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絶外傳記吳王占夢第十二

越絶外傳記吳王占夢第十二

昔者吳王夫差之時，其民殷衆，禾稼登熟，兵革堅利，其民習扵闘戰。闔廬□剬子胥之教，行有日，發有時。道扵姑胥之門，晝卧姑胥之臺，覺寤而起，其心惆悵，如有所悔。即召太宰而占之：曰：向者晝卧，夢入章明之宫，入門，見両䥶炊而不蒸；見両黑犬，嘷以北，嘷以南；見両鏵倚吾宫堂，見流水湯湯，越吾宫牆，見前園横索生?桐，見後房鍛者扶挾鼓小震。子為寡人精占之，吉則言吉，凶則言凶，無諛寡人之心所從。太宰嚭對曰：善哉！大王興師伐齊。夫章明者，伐齊克天下?明也。見両䥶炊而不蒸者，大王聖氣有餘也。見両黑犬，嘷以北，嘷以南，四夷巳服，朝諸侯也。両鏵倚吾宫堂，夾田夫也。見流水湯湯，越吾宫牆，獻物巳至，則有餘也。見前園横索生?桐，樂府吹巧也。見後房鍛者扶挾，鼓小震者，宫女鼓樂也。吳王大恱，而賜太宰嚭雜繒四十疋。

王心不已，召王孫駱而告之。對曰：臣智淺能薄，無方術之事，不能占大王夢。臣知有東掖門亭長越公弟子王孫聖，為人㓜而好學，長而憙遊，愽聞彊識，通扵方來之事，可占大王所夢。臣請召之。吳王曰：諾。王孫駱移記曰：今日壬午，左校司馬王孫駱受教，告東掖門亭長公孫聖。吳王晝卧覺寤，而心中惆悵也，如有悔。記到車馳詣姑胥之臺。

聖淂記發而讀之，伏地而泣，有頃不起。其妻大君從旁接而起之，曰：何若子性之大也，希見人。士卒淂急，記流涕不止。公孫聖仰天歎曰：嗚呼悲哉！此固非子胥所能知也。今日壬午，時加南方，命属蒼天，不可逃亾，伏地而泣者，不能自惜。但吳王諛心而言，師道不明，正言直諫，身死無功。大君曰：汝彊食自愛，愼勿相忘？伏地而書，既成篇，即與妻把臂而决，涕泣如雨，上車不顧，遂至姑胥之臺，謁見吳王。

吳王勞曰：公弟子公孫聖也，寡人晝卧姑胥之臺，夢入章明之宫，入門見両䥶炊而不蒸；見両黒犬嘷以北，嘷以南；見両鏵?吾宫堂；見流水湯湯越吾宫牆；見前園横索生?桐，見後房鍛者扶挾鼓小震。子為寡人精占之，吉則言吉，凶則言凶，無諛寡人心所從。公孫聖伏地，有頃而起，仰天歎曰：悲哉！夫好船者溺，好騎者堕，君子各以所好為禍。諛讒申者，師道不明，正言切諫，身死無功。伏地而泣者，非自惜，因悲大王。夫章者，戰不勝，走傽傽。明者，去昭昭，就㝠㝠。見両䥶炊而不蒸者，王且不淂火食。見両黒犬嘷以北，嘷以南者，大王身死，魂魄惑也。見両鏵倚吾宫堂者，越人入呉邦，伐宗廟，掘社稷也。見流水湯湯，越吾宫牆者，大王宫堂虛也。前園横索生?桐者，桐不為噐用，但為甬，當與人俱?。後房鍛者，鼓小震者，大息也。王毋自行，使臣下可矣。太宰嚭、王孫駱惶怖觧冠幘肉袒而謝呉。王忿聖言不祥，乃使其身自受其殃。王乃使力士石番以鐵杖擊聖，中斷之為兩頭。聖仰天歎曰：蒼天知?乎？直言正諫，身死無功，令吾家無?我，提我山中，後世為聲響。吳王使人提扵秦餘杭之山，虎狼食其肉，野火燒其骨，東風至，飛揚汝灰，汝更能為聲哉？太宰嚭前再拜曰：逆言巳㓕，讒䛕巳亾，因酌行觴，時可以行矣。吳王曰：諾。

王孫駱為左校司馬，太宰嚭為右校司馬。王從騎三千，旌旗羽葢，自處中軍。伐齊，大剋師，兵三月不去。過伐?，?知其兵革之罷倦，糧食盡索，興師擊之，大敗吳師，渉江流血浮尸者不可勝數。吳王不忍，率其餘兵相將至秦餘杭之山，饑餓，足行乏糧，視瞻不明，據地飲水，持籠稻而飡之，顧謂左右曰：此何名？群臣對曰：是籠稻也。吳王曰：悲哉！此公孫聖所言，王且不淂火食。太宰嚭曰：秦餘杭山西坂閒燕，可以休息。大王亟飡而去，尚有十數里耳。吳王曰：吾甞戮公孫聖扵斯山，子試為寡人前呼之，即尚在耶？當有聲響。太宰嚭卽上山三呼，聖三應。吳王大怖，足行属腐靣，如死灰色，曰：公孫聖令寡人淂邦，誠世世相事。言未畢，越王追至，兵三圍。吳大夫種處中、范蠡數吳王曰：王有過者五，寧知之乎？殺忠臣伍子胥、公孫聖。胥為人先知忠信，中斷之入江。聖正言直諫，身死無功，此非大過者二乎？夫齊無罪，空復伐之，使鬼神不血食，社稷廢蕪，父子離散，兄弟異居，此非大過者三乎？夫越王句踐?，東僻，亦淂繫扵天皇之位無罪而王，恒使其芻莖秩馬，比扵奴虜，此非大過者四乎？太宰嚭讒䛕佞謟，斷絶王世，聴而用之，此非大過者五乎？吳王曰：今日聞命矣。

越王撫步光之劒，杖屈盧之弓，瞋目謂范蠡曰：子何不早圖之乎？范蠡曰：臣不敢殺主，臣存主。若亾今日遜敬，天報㣲功。越王謂吳王曰：世無千嵗之人，死一耳。范蠡左手持鼔，右手操枹而鼔之曰：上天蒼蒼，若存若亾，何湏軍士，斷子之頸，挫子之骸，不亦繆乎？吳王曰：聞命矣。以三寸之帛，㝠吾両目，使死者有知，吾慙見伍子胥、公孫聖，以為無知，吾耻生。越王。則觧綬以㝠其目，遂杖劒而死。越王殺太宰嚭，戮其妻子，以其不忠信，斷絶吳之世。越絶卷第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