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狀-轻识

行狀

蜀東忠州三目山聚雲吹萬師翁，諱廣眞，僰道宜賔人，姓李氏。父祖三世爲婆羅門，父無後，禱于三世如來而生。及誕日，偶有優婆塞八人臨其舎，一人指語父曰：此八寳應，眞出興于世也。母遂厭葷羶，從兹⾷素，三年離乳。每見家庭左右嬰刖，便大哭終日，唯曰：看羊去。乃止啼。至年十五，在芸局邉與同學讀，書偶見菊蕊芬芳，借爲嘆曰：此花?歲凋零，明春發生如舊。嘗聞生?事大，迅速無常，墨花烟藻，詎免生?乎？竟絶學。陟少峩峰，叅浩山老人，問曰：生?事大，如何了得？山曰：鷺鷥臥雪。叅三日，復問曰：狐狸外躁，木雞自安時如何？山曰：切莫動著。翁曰：向上更有事否？山曰：俟汝出家來，與汝了却。維時不會此語，躭著箇出家字樣，復自思曰：父母在庭，何由脫得？仍?。里中偶得大慧祖師錄四册，晝夜不釋卷，單以生從何處來，?向何處去語，時時提撕。又得正法眼藏一錄，苦叅力究，凡與意路合者便會，意路不合，如虎之踞于當途，無進步處。乃于家設棐几軍持，立誓于?曰：某叅究此事，志願饒益考妣，解脫已身，以及人天。若不了悟，定不出家。朝暮頂禮四十八願，禮畢，仍舊提撕前語。後遇一僧見訪，問曰：如何是佛？翁擬開口，僧曰：不是，不是。經數期對話，復云：不是。翁被者一劄，把父母眷属、田園家業冷如氷炭。至午，値?磨刀次，急問：如何是佛？?云：我?日磨剃刀，且待明日來。翁于言下有省。後入朱提，叅月明老和尚。?禮拜起，明問：如何是古佛心？翁?拱手云：請師尊重。又問：不用音聲與色身，將何喚作本來人？翁良久，明休去。?聞祖母病篤，乃㱕說法，以助卓越。未幾而逝。服中每以佛法進爲五鼎。服闋二年，胞弟二人長成，始謀出家。先一月，有氅衣道者，謂里人曰：此處不久當有至人出世。翁果于萬曆四十一年癸丑七月初一日，踰城入山，禮月明和尚受具。一日，明謂曰：汝猶有一句未會。翁?問：是那一句？明曰：不用音聲、色身，默肰良久，與我現出眞空來。翁拂袖而出，自思曰：此事不可草草，是中必有?要。遂辭之。佛子騫山。是山多鬼魅，翁至，寂肰無聞。郡人嘗曰：佛子山有道獸焉，見之者尠。翁樹?于兹，而獸恒伏于?之右。翁與說三?之法，乃逃于深林，復不見矣。一日，忽見井路?茸交道，意欲剪之。次期届井，而左右皆刈。如此種種?徵，未可繁述。汲水伐薪，自炊自力。苦叅三載，經行危坐，脇不至席。限滿，?入朱提，叅覲月明和尚。一見便問曰：畢竟如何現出？明引翁手掩其口，豁肰大悟，乃曰：縱肰奇特，終是尋常。明遂出臨濟正宗付之。逮娛戲佛華三昧，入法界品，毗目仙人執善財手，一須臾間，歷過佛刹微塵數世界，叅見微塵諸佛，法法不昧，至事事無碍法界，始解圓悟，示張無盡用處。從此五宗，如臨濟?要、主賔料揀、曹洞五位、王子三滲漏三墮、仰山圓相、雲門高古、法眼簡明句、嵓頭識句、香嵓獨脚、南泉??、汾陽十智、浮山九帶、德山末後等句，逈出微妙，信長風之遊于太虛；頓脫無宗，若千日之洞于廣漠。時本郡翠屏寺迎翁主藏，隨機方便，接得四人：一法師、一頭陀、一優婆塞、一優婆夷，唯頭陀、隱山三人化去。仍?里中，爲母說法，勸發道心。竟策杖風塵，一衲一瓢，孤雲白下，涉?入吳，過閩踵粵，旋楚至瀟湘。湖東一帶烟霞，無非搖麈析理，墨浪筆花。偶或見之，何?神鼎忽慈明，兜率藐淸素？有湖東主人霜輪者，乃憨山首座，道聲甚著。見翁偉儀越格，磊落塵表，乃曰：禪風久墜，我兩人大家出。隻手扶起，翁但微笑。時當萬暦四十六年戊午春也。就于是月?日，請翁開法。堂中學人二百有餘，皆詩賦經論之客。忽一日上堂，因僧問顔子喟肰一節，翁述以輭銕硬綿之偈。霜輪于座下高聲曰：老和尚者話何來？柰我蒲團上乏工夫耳。學人聞言，遂有?志。翁恐主道有妨，以慈悲喻慰，竟托他故辭之。獨?武陵灼肰澤公烟，棹三峽，過夔門太平寺。寺主?宻預夢池中忽湧白蓮大花二莖，香飛櫩宇，艶麗可人。逮午而翁至矣。宻默默驚?，願爲法属。竟溯水忠南，逅侍御田公無無居士，挽留建刹，延翁居焉。是時海內學者，馳于經論，爭傳賢首。談及斯事，何?張咸池于洞庭。翁憫學者難入幽微，首著石室禪議以曉之。次見士大夫毎于三教至理，溷而不一，偏而未圓，尠能貫徹一心，洞達無體，詆訕互興。遂著一貫别傳、原易說、太極圖，皆發揮三氏，傍抉諸子。古之帝王，咸有?佛之興。翁嘆曰：國朝之初，寜無修教之說歟？乃集大明御製，勒爲三卷，進以識意，題曰?佛集。至于說樂正論，以規學解之偏；說九辯，以刺時流之舛；說內篇，以洞?微之妙；說規矩，以正僧儀之失；說三字經，以修童稚之訓；說古音王傳，以敕煉石之乖。復著文字禪那五卷、楞嚴夢釋二十卷、言語?一卷、恣夏草一卷、心經詮註一卷、禪林雅訓一卷、正觀錄二卷、問答錄四卷、居士頌一卷、本行錄二卷、維摩診脉三卷、圓覺解一卷、楞伽三昧一卷、金剛點眼一卷、宗門正眼一卷、正録二十卷。諸書既出，薦紳士夫，靡不頷之。崇禎初，侍御長公素菴居士，挺身?法，復啟升堂入室，正令全提。由是四方學侶，輻輳如雲。因顔其院曰聚雲，挹是義也。翁之誨人，必以徹證徹悟，行解相應者而後可。居常語曰：諸方來者，的的㑹得五家宗旨，方許相見。未肰，秖冝虛心求示，㫁不可務一橛之機，偏行之門。石火電光，舉了便會；草草忽忽，作者般去。又復性嗜山水，瀟?絶塵。龍崖之左，叠嶺而下，松檜交加，?䟱松嶺也。嶺間之石如龜文，毎當松風晩落，蟾輝瀉影，翁?揮麈于中，名曰洛書。傍有小澗，雨久則瀑布作聲，羅以卷石。三座因呼爲小小蓬萊。恒以古之十二龍賔，面山石而閱焉。乃著蓬萊、雨花二集。厥後四軰敦啟，有白馬之遊，鼓枻金陵。墨仙聞翁至，特訪于客舎。坐間話及岩頭末後之語，談說不倦。仍具三衣頂禮，乃曰：蜀中護法，願爲半壁當軸。首輔錢公、太史雪灘陳公聞之，並欲勉瞿金陵發藥。師以三巴佛法初弘，未克溥濟，竟辭所請。因著南遊?一卷、船子曲一卷。是時鑠金之徒，多務馳逐，競浮塲社，故有金陵小叅。由是?棹錦江，薦紳士?，請建千日禪期。維時㑹中得法悟徹者，不啻數十人，皆聞于時。慶忠則翁分席上首第一座也，其餘不可稱計。臨江叅戎尹寵居士，捐金白粲，延翁住巴䑓。巴?在郡之西，近城一拘盧舎。法席既敞，道俗往來如織，衆至五千餘指。夔之萬州向文學，諱近蟾，邑之季倫也。聞翁法演巴國，乃披剃著緇，復請住雲來。繼而徙興龍，復?聚雲。叅學之士，如見所親。葢翁智德高遠，感?乎人耳。天啟間，有古戎陳子，靑衿在泮，雅好紫姑。虔禱數年，感瓊華仙人徘徊于篆籀中。匪獨岷山玉壘，?三吳、楚、越之王侯士夫，爭與之遊。陳子㱕蜀，侍御田公邀于蘇莊，遣使迎翁。翁至瓊仙卷首，大書曰：山谷前身。詢之，則曰：師乃宋太史黃山谷後身也。贈其三絶。其一曰：山容此日有山靈，我來訪客草靑靑。前身黄谷?猶在，一座明燈一卷經。其二曰：竹深雲塢樹茵苔，我得登臨山色開。一笑過溪親座處，囊收天地古?懐。其三曰：君栖幽地任徐徐，滿座深藏萬卷書。秘著三車開世路，千秋遺業古?圖。坐中有嘆其?者。翁曰：公等不聞寒拾豊干乎？是皆不喞?底老古錐，將者些子，爲藥爲病，?縛卽脫，化去應來，總令堪忍中族姓子知煩惱鑛内有無邊華藏也。我何與哉？聞者莫不欽服。翁壽五十有八，?臘三十。相好具足，和氣春温，仁慈廓洛，草木不傷。乃至遺屍腐⾻，咸恤憫焉。偶示疾，是月山神夜泣，樹木摧折。病中歌唱自娛，提持學倡如舊。三月前，謂侍?曰：我臨終須大喝而去。于崇禎十二年巳卯秋七月三十日，乃索筆。書遺語及辭世偈云：朝打三千，暮打八百。要會聚雲，眉毛出血。擲筆危坐。至午，果大喝兩聲脫去。闍維，烟至松羃，結爲五彩荷香，徧地起骨，得黃金鎖子三莖、五色舍利三百餘顆。當門二齒，化爲紫色，入土者無數。鄷陵地藏院迎十二顆建塔，餘皆塔。

西蜀嗣法孫至善?手和南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