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試進士䇿問二十八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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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7 01:46

私試進士䇿問二十八首

問:昔者承五代之亂,天下學者凋喪,而仕者益寡,雖有美才良士,猶溺於耕田養生之樂,不肯棄其鄉閭而効力於官事。當此之時,至調富民而爲官,夫豈不甚病矣哉?及天下大定,學者漸已尊顯,勤勞勸誘,數十年之間,而後士人方洋繼起,則天下之官爲之盡滿,而無所置之。是以頃者立任子之限,減進士之額,繩以苛法,抑以細過,使之乆而不調,然後官吏歳以漸減。凡今一嵗之調,蓋不足以償其休老物故者,然則數十嵗之後,無乃将復有向者乏人之患歟。夫古之聖人,惟能於其未然而預防之,故無後憂。昔者惟不能於其至少之時,而爲其過多之慮,是以惟務進之,而有今日之?。夫民惟其誘而進之,則進而不知伏;抑而排之,則無?而引去。天下要亦有不絜不屑之士,不可恃爵禄之利以爲可以必致也。故願於其未然而求其所以,進之而可以使今無冗員之?,退之而可以使後無乏人之患者,此亦天下之深慮也。

問:學者之論周禮,或以爲周公之書,或以爲戰國隂謀之書,二者孰爲得之?今觀其書,亦有所不知者二焉。夫公邑爲井田,而鄉遂爲溝洫,比二者,一夫而受田百畆,五口而一夫爲役,百畆而税之十一,舉無以異也。然而井田自一井而上至於一同,而方百里,其所以通水之利者,溝、洫、澮三。溝洫之制至於萬夫,爲地三十二里有半,其所以通水之利者,遂、溝、洫、澮、川五夫。利害同而法制異,爲地少而用力愽,此其所未知者一也。五家爲比,比有比長;五比爲閭,閭有閭胥;四閭爲族,族有族師;五族爲黨,黨有黨正;五黨爲州,州有州長;五州爲鄉,鄉有一正卿。及有軍旅之事,則以比長爲伍長,閭胥爲兩司馬,族師爲卒長,黨正爲旅師,州長爲師師卿爲軍将。故凢官之在鄉者,軍一起而皆在軍矣。起軍之法,自五口以上,家以一人爲兵,一人爲役,而家之處者甚衆,而官吏舉皆在外,将誰使治之?此其不可知者二也。故願與學者究之。

問學者煑不求學孔子,今考於傳記而觀其行事,蓋有所不通者焉。語曰:佛肹召?子欲徃。又曰:子見南子,子路不説。學者以爲孔子急於行道而爲此。夫孔子之於衛靈公,語及兵事,不説而去。於陽貨時其亡而見之,蓋亦不欲見也。而孟子亦云:惡夫枉尺而直尋者。然則彼二事者獨何歟?至於仕魯爲司㓂,從而祭膰肉,不至,不税冕而行。且夫仕而至於司㓂,君臣之義不爲淺矣。膰肉不至而行,何其輕君臣之義而重區區之㣲禮哉?此明於輕重者之所不爲也。或曰:膰肉不至,仲尼以爲禮将從此而大壊,此所謂知幾者。夫爲大臣知禮之将亡,不救而去,則又安用夫大臣者?故此将有㣲?難見之意,而世或未之思學焉者所冝辨之

問。古之爲國者,必有所尚,夏忠商質而周文。儒者以爲此三者如循環百世而無窮。然則今世之所尚者何耶?夫不必聖人而後有所尚。然則今世之所尚者,其以爲忠耶,則小民多詐而争訟並起,非所以爲忠也。以爲質耶,則金玉錦繡不爲之節,而文詞熾於天下,非所以爲質也;以爲文耶,則禮樂不備,冠昏䘮祭之義至爲淺薄,非所以爲文也。然則今世其無所尚耶?盖亦有之而未之見耶?其果有之也,則亦可用耶?不可用耶?其明著其説。

問古之學者,其爲學必遲,而信道必篤。蓋非其遲,則不能至於篤也。故子夏之門人,始於洒掃應對進退。而孟子亦云:君子之於道,欲其自得。自得之,則資之深;資之深,則取之左右逢其原。夫待其自得也,非乆而何?昔者孔子五十而後學易,方今薄才下士之所謂甚遲而可怪者也。故夫當今之世,無惑乎其無信道之士也。古之養士者,莫善於太學,而今太學之教,一日之所爲必若干,取方冊之難知者而悉論之,不待其問而先告之。無先後,無少長,無賢愚,其問同而其功等。其上者無以優游翶翔以寛綽其心,而其下者勉强困躓,不暇於爲善。故其學也必遠,而守道必不篤。何者?非其自得之也。夫人之才,譬如草木焉,雨以濡之,風以動之,則其長也可立而待。有宋人焉,揠之而目以爲喜,此孟子所以太息其不知學也。然而寛以待之,則太學之法將必有所大變而後可,變法者,不可不預立其説也。問:古者禮備而費少,今者費愈多而禮愈闕。古者七世之廟分而爲七,今者七世之廟合而爲一。古者一嵗大祭天者四,五嵗大祭宗廟者再,今者三嵗迭用其一而略其餘。古者命士以上皆有廟,今至於公卿大夫無之。古者天子五載一巡守,逺者十二年一巡守。今者非郊祀校獵不出於郊。以今之至簡省也,而財至於不給,則古之甚繁者,冝其無以共之。然以古之甚繁而不至於大費,則今之簡省而至於不給者,何也?凡今之人皆以費故棄先王之禮,是以禮日益壊。以爲今之世有周公、仲尼,其将亦畏費而止歟?其将亦畧備其禮而不至於大費歟?然而今之所以至於大費而不可省者,或亦有故也。其思所以省之而無害之説,而著于篇。

問茶之有?與税,非古也,特就其便於今者言之,有以爲?便?曰:凡所以備邉養兵者,皆出於?。然江淮之間以私茶死者不可勝計,此則仁人之所不忍爲也,而何便於槯?以税爲便,則夫邊鄙兵革之用,将何以共之?且夫税之入,其不足以當槯之利,亦易見矣,而特以不忍驅民而納之陷穽,是以去槯而爲税。今欲後反其舊,冒行殺人之害,而就夫區區養兵之利,則何以爲仁?求以生民而國用至於困乏,則何以爲智?蓋將以生民而富國,兼収仁智之實而並享之者,必將有説也。

問:君子能盡人之情,而不能盡物之變,盡物之變,惟精者能之。古之君子專一而無侈心,是以益治鳥獸,棄治稼穡,䕫治鐘磬,羲和治暦,皆以聦明睿智之才,而盡力於一物,終其身而不去。至於後世,官者至以爲氏。故當此之時,天下之事無不畢舉。今者四方既平,非有勤勞難治之政,而當世之務,毎毎廢墜而不理。蓋鐘律之不和,河之不循,道此一二事者,百有餘年,而莫有能辦之者,是豈非務於速進,而耻以一物自盡之過歟?夫古之君子,徃徃老於小官,終身而不厭,則上之所以使之者,誠有道也。安得斯道而由之,以使斯人之復如古也?問:今世法唐以爲治,上自百官刑法禮儀,下至州郡兵民賦役,要之以唐爲凖,譬如商之於夏,周之於商,事無不考焉者。然天下之廣,方制萬里,夷狄不作,兵革不用,四方之貢不絶於道路,而國用常苦於不足。唐自天實以來,府衛之兵廢,租庸之法,壤収茶、鹽、?、酒、酤,其法與今畧等。然而天下分裂,天子之地至少,征伐相繼而起,而憲、文、武、宣之世,方鎮稍定,則財用未嘗有所匱乏,與今世無異。至於齊、蔡、三晉,各以數州之地養數萬之兵,內以抗衡京師,外以備禦鄰敵,綽然有餘,亦不如今之将帥仰給於大農也。夫法與唐,内地多於唐,費用不若唐之多,而府庫之蓄無以大相過者,何也?其必有能辨之

問。方今天下患於兵多,故銷兵之説,人人知之,然獨求覩夫兵少之爲患也。方今天下患於財少,故求財之術,人人講之,然獨未覩夫多財之爲累也。夫銷兵之患有甚於兵多,而多財之累有甚於財少。衆人知目前之利,而不爲嵗月之計,故儒者非之;儒者操根本之論,而不救急切之害,故衆人遲之。今将救目前之病,使兵多財少之患去;全嵗月之計,使兵少財多之?不見,其将何道而可

問?舜受天下於堯,故郊嚳宗堯,不敢廢堯之祀;禹受天下於舜,而其郊宗皆其祖考。夫推舜之心以及於禹,則禹必将兼祀堯舜而後可。今也不然,不獨廢堯,而且忘舜,何也?夫受其成業而黜其祀,雖少恩者不爲,而謂禹行之乎?其故安在?

問:古之言治者,必曰禮樂。禮樂之於人,譬如飲食,未有一日而不相從者。故士之閑居,無故不去琴瑟,行則有佩玉之音,登車則有和鸞之節,身蹈於禮而耳屬於樂,如此而後邪辟不至。蓋自秦漢以來,士大夫不師古始,然其朝廷鄉黨之間,起居飲食之際,亦未嘗無禮,而樂獨盡廢。士有終年未嘗聞樂而不知其非者,於是有以疑樂之可去,而以古人爲非矣。不然,請言樂之不立,而士之所以不如古者安在?

問:西漢自孝武之後,崇尚儒術,至於哀、平,百餘年間,士之以儒生進用,功業志氣可紀於世者,不過三四,而武夫文吏皆著節當世,其業與儒者遠甚。及至東漢,雖光武兵革之後,而儒者遂顯。其後世道凌遲,其所以扶危持顛,皆出於學者,而他人不與。夫兩漢之用儒,其實無以相過,而士之優劣相遠如此,何也?

問:古者建國設官分職,以爲政本。近代因循雜亂,無復統紀。朝廷深惟其?,推本宗周,旁摭宇文氏,以易其制。惟周官分建六職,各帥其屬,以治百事,仰以奉天地鬼神,外以御諸侯四夷,下以治士農工商,至於草木鳥獸,無不咸在,可謂備矣。宇文氏雖參考其舊,以命庶工,而典籍亡逸,不可究知,其兵戎之官,多設於六卿之外。今将遠法宗周,則宇文之遺法,固将在所去取。然則凢官之以武事設者,當領於六官耶?其亦将特設而後可也。問:周官三百六千,所以治王之畿内也。其畿外諸侯國自有官,大國三卿,次國二卿,小國一卿,亦皆有屬以治其事,是以六官之屬,足以治畿内而止矣。今四方郡縣,自一介之吏,該命於朝廷,則六官之外,當得羨吏以典其職。以階易官,蓋出於此。然而設階之法,始於散官,而散官之興,近自魏晋,因魏、晋之遺俗,以間三代之舊典,竊以爲未盡也,其将何脩而後可以復三代之故也哉?問:古者取士於鄉,而養之於學,觀其徳行道藝而進之以官,故其得人也全。今也雖鄉取而學養之,然其試之也,獨取其藝,而徳行之舉不復並立。凡今之士,雖有内懐徳義,而無藝以自将,則不免廢於有司,故其得人也偏。今将略其藝文,而取其行義,凡科舉之法,所以杜請謁而絶情故者,一切盡廢,則奔競朋黨之風必扇於下,豈古之學校遂不可復耶?其具論之于篇。

問:古者兵出於民,而兵戰以車,車馬介胄,皆民力也,民之於兵,可謂勞矣。三時務農,一時講武,鋤耰錢鏄之人,而驅之以干戈之事,民之於兵,可謂踈矣。然而古者以甚勞之民,用至踈之兵,而民以爲安,四夷賔服,其故何也?近世兵民既分,凡兵之噐用皆給於官,旦暮敎戰,不擇四時,民可謂逸而兵可謂習矣。然其所以安萬民而威四夷者,亦何以逺過於古?若夫正兵既練,而又兼連伍保之兵,民兵既設,而不試以征伐之事,此又今世之新意,其所以勤兵裕民者,可謂至矣。至於異同待失之辨,其詳著于篇

問。古者爲貨泉,以權物之輕重,今所在鑄錢,數日益多,制日益小,可謂錢輕矣。然而金帛米粟,賈日益賤,而錢之行於市者日益少,有錢重之弊。夫當重者反輕,而當輕者反重,其説安在?将救其失,其術何以?

問:孔子與老子同時,孔子以禮樂敎人,而老子以清浄無爲爲宗。孔子蓋嘗問禮於老子,未有一言非之者。夫孔老豈同道者哉?後世孟軻、韓愈皆學於孔子,然孟子之於楊朱、墨翟,韓子之於浮屠氏,皆訟言攻之 之如 讎。夫韓、孟之賢不過於孔子,而楊朱、浮屠之害無異於老子,或釋而不問,或排而不置,其説安在。

問漢武帝攘却四夷。拓地千里。後世頼以爲强。唐太宗誅㓕胡虜。兵不折比。民不告病。用兵之利。前世無與爲比。然而武帝之治安不若文景之多。而太宗之功無補中國之治亂。是以儒者終莫之善也。夫儒者之説勝。則帝王之武功沒世而無聞;不世之功成,則中國先受其害。二者不可合并。然髙宗之伐鬼方,文王之征玁狁,聖人有所不免,則武帝、太宗之功業,其終不善於儒者,何也?

問河之爲害逺矣。自漢已來,東決則盡太山之麓,西決則盡西山之趾,凡二山之間,數千里之地,丘陵險阻,河皆堙而平之,存者無幾矣。蓋禹之治水也,以爲河所從來者髙,水湍悍,難以行平地,數爲敗,乃厮二渠以引其河。自二渠之廢,而河乃恣行,不可備禦。夫河決不東則西,豫以二渠待之,則雖決而有以受之,乃不爲害,此聖人之遺跡也。今将訪而復之,以待河之暴,其可否何説?

問:韓非明老子,而以刑名游説諸侯,李斯師孫卿,而以詐力事秦,至於焚詩書,殺儒士,其終皆䧟於大戮。原其所學,皆本於聖人,而其所施設,則鄉黨之士所不忍爲,夫豈其學有以致之歟?蓋老子、孫卿,其敎之善雖?,不至於敗亂天下。然則二子之學,其所以失之而至此者,何也?學之不詳,毫?之差或致千里,學士大夫可不辨之乎?

問:堯舜之徳盛矣,然孔子稱周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哉。何者?世相近,事相若,而人情未遠也。儒者常稱二帝三代,雖其道徳之隆,世世師之,至於禮樂刑政,将以師之今世,亦已難矣。今自五代以上,其文物政事之備,未有若隋唐之善者。自祖宗已來,采前世之舊而施之於時,亦未有若隋唐之多者也。然其或因或革,而當否存焉,蓋亦有時異事異,乆逺而不可復者歟?其亦有因習俗而重改作,可復而未暇者歟?其相與講習而著其宜焉。問:古者有罪不免於刑,失誤有贖,親賢有議,?灾有赦,未聞有赦天下者也。自漢以來,赦始及天下,而言政者病之。蓋成周之隆,成、康之際,刑措不用,而漢孝文、唐太宗之盛,天下斷獄歳不過數十,當此之時,雖有赦,何所施之?後世法令滋章,而姦究不禁,刑之不能正,而赦之不能救,數赦則民坑於法,而不赦則上所不忍,其将何施而可

問,三代以田養民,而取之以什一,其民盡力於耕,則足以自養,上之人以時平其政令,而民受其賜,既已厚矣。自戰國之禍,田制既壊,賦法隨?,天下之民仰困於租税,而俯困於兼并,其害不可言矣。是以漢自文、景以來,賜民田租,孝弟力田、鰥寡孤獨、金帛布絮之奉,嵗時不絶。考之於古,則所謂惠而不知爲政者也。然自漢氏絶而復興,其民思之不忘,其恩澤之結於民,豈不至哉。惟三代仁政,其紀綱法度既不可遽復,而漢室賜予之惠,府庫之積力有所不逮,然則将以厚民,其術安在?問:三代聖人以禮樂治天下,動容貌,出詞氣,逡巡廟堂之上,而諸侯承徳,四夷向風,何其盛哉。至其後世稍衰,桓文迭興而維持之,要之以盟㑹,齊之以征伐,既巳卑矣。然春秋之後,吳越放恣,繼之以田常,三晉之亂,天下遂爲戰國。君臣之間,非詐不言,非力不用,相與爲盗跖之行,猶恐不勝,雖桓文之事且不行矣,而況於文、武。成、康之舊歟?及秦并天下,風俗日惡,不可復改,雖漢、唐之隆,格之以商、周之盛,蓋已愧矣。夫三代之間,其民更桀紂之禍,與戰國何異?然聖人一出,禮義復興,天下和洽,不若後世寂寥無聞,獨何故歟?豈帝王之道,古今一變,遂不可復反乎?不然,何漢唐之陋如此?問:秦㓕經籍,漢興,易、詩、書、禮、春秋復存,而樂遂䘮。然自孔子弟子散亡,天下學者爭立異説,各尊所聞以相攻,而聖人之道日以湮沒。頃者朝廷患之,掃除傳䟽而著以新説,天下庶幾由此以識聖人之遺意。然易、詩、書、禮皆立學官,春秋雖不用,而其書亦不癈。惟大樂淪棄,漫㓕無文,無所考信。嗚呼!士生於今,去聖文遠,師法不傳,幸明天子慨然深愍遺墜而興之,而六經不備,豈不闕甚矣哉。意者求之它書,推其端而究其末,引而伸之,猶可得而觀也。請誦其所取焉。

問:漢収河南地,兵不再駕。唐復河隴,未嘗用兵。今朝廷兵甲之精,卒伍之練,蓋近世所未有也。是以収洮泯,略蘭㑹,大功既遂,四夷震疊,有志之士,蓋以心馳於燕薊之兆矣。夫能稼而能穯,所以爲良農也。能獲而能烹,所以爲善獵也。故夫拓國而安邊,唐漢之間,必有良䇿焉。其試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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