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二百三十一 列傳第一百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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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8 17:49

明史卷二百三十一 列傳第一百十九

總裁官總理事務經筵講官少保兼大子太保保和殿大學士兼管吏部户部尚書事加六級張廷玉等奉敕修

顧憲成

顧允成錢一本

于孔兼史孟麟

薛敷敎

安希范劉元珍

葉茂才

顧憲成

字叔時,無錫人。萬暦四年舉鄉試第一,八年成。進士。授户部主事。大學士張居正病,朝士羣爲之禱,憲成不可。同官代之署名,憲成手削去之。居正卒,改吏部主事,請告歸三年補驗封主事。十五年大計京朝官,都御史辛自修掌計事。工部尚書何起鳴在拾遺中,自修坐是失執政意。給事中陳與郊承風旨竝論起鳴、自修,實以攻自修而庇起鳴。於是二人竝罷,并責御史糾起鳴者四人。憲成不平,上疏語侵執政,被旨切責,謫桂陽州判官。稍遷處州推官。丁母憂,服除,補泉州推官。舉公廉第一,擢吏部考功主事,歷員外郎。會有詔三皇子竝封王,憲成偕同官上疏曰:皇上因祖訓立嫡之條,欲暫

令三皇子竝封王,以待有嫡立嫡,無嫡立長。臣等伏而思之,“待”之一言有大不可者。太子天下本,豫定太子,所以固本。是故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就見在論是也,待將來則非也。我朝建儲家法,東宫不待嫡,元子不竝封,廷臣言甚詳,皇上槩弗省,豈皇上創見有加列聖之上乎?有天下者稱天子,天子之元子稱太子。天子繫乎天,君與天一體也。太子繫乎父,父子一體也。主鬯承祧,於是乎在,不可得而爵。今欲竝封三王,元子之封何所係乎?無所係,則難乎其爲名;有所係,則難乎其爲實。皇上以爲權宜云耳。夫權宜者,不得已而行之也。元子爲太子,諸子爲藩王,於理順,於分稱,於情安,有何不得已而然乎?耦尊鈞大,逼所由生。皇上以祖訓爲法,子孫以皇上爲法,皇上不難創其所無,後世詎難襲其所有?自是而往,幸皆有嫡可也,不然是無東宫也。又幸而如皇上之英明可也,不然凡皇子皆東宫也。無乃啟萬世之大患乎?皇后與皇上共承宗祧,期於宗祧得人而已。皇上之元子諸子,即皇后之元子諸子,恭妃、皇貴妃不得而私之,統於尊也。豈必如輔臣王錫爵之請,須拜皇后爲母而後稱子哉?况始者奉旨少待二三年而已,俄改二十年,又改於二十一年,然猶可以歲月期也。今曰“待嫡”,是未可以歲月期也。命方布而忽更,意屢遷而愈緩。自竝封命下,叩閽上封事者不可勝數,至里巷小民亦聚族而竊議,是孰使之然哉?人心之公也。而皇上猶責輔臣以擔當。錫爵夙夜趣召,乃排羣議而順上旨。豈所謂擔當,必積誠感悟納皇上於無過之地,乃眞擔當耳。不然,皇上且不能如天下何,而况錫爵哉!皇上神明天縱,非溺寵狎昵之比。而不諒者見影而疑形,聞響而疑聲,即臣等亦有不能爲皇上解者。皇上盛德大業,比隆三五,而乃來此意外之紛紛,不亦惜乎!伏乞令皇元子早正儲位,皇第三子、皇第五子各就王爵,父父子子,君君臣臣,兄兄弟弟,宗廟之福,社稷之慶,悉在是矣。憲成又遺書錫爵,反覆辨論。其後竝封議遂寢。二十一年京察。吏部尚書孫鑨、考功郎中趙南星盡黜執政私人,憲成實左右之。及南星被斥,憲成疏請同罷,不報。尋遷文選郎中,所推舉率與執政牴牾。先是,吏部缺尚書,錫爵欲用羅萬化。憲成不可,乃用陳有年。後廷推閣臣,萬化復不與。錫爵等皆恚,萬化乃獲推,會帝報罷而止。及是,錫爵將謝政,廷推代者,憲成舉故大學士王家屏。忤帝意,削籍歸,事具有年傳。憲成既廢,名益高,中外推薦無慮百十疏,帝悉不報。至三十六年,始起南京光祿少卿,力辭不就。四十年卒於家。天啟初,贈太常卿。魏忠賢亂政,其黨石三畏追論之,遂削奪。崇禎初,贈吏部右侍郎,諡端文。憲成姿性絶人,幼即有志聖學。暨削籍里居,益覃精研究,力闢王守仁“無善無惡心之體”之説。邑故有東林書院,宋楊時講道處也。憲成與弟允成倡修之,常州知府歐陽東鳳與無錫知縣林宰爲之營構。落成,偕同志高攀龍、錢一本、薛敷敎、史孟麟、于孔兼輩講學其中,學者稱涇陽先生。當是時,士大夫抱道忤時者,率退處林野,聞風響附,學舍至不能容。憲成嘗曰:“官輦轂,志不在君父;官封疆,志不在民生;居水邊林下,志不在世道,君子無取焉。”故其講習之餘,往往諷議朝政,裁量人物。朝士慕其風者,多遥相應和。由是東林名大著,而忌者亦多。既而淮撫李三才被論,憲成貽書葉向高、孫丕揚爲延譽,御史吳亮刻之邸抄中,攻三才者大譁。而其時于玉立、黄正賓輩附麗其間,頗有輕浮好事名。徐兆魁之徒遂以東林爲口實。兆魁騰疏攻憲成,恣意誣詆,謂滸墅有小河,東林專其税爲書院費。關使至,東林輒以書招之,即不赴,亦必致厚餽。講學所至,僕從如雲。縣令館穀供億,非二百金不辦。會時必談時政。郡邑行事偶相左,必令改圖。及受黄正賓賄,其言絶無左驗。光祿丞吳炯上言爲一一致辨,因言:“憲成貽書救三才,誠爲出位,臣嘗咎之,憲成亦自悔。今憲成被誣,天下將以講學爲戒,絶口不談孔孟之道,國家正氣從此而損,非細事也。”疏入,不報。嗣後攻擊者不絶。比憲成殁,攻者猶未止。凡救三才者,爭辛亥京察者,衞國本者,發韓敬科場弊者,請行勘熊廷弼者,抗論張差梃擊者,最後爭移宫、紅丸者,忤魏忠賢者,率指目爲東林,抨擊無虚日。借魏忠賢毒燄,一網盡去之,殺戮禁錮,善類爲一空。崇禎立,始漸收用,而朋黨勢已成,小人卒大熾,禍中於國,迄明亡而後已。歐陽東鳳,字千仞,潛江人。年十四喪父,哀毁骨立。母病嘔血,跪而食之。舉於鄉,縣令憫其貧,遺以田二百畝,謝不受。萬暦十七年成進士,除興化知縣。大水壞堤,請振於上官不應,遂自疏於朝,坐越奏停俸,然竟如所請。屢遷南京刑部郎中,擢平樂知府,撫諭生猺,皆相親如子弟。因白督學監司,擇其俊秀者入學,猺漸知禮讓。税使横行,東鳳力抗之。以才調常州。布帷瓦器,胥吏不能牟一錢,擒奸人劇盜且盡。憲成輩講學,爲建東林書院。居四年,謝事歸。起山西副使,擢南京太僕少卿,竝辭不就。卒於家。吳炯,字晉明,松江華亭人。萬曆十七年成進士,授杭州推官。入爲兵部主事,乞假歸。恬靜端介,不騖榮利。家居十二年,始起故官。久之,進光祿丞。天啟中,累遷南京太僕卿。魏忠賢私人石三畏追論炯黨庇憲成,落職閒住。崇禎初,復官。炯家世素封,無子,置義田以贍族人。郡中貧士及諸生赴舉者,多所資給。嘗輸萬金助邊,被詔旌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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