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越春秋勾踐伐吳外傳第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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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0:45

吳越春秋勾踐伐吳外傳第十

勾踐十五年,謀伐吳,謂大夫種曰:孤用夫子之䇿,免於天虐之誅,還歸於國,吾誠已說於國人,國人喜悅。而子昔日云有天氣,卽來陳之,今豈有應乎?種曰:吳之所以彊者,爲有子胥。今伍子胥忠諫而死,是天氣前見,亡國之證也。願君悉心盡意以說國人。越王曰:聽孤說國人之辭,寡人不知其力之不足以大國報讎,以暴露百姓之骨於中原,此則寡人之罪也。寡人誠更其術。於是乃葬死問傷,弔有憂,賀有喜,送往迎來,除民所害。然後卑事夫差。往宦士三百人於吳,吳封孤數百里之地。因約吳國父兄昆弟而誓之曰:寡人聞古之賢君,四方之民歸之若水。寡人不能爲政,將率二三子夫婦以爲藩輔。令壯者無娶老妻,老者無娶壯婦。女子十七未嫁,其父母有罪;丈夫二十不娶,其父母有罪。將免者,以告於孤。令醫守之。生男二,貺之以壷酒一犬;生女二,賜以壺酒一豚。生子三人,孤以乳母。生子二人,孤與一養。長子死,三年釋吾政;季子死,三月釋吾政。必哭泣葬埋之,如吾子也。令孤子、寡婦疾疹貧病者納官。其子欲仕,量其居,好其衣,飽其食,而簡銳之。凡四方之士來者,必朝而禮之,載飯與羮,以游國中。國中僮子戯而遇孤,孤餔而啜之,施以愛,問其名,非孤飯不食,非夫人事不衣。七年不收,國民家有三年之畜,男即歌樂,女即㑹笑。今國之父兄日請於孤曰:昔夫差辱吾君王於諸侯,長爲天下所恥。今越國富饒,君王節儉,請可報恥。孤辭之曰:昔者我辱也,非二三子之罪也。如寡人者,何敢勞吾國之人,以塞吾之宿讎?父兄又復請曰:誠四封之内,盡吾君子,子報父仇,臣復君?,豈敢有不盡力者乎?臣請復戰,以除君王之宿讎。孤悅而許之。大夫種曰:臣觀吳王得志於齊,?謂當遂涉吾地,以兵臨境。今疲師休卒,一年而不試,以忘於我,我不可以怠,臣當卜之於天。吳民旣疲於軍,困於戰闘,市無赤米之積,國廪空虚,其民必有移徙之心,寒就蒲贏於東海之濵。夫占兆人事,又見於卜筮,王若起師,以可㑹之利,犯吳之邊鄙,未可往也。吳王雖無伐我之心,亦雖動之以怒,不如詮其間以知其意。越王曰:孤不欲有征伐之心,國人請戰者三年矣,吾不得不從民人之欲。今聞大夫種諫難,越父兄又諫曰:吳可伐,勝則㓕其國,不勝則困其兵。吳國有成,王與之盟,功名聞於諸侯。王曰:善。於是乃大㑹羣臣而令之曰:有敢諫伐吳者,罪不赦。蠡種相謂曰:吾諌巳不合矣,然猶聽君王之令。越王㑹軍列士而大誡衆而誓之曰:寡人聞古之賢君,不患其衆不足,而患其志行之少恥也。今夫差衣水犀甲者十有三萬人,不患其志行之少恥也,而患其衆之不足。今寡人將助天威,吾不欲匹夫之小勇也,吾欲士卒進則思賞,退則避?。於是越民父勉其子,兄勸其弟曰:吳可伐也。越王復召范蠡謂曰:吳已殺子胥,道䛕者衆,吾國之民又勸孤伐吳,其可伐乎?范蠡曰:未可。須明年之春,然後可耳。王曰:何也?范蠡曰:臣觀吳王北會諸侯於黃池,精兵從王,國中空虚,老弱在後,太子留守,兵始出境未遠,聞越掩其空虚,兵還不難也,不如來春。其夏六月丙子,勾踐復問范蠡曰:可伐矣!乃發習流二千人,俊士四萬,君子六千,諸御千人,以乙酉與吳戰。丙戌,遂虜殺太子。丁亥,入吳,焚姑胥臺。吳告急於夫差,夫差方㑹諸侯於黃池,恐天下聞之,即密不令洩。已盟黃池,乃使人請成於越。勾踐自度未能滅,乃與吳平。

二十一年七月,越王復悉國中士卒伐吳,㑹。楚使申包胥聘於越。越王乃問包胥曰:吳可伐耶?申包胥曰:臣鄙於䇿謀,未足以卜。越王曰:吳爲不道,殘我社稷,夷吾宗廟,以爲平原,使不得血食。吾欲與之徼天之中,惟是輿馬兵革卒伍旣具,無以行之。誠聞於戰,何以爲可?申包胥曰:臣愚不能知。越王固問,包胥乃曰:夫吳,良國也。傳賢於諸侯。敢問君王之所戰者何?越王曰:在孤之側者,飲酒食肉,未嘗不分。孤之飲食不致其味,聽樂不盡其聲,求以報吳,願以此戰。包胥曰:善則善矣,未可以戰。越王曰:越國之中,吾愽愛以子之忠惠以養之。吾今修寛?,欲民所欲,去民所惡,稱其善,掩其惡,求以報吳,願以此戰。包胥曰:善則善矣,未可以戰。王曰:越國之中,富者吾安之,貧者吾予之,救其不足,損其有餘,使貧富不失其利,求以報吳,願以此戰。包胥曰:善則善矣,未可以戰。王曰:邦國南則距楚,西則薄?,北則望齊,春秋奉幣玉帛子女以貢獻焉,未嘗敢絶求以報吳,願以此戰。包胥曰:善哉!無以加斯矣,猶未可戰。夫戰之道,知爲之始,以仁次之,以勇斷之。君将不知,卽無權變之謀,以别衆寡之數。不仁,則不得與三軍同飢寒之節,齊苦樂之喜;不勇,則不能斷去就之疑,決可否之議。於是越王曰:敬從命矣。冬十月,越王乃請八大夫曰:昔吳爲不道,殘我宗廟,夷我社稷,以爲平原,使不血食。吾欲徼天之中,兵革旣具,無所以行之。吾問於申包胥,卽,已命孤矣。敢告諸大夫如何?大夫曵庸曰:審賞則可戰也。審其賞,明其信,無功不及,有功必加,則士卒不怠。王曰:聖哉!大夫苦成曰:審罰則可戰,審罰則士卒望而畏之,不敢違命。王曰:勇哉!大夫文種曰:審物則可戰,審物則别是非。是非明察,人莫能惑。王曰:辨哉!大夫范蠡曰:審備則可戰。審備愼守,以待不虞。備,設守固,必可應難。王曰:愼哉!大夫臯如曰:審聲則可戰。審於聲音,以别清濁。清濁者,謂吾國君名聞於周室,令諸侯不怨於外。王曰:得哉!大夫扶同曰:廣恩知分則可戰。廣恩以慱施,知分而不外。王曰:神哉!大夫計?曰:候天察地,參應其變,則可戰。天變地應,人道便利,三者前見則可。王曰:明哉!於是勾踐乃退,齋而命國人曰:吾將有不虞之議,自近及遠,無不聞者。乃復命有司與國人曰:承命有賞,皆造國門之期。有不從命者,吾將有顯戮。勾踐恐民不信,使以征不義聞於周室,令諸侯不恐於外。令國中曰:五日之内,則吾良人矣;過五日之外,則非吾之民也。又將加之以誅。教令旣行,乃入命於夫人。王背屏,夫人向屏而立。王曰:自今日之後,内政無出,外政無入,各守其職,以盡其信。内中辱者則是子,境外千里辱者則是子也。吾見子於是,以爲明誡矣。王出宫,夫人送王不過屏。王因反闔其門,塡之以土。夫人去笄,側席而坐,安心無容,三月不掃。王出,則復背垣而立,大夫向垣而敬。王乃令大夫曰:食士不均,地壤不修,使孤有辱於國,是子之罪;臨敵不戰,軍士不死,有辱於諸侯,功隳於天下,是孤之責。自今以往,内政無出,外政無入。吾固誡子,大夫敬受命矣。王乃出。大夫送出垣,反闔外宫之門,塡之以土。大夫側席而坐,不御五味,不答所勸。勾踐有命於夫人,大夫曰:國有守禦。乃坐露壇之上,列鼓而鳴之。軍行成陣,即斬有罪者三人,以徇於軍令曰:不從吾令者如斯矣。明日,徙軍於郊,斬有罪者三人,徇之於軍令曰:不從吾令者如斯矣。王乃令國中不行者,與之訣,而告之曰:爾安土守職,吾方往征討我宗廟之讎,以謝於二三子。令國人各送其子弟於郊境之上,軍士各與父兄昆弟取訣,國人悲哀,皆作離别相去之詞,曰:躒躁摧長恧,?擢㦸馭。殳所離不降,?以泄我王氣蘇。三軍一飛降,?所向皆殂。一士判死,?而當百夫道祐有德。?吳卒自屠,雪我王宿恥。?威振八都,軍伍難更。?勢如貔貙,行行各努力,?!於乎於乎!於是觀者莫不悽惻。明日,復徙軍於境上,斬有罪者三人,徇之於軍曰:有不從令者如此。後三日,復徙軍於檇李,斬有罪者三人,以徇於軍:曰:其滛心匿行不當敵者如斯矣。勾踐乃命有司大徇軍曰:其有父母無昆弟者,來告我,我有大事,子離父母之養,親老之愛,赴國家之急。子在軍寇之中,父母昆弟有在疾病之地,吾視之如吾父母昆弟之疾病也。其有死亡者,吾葬埋殯送之,如吾父母昆弟之有死亡葬埋之矣。明日,又徇於軍曰:士有疾病不能隨軍從兵者,吾予其醫藥,給其麋粥,與之同食。明日,又徇於軍曰:筋力不足以勝甲兵,志行不足以聽王命者,吾輕其重,和其任。明日,旋軍於江南,更陳嚴法,復誅有罪者五人。徇曰:吾愛士也,雖吾子不能過也。及其犯誅,自吾子亦不能脫也。恐軍士畏法,不使,自謂未能得士之死力。道見鼃張腹而怒,將有戰爭之氣,卽爲之軾。其士卒有問於王曰:君何爲敬鼃蟲而爲之軾?勾踐曰:吾思士卒之怒久矣,而未有稱吾意者。今鼃蟲無知之物,見敵而有怒氣,故爲之軾。於是軍士聞之,莫不懷心樂死,人致其命。有司将軍大徇軍中曰:隊各自令其部,部各自令其士。歸而不歸,處而不處,進而不進,退而不退,左而不左,右而不右,不如令者斬。於是吳悉兵屯於江北,越軍於江南。越王中分其師以爲左右軍,皆被兕甲。又令安廣之人佩石碣之矢,張盧生之弩,躬率君子之軍六千人,以爲中陣。明日,將戰於江,乃以黃昬令於左軍,衘枚遡江而上五里,以須吳兵。復令於右軍,衘枚踰江十里,復須吳兵。於夜半,使左軍渉江,鳴鼓中水,以待吳發。吳師聞之,中大駭,相謂曰:今越軍分爲二師,將以使攻我。衆亦卽,以夜暗中分其師以圍越。越王隂使左右軍與吳望戰,以大鼓相聞,潛伏其?卒六千人,衘枚不鼓,攻吳,吳師大敗。越之左右軍,乃遂伐之,大敗之於囿,又敗之於郊,又敗之於津。如是三戰三北。俓至,吳圍吳於西城。吳王大懼,夜遁。越王追奔,攻吳兵,入於江陽松陵。欲入胥門,來至六七里,望吳南城,見伍子胥頭巨若車輪,目若耀電,鬚髮四張,射於十里。越軍大懼,留兵假道。卽日夜半,暴風疾雨,雷奔電激,飛石揚砂,疾於弓弩,越軍壞敗,松陵却退,兵士僵斃,人衆分解,莫能救止。范蠡、文種乃稽顙肉袒,拜謝子胥,願乞假道。子胥乃與種、蠡夢曰:吾知越之必入吳矣,故求置吾頭於南門,以觀汝之破吳也。惟欲以窮夫差,定汝入我之國。吾心又不忍,故爲風雨以還汝軍。然越之伐吳,自是天也,吾安能止哉?越如欲入,更從東門,我當爲汝開道貫城,以通汝路。於是越軍明日更從江出,入海陽,於三道之翟水,乃穿東南隅以逹越軍,遂圍吳。守一年,吳師累敗,遂棲吳王於姑胥之山。吳使王孫駱肉袒?行而前,請成於越王曰:孤臣夫差敢布腹心,異日得罪於㑹稽,夫差不敢逆命,得與君王結成以歸。今君王舉兵而誅孤臣,孤臣惟命是聽,意者猶以今日之姑胥,曩日之㑹稽也?若徼天之中,得赦其大辟,則吳願長爲臣妾。勾踐不忍其言,將許之成。范蠡曰:㑹稽之事,天以越賜吳,吳不取。今天以吳賜越,越可逆命乎?且君王早朝晏罷,切齒銘骨,謀之二十餘年,豈不緣一朝之事耶?今日得而棄之,其計可乎?天與不取,還受其咎,君何忘㑹稽之厄乎?勾踐曰:吾欲聽子言,不忍對其使者。范蠡遂鳴鼓而進兵,曰:王已屬政於執事,使者急去,不時得罪。吳使涕泣而去,勾踐憐之,使令入謂吳王曰:吾置君於甬東,給君夫婦三百餘家,以?王世,可乎?吳王辭曰:天降禍於吳國,不在前後,正孤之身,失滅宗廟社稷者,吳之土地民臣越旣有之。孤老矣,不能臣王。遂伏劒自殺。勾踐已滅吳,乃以兵北渡江淮,與齊、?諸侯㑹于徐州,致貢於周。周元王使人賜勾踐已受命號,去還江南,以淮上地與楚,歸吳所侵宋地,與魯泗東方百里。當是之時,越兵横行於江淮之上,諸侯畢賀。越王還於吳。當歸而問於范蠡曰:何子言之,其合於天?范蠡曰:此素女之道,一言卽合大王之事,王問爲實,金匱之要,在於上下。越王曰:善哉!吾不稱王,其可悉乎?蠡曰:不可!昔吳之稱王,僭天子之號,天變於上,日爲隂蝕。今君遂僭號不歸,恐天變復見!越王還於吳,置酒文臺,羣臣爲樂,乃命樂作伐吳之曲。樂師曰:臣聞卽事作操,功成作樂。君王崇德誨化有道之國,誅無義之人,復讎還恥,威加諸侯,受霸王之功。功可象於圖畫,德可刻於金石,聲可託於絃管,名可留於竹帛。臣請引琴而鼓之。遂作章暢。辭曰:屯乎!今欲伐吳,可未耶?大夫種蠡曰:吳殺忠臣伍子胥,今不伐吳人,何須?大夫種進祝酒,其辭曰:皇天祐助,我王受福。良臣集謀,我王之德。宗廟輔政,鬼神承翼。君不忘臣,臣盡其力。上天蒼蒼,不可掩塞。觴酒二升,萬福無極。於是越王黙然無言。大夫種曰:我王賢仁,懷道抱德。滅讎破吳,不忘返國。賞無所恡,羣邪杜塞,君臣同和,福祐千億,觴酒二升,萬歲難極。臺上羣臣大悅而笑,越王靣無喜色。范蠡知勾踐愛壤土,不惜羣臣之死,以其謀成,國定必復,不須功而返國也,故靣有憂色而不悅也。范蠡從吳欲去,恐勾踐未返,失人臣之義,乃從入越,行謂文種曰:子來去矣,越王必將誅子。種不然言。蠡復爲書遺種曰:吾聞天有四時,春生冬伐;人有盛衰,泰終必否。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惟賢人乎?蠡雖不才,明知進退,高鳥巳散,良弓將藏;狡兎已盡,良犬就烹。夫越王爲人,長頸鳥啄,鷹視狼步,可與共患難,而不可共處樂;可與履危,不可與安。子若不去,將害於子明矣。文種不信其言。越王隂謀,范蠡議欲去徼倖。

二十四年九月丁未,范蠡辭於王曰:臣聞主憂臣勞,主辱臣死,義一也。今臣事大王,前則無滅未萌之端,後則無救已傾之禍。雖然,臣終欲成君霸國,故不辭一死一生。臣竊自惟,乃使於吳王之慙辱,蠡所以不死者,誠恐讒於太宰嚭,成伍子胥之事,故不敢前死且須臾而生。夫恥辱之心不可以大,流汗之愧不可以忍,幸頼宗廟之神靈,大王之威德,以敗爲成,斯湯、武克夏、商而成王業者。定功雪恥,臣所以當席日久,臣請從斯辭矣。越王惻然泣下,霑衣言曰:國之士大夫是子,國之人民是子,使孤寄身託號以俟命矣。今子云去,欲將逝矣,是天之棄越而喪孤也,亦無所恃者矣。孤竊有言:公位乎,分國共之;去乎,妻子受戮。范蠡曰:臣聞君子俟時,計不數謀,死不被疑,内不自欺。臣旣逝矣,妻子何法乎?王其勉之,臣從此辭。乃乗扁舟出三江,入五湖,人莫知其所適。范蠡旣去,越王愀然變色,召大夫種曰:蠡可追乎?種曰:不及也。王曰:柰何?種曰:蠡去時,隂畫六陽,畫三日前之神,莫能制者。玄武天空威行,孰敢止者?度天?,渉天梁,後入天一,前翳神光,言之者死,視之者狂。臣願大王勿復追也,蠡終不還矣。越王乃收其妻子,封百里之地。有敢侵之者,上天所殃。於是越王乃使良工鑄金,象范蠡之形,置之坐側,朝夕論政,自是之後,計?佯狂,大夫曵庸、扶同、臯如之徒,日益踈遠,不親於朝。大夫種内憂不朝,人或讒之於王曰:文種棄宰相之位,而令君王霸於諸侯。今官不加增,位不益封,乃懷怨望之心,憤發於内,色變於外,故不朝耳。異日,種諌曰:臣所以在朝而晏罷,若身疾作者,但爲吳耳。今已㓕之,王何憂乎?越王黙然。時魯哀公患三桓,欲因諸侯以伐之,三桓亦患哀公之怒,以故君臣作難。哀公奔陘,三桓攻哀公,公奔衛,又奔越,魯國空虚,國人悲之,來迎哀公,與之俱歸。勾踐憂文種之不圖,故不爲哀公伐三桓也。

二十五年丙午平旦,越王召相國大夫種而問之:吾聞知人易,自知難,其知相國何如人也?種曰:哀哉!大王知臣勇也,不知臣仁也;知臣忠也,不知臣信也。臣誠數以損聲色,㓕滛樂,竒說怪論,盡言竭忠,以犯大王,逆心咈耳,必以獲罪。臣非敢愛死不言,言而後死。昔子胥於吳矣,夫差之誅也,謂臣曰:狡兎死,良犬烹,敵國滅,謀臣亡。范蠡亦有斯言?何大王問犯玉門之第八臣見王志也。越王黙然不應,大夫亦罷,哺其耳以成人惡。其妻曰:君賤一國之相,少王祿乎?臨食不亨哺。以惡,何?妻子在側,匹夫之能自致,相國尚何望哉?無乃爲貪乎?何其志忽忽若斯?種曰:悲哉!子不知也。吾王旣免於患難,雪恥於吳,我悉徙宅,自投死亡之地,盡九術之謀,於彼爲佞,在君爲忠。王不察也,乃曰:知人易,自知難。吾答之,又無他語,是凶妖之證也。吾將復入,恐不再還,與子長詇相求於玄㝠之下。妻曰:何以知之?種曰:吾見王時,正犯玉門之第八也。辰剋其日,上賊於下,是爲亂醜,必害其良。今日剋其辰,上賊下止,吾命須臾之間耳!越王復召相國謂曰:子有隂謀兵法,傾敵取國,九術之䇿,今用三,已破彊吳,其六尚在子所,願幸以餘術,爲孤前王於地下,謀吳之前人。於是種仰天歎曰:嗟乎!吾聞大㤙不報,大功不還,其謂斯乎!吾悔不隨范蠡之謀,乃爲越王所戮。吾不食善言,故哺以人惡。越王遂賜文種屬盧之劒。種得劒,又歎曰:南陽之宰,而爲越王之擒。自笑曰:後百世之末,忠臣必以吾爲喻矣。遂伏劒而死。越王葬種於國之西山。樓船之卒三千餘人,造鼎足之羡,或入三峯之下。葬一年,伍子胥從海上穿山脅而持種去,與之俱浮於海。故前潮水潘候者,伍子胥也;後重水者,大夫種也。越王旣已誅忠臣,霸於關東,從瑯邪起觀臺,周七里,以望東海,死士八千人,戈船三百艘。居無幾,射求賢士。孔子聞之,從弟子奉先王雅琴禮樂奏於越。越王乃被唐夷之甲,帶歩光之劒,杖屈盧之矛,出死士以三百人,爲陣?下。孔子有頃到,越王曰:唯唯。夫子何以敎之?孔子曰:丘能述五帝三王之道,故奏雅琴以獻之大王。越王喟然歎曰:越性脆而愚,水行山處,以船爲車,以檝爲馬,往若飄然,去則難從。悅兵敢死,越之常也。夫子何說而欲敎之?孔子不答,因辭而去。越王使人如木客山,取元常之喪?,徙葬琅邪。三穿元常之墓,墓中生熛,風飛砂石以射人,人莫能入。勾踐曰:吾前君其不徙乎?遂置而去。勾踐乃使使號令齊、楚、秦,?,皆輔周室,血盟而去。秦桓公不如越王之命,勾踐乃選吳越將士,西渡河以攻秦。軍士苦之,㑹秦怖懼,逆自引咎,越乃還軍。軍人悅樂,遂作河梁之詩曰:渡河梁?渡河梁,舉兵所伐攻秦王。孟冬十月多雪霜,隆寒道路誠難當。陣兵未濟秦師降,諸侯怖懼皆恐惶。聲傳海内威遠邦,稱霸穆桓齊楚莊。天下安寧壽考長。悲,去歸?,河無梁。自越滅吳,中國皆畏之。

二十六年,越王以邾子無道而執以歸,立其太子何。冬,魯哀公以三桓之逼來奔,越王欲爲伐三桓,以諸侯大夫不用命,故不果耳。

二十七年冬,勾踐?疾將卒,謂太子興夷曰:吾自禹之後,承元常之德,䝉天靈之祐,神祗之福,從窮越之地,籍楚之前鋒,以摧吳王之干戈,跨江渉淮,從?齊之地,功德巍巍,自致於斯,其可不誡乎!夫霸者之後,難以久立,其愼之哉!遂卒。興夷卽位一年卒。子翁。翁卒,子不揚。不楊卒,子無彊。彊卒,子玉;玉卒,子尊;尊卒,子親。自勾踐至于親,其歷八主,皆稱霸,積年二百二十四年,親衆皆失,而去琅邪,徙於吳矣。自黃帝至少康十世。自禹受禪,至少康卽位六世,爲一百四十四年。少康去顓頊卽位四百二十四年。

黃帝昌意,顓頊鮌,禹啓,太康仲廬相少康無余。

無玉去無余十世,  無曍 夫。康 元常,勾踐興夷不壽 不揚, 無彊

魯穆柳有幽公爲名, 王侯自稱爲君,

尊親失琅邪,爲楚所滅。勾踐至王,親歷八主,格霸二百二十四年。從無余越國始封,至餘善返越國空㓕,凡一千九百二十二年。吳越春秋

勾踐伐吳外傳第十,

大德十年,歲在丙午,三月,音註:

越六月書成刋板,十二月畢工。

前文林郎國子監書庫官徐天祜音註:紹興路儒學學録留埾、

紹興路儒學學正陳昺伯,

紹興路儒學教授梁相,

正議大夫紹興路總管提調學校官劉克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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