎、兼御史中丞楊慎矜為上所厚,李林甫浸忌之。慎矜與王鉷父晉中表兄弟也,少與鉷狎,鉷之入臺,頗因慎矜推引。及鉷遷中丞,慎矜與語,猶名之。鉷自恃與林甫善,意稍不平,慎矜奪鉷職田。鉷母本賤,慎矜嘗以語人,鉷深銜之,慎矜猶以故意待之。嘗與之私語讖書。慎矜與術士史敬忠善,敬忠言天下將亂,勸慎矜於臨汝山中買莊,為避亂之所。㑹慎矜父墓,田中草木皆流血,慎矜惡之,以問敬忠,敬忠請禳之,設道塲於後園。慎矜退朝,輒躶貫桎梏坐其中,旬日血止,慎矜德之。慎矜有侍婢明珠,色美,敬忠屢目之,慎矜即以遺敬忠,車載過貴妃柳氏姊樓下,姊邀敬忠上樓,求車中美人,敬忠不敢拒。明日,姊入宫,以明珠自隨。上見而異之,問所從來,明珠具以實對。上以慎矜與術士為妖法,惡之,含怒未發。楊釗以告鉷,鉷心喜,因侮慢慎矜,慎矜怒。林甫知鉷與慎矜有隙,宻誘使圖之。鉷乃遣人以飛語告慎矜隋煬帝孫,與凶人往來,家有讖書,謀復祖業。上大怒,收愼矜繫獄,命刑部、大理與侍御史楊釗、殿中侍御史盧鉉同鞫之。太府少卿張瑄,慎矜所薦也,盧鉉誣瑄嘗與愼矜論讖,栲掠百端,瑄不肯荅辨,乃以木綴其足,使人引其枷柄向前挽之,身加長數尺,腰細欲絶,眼鼻出血,瑄竟不荅。又使吉温捕史敬忠於汝州,敬忠與温父素善,温之㓜也,敬忠常抱撫之。及捕獲,温不與交言,鎖其頸,以布䝉首,驅之馬前。至戲水,温使吏誘之曰:楊慎矜已?服,惟須子一辨,若解人意則生,不然必死。前至温湯,則求首不獲矣。敬忠顧謂温曰:七郎求一紙。温陽不應。去温湯十餘里,敬忠懇請哀切,乃於桑下令荅三紙,辯皆如温意。温徐謂曰:丈人且勿恠。因起拜之,至㑹昌,始鞫愼矜,以敬忠為證,愼矜皆引服,惟搜讖書不獲。林甫危之,使盧鉉入長安搜愼矜家,鉉袖讖書入闇中,詬而出曰:逆賊深藏袐記!至㑹昌,以示慎矜,歎曰:吾不蓄讖書,此何從在吾家哉!吾應死而已!丁酉,賜愼矜及兄少府少監愼餘、洛陽令愼名。自盡。敬忠杖百,妻子皆流嶺南;瑄杖六十,流臨封,死於㑹。昌嗣、虢王巨雖不預謀,坐與敬忠相識,解官,南賔安置,自餘連坐者數十人。慎名聞敕,神色不變,為書别姊愼餘,合掌指天而縊。 三司按王忠嗣,上曰:吾兒居深宮,安得與外人通謀!此必妄也。但劾忠嗣沮撓軍功。哥舒翰之入朝也,或勸多齎金帛以救忠嗣。翰曰:若直道尚存,王公必不冤死;如其將喪,多賂何為?遂單囊而行。三司奏忠嗣罪當死。翰始遇知於上,力陳忠嗣之冤,且請以己官爵贖忠嗣罪。上起入禁中,翰叩頭隨之,言與淚俱,上感寤。己亥,貶忠嗣漢陽太守。李林甫屢起大獄,别置推事院於長安,以楊釗有掖廷之親,出入禁闥,所言多聽,乃引以為援,擢為御史。事有微涉東宫者,皆指擿使之奏劾,付羅希奭、吉温鞫之,釗因得逞其私志,所擠䧟誅夷者數百家,皆釗發之。幸太子仁孝謹靜,張垍、高力士常保䕶於上前,故林甫終不能間也。 十二月,壬戌,發馮翊、華陰民夫築㑹昌城,置百司,王公各置第舍,土畝直千金。癸亥,上還宫。 丙寅,命百官閲天下歲貢物於尚書省,既而悉以車
載賜李林甫家。上或時不視朝,百司悉集林甫第門,臺省為空。陳希烈雖坐府,無一人入謁者。林甫子岫為將作監,頗以滿盈為懼,嘗從林甫遊後園,指役夫言於林甫曰:大人乆處鈞軸,怨仇滿天下,一朝禍至,欲為此,得乎!林甫不樂,曰:勢已如此,將若之何!先是,宰相皆以德度自處,不事威勢,騶從不過數人,士民或不之避。林甫自以多結怨,常虞刺客,出則步騎百餘人為左右翼,金吾靜街,前驅在數百步外,公卿走避;居則重闗複壁,以石甃地,牆中置板,如防大敵,一夕屢徙牀,雖家人莫知其處。宰相騶従之盛,自林甫始。 初,將軍高仙芝本高麗人,從軍安西。仙芝驍勇,善騎射,節度使夫䝉靈詧累薦至安西副都䕶、都知兵馬使,充四鎭節度副使。吐蕃以女妻小勃律王,及其旁二十餘國,皆附吐蕃,貢獻不入。前後節度使討之,皆不能克,制以仙芝為行營節度使,將萬騎討之。自安西行百餘日,乃至特勒滿川,分軍為三道,期以七月十三日㑹吐蕃連雲堡下,有兵近萬人,不意唐兵猝至,大驚,依山拒戰,礮櫑如雨。仙芝以郎將高陵李嗣業為陌刀將,令之曰:不及日中,決須破虜。嗣業執一旗,引陌刀,緣險先登力戰,自辰至巳,大破之,斬首五千級,捕虜千餘人,餘皆逃潰。中使邊令誠以入虜境已深,懼不敢進。仙芝乃使令誠以羸弱三千守其城。復進三日,至坦駒嶺,下峻阪四十餘里,前有阿弩越城。仙芝恐士卒憚險不肯下,先令人胡服,詐為阿弩越守者迎降,云:阿弩越赤心歸唐,娑夷水藤橋已斫斷矣。娑夷即弱水也,其水不能勝草芥。藤橋者,通吐蕃之路也。仙芝陽喜,士卒乃下。又三日,阿弩越城迎者果至。明日,仙芝入阿弩越城,遣將軍席元慶將千騎前行,謂曰:小勃律聞大軍至,其君臣百姓必走山谷,弟呼出取繒帛,稱敕賜之,大臣至,盡縛之以待我。元慶如其言,悉縛諸大臣。王及吐蕃公主逃入石窟,取不可得。仙芝至,斬其附吐蕃者大臣數人。藤橋去城猶六十里,仙芝急遣元慶往斫之,甫畢,吐蕃兵大至,已無及矣。籐橋闊盡一矢,力修之,朞年乃成。八月,仙芝虜小勃律王及吐蕃公主而還。九月,至連雲堡,與邊令誠俱。月末,至播宻川,遣使奏狀。至河西,夫䝉靈詧怒仙芝不先言,已而遽發奏,一不迎勞,罵仙芝曰:噉,狗糞,高麗奴!汝官皆因誰得,而不待我處分,擅奏捷書。高麗奴,汝罪當斬,但以汝新有功不忍耳。仙芝但謝罪。邊令誠奏仙芝深入萬里,立奇功,今旦夕憂死。
資治通鑑卷第二百一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