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賦

田賦

夫揚州之域。厥?泥塗。嘉定承五湖之委。居三江之間。而三面諸浦。嘑吸濁?。朝潮夕汐。日就澱淤。於是言水利則苦濬治之費，論田功則憂灌溉之艱，故稱沙瘠之地，其田不得與他州縣比。自唐天寳之後，江淮租庸已稱繁重，固有民力竭矣之歎。今考宋世蘇州之稅凢三十餘萬石，迨元乃増至八十餘萬石，則嘉定財賦之数，亦可彷彿見矣。　國家工業，實始東南，而蘇州最後服葢暴骸釃血以抗王師者十餘年。　髙皇帝憤其民為張氏死守，籍諸豪家田入官，稽其租籍，以定稅科。於時田有二等，曰官田，曰民田。嘉定重額至有七斗三升者，民不能支。後三年而蘇州積逋三十餘萬石奏上，　上惻然哀之，屡下寛貸之詔。至十三年，　命减其額。自永樂北都，輓輸道遠，加耗滋多，蘇州積逋至七百九十萬石。周文㐮公忱廵撫江南，閱籍大駴，召父老問故，與知府况公鍾曲筭奏减八十餘萬，民以小康。文㐮公精思民事，於是創為平米法，官民田皆畫一加耗。?年正米一石，加耗米七斗，計輸将逺近之費為支撥。支撥之餘者，存積縣倉，曰餘米。次年餘米多，正米一石，减加耗為六斗。又次年餘米益多，减加耗為五斗。最後令縣各立倉貯餘米，曰濟農倉。数年之間，倉米大饒。凢陂塘堰圩之役，計口而給食者，於是取之。江河之運，不幸遭風濤，亡失者得以假借農時，犁牛種食，不能自給，及水旱之災，輙用以賑。諸條約甚具。公見嘉定?薄民貧，而賦與旁邑等，思所以恤之。謂地産綿花，而民習為布，奏令岀官布二十萬匹，匹當米一石，緩至明年乃帶徴。盖布入内帑，中官掌之以備賞賚，視少府水?錢較緩，公寔用以寛瘠?之民。已而割地以置太倉，分布一萬五千匹。正徳之末，撫臣為一時那移之計，以一萬匹分之宜興，以四萬六千匹分之崑山，而當米一石之額，一减而為八斗，再减而為六斗，文㐮公之遺意鮮有存矣。夫以蘇州為財賦之薮，奸民猾吏争窟穴其間，而官民田粮輕重相懸，千百則易以上下其手。嘉靖十五年，禮部尚書顧?臣奏行清理，是時廵撫歐陽鐸謀于知府王儀，建均粮之法，而知縣李資坤悉力行之。乃履畆丈量，圖方圓曲直之形及四至圖，有圩々，有甲乙號，於是諸?畢出。舊有虗存正米一萬八千九十石一斗六升一合二勺，又有々粮無田、有田無粮，并無徴田蕩，共一千七百七頃一十三畆五分一厘六毫，計米二萬三千八百石一合二勺。統計之，積米四萬一千八百九十石一斗六升二合二勺，俱掛額内無從䖏?，逓年於加耗内均包清查。後改正科粮田一千六十二頃四十五畆二分，計米二萬一千七百一十七石五斗四升一合，俱筭入會計。其餘無徴虚粮田六百八十頃六十八畆三分一厘六毫、計米二萬一百七十二石六斗二升一合二勺。尚存案牘作正催徴。撫按會題請豁。得　㫖将両京塩鈔等從緩錢粮抵?。都察院移咨户部、誤寫兩字作南字、数不相當、遂致寢格。十七年、行牽攤法。總計㮣縣實存肥瘠相等田筭派?，用正耗平米，毎畆止該二斗八升，以前項虗粮額不可缺，毎畆均包二升，以三斗為則，其科麥地鹻薄田不與焉。?王公儀取户部?坐錢粮之目編刻成書，謂之賦役册，使後有考焉。已而??増甲减乙，而所謂正米者，其間加耗多寡，輸納難易，逺近絶殊，則有正米一石，用加耗二石一斗六升者矣，有正米一石，用加耗一石九斗者矣，又有一石五斗四升者矣，有八斗至二斗者矣，有正米一石實用平米一石、或八斗、七斗、六斗、三斗充作正米一石者矣。嘉靖十九年，知府金公城言于兩院，近年部派之数，比之舊額，増者三項，减者三項，所増正米三萬三千四百二十八石有竒，連耗實該平米七萬八千五百二石有竒，所减正米三萬四千三百九十石有竒，連耗實該平米四萬七千八百九十二石有竒。以正米計之、减于舊額九百六十六石有竒。并耗米計之、増于舊額三萬六百一十石有竒。是减者其名也、増者其實也。况該部錢粮不過此数、本府派重、則别府派輕。乞為轉咨户部、一從原額。後廵撫都御史周公如斗講求賦役之弊、去其泰甚、及蔡公國熈為守，深求利病，加惻怛於民，田賦漸平矣。永樂中，會通河成，始罷海運。蘇州之粮，用民運至濟寕，以裏河船逓送至　京師，謂之轉運。農民不習河淮之事，多觸風波?沒，且徃復經?，失農時，勞費於正粮数倍，民以為不堪用。平江伯陳瑄議、令民運至淮安?洲、出耗脚、搬剥蘆蓆楞板之費、對船貼兊與軍、謂之兊運。民猶以為不堪。成化七年、用都御史滕昭議、罷淮?之運、令官軍於水次交兊、而加過江之耗。所謂長運也。自水利不修、邑中種稲之田、不能十一、毎?漕粮十四萬石、皆糴之境外、而他邑常貯糠秕浥潤之米、乗交兊方急而糶之、故米色常?、而軍吏持之、坐索?耗、無復限制。萬曆?議天下漕船、三月過淮、以避伏秋之水。惟時漕軍臨兊無米、至于借庫借典借商、一以苟且取辦、而姦人獻變賣之䇿、尤為禍首。人視去其田疇、如釋械繋、不復論直。是時㡬無以為縣矣。萬曆十一年、邑民以改折事上請。是時邑人宗伯徐學謨為司農、言民疾苦甚悉。户部下其議、令以本縣正兊米十萬餘石、毎石改折銀七錢。改兊米六千四百餘石、毎石改折銀六錢。是時尚慮輸納後時，令撫按三?一報。　制可。行之十年，上下咸便。至二十一年、始請著為令。報可。于是皆有戀田里之心矣。先是萬曆十六年，兵備李公淶以㑹計之数，端緒混淆，有司多不能致其精詳。於是集郡邑長、參伍討論，本之部文，兼攷故實。法有相沿者，必遡其本始；事有不相襲者，必求其指歸。定為經賦册々成，而本折起存之数，徴納傾觧之式，章々具列。吴中士民謹藏之，為玉條金科。是時各州縣熟田平米一石，該折銀四錢八分五厘六毫八忽五微六纎。嘉定以漕折之故，奏免輕齎蓆木板過江修河等銀一萬七千二百兩有竒，比之各縣毎石應减省銀四分有竒矣。至二十三年，知府孫公成泰以毫忽纎微煩?，難于計筭，㮣以成数，各属一例，毎石派銀五錢，則并前奏免之数亦在派内，其有帶徴另項練兵、貼役、觧扛、徭里等銀，則以派剰之数通融抵?，故此不見損，彼不見増。盖百姓?受一萬六千之賜而不知也，?出一萬六千之賦而亦不知也。夫輕齎等銀既奉　㤙免，則　聖明憐恤元々之意，宜宣布于下，々有正供，亦宜使人知之，竊意正其名可矣。縣有積荒之田，為粮九千五百石，有竒?十餘年，屡募開墾，民莫之應，至欲以吳淞軍為屯田，亦不能行。萬曆十二三年，令朱公?益議招徠遠人告佃，而起科之限，則土民以伍年，客民以十年。于是草萊之中，耒耜交集。然民當不科之時，相與媮衣食其間，一旦定税額，則又鳥獸散，迄無成功。夫民莫不貪殖生産，亦莫不畏避征歛，但人情漸習之則馴，頓加之則駭。二十七年，韓侯參酌其宜，令一縣棄田，田主願墾者聽，不願而諸人告佃者，即以為業，不聽争。三年之後，不分土客，先起半科，至五年十年限滿，各照輕重則全徴。而溝洫湮没者皆治之，令有所灌泄。于是江南北之民争集。昔所謂不科之田大抵盡闢矣。?荒粮既不得沒其額，則繫之熟粮之上，曰帶荒米乆而錯亂。名實不相附。是?縣中清理圩號，分别荒熟田與粮各有所歸，?得復熟米二千八百餘石，乃于三斗田畆减二合，于二斗八升五合一勺二抄田畆减八合一勺二抄。盖是時㑹計以宗人府米折抵免荒粮，故不用以?無徴之額，而用以减㮣縣之粮。至二十八年，宗人府米折并入考成，而會計亦編入熟粮内矣。三十二年、又查陞復熟米四千五百餘石。前後凢八千三百餘石。盖合不科荒田與塗蕩新墾者也。夫荒米?不派本色、皆入折色中為停徴。而以通縣熟米覆盖之。既熟之後、雖于驗泒之数無所减、而于徴收之数少有所寛矣。條編之法行、則?中出入無慮数十萬，而宿猾不得有所支吾。盖?貢之目，有京庫，有里甲，有均徭，有兵餉。舊以粮長主辦京庫而有掌收者，謂之折白收頭，則有税粮縣總々計之。以里長主辦里甲，均徭而又有掌收者，謂之均徭收頭，則又有均徭。縣總々計之，又有練兵書手總練兵之餉，岀于民者一也。而其名多端，則多置册籍，可以藏慝，可以長姧。譬以千金盡置之一堂，而綜其出入之数，雖有黠者，莫敢染指焉。分置之三室，而使三人主之，又教以挹彼注兹，徃來假借，必有竊金者矣。條編之法，其数既定，則為循環簿二，一收之官，一付之吏，互相對驗，一日之内，細收若干，總收若干，不待明者而知其異同也。一?之内，收数若干，放数若干，亦不待明者而知其存積也。大府㑹計之下，常苦後時，而縣中起徴，常在十月之?。約計平米一石，先徴銀三錢三分若四分，謂之冬季銀。明年正月徴北運米，二月徴軍儲米，三四月徴折色，謂之春季銀。盖徴折色則停本色，徴本色則停折色，農事興則㮣停徴，而以官布等為九月之賦，盖視其緩急而先後之。乃民間頗言韓侯知閭閻疾痛，若家視而户聽之，獨以官布入條編，萬一後来者因是而取盈焉，奈吾民何。觧之者曰：爾能使官布不入條編也，亦能使不入㑹計乎。苟哀斯人，雖在會計之内，亦可緩也。倘無其心，雖在條編之外，亦可徴也。乃别置簿書，更為期會，弊所由生矣。粮長?定之時、每扇以皂?一人押之、謂之押班。毎十扇復以皂?一人總押之、謂之總牌。此二者卒?之計常取之粮長。良民輸納如期、固不待追呼。頑民負國課、雖日押之何益。盖有臨限無分毫納官、而不能不以銀錢酒肉勞苦皂?。又夏取醬麥、冬取絮花，皆乗舟沿户而索之。自二十七年革不復用，唯本扇首名率諸粮長以赴期會，而毎扇置火票二三張，納如限数者，徑歸頑户。多欠者，粮長填所欠数于票，即付長賦者，令送置其家，納如数，乃得銷票。猶不完者，始繋治之。粮長有畢事而不識胥徒之面，人户有畢?而不見比較之法者，盖法簡民安，而?費㡬絶矣。夫蘇州當宋時固已稱重賦之地，今嘉定蕞爾之地，而其賦逺過當時一郡之数，加以兵㐫，重以暴政，而民猶得父子相保者，則漕折之功哉。今五六年來，田野益闢，垣屋益廣，則去繁苛之條，立平易之法，而徴徭不擾之效居多也。民生其間，謹身節用，勤脩稼穡之業，亦可以稱太平之民矣。通邑之區，為都凡二十有四，而在十六七九者，㝡稱磽實，不任重賦。前者征税緩為停三，而新故遞淹，上緩之，下逾逋之，至欲著為令甲，并一切蠲其里役，彼獨匪民也哉，衆口之沸，所由来矣。余視事六載，覃思愽議，調劑均輸，與之更始，然猶?苦負額，敲朴日聞，豈其中奸氓藉口寡入，陽扞法而隂自封侈者不盡無哉！然余嘗訪故老，謂彼中田㝡上者，值不登一両，而他都或倍之，此亦足以徴地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