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綎

劉綎

劉綎字煥吾、南昌人、都?顕之子也。継自束髪、從?軍中、屡先登。跳蕩有功。嘗督舟師追倭入海，過朱家尖，大戰一日夜，金鼓鏡砲聲不絶，蛟起，海波沸綎。?收船島中，而賊舟皆漂蕩，溺死者千餘人。已，從攻九絲，以夜半帥死士衘枚擊都都寨，殺数百人，焚皆房二千餘間，器械萬計，遂平都。都歴官都督僉事，以副縂兵代父守四川萬暦。二十一年、倭?朝鮮、上使大将軍李如松縂諸軍救之、倭遁釜山。檄綎将蜀兵五千人留守全慶。㩴禦倭縂兵、又選髙嚴精卒萬人、?綎訓練、移王子光海君出填重地、設險隘、謹斥堠、以禦外侮。㑹尚書石星狃封貢議、欲撒防，綎力言不可。後封冊使奔還東，事益?。乃復下詔募江南水師，議海運，分水陸四道，合官軍十萬，綎居西道，相机行剿。是時，倭㩀朝鮮者七年。沿海?結為三窟：蔚山為東路，清正㩀之、順天為西路，行長㩀之望津、四川為中路，石曼子㨿之三路，皆伹海為固。綎率所部居水源，攻順天倭寨。倭築寨逼海，綎不得。逹乃使便紿行長為好㑹。行長許之，且言以五十人至。綎大喜，四面為㐲以待，而令徤卒詐為綎，单騎候道中綎頋為卒執壷觴侍，令軍中曰：視吾岀帳，即?砲圔倭。明日，行長果率五十騎來，僞綎磬折迎悵，外及席，行長頋見綎状貌，竒之，数目之曰：卒安得?是？綎大驚，置壺觴出。軍吏驟傳砲，伏兵蓋起，行長躍而騎，與五十人且戰且走，遂突圍去。游擊王之翰率黔苗兵來援，倭已遁。明日，行長使使謝綎，綎亦使使報之，謂昨登席?砲，所以敬客，無他心。行長唯唯，復使遺綎巾幗。綎怒，督諸軍?勇攻城，夜半薄城，三道並進，倭禦之，殺傷相當。及寅不下，綎乃選鋭士由西北水口，以束草負土填濠，進坎而登，遂舉火，中外夾擊，倭乃棄城走海。綎督軍追之，㡬獲行長。石曼子來援，與陳璘闘，行長從旁?去，焚其舟二十艘，斬級一百六十，溺死者甚衆。而我軍前後失亡者千餘人。倭遁歸釜山營，不復岀，遂以㨗聞。亡何，平秀吉死，國中亂，三路倭将皆撤軍還。論功，晋都督同知。而綎以播事先趣還朝，時二十七年四月也。先是一年，播酋楊應龍反，攻?楚、蜀、黔境上諸城堡，勢甚張，使都御史李化龍、縂督諸道軍討之。時制府草創無可恃，而綎素有威名，又多家丁良馬，可决勝。頋奉詔不即赴蜀，踰期乃至。詔切責，充為事官。而應龍又甞從?征蛮，與綎有?，於是人多疑綎。化龍獨重之，延入卧内，披肝胆與語，且引其父九絲功為比。綎大慟，誓以死報。化龍乃騰書於朝，謂非綎不足制賊。朝議方?賊不得己逐，命綎專制己。而黔、蜀、楚、漢土兵大集。化龍分軍為八，而綎縂綦江，路由松坎、爬頭箐、夜郎、?城進，深峭懸崖，多賊伏，而銅鼓臺、嚴邨囤、楠木山、羊簡臺三峒皆?絶，賊目穆炤等㩀之。綎進兵，連戰三関，賊以死拒。峒乃運茅縦火進克三峒。賊復選虎苗兵数萬，令子朝楝率之，分三路來戰，鋭甚。綎亦宻引軍分三路應之。賊突我軍，伏盡，?，綎身自?陣，立斬数人，部下皆洙死。閗賊大驚曰：劉大刀至！賊大潰。朝棟堕馬，㡬獲之。應龍父子嘗言：他䖏兵不足畏，惟畏綎與水西兵爾。及朝棟敗，賊大惧，退駐石虎関。我兵?前斬関，連奪滴泪三坡并瓦窰、石火爐二寨，又克悶頭箐、炒米坡、頂山、三壩、鬼崖險寨，賊遂披靡，奔入娄山谷中。娄山関為賊前門，萬?揷天，箐林綰結，中一路?数尺，壘石架楼，設木関十三所。綎引軍從間道攀藤魚貫毁柵入，連破関門，官軍多傷，都司王芬中?矢死，綎親勒騎衝堅，遊擊周敦吉、守備周以德左右翼之，踰青龍坎，追奔至飬馬城。應龍張黄盖督陣。綎軍猝至，驚而潰，應龍僅以身免。自是不復窺娄山。綎進營冠子山，逼海龍固下，議攻鉄柱関，賊四面受敵，力不能受。綎督諸将劃城垣而上，先登左水関楼，楼毁烟冲，因上囤中皆哭，聲震山谷間。於是諸鎮兵議畨休攻賊。綎身先士卒，火砲轟烈，立破土城、月城。應龍父子率諸苗出城突擊者三，我軍不動，復以重貲募死士拒戰，苗皆散走，無應者。明日，陳璘兵先入，綎等皆入，應龍偕二妾自焚死。是役也，綎破三峒，克九盤，取石虎、娄山，入飬馬，奪鉄柱二関。諸軍逼海龍、連月不㧞。綎至一日而克其二城。遂破巢。播州底定。故征播以綦江為首功。化龍露布以聞。綎擢左都督、廕一子指揮使。三十六年奉命征雲南蠻。復三宣六衛。生禽岳鳯父子、献俘告廟。?平羅雄。誅継荣。破武定。殪鳯騰霄。又督陜西兵征臨洮火落赤諸部，裹創百戰，未尝敗衂。四十年建南猓夷為㓂，復移綎督兵計之。既至，都御史呉用先一以軍事聴綎。五月渡瀘水，冒風瘴深入，粮絶，至煑草以食，軍士多死。所過桐嶆、雪?諸路盡闢之，計費一十萬，斬級三千三百。事聞於朝，會有蜚語謗綎，遂奪官歸。建南功，不得叙，兵訊撒不予㱕餉，将吏空腹䠥?行道中，盡貭其衣甲，而蜀兵多觧散去。綎稱貸，割貲食戰騎家丁，三載乃得歸。歸未一年，而遼東難作。四十六年詔天下宿將入衛京師，起綎故官。綎既家居失勢，賔客及門下壮士多去之。一旦復起，從者不過七百餘人，馬八十餘匹。己抵京師。䟽請諭蜀父老集?兵，謂：庙堂戰守之議未定，将之責委未定，兵之分布未定，難以出関。即火器、鎧仗、車馬、破虜諸械未偹，諸省徴?者未集，召募者未練，亦難以出関。臣所携佛郎機百子銃俳銃鳥銃火砲釘板挨牌䄂箭藥箭飛鏢諸器。由水道進。俟其至乃可辨。臣故所統?将卒。聞風遠赴。絡繹於途。俟其集乃可行。?輕?僨事。張承胤即前車也。况今邊事亦難言。聞警則人情洶洶。?虜在目前。少退則䖏堂怡怡。竟置度外。應事遇於張皇。綢繆踈於桑土。此臣之所為大憂也。䟽入不報。趋綎行。?已至遼，立趋出関。於是分四道大舉出塞：李如柏出清河。杜松出撫順。馬林出開鉄。綎出?奠。如柏中途逗留。松戰死。林敗㱕綎獨自牛毛寨深入。頗有斬獲。至馬家寨，伏發，我軍力戰破之，三戰三㨗，遂克一十八寨，直抵後金?治百二十里，逼軍誘戰，守備馬進忠䇿馬而馳，官軍從之，敵惧而却，屯山箐中，我軍亦困聖壁相拒。會己破撫順軍，假其斾，先傳呼杜将軍至，且言杜将軍戰勝，來合劉将軍綎，大喜，不及環甲，開壁納軍。敵二萬人突至，圍綎数重，自巳至酉，我軍亦死戰。圔開復合，兵來益衆，我軍不能支，綎遂力戰死。其禆将劉柘孫負綎尸，手挾刃，與敵相格，亦死之。招孫身痩短，黑精悍，運槊如飛，尢為綎愛將云。其從綎死戰者，有守備劉朝元、應祥、李士玊、千縂劉吉龍、馬進忠、劉汝吉、吳自文、王光逵、梁汝貴、把縂劉尚、劉思勝、王光遠、易廷諌、劉中二、百户胡清、縂旗田見龍、曽朝卿、郷兵千縂夏時正、李志國等。其為?奠一路戰沒者，有宣大副将江萬化、?奠?将祖天定、靉陽守傋徐九思，南京守備遊撃姚國輔，世飬官軍二千七百餘人。綎精於兵事，有連環釘板、木将軍、倒馬鎗、連珠砲、紅綿索、飛乂神沙諸秘術，皆得之蛮中。舞百斤大，乃輪旋如飛。帳下卒合南北倭苗、夷虜、鬼面黑獠，無所不有。其强者一能抗百，弱者亦敵数人，馬?能止之，車覆能起之。頋以軍未集，器械不具，倉皇出師，粮盍援絶，孤軍?没，天下聞而傷之。自綎死，而中國無名将矣。天啟?，詔卹遼左死事諸臣，以綎為首。贈太保，謚忠武，予祠遼東，額曰旌忠。曰：悲哉，劉将軍之死也！将軍生平慓悍嗜殺，不能無財物婦女之好。迹其所為，亦未必出韓忠献、岳忠武右也。而天下望之，不管方叔、召虎，朝廷?重之亦然。所可怪者，以方叔、召虎之将，而乃付之庸懦昏耄之楊鎬，制之命而掣其肘。将軍嘵嘵，以兵不集、器械不具為辭，上叩九閽，下號制府，如充耳而莫之應。遂乃倉皇出師，賈勇深入，追奔逐北，斬将搴旗，以数千之衆，使敵人破胆，甚乃號哭遁逃。将軍至是，功雖不成，可答主知而謝天下矣。天下以征播討蛮之功望将軍，因以悲将軍，至不待其兵之集，器械之具，而趣之出，以殺将軍。所以益悲将軍。自将軍死而天下更無有如将軍者。益不得不悲将軍。善乎沈慶之之言曰。耕當問奴。織當問婢。以萬世一時之舉而謀之曰面書生。将不集士。以其卒予敵也。君不擇将。以其将予敵也。将不知兵。以其國予敵也。楊鎬一帥師，而精鋭之卒盍，敢戰之将死，中外之力殚。於是乎遼左淪没，京師震驚，鉄騎?躪於中原，赤子坐疲於悉索，而國且随之矣。故天下之亡，不亡於懐宗之刻覈，而亡於神宗之廢弛；不亡於陳新甲之主欵。周延儒之綎敵，而亡於方從哲之逢君。楊鎬之奉檄。不亡於大凌之?。松山之敗。而亡於四路出師。一軍獨脱之頃。要之四路之将。皆名将也。四路所統之卒。皆精卒也。将以劉将軍為最、杜次之、馬又次之。世人見李之以逗撓全軍。謂與敵通者非也。以彼父子相継握兵居遼有年所矣。習知敵之不可輕取、我軍之不可浪戰，而逡廵畏縮，聞命即返，怯誠有之。而乃責以不救撫順?奠?両捋軍於死地者，不知時勢之論也。夫分道出師，相去逺者数百里、近者百里，彼此不相謀、聲息不相聞，安知我軍所在而迂道以救之乎！故劉杜之死，楊鎬殺之也；楊、鎬之敗，方從哲誤之也。鎬即不棄市，從哲不就訊，而責如柏以賣軍辱國。如柏雖死，安能以服其心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