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紀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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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2:03

唐紀三十四

肅宗文明武德大聖大宣孝皇帝上之下

至德元載五月丁巳,炅衆潰,走保南陽,賊就圍之。太常卿張垍薦夷陵太守虢王巨有勇略,上徵吳王祇為太僕卿,以巨為陳留、譙郡太守、河南節度使,兼統嶺南節度使何履光、黔中節度使趙國珍、南陽節度使魯炅。國珍,本䍧柯夷也。戊辰,巨引兵自藍田出趣南陽,賊聞之,解圍走。 令狐潮復引兵攻雍丘。潮與張巡有舊,於城下相勞苦如平生。潮因説巡曰:天下事去矣,足下堅守危城,欲誰爲乎?巡曰:足下平生以忠義自許,今日之舉,忠義何在!潮慙而退。 郭子儀、李光弼還常山,史思明收散卒數萬踵其後。子儀選驍騎更挑戰,三日至行唐,賊疲乃退,子儀乗之,又敗之於沙河。蔡希德至洛陽,安禄山復使將步騎二萬人北就思明,又使牛廷玠發范陽等郡兵萬餘人助思明,合五萬餘人,而同羅、曳落河居五分之一。子儀至恒陽,思明隨至,子儀深溝高壘以待之,賊來則守,去則追之,晝則耀兵,夜斫其營,賊不得休息。數日,子儀、光弼議曰:賊倦矣,可以出戰。壬午,戰于嘉山,大破之,斬首四萬級,捕虜千餘人。思明墜馬,露髻跣足步走,至暮,杖折槍歸營,奔于博陵。光弼就圍之,軍聲大振,於是河北十餘郡皆殺賊守將而降。漁陽路再絶,賊往來者皆輕騎竊過,多為官軍所獲,將士家在漁陽者,無不揺心。禄山大懼,召高尚、嚴莊詬之曰:汝數年教我反,以為萬全。今守潼關數月不能進,北路巳絶,諸軍四合,吾所有者,止汴、鄭數州而已,萬全何在!汝自今勿來見我!尚、莊懼,數日不敢見。田乾真自關下來,為尚、莊説禄山曰:自古帝王經營大業,皆有勝敗,豈能一舉而成?今四方軍壘雖多,皆新募烏合之衆,未更行陳,豈能敵我薊北勁鋭之兵,何足深憂!尚、莊皆佐命元勲,陛下一旦絶之,使諸將聞之,誰不内懼?若上下離心,臣竊為陛下危之。禄山喜曰:阿浩,汝能豁我心事。即召尚莊置酒酣宴,自為之歌以侑酒,待之如初。阿浩,乾真小字也。禄山議弃洛陽,走歸范陽,計未決。是時,天下以楊國忠驕縱召亂,莫不切齒。又禄山起兵,以誅國忠為名,王思禮密説哥舒翰,使抗表請誅國忠,翰不應,思禮又請以三十騎劫取以來,至潼關殺之。翰曰:如此乃翰反,非禄山也。或説國忠:今朝廷重兵盡在翰手,翰若援旗西指,於公豈不危哉!國忠大懼,乃奏:潼關大軍雖盛,而後無繼,萬一失利,京師可憂。請選監牧小兒三千於苑中訓練。上許之,使劒南軍將李福德等領之;又募萬人屯灞上,令所親杜乾運將之,名為禦賊,實僃翰也。翰聞之,亦恐為國忠所圖,乃表請灞上軍?潼闗。六月,癸未,召杜乾運詣闗,因事斬之。國忠益懼。㑹有告崔乾祐在陜,兵不滿四千,皆羸弱無僃,上遣使趣哥舒翰進兵復陜、洛。翰奏曰:禄山乆習用兵,今始為逆,豈肯無僃?是必羸師以誘我。若往,正墮其計中。且賊逺來,利在速戰,官軍據險以扼之,利在堅守。况賊殘虐失衆,兵勢日蹙,將有内變,因而乗之,可不戰擒也。要在成功,何必務速。今諸道徵兵尚多未集,請且待之。郭子儀、李光弼亦上言:請引兵北取范陽,覆其巢穴,質賊黨妻子以招之,賊必内潰。潼闗大軍,唯應固守以弊之,不可輕出。國忠疑翰謀已,言於上,以賊方無僃,而翰逗留,將失機㑹。上以為然,續遣中使趣之,項背相望。翰不得已,撫膺慟哭。丙戍,引兵出闗。己丑,遇崔乾祐之軍於靈寶西原。乾祐據險以待之,南薄山,北阻河,隘道七十里。庚寅,官軍與乾祐㑹戰,乾祐伏兵於險。翰與田良丘浮舟中流以觀軍勢,見乾祐兵少,趣諸軍使進。王思禮等將精兵五萬居前,龐忠等將餘兵十萬繼之。翰以兵三萬登河北阜望之,鳴鼓以助其勢。乾祐所出兵不過萬人,什什伍伍,散如列星,或踈㦯密,或前或却,官軍望而笑之。乾祐嚴精兵陳於其後。兵旣交,賊偃旗如欲遁者,官軍懈不為僃。須臾,伏兵?賊,乗高下木石,撃殺士卒甚衆。道隘,士卒如束槍槊不得用。翰以氊車駕馬為前驅,欲以衝賊。日過中,東風暴急,乾祐以草車數十乗塞氊車之前,縱火焚之,煙焰所被,官軍

不能開目,妄自相殺,謂賊在煙中,聚弓弩而射之。日暮矢盡,乃知無賊。乾祐遣同羅精騎自南山過,出官軍之後擊之,官軍首尾駭亂,不知所僃,於是大敗。或弃甲竄匿山谷,或相擠排入河溺死,囂聲振天地。賊乗勝蹙之,後軍見前軍敗,皆自潰,河北軍望之亦潰。瞬息間,两岸皆空。翰獨與麾下百餘騎走,自首陽山西度河入闗。闗外先為三塹,皆廣二丈,深丈,人馬墜其中,須臾而滿,餘衆踐之以度士卒,得入闗者纔八千餘人。辛卯,乾祐進攻潼闗,克之。翰至闗西驛,揭牓收散卒,欲復守潼闗,蕃將火拔歸仁等以百餘騎圍驛,入謂翰曰:賊至矣,請公上馬。翰上馬出驛,歸仁帥衆叩頭曰:公以二十萬衆一戰弃之,何面目復見天子!且公不見髙仙芝、封常清乎?請公東行。翰不可。欲下馬,歸仁以毛縻其足於馬腹,及諸將不從者皆執之以東。㑹賊將田乾真巳至,遂降之,俱送洛陽。安禄山問翰曰:汝常輕我,今定何如?翰伏地對曰:臣肉眼不識聖人。今天下未平,李光弼在常山,李祗在東平,魯炅在南陽,陛下留臣,使以尺書招之,不日皆下矣。禄山大喜,以翰為司空、同平章事,謂火拔歸仁曰:汝叛主,不忠不義。執而斬之。翰以書招諸將,皆復書責之。禄山知無效,乃囚諸苑中。潼?既敗,於是河東、華陰、馮翊、上洛防禦使皆弃郡走,所在守兵皆散。是日,翰麾下來告急,上不時召見,但遣李福德等將監牧兵赴潼關。及暮,平安火不至,上始懼。壬辰,召宰相謀之。楊國忠自以身領劒南,聞安禄山反,即令副使崔圓陰具儲偫,以僃有急,投之。至是,首唱幸蜀之䇿,上然之。癸巳,國忠集百官於朝堂,惶懅流涕,問以䇿略,皆唯唯不對。國忠曰:人告禄山反狀已十年,上不之信。今日之事,非宰相之過。仗下士民驚擾奔走,不知所之,市里蕭條。國忠使韓、虢入宫,勸上入蜀。甲午,百官朝者什無一二。上御勤政樓,下制云:欲親征。聞者皆莫之信。以京兆尹魏方進為御史大夫,兼置頓使;京兆少尹靈昌崔光逺為京兆尹,充西京留守,將軍邊令誠掌宫闈管鑰。託以劒南節度大使潁王璬將赴鎮,令本道設儲偫。是日,上移仗北内。既夕,命龍武大將軍陳玄禮整比六軍,厚賜錢帛,選閑廐馬九百餘匹,外人皆莫之知。乙未,黎明,上獨與貴妃、姊妹、皇子、妃主、皇孫、楊國忠、韋見素、魏方進、陳玄禮及親近宦官、宫人出延秋門,妃主、皇孫之在外者,皆委之而去。上過左藏,楊國忠請焚之,曰:無為賊守。上愀然曰:賊來不得,必更斂於百姓,不如與之,無重困吾赤子。是日,百官猶有入朝者,至宫門,猶聞漏聲,三衛立仗儼然。門既啓,則宫人亂出,中外擾攘,不知上所之。於是王公士民四出逃竄,山谷細民爭入宫禁及王公第舍,盜取金寶,或乗驢上殿,又焚左藏大盈庫。崔光逺、邊令誠帥人救火,又募人攝府縣官分守之,殺十餘人,乃稍定。光遠遣其子東見祿山,令誠亦以管籥獻之。上過便橋,楊國忠使人焚橋,上曰:士庻各避賊求生,柰何絶其路!留内侍監高力士使撲滅,乃來。上遣宦者王洛卿前行,告諭郡縣,置頓食。時至咸陽望賢宫,洛卿與縣令俱逃,中使徵召吏民,莫有應者。日向中,上猶未食,楊國忠自市胡餅以獻,於是民爭獻糲飯,雜以麥豆,皇孫輩爭以手匊食之,須臾而盡,猶未能飽。

上皆酬其直,慰勞之,衆皆哭,上亦掩泣。有老父郭從謹進言曰:禄山包藏禍心,固非一日,亦有詣闕告其謀者,陛下往往誅之,使得逞其姦逆,致陛下播越。是以先王務延訪忠良,以廣聦明,蓋為此也。臣猶記宋璟為相,數進直言,天下頼以安平。自頃以來,在廷之臣,以言為諱,惟阿諛取容。是以闕門之外,陛下皆不得而知。草野之臣必知有今日乆矣。但九重嚴邃,區區之心無路上達,事不至此,臣何由得睹陛下之面而訴之乎:上曰:此朕之不明,悔無所及。慰諭而遣之。俄而尚食舉御膳而至,上命先賜從官,然後食之。命軍士散詣村落求食,期未時皆集而行。夜將半,乃至金城,縣令亦逃,縣民皆脱身走,飲食器皿具在,士卒得以自給。時從者多逃,内侍監袁思藝亦亡去。驛中無燈,人相枕藉而寢,貴賤無以復辨。王思禮自潼關至,始知哥舒翰被擒,以思禮為河西、隴右節度使,即令赴鎮,収合散卒,以俟東討。丙申,至馬嵬驛,將士飢疲,皆憤怒。陳玄禮以禍由楊國忠,欲誅之,因東宫宦者李輔國以告太子。太子未決,㑹吐蕃使者二十餘人遮國忠馬,訴以無食。國忠未及對,軍士呼曰:國忠與胡虜謀反!或射之中鞍,國忠走至西門内,軍士追殺之,屠割支體,以槍揭其首於驛門外,并殺其子户部侍郎暄及韓國、秦國夫人。御史大夫魏方進曰:汝曹何敢害宰相!衆又殺之。韋見素聞亂而出,為亂兵所檛,腦血流地,衆曰:勿傷韋相公!救之得免。軍士圍驛,上聞諠譁,問外何事,左右以國忠反對。上杖屨出驛門,慰勞軍士,令收隊,軍士不應。上使高力士問之,玄禮對曰:國忠謀反,貴妃不宜供奉,願陛下割恩正法。上曰:朕當自處之。入門,倚杖傾首而立。乆之。京兆司錄韋諤前言曰:今衆怒難犯,安危在晷刻,願陛下速决。因叩頭流血。上曰:貴妃常居深宫,安知國忠反謀?高力士曰:貴妃誠無罪,然將士已殺國忠,而貴妃在陛下左右,豈敢自安!願陛下審思之,將士安,則陛下安矣。上乃命力士引貴妃於佛堂縊殺之,輿尸寘驛庭,召玄禮等入視之。玄禮等乃免胄釋甲,頓首謝罪。上慰勞之,令曉諭軍士。玄禮等皆呼萬嵗,再拜而出。於是始整部伍為行計。諤,見素之子也。國忠妻裴柔與其㓜子晞及虢國夫人、夫人子裴徽皆走至陳倉,縣令薛景仙帥吏士追捕誅之。丁酉,上將?馬嵬,朝臣惟韋見素一人,乃以韋諤為御史中丞,充置頓使。將士皆曰:國忠謀反,其將吏皆在蜀,不可往。或請之河、隴,或請之靈武,㦯請之太原,或言還京師。上意在入蜀,慮違衆心,竟不言所向。韋諤曰:還京當有禦賊之僃,今兵少,未易東向,不如且至扶風,徐圖去就。上詢于衆,衆以為然,乃從之。及行,父老皆遮道請留,曰:宫闕,陛下家居;陵寢,陛下墳墓,今捨此欲何之?上為之按轡乆之,乃命太子於後宣慰父老。父老因曰:至尊既不肯留,某等願帥子弟從殿下東破賊,取長安。若殿下與至尊皆入蜀,使中原百姓誰為之主?須臾,衆至數千人。太子不可,曰:至尊遠冒險阻,吾豈忍朝夕離左右!且吾尚未面辭,當還白至尊,更禀進止。涕泣䟦馬欲西。建寜王倓與李輔國執鞚諫曰:逆胡犯闕,四海分崩,不因人情,何以興復?今殿下從至尊入蜀,若賊兵燒絶棧道,則中原之地拱手授賊矣。人情既離,不可復合,雖欲復至此,其可得乎!不如收西北守邊之兵,召郭、李於河北,與之併力,東討逆賊,克復二京,削平四海,使社稷危而復安,宗廟毁而更存,掃除宫禁,以迎至尊,豈非孝之大者乎?何必區區温凊為兒女之戀乎!廣平王俶亦勸太子留。父老共擁太子馬,不得行。太子乃使俶馳白上。上揔轡,待太子乆不至,使人偵之,還白狀。上曰:天也!乃命分後軍二千人及飛龍廐馬從太子,且諭將士曰:太子仁孝,可奉宗廟,汝曹善輔佐之。又諭太子曰:汝勉之,勿以吾為念。西北諸胡,吾撫之素厚,汝必得其用。太子南向號泣而巳。又使送東宫内人於太子,且宣旨欲傳位太子,不受。俶、倓皆太子之子也。 己亥,上至岐山。或言賊前鋒且至,上遽過,宿扶風郡。士卒濳懐去就,往往流言不遜。陳玄禮不能制,上患之。㑹成都貢春綵十餘萬匹,至扶風,上命悉陳之於庭,召將士入,臨軒諭之曰:朕比來衰耄,託任失人,致逆胡亂常,須遠避其鋒。知卿等皆蒼猝從朕,不得别父母妻子,苃涉至此,勞苦至矣,朕甚愧之。蜀路阻長,郡縣褊小,人馬衆多,或不能供。今聽卿等各還家,朕獨與子孫中官前行入蜀,不足自達。今日與卿等訣别,可共分此綵,以僃資糧。若歸見父母及長安父老,為朕致意,各好自愛也。因泣下沾襟。衆皆哭曰:臣等死生從陛下,不敢有貳。上良乆,曰:去留聽卿。自是流言始息。 太子既留,未知所適。廣平王俶曰:日漸晏,此不可駐。衆欲何之?皆莫對。建寜王倓曰:殿下昔嘗為朔方節度大使,將吏嵗時致啓倓略識其姓名。今河西、隴右之衆,皆敗降賊,父兄子弟多在賊中,或生異圖。朔方道近,士馬全盛,裴冕衣冠名族,必無貳心。賊入長安,方虜掠,未暇徇地,乗此速往就之,徐圖大舉,此上䇿也。衆皆曰:善。至渭濵,遇潼關敗卒,誤與之戰,死傷甚衆。己乃收餘卒,擇渭水淺處,乗馬涉度,無馬者涕泣而返。太子自奉天北上,比至新平,通夜馳三百餘里,士卒器械失亡過半,所存之衆,不過數百。新平太守薛羽弃郡走,太子斬之。是日,至安定,太守徐瑴亦走,又斬 之。庚子,以劒南節度留後崔圓為劒南節度等副大使。辛丑,上?扶風,宿陳倉。 太子至烏氏,彭原太守李遵出迎,獻衣及糗糧。至彭原,募士,得數百人,是日,至平涼,閲監牧馬,得數萬匹,又募士得五百餘人,軍勢稍振。 壬寅,上至散關,分扈從將士為六軍,使頴王璬先行詣劒南,夀王瑁等分將六軍以次之。丙午,上至河池郡。崔圓奉表迎車駕,具陳蜀土豐稔,甲兵全盛。上大悦,即日以圓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蜀郡長史如故。以隴西公瑀為漢中王、梁州都督、山南西道采訪防禦使。瑀,璡之弟也。 王思禮至平涼,聞河西諸胡亂,還,詣行在。初,河西諸胡部落聞其都䕶皆從哥舒翰没於潼闗,故爭自立,相攻擊;而都䕶實從翰在北岸,不死,又不與火拔歸仁俱降賊。上乃以河西兵馬使周泌為河西節度使,隴右兵馬使彭元耀為隴右節度使,與都䕶思結進明等俱之鎮,招其部落;以思禮為行在都知兵馬使。 戊申,扶風民康景龍等自相帥擊賊所署宣慰使薛揔,斬首二百餘級。庚戍,陳倉令薛景仙殺賊守將,克扶風而守之。 安祿山不意上遽西幸,遣使止崔乾祐兵,留潼闗凡十日,乃遣孫孝哲將兵入長安,以張通儒為西京留守,崔光逺為京兆尹,使安忠順將兵屯苑中以鎮關中。孝哲為禄山所寵任,尤用事,常與嚴莊爭權。禄山使監關中諸將,通儒等皆受制於孝哲。孝哲豪侈,果於殺戮,賊黨畏之。禄山命搜捕百官、宦者、宫女等,每獲數百人,輒以兵衛送洛陽。王矦將相扈從車駕家留長安者,誅及嬰孩。陳希烈以晩節失恩怨上,與張均、張垍等皆降於賊。禄山以希烈、垍為相,自餘朝士皆授以官。於是賊勢大熾,西脅汧隴,南侵江漢,北割河東之半。然賊將皆麤猛無遠略,既克長安,自以為得志,日夜縱酒,專以聲色寶賄為事,無復西出之意,故上得安行入蜀,太子北行,亦無追迫之患。 李光弼圍博陵未下,聞潼闗不守,解圍而南。史思明踵其後,光弼撃却之,與郭子儀皆引兵入井陘,留常山太守王俌將景城、河閒團練兵守常山。平盧節度使劉正臣將襲范陽,未至,史思明引兵逆擊之,正臣大敗,弃妻子走,士卒死者七千餘人。初,真卿聞河北節度使李光弼出井陘,即斂軍還平原,以待光弼之命。聞郭、李西入井陘,真卿始復區處河北軍事。太子至平涼數日,朔方留後杜鴻漸、六城水陸運使魏少遊、節度判官崔漪、支度判官盧簡金、鹽池判官李涵相與謀曰:平凉散地,非屯兵之所。靈武兵食完富,若迎太子至此,北收諸城兵,西?河、隴勁騎,南向以定中原,此萬世一時也。乃使涵奉牋於太子,且籍朔方士馬、甲兵、穀帛、軍須之數以獻之。涵至平涼,太子大悦,㑹河西司馬裴冕入為御史中丞,至平涼見太子,亦勸太子之朔方,太子從之。鴻漸、暹之族子,涵道之曾孫也。鴻漸漪使少遊居後,葺次舎,庀資儲,自迎太子於平涼北境,説太子曰:朔方,天下勁兵處也。今吐蕃請和,回紇内附,四方郡縣大抵堅守拒賊,以俟興復。殿下今理兵靈武,按轡長驅,移檄四方,収攬忠義,則逆賊不足屠也。少遊盛治宫室,帷帳皆倣,禁中,飲膳僃水陸。秋,七月,辛酉,太子至靈武,悉命撤之。 甲子,上至普安,憲部侍郎房琯來謁見。上之?長安也,群臣多不知,至咸陽,謂高力士曰:朝臣誰當來,誰不來?對曰:張均、張垍父子受陛下恩最深,且連戚里,是必先來。時論皆謂房琯宜為相,而陛下不用。又禄山甞薦之,恐或不來。上曰:事未可知。及琯至,上問均兄弟,對曰:臣帥與偕來,逗遛不進,觀其意,似有所蓄而不能言也。上顧力士曰:朕固知之矣。即日以琯為文部侍郎、同平章事。初,張垍尚寜親公主,聽於禁中置宅,寵渥無比。陳希烈求解政務,上幸垍宅,問可為相者,垍未對。上曰:無若愛壻。垍降階拜舞,既而不用,故垍懷怏怏,上亦覺之。是時,均、垍兄弟及姚崇之子尚書右丞奕、蕭嵩之子兵部侍郎華、韋安石之子禮部侍郎陟、太常少卿斌,皆以才望至大官。上甞曰:吾命相,當徧舉故相子弟耳。既而皆不用。 裴冕、杜鴻漸等上太子牋,請遵馬嵬之命即皇帝位,太子不許。冕等言曰:將士皆關中人,日夜思歸,所以﨑嶇從殿下逺涉沙塞者,冀尺寸之功。若一朝離散,不可復集,願殿下勉狥衆心,為社稷計。牋五上,太子乃許之。是日,肅宗即位於靈武城南樓,群臣舞蹈,上流涕歔欷,尊玄宗曰上皇天帝,赦天下,改元。以杜鴻漸、崔漪並知中書舎人事,裴冕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改關内采訪使為節度使,徙治安化。以前蒲、闗防禦使吕崇賁為之。以陳倉令薛景仙為扶風太守兼防禦使,隴右節度使郭英乂為天水太守兼防禦使。時塞上精兵皆選入討賊,惟餘老弱守邊,文武官不滿三十人,披草萊立朝廷。制度草創,武人驕慢,大將管崇嗣在朝堂背闕而坐,言笑自若。監察御史李勉奏彈之,繫於有司。上特原之,歎曰:吾有李勉,朝廷始尊。勉,元懿之曾孫也。旬日間,歸附者漸衆。張良娣性巧慧,能得上意,從上來朔方。時從兵單寡,良娣每寢常居上前。上曰:禦冦非婦人所能。良娣曰:蒼猝之際,妾以身當之,殿下可從。後逸去,至靈武,産子,三日,起縫戰士衣,上止之,對曰:此非妾自養之時。上以是益憐之。 丁卯,上皇制以太子亨充天下兵馬元帥,領朔方、河東、河北、平盧節度都使,南取長安、洛陽。以御史中丞裴冕兼左庶子,隴西郡司馬劉秩試守右庶子,永王璘充山南東道、嶺南、黔中、江南西道節度都使,以少府監竇紹為之傅,長沙太守李峴為都副大使;盛王琦充廣陵大都督,領江南東路及淮南、河南等路節度都使,以前江陵都督府長史劉彚為之傅,廣陵郡長史李成式為都副大使;豐王珙充武威都督,仍領河西、隴右、安西、北庭等路節度都使;以隴西太守濟陰鄧景山為之傅,充都副大使。應須士馬、甲仗、糧賜等,並於當路自供。其諸路本節度使虢王巨等,並依前充使。其署置官屬及本路郡縣官,並任自簡擇,署訖聞奏。時?、珙皆不出閤,惟璘赴鎮。置山南東道節度,領襄陽等九郡;升五府經略使為嶺南節度,領南海等二十二郡;升五溪經略使為黔中節度,領黔中等諸郡;分江南為東、西二道:東道領餘杭,西道領豫章等諸郡。先是,四方聞潼闗失守,莫知上所之,及是制下,始知乗輿所在。彚,秩之弟也。 安禄山使孫孝哲殺霍國長公主及王妃、駙馬等於崇仁坊,刳其心以祭安慶宗。凡楊國忠、高力士之黨及禄山素所惡者皆殺之,凡八十三人。或以鐵棓揭其腦蓋,流血滿街。己巳,又殺皇孫及郡、縣主二十餘人。庚午,上皇至巴西,太守崔渙迎謁,

上皇與語,悦之。房琯復薦之,即日拜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以韋見素為左相。渙,玄暐之孫也。 初,京兆李泌,幼以才敏著聞,玄宗使與忠王遊。忠王為太子,泌已長,上書言事,玄宗欲官之,不可,使與太子為布衣交。太子常謂之先生。楊國忠惡之,奏徙蘄春。後得歸,隠居潁陽。上自馬嵬北行,遣使召之,謁見於靈武。上大喜,出則聯轡,寢則對榻,如為太子時。事無大小皆咨之,言無不從,至於進退將相,亦與之議。上欲以泌為右相,泌固辭曰:陛下待以賔友,則貴於宰相矣,何必屈其志!上乃止。 同羅、突厥從安祿山反者,屯長安苑中。甲戍,其酋長阿史那從禮帥五千騎竊廄馬二千匹,逃歸朔方,謀邀結諸胡,盜據邊地。上遣使宣慰之,降者甚衆。 賊遣兵冦扶風,薛景仙擊却之。 安禄山遣其將高嵩以敕書繒綵誘河、隴將士,大震,

闗使郭英乂擒斬之。 同羅、突厥之逃歸也,長安大擾,官吏竄匿,獄囚自出。京兆尹崔光逺以為賊且遁矣,遣吏卒守孫孝哲宅。孝哲以狀白禄山,光逺乃與長安令蘇震帥府、縣官十餘人來奔。己卯,至靈武。上以光逺為御史大夫,兼京兆尹,使之渭北招集吏民;以震為中丞。震,瓌之孫也。禄山以田乾真為京兆尹。侍御史吕諲、右拾遺楊綰、奉天令安平崔器相繼詣靈武,以諲、器為御史中丞,綰為起居舎人、知制誥。上命河西節度副使李嗣業將兵五千赴行在,嗣業與節度使梁宰謀,且緩師以觀變。綏德府折衝叚秀實讓嗣業曰:豈有君父告急而臣子晏然不赴者乎!特進常自謂大丈夫,今日視之,乃兒女子耳!嗣業大慙,即白宰如數發兵,以秀實自副,將之詣行在。上又徵兵於安西,行軍司馬李栖筠?精兵七千人,勵以忠義而遣之。 敕改扶風為鳳翔郡。 庚辰,上皇至成都,從官及六軍至者千三百人而巳。 令狐潮圍張廵於雍丘,相守四十餘日,朝廷聲問不通。潮聞玄宗已幸蜀,復以書招巡。有大將六人,官皆開府特進,白巡以兵勢不敵,且上存亡不可知,不如降賊。巡陽許諾。明日,堂上設天子畫像,帥將士朝之,人人皆泣。巡引六將於前,責以大義,斬之,士心益勸。城中矢盡,巡縳藁為人千餘,被以黑衣,夜縋城下。潮兵爭射之,乆乃知其藁人,得矢數十萬。其後復夜縋人,賊笑不設僃,乃以死士五百斫潮營,潮軍大亂,焚壘而遁,追奔十餘里。潮、慙益兵圍之。巡使郎將雷萬春於城上與潮相聞,語未絶,賊弩射之,面中六矢而不動。潮疑其木人,使諜問之,乃大驚,遥謂巡曰:向見雷將軍,方知足下軍令矣,然其如天道何!巡謂之曰:君未識人倫,焉知天道!未幾,出戰,擒賊將十四人,斬首百餘級。賊乃夜遁,收兵入陳留,不敢復出。頃之,賊步騎七千餘衆屯白沙渦,巡夜襲撃,大破之。還至桃陵,遇賊救兵四百餘人,悉擒之,分别其衆,媯、檀及胡兵悉斬之。滎陽、陳留脅從兵皆散令歸業。旬日,閒民去賊來歸者萬餘戸, 河北諸郡猶為唐守。常山太守王俌欲降賊,諸將怒,因擊毬,縱馬踐殺之。時信都太守烏承恩麾下有朔方兵三千人,諸將遣使者宗仙運帥父老詣信都迎承恩鎮常山,承恩辭以無詔命。仙運說承恩曰:常山地控燕薊,路通河洛,有井陘之險,足以扼其咽喉。頃屬車駕南遷,李大夫收軍退守晉陽,王太守權統後軍,欲舉城降賊,衆心不從,身首異處。大將軍兵精氣肅,遠近莫敵。若以家國為念,移據常山,與大夫首尾相應,則洪勲盛烈,孰與為比?若疑而不行,又不設僃,常山旣陷,信都豈能獨全?承恩不從。仙運又曰:將軍不納鄙夫之言,必懼兵少故也。今人不聊生,咸思報國,競相結聚,屯據鄉村。若懸賞招之,不旬日十萬可致,與朔方甲士三千餘人相參用之,足成王事。若捨要害以授人,居四通而自安,譬如倒持劒㦸,取敗之道也。承恩竟疑不決。承恩,承玼之族兄也。是月,史思明、蔡希德將兵萬人南攻九門。旬日,九門偽降,伏甲於城上。思明登城,伏兵攻之,思明墜城,鹿角傷其左脅,夜奔博陵。 顔真卿以蠟丸達表於靈武,以真卿為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依前河北招討采訪處置使,并致赦書,亦以蠟丸達之。真卿頒下河北諸郡,又遣人頒於河南、江、淮。由是諸道始知上即位於靈武,徇國之心益堅矣。 郭子儀等將兵五萬自河北至靈武,靈武軍威始盛,人有興復之望矣。八月,壬午朔,以子儀為武部尚書、靈武長史,以李光弼為户部尚書、北都留守,並同平章事,餘如故。光弼以景城河閒 兵五千赴太原。先是,河東節度使王承業軍政不修,朝廷遣侍御史崔衆交其兵,尋遣中使誅之。衆侮易承業,光弼素不平。至是,敕交兵於光弼,衆見光弼不為禮,又不時交兵,光弼怒,收斬之,軍中股栗。 回紇可汗、吐蕃贊普相繼遣使請助國討賊,宴賜而遣之。 癸未,上皇下制赦天下。北海太守賀蘭進明遣録事參軍第五?入蜀奏事,?言於上皇,以為今方用兵,財賦為急,財賦所産,江、淮居多,乞假臣一職,可使軍無乏用。上皇悦,即以?為監察御史。江淮租庸使 史思明再攻九門,辛卯,克之,所殺數千人。引兵東圍藁城。 李庭望將蕃、漢二萬餘人東襲寜陵、襄邑,夜,去雍丘城三十里置營,張巡帥短兵三千掩擊,大破之,殺獲太半,庭望收軍夜遁。 癸巳,靈武使者至蜀,上皇喜曰:吾兒應天順人,吾復何憂!丁酉,制自今改制敕為誥表,䟽稱太上皇,四海軍國事,皆先取皇帝進止,仍奏朕知。俟克復上京,朕不復預事。己亥,上皇臨軒,命韋見素、房琯、崔渙奉傳國寶。玉冊詣靈武傳位。 辛丑,史思明陷藁城。 初,上皇每酺宴,先設太常雅樂、坐部、立部,繼以鼔吹、胡樂、教坊、府縣散樂、雜戯,又以山車陸船載樂往來,又出宫人舞霓裳羽衣,又教舞馬百匹,銜盃上夀,又引犀象入場,或拜或舞,安禄山見而悦之。旣克長安,命搜捕樂工,運載樂器,舞衣,驅舞馬犀象,皆詣洛陽。

臣光曰:聖人以道德為麗,仁義為樂,故雖茅茨土階,惡衣菲食,不恥其陋,惟恐奉養之過以勞民費財。明皇恃其承平,不思後患,殫耳目之玩,窮聲技之巧,自謂帝王富貴皆不我如,欲使前莫能及,後無以踰,非徒娛己,亦以誇人,豈知大盜在旁,巳有窺窬之心,卒致鑾輿播越,生民塗炭。乃知人君崇華靡以示人,適足為大盜之招也。

祿山宴其羣臣於凝碧池,盛奏衆樂,梨園弟子往往歔欷泣下,賊皆露刃睨之。樂工雷海清不勝悲憤,擲樂器於地,西向慟哭。禄山怒,縛於試馬殿前,支解之。禄山聞嚮日百姓乗亂,多盜庫物,旣得長安,命大索三日,并其私財盡掠之。又令府縣推按,銖兩之物,無不窮治,連引搜捕,支蔓無窮。民閒騷然,益思唐室。自上離馬嵬北行,民閒相傳太子北收兵來取長安,長安民日夜望之,或時相驚曰:太子大軍至矣!則皆走,市里為空。賊望見北方塵起,輒驚欲走。京畿豪傑,往往殺賊官吏,遥應官軍,誅而復起,相繼不絶,賊不能制。其始自京畿、鄜、坊至于岐、隴皆附之,至是西門之外,率為敵壘。賊兵力所及者,南不出武關,北不過雲陽,西不過武功,江、淮奏請貢獻之。蜀之靈武者,皆自襄陽取上津路抵扶風,道路無壅,皆薛景仙之功也。 九月,壬子,史思明圍趙郡;丙辰,㧞之又圍常山,旬日城陷,殺數千人。 建寜王倓,性英果,有才略,從上自馬嵬北行,兵衆寡

弱,屢逢冦盜,倓自選驍勇居上前後,血戰以衛上。上或過時求食,倓悲泣不自勝,軍中皆屬目向之。上欲以倓為天下兵馬元帥,使統諸將東征。李泌曰:建寜誠元帥才,然廣平兄也。若建寜功成,豈可使廣平為吳太伯乎?上曰:廣平,冡嗣也,何必以元帥為重。泌曰:廣平未正位東宫,今天下艱難,衆心所屬,在於元帥。若建寜大功既成,陛下雖欲不以為儲副,同立功者其肯已乎?太宗、上皇即其事也。上乃以廣平王俶為天下兵馬元帥,諸將皆以屬焉。倓聞之,謝泌曰:此固倓之心也。上與泌出行軍,軍士指之竊言曰:衣黄者聖人也,衣白者山人也。上聞之,以告:泌曰:艱難之際,不敢相屈以官,且衣紫袍,以絶羣疑。泌不得巳受之,服之入謝。上笑曰:旣服此,豈可無名稱,出懷中敕,以泌為侍謀軍國元帥府行軍長史。泌固辭,上曰:朕非敢相臣,以濟艱難耳。俟賊平,任行高志。泌乃受之。置元帥府於禁中,俶入則泌在府,泌入俶亦如之。泌又言於上曰:諸將畏憚天威,在陛下前敷陳軍事,或不能盡所懷,萬一小差,為害甚大。乞先令與臣及廣平熟議,臣與廣平從容奏聞,可者行之,不可者巳之。上許之。時軍旅務繁,四方奏報,自昬至曉無虚刻,上悉使送府。泌先開視,有急切者,及烽火重封,隔門通進,餘則待明。禁門鑰契,悉委俶與泌掌之。 阿史那從禮説誘九姓府、六胡州諸胡數萬衆,聚於經略軍北,將冦朔方。上命郭子儀詣天德軍?兵討之。左武鋒使僕固懷恩之子玢别將兵與虜戰,兵敗,降之,旣而復逃歸,懷恩叱而斬之。將士股栗,無不一當百,遂破同羅。上雖用朔方之衆,欲借兵於外夷以張軍勢,以豳王守禮之子承宷為敦煌王,與僕固懷恩使于回紇以請兵;又發拔汗那兵,且使轉諭城郭諸國,許以厚賞,使從安西兵入援。李泌勸上且幸彭原,俟西北兵將至,進幸扶風以應之。於時庸調亦集,可以贍軍,上從之。戊辰,發靈武。 内侍邊令誠復自賊中逃歸,上斬之。 丙子,上至順化。韋見素等至自成都,奉上寶冊,上不肯受,曰:比以中原未靖,權揔百官,豈敢乗危,遽為傳襲!羣臣固請,上不許,寘寶冊於别殿,朝夕事之,如定省之禮。上以韋見素本附楊國忠,意薄之。素聞房琯名,虚心待之。琯見上,言時事,辭情慷慨,上為之改容。由是軍國事多謀於琯。琯亦以天下為己任,知無不為,專決於胷臆,諸相拱手避之。上皇賜張良娣七寶鞍,李泌言於上曰:今四海分崩,當以儉約示人,良娣不宜乗此。請撤其珠玉付庫吏,以俟有戰功者賞之。良娣自閤中言曰:鄰里之舊,何至如是?上曰:先生為社稷計也。遽命撤之。建寜王倓泣於廊下,聲聞於上。上驚,召問之,對曰:臣比憂禍亂未巳,今陛下從諫如流,不日當見陛下,迎上皇還長安,是以喜極而悲耳。良娣由是惡泌及倓。上甞從容與泌語及李林甫,欲敕諸將克長安,發其冡,焚骨揚灰。泌曰:陛下方定天下,柰何讎死者?彼枯骨何知,徒示聖德之不弘耳。且方今從賊者,皆陛下之讎也,若聞此舉,恐阻其自新之心。上不悦,曰:此賊昔日百方危朕,當是時,朕不保朝夕,朕之全,特天幸耳。林甫亦惡卿,但未及害卿而死耳,柰何矜之?對曰:臣豈不知,所以言者,上皇有天下,向五十年,太平娛樂,一朝失意,逺處巴蜀,南方地惡,上皇春秋高,聞陛下此敕,意必以為用韋妃之故,内慙不懌。萬一感憤成疾,是陛下以天下之大,不能安君親。言未畢,上流涕被面,降階仰天拜曰:朕不及此,是天使先生言之也。遂抱泌頸泣不已。它夕,上又謂泌曰:良娣祖母,昭成太后之妹也,上皇所念,朕欲使正位中宫,以慰上皇心,何如?對曰:陛下在靈武,以群臣望尺寸之功,故踐大位,非私己也。至於家事,宜待上皇之命,不過晚嵗月之閒耳。上從之。南詔乗亂陷越嶲,㑹同軍據清溪關,尋傳驃國,皆降之。

資治通鑑卷第二百一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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