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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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0:34

一義解

甘棠,美召伯也。其詩曰: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毛、鄭皆謂蔽芾,小皃。茇,舎也。召伯本以不欲煩勞人,故舎於棠下。棠可容人,舎其下則非小樹也。據詩意,乃召伯死後,思其人,愛其樹而不忍伐,則作詩時益非小樹矣。毛、鄭謂蔽芾爲小者,失詩義矣。蔽能蔽風日,俾人舎其下也。芾,茂盛皃,蔽芾乃大樹之茂盛者也。邶,

日月。衛莊姜遭州吁之難,傷巳不見荅於先君也。其詩曰:日居月諸,東方自出。父?母?,畜我不卒者,謂父母不能畜養我終身,而嫁我於衛,使至困窮也。女無不嫁,其曰畜我不卒者,困窮之人尤怨之辭也。鄭謂莊姜尊莊公如父母,而遇我不終者,非也。妻之事夫,尊親如父母,義無此理也。

谷風,剌夫婦失道也。衛人淫於新昏而棄其舊室,其詩曰:母逝我梁,母發我笱。我躬不閲,遑恤我後者,舊室,被棄之辭也。禁其新昬,母發我笱者,言棄妻將去,猶顧惜其家之物。旣而歎曰:我身不容,安能恤其後事乎?以見其妻雖去,而猶不忘其家,所以深嫉其夫也。鄭謂禁其新昬母之我家,以取我室家之道者,非也。蓋舊室所以見棄者,爲有新昬爾,尚安能禁其母之我家乎?又云何暇憂我後所生之子孫者,亦非也。據詩意,後,後事也。簡?,剌不用賢也。衛之賢者仕於伶官也。其詩曰:有力如虎,執轡如組。左手執籥,右手秉翟者,謂此賢者才力皆可任用,而反使之執籥秉翟爲伶官也。萬舞,正是惜其非所宜爲也,豈以爲能哉?矧能籥舞,豈足爲文武道備?鄭云能籥舞,言文武道備者,非也。木?,美齊桓公也。衛國有狄人之敗,桓公救而封之。衛人思之,欲厚報也。其詩曰:投我以木?,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爲好也。鄭謂欲令齊長以爲玩好,結巳國之恩者,非也。詩人但言齊德於衛,衛思厚報,永爲两國之好爾。好當如繼好、息民之好。木?薄物,瓊琚寶玉,取厚報之意爾,豈以爲玩好也?

蘀兮,剌忽也。君弱臣強,不倡而和也。其詩曰:蘀兮蘀兮,風其吹女。鄭謂風喻號令,喻君有政敎,臣乃行之,近得之矣。又曰:伯兮叔兮,倡予和女。毛謂君倡臣和,是矣。鄭謂群臣無其君,自以強弱相服。女倡矣,我則和之者,非也。詩人本謂蘀須風吹則動,臣須君倡則和爾。如鄭之說,與上文意不相屬,非詩人之本義。國君以伯叔稱其臣者,蓋大臣也。

野有蔓草,民窮於兵革,男女失時,思不期而㑹也。其詩曰: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此詩文甚明白,是男女㛰娶失時,邂逅相遇於野草之間爾,何必仲春時也。周禮言仲春之月,㑹男女之無夫家者。學者多以此說爲非。就如其說,乃是平時之常事。兵亂之丗,何待仲春?鄭以蔓草有露爲仲春,遂引周禮㑹男女之禮者,衍說也。伐檀,剌貪也,在位貪鄙,無功受禄,君子不得仕進也。其詩曰:坎坎伐檀兮,寘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漣漪。毛謂伐檀以俟丗用若俟河水清且漣如。毛之說是寘檀於濁河之側以俟河清,不可得也。據詩文,乃寘檀於清河之側爾,初無俟清之意,知毛之說非也。詩人之意,謂伐檀將以爲車行陸而寘於河干,河水雖清漣,然檀不得其用,如君子之不得仕進,莫能施其用矣。其下章伐輻、伐輪,義皆同也。

羔裘,晉人剌其在位不恤其民也。其詩曰:羔裘豹祛,自我人居。豈無他人,維子之故。鄭謂此民,?大夫采邑之民爾。又云:我不去者,念子故舊之人。據詩乃晉人述其國民怨上之辭,云我豈無他國可往,猶顧子而不去爾。在位者,晉國執政之大臣,民於上位,何論故舊?序但云不恤其民,鄭何據而限以?大夫采邑?皆曲說也。七月,陳王業也。其詩曰:三之日于耜,四之日舉趾,同我父子,饁彼南畒。田畯至喜,據詩農夫在田,婦子往饋,田大夫見其勤農樂事而喜爾。鄭易喜爲饎,謂饎酒食也,言餉婦爲田大夫設酒食也。鄭多攺字,前丗學者巳非之,然義有不通,不得巳而攺者,猶所不取,況此義自明,何必攺之以曲就衍說也。

南山有臺,樂得賢也。其詩曰:南山有臺,北山有萊。樂只君子,邦家之基。鄭謂山有草木,以自覆蓋,成其髙大,喻人君有賢臣以自尊顯者,非也。考詩之義,本謂髙山多草木,如周大國多賢才爾。且山以其髙大,故草木託以生也。豈由草木覆蓋然後成其髙大哉?

菁菁者莪,樂育材也。君子能長育人材,則天下喜樂之矣。其詩曰: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旣見君子,樂且有儀。育材之道博矣。人之材性不一,故善育材者,各因其性而養成之,或敎於學,或命以官,勸以爵禄,勵以名節,使人人各極其所能。然則君子所以長育之道,亦非一也。而鄭氏引禮家之說曰:人君敎學國人,秀士、選士、俊士、造士、進士,養之以漸,至於官之者,拘儒之狹論也。又曰:旣敎學之,又不征役者,衍說也。旣見君子,樂且有儀,謂此君子樂易而有威儀爾。樂易所以容衆,有儀所以爲人法也。而鄭謂有官爵然後得見君子,見則心喜樂,又以禮儀見接者,亦衍說也。鄭氏於詩,常患以衍說害義。如其所說,則未往之人不見君子而不得敎育矣。

采?,宣王南征也。其詩稱述將帥師徒車服之盛,威武之容,而其首章曰于以采?,于彼新田,于此菑畒者,言宣王命方叔爲將,以伐蠻荆,取之之易,如采?爾。?,苦菜也,人所常食易得之物,于新田亦得之,于菑畒亦得之,如宣王征伐四夷,所往必獲也。其言采?,猶今人云拾芥也。其所以往而必得之易者,由命方叔爲將,而師徒車服之盛,威武之容,如詩下章所陳是也。毛、鄭於此篇車服、物名訓詁尤多,其學博矣,獨於采?之義失之,以謂宣王中興,必用新美天下之士,鄭又謂和治軍士之家而養育其身,可謂迂踈矣。頍弁,剌幽王也。暴戾無親,孤危將云也。其詩曰:如彼雨雪,先集維霰。箋云:喻幽王不親九族亦有漸,自微至甚,如先霰後大雪,非詩意也。考詩之意,非謂不親九族有漸,謂其危亡有漸爾。謂國將亡,必先離其九族,如雪將降,必先下霰。見霰知必有雪,見九族離心知必亡國,必然之理也。故其下文云死喪無日,無幾相見也。

魚藻,剌幽王也。言萬物失其性,王居鎬京,將不能以自樂,故君子思古之武王焉。其詩曰:魚在在藻,有頒其首。王在在鎬,豈樂飲酒。鄭謂:魚之依水草,猶人之依明王。明王之時,魚處於藻,得其性則肥充。詩之言有述事者,有比物者,一句之中,不能兼此兩義也。魚藻,述事之言也。詩人謂幽王時,萬物失其性而不安其生,王亦將不能長有其樂也。乃思古武王之時,萬物得其性,故王亦安其樂。其言魚在在藻者,言萬物之得其性也。王在在鎬者,謂武王安其樂爾。其義止於如此而巳。鄭謂魚依水草,如人依明王者,非詩人之本意也。

板,剌厲王也。其詩曰上帝板板,下民卒癉者,上帝,天也。其民呼天而訴曰上帝反。反者,謂天宜愛養民下,而今反,使民皆病也。其義如此而巳。毛、鄭以爲上帝斥王者,非也。其下云天之方難,又以爲斥王者,亦非也。天之方蹶、方虐、方懠,及天之牖民,皆呼天而訴之辭也。其謂天之方虐者,天不宜酷虐,蓋民怨尤之辭,猶言天未悔禍也。苟如鄭說,其卒章云敬天之怒,又豈得爲斥王乎?故凡言天者,皆謂上天也。

雲漢仍叔,美宣王也,遇烖而懼,側身修行,欲銷去之。其詩曰:昊天上帝,則不我遺,胡不相畏,先祖于摧。毛訓摧爲至,初無義理。鄭又攺摧爲嗺,嗟也。攺字先儒不取,據詩,摧當爲摧壞之義,謂旱旣大甚,人民饑饉,不能爲國,則將摧壞先祖之基業爾。故其下章又云父母先祖,胡寧忍予者,其義同也。而毛、鄭皆謂先祖文、武爲民父母者,亦非也。蓋詩人述宣王訴于父母及先祖爾。

召旻、凡伯剌幽王大壞也。其詩曰:旻天疾威,天篤降喪。又云天降罪?,皆述周之人民呼天而怨訴之辭也。其義與瞻卬同。而毛、鄭常以爲斥王者,皆非也。

有客,微子來見祖廟也。其詩曰:有客有客,亦白其馬。毛以爲亦周、鄭以爲亦武庚者,其說皆非也。毛、鄭之意,謂亦者,又也,有因之辭也。以謂彼旣爲是,此又爲是者,爲亦也。其謂亦周亦武庚者,謂周人與武庚乗白馬,而微子亦乗白馬也。今考詩之文不然,詩言亦者多矣。若抑曰哲人之愚,亦惟斯戾者,似因上文先述庶人之愚,然庶人之愚自云亦職惟疾,則又無所因,以此知其不然也。卷阿曰鳳皇于飛,亦集爰止,鄭以爲亦衆鳥,其義不通,巳見別論。至于下章又云亦傅于天,則鄭更無所說。菀柳曰有鳥髙飛,亦傅于天,鄭亦無所說。蓋其義不通,不能爲說也。至於人亦有言,亦孔之哀,民亦勞止之?甚多,皆非有所亦。蓋亦者,詩人之語助爾。然則亦白其馬者,直謂有客乗白馬爾。況詩無周及武庚之文,二家妄自爲說,所以不同也。

閟官,頌僖公也。其詩曰:赫赫姜嫄,其德不回。上帝是依,無災無害,彌月不遲。毛謂上帝是依,依其子孫。鄭謂依其身也。天依馮而降精氣。鄭之此說是用履帝武敏。歆之說也。其言怪妄,生民之論詳之矣。而毛謂依其子孫者,亦非也。其上下文方言姜嫄生后稷時事,與上帝依其子孫文意不屬。據詩意,依猶賴也。謂上帝是賴者,言姜原賴天帝之靈而生后稷,無災害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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