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中子世家杜淹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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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3:00

文中子世家杜淹撰

文中子王氏,諱通,字仲淹。

其先漢徴君霸,絜身不仕。

十八代祖殷,雲中太守,家于祁,以春秋、周易訓郷里,爲子孫資。十四代祖述,克播前列,著春秋義統,公府辟不就。九代祖㝢,遭愍、懷之難,遂東遷焉。㝢生罕,罕生秀,皆以文學顯。秀生二子,長曰玄謨,次曰玄則。玄謨以將略升,玄則以儒術進。

玄則字彦法,即文中子六代祖也。仕宋,歷太僕、國子博士。常歎曰:先君所貴者禮樂,不學者軍旅,兄何爲哉!遂究道德,考經籍,謂功業不可以小成也,故卒爲洪儒;卿相不可以苟處也,故終爲博士。曰:先師之職也,不可墜。故江左號王先生,受其道曰王先生業。於是大稱儒門,世濟厥美。先生生江州府君煥。煥生虬。虬始北事魏,太和中爲并州剌史,家河汾,曰?陽穆公。穆公生同州剌史彦,曰同州府君。彦生濟州剌史一。曰安康獻公。安康獻公生銅川府君,諱隆,字伯髙,文中子之父也。傳先生之業,教授門人千餘。隋開皇初,以國子博士待詔雲龍門。時國家新有揖讓之事,方以恭儉定天下,帝從容謂府君曰:朕何如主也?府君曰:陛下聦明神武,得之於天,發號施令,不盡稽古,雖負堯舜之姿,終以不學爲累。帝黙然曰:先生朕之陸賈也,何以教朕。府君承詔,著興衰要論七篇,毎奏,帝稱善,然未甚逹也。府君出爲昌樂令,遷猗氏、銅川,所治著稱。秩滿退歸,遂不仕。

開皇四年,文中子始生銅川府君筮之,遇坤之師獻兆于安康獻公。獻公曰:素王之卦也,何爲而來,地二化爲天一,上德而居下位,能以衆正,可以王矣。雖有君德,非其時乎。是子必能通天下之志。遂名之曰通。

開皇九年,江東平,銅川府君歎曰:王道無叙,天下何爲而一乎。文中子侍側十嵗矣,有憂色,曰:通聞古之爲邦,有長乆之䇿,故憂殷以下數百年,四海常一統也。後之爲邦,行苟且之政,故魏?以下數百年,九州無定主也。上失其道,民散乆矣。一彼一此,何常之有?夫子之歎,盖憂皇綱不振,生人勞於聚歛,而天下将亂乎?銅川府君異之,曰:其然乎?遂告以元經之事。文中子再拜受之。

十八年,銅川府君宴居,歌伐木而召文中子。子矍然再拜:敢問夫子之志何謂也?銅川府君曰:爾來自天子至庶人,未有不朋友而成者也。在三之義,師居一焉。道䘮巳來,斯廢乆矣,然何常之有?小子勉旃,翔而後集。文中子於是有四方之志。盖受書於東海李育,學詩於㑹稽夏琠,問禮於河東?子明,正樂於北平霍汲,考易於族父仲華,不解衣者六嵗,其精志如此。

仁壽三年,文中子冠矣,慨然有濟蒼生之心。西遊長安,見隋文帝。帝坐太極殿,召見,因奏太平䇿十有二䇿。尊王道,推霸略,稽今驗古,恢恢乎運天下於指掌矣。帝大恱曰:得生幾晚矣,天以生賜朕也。下其議於公卿,公卿不恱,時將有蕭墻之釁。文中子知謀之不用也,作東征之歌而歸,曰:我思國家,?逺遊京畿,忽逢帝王,?降禮布衣,遂懷古人之心乎?將興太平之基。時異事變,?志乖願違,吁嗟!道之不行,?垂翅東歸?皇之不斷,?勞身西飛?帝聞而再徴之,不至。四年帝崩。

大業元年一徴,又不至,辭以疾,謂所親曰:我周人也,家于祁。永嘉之亂,盖東遷焉。髙祖穆公始事魏。魏周之際,有大功於生人,天子錫之地,始家于河汾,故有墳隴,於兹四代矣。兹土也,其人憂深思逺,乃有陶唐氏之遺風,先君之所懷也。有弊廬在茅,簷土堦撮如也。道之不行,欲安之乎?退志其道而已。乃續詩書,正禮樂,修元經,讃易道,九年而六經大就。門人自逺而至,河南董常,太山姚義,京兆杜淹,趙郡李靖,南陽程元、扶風竇威、河東薛収、中山賈瓊、清河房玄齡、鉅鹿魏徴、太原温大雅、頴川陳叔逹等,咸稱師北靣,受王佐之道焉。如往來受業者,不可勝數,盖千餘人。隋季,文中子之教興於河汾,雍雍如也。

大業十年,尚書召署蜀郡司戸,不就。十一年,以著作郎、國子博士徴,並不至。

十三年,江都難作,子有疾,召薛収謂曰:吾夢顔回稱孔子之命曰歸休乎,殆夫子召我也。何必永厥齡,吾不起矣。寢疾七日而終。門弟子數百人。㑹議曰:吾師其至人乎!自仲尼巳來,未之有也。禮,男子生有字,所以昭德,死有謚,所以易名。夫子生當天下亂,莫予宗之,故續詩書,正禮樂,修元經,讃易道,聖人之大㫖,天下之能事畢矣。仲尼旣没,文不在兹乎!易曰:黃裳元吉,文在中也。請謚曰文中子,絲麻設位,哀以送之。禮畢,悉以文中子之書還於王氏。禮論二十五篇,列爲十卷。樂論二十篇,列爲十卷。續書一百五十篇,列爲二十五卷。續詩三百六十篇,列爲十卷。元經五十篇,列爲十五卷。賛易七十篇,列爲十卷。並未及行,遭時䘮亂。先夫人藏其書于箧笥,東西南北,未嘗離身。大唐武德四年,天下大定,先夫人返于故居,又以書授于其弟凝文中子。二子,長曰福郊,少曰福時,

録唐太宗與房、魏論禮樂事。

大唐龍飛,宇内樂業,文中子之教未行于時,後進君子,鮮克知之。正觀中,魏文公有疾,仲父太原府君問候焉。留宿宴語,中夜而歎。太原府君曰:何歎也?魏公曰:大業之際,徴也嘗與諸賢侍。文中子謂徴及房、杜等曰:先軰雖聦明特逹,然非董、薛、程、仇之比。雖逢明王,必愧禮樂。徴于時有不平之色。文中子?曰:乆乆臨事,當自知之。及貞觀之始,諸賢皆亡,而徴也、房、李、温、杜,獲攀龍鱗,朝廷大議,未甞,不叅預焉。上臨軒謂羣臣曰:朕自處蕃邸,及當宸極,卿等每進諌正色,咸云:嘉言良䇿,患人主不行。若行之,則三皇不足四,五帝不足六。朕誠虚薄,然獨斷亦審矣。雖德非徇齊明,謝濬哲,至於聞義則服,庶幾乎古人矣。諸公若有長乆之䇿,一一陳之,無有所隱。房、杜等奉詔舞蹈,讃揚帝德。上曰:止。引羣公内宴。酒方行,上曰:設法施化,貴在經乆,秦漢己下,不足襲也。三代損益,何者爲當?卿等悉心以對,不患不行。是時羣公無敢對者。徴在下坐,爲房、杜所目,因越席而對曰:夏殷之禮,旣不可詳。忠敬之化,空聞其說。孔子曰:周監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周禮,公旦所裁,詩、書,仲尼所述,雖綱紀頽缺,而節制具焉。荀、孟陳之於前,董、賈伸之於後,遺談餘義,可舉而行。若陛下重張皇墳,更造帝典,則非駑劣所能議及也。若擇前代憲章,發明王道,則臣請以周典唯所施行。上大恱。翌日,又召房、杜及徴俱入。上曰:朕昨夜讀周禮,眞聖作也。首篇云:惟王建國,辦方正位,體國經野,設宫分職,以爲人極。誠哉深乎!良乆謂徴曰:朕思之,不井田,不封建,不肉刑,而欲行周公之道,不可得也。大易之義,隨時順人。周任有言,陳力就列。若能一一行之,誠朕所願。如或不及,強希大道,畫虎不成,爲將來所?。公等可盡慮之。因詔宿中書省㑹議。數日,卒不能定,而徴、㝷請退。上雖不復揚言,而閑宴之次,謂徴曰:禮壞樂崩,朕甚憫之。昔漢章帝眷眷於張純,今朕急急於卿等,有志不就,古人攸悲。徴跪奏曰:非陛下不能行,盖臣等無素業爾,何愧如之!然漢文以清静冨邦家,孝宣以章程練名實,光武責成委吏,功臣獲全;肅宗重學尊師,儒風大舉。陛下明德獨茂,兼而有焉,雖未冠三代,亦千載一時。惟陛下雖休勿休,則禮樂度數,徐思其冝,教化之行,何慮晚也!上曰:時難得而易失,朕所以遑遑也。卿退,無有後言。徴與房、杜等並慙慄再拜而岀。房謂徴曰:玄齡與公竭力輔國,然言及禮樂,則非命世大才,不足以望陛下清光矣。昔文中子不以禮樂賜予,良有以也。向使董薛在,適不至此。噫有元首無股肱,不無可歎也。

十七年,魏公薨,太原府君哭之慟。十九年,授余以中說。又以魏公之言告予,因叙其事。時正觀二十年九月記。

東皐子荅陳尚書書王福畤撰。

東皐先生諱績,字無功。文中子之季弟也。棄官不仕,耕于東皐,自號東皐子。正觀初,仲父太原府君爲監察御史,彈侯君集,事連長孫太尉,由是獲罪。時杜淹爲御史大夫,宻奏仲父直言非辜。於是太尉與杜公有?,而王氏兄弟皆抑而不用矣。

季父與陳尚書叔逹相善,陳公方撰隋史,季父持文中子世家與陳公編之。陳公亦避太尉之權,藏而未出,重重作書遺季父,深言懃懇。季父荅書,其略曰:

亡兄昔與諸公遊,其言皇王之道至矣。僕與仲兄侍側,頗聞大義。亡兄曰:吾周之後也,世習禮樂,子孫當遇王者,得申其道,則儒業不墜。其天乎!其天乎!時魏文公對曰:夫子有後矣,天將啓之。徴也。儻逢明主,願翼其道,無敢忘之。

及仲兄出胡蘇令,杜大夫嘗於上前言其樸忠,太尉聞之怒。而魏公適入奏事,見太尉。魏公曰:君集之事果虚耶?御史當反其坐;果實耶?太尉何疑焉?於是意稍解。然杜與仲父抗志不屈,魏公亦退朝黙然。其後君集果誅。且吾家豈不幸而爲多言見窮乎?抑天寔未啓其道乎?

僕今耕于野有年矣。無一言以禆于時,無一勢以託其迹,没齒東皐,醉醒自適而已。然念先文中之述作,門人傳受升堂者半在廊廟,續經及中說,未及講求而行。嗟乎!足下知心者,顧僕何爲哉?願記亡兄之言,庶幾不墜足矣。謹録世家旣去,餘在福郊,靣悉其意,幸甚幸甚!

録?子明事。

?朗,字子明,河東解人也。有經濟大器,妙極占筭,浮沈郷里,不求官達。

太和末,余五代祖穆公封?陽尚書,署㓪爲公府記室。穆公與談易,各相歎服。穆公謂曰:足下竒才也,不可使天子不識。入言于孝文帝。帝曰:張彛、郭祚嘗言之,朕以卜筭小道,不之見爾。穆公曰:此人道微言深,殆非彛、祚能盡識也。詔見之。帝問老易,㓪寄發明玄宗,實陳王道,諷帝慈儉爲本,飾之以刑政禮樂。帝嘉歎,謂穆公曰:先生知人矣。昨見子明管樂之器,豈占筭而已。穆公再拜對曰:昔伊尹負鼎干成湯,今子明假占筭以謁陛下,臣主感遇,自有所因。後冝任之。帝曰:且與卿就成筮論旣。而頻日引見。際暮而出。㑹帝有烏丸之役。勑子明隨穆公出鎮并州。軍國大議。馳驛而聞。故穆公易筮。往往如神。

先是穆公之在江左也。不平?粲之死。恥食齊粟。故蕭氏受禪。而穆公北奔。即齊建元元年。魏太和三年也。時穆公春秋五十二矣。奏事曰:大安四載,微臣始生。蓋宋大明二年也。旣北遊河東,人莫之知,惟盧陽烏深竒之曰:王佐才也。太和八年,徴爲祕書郎,遷給事黃門侍郎。以謂孝文有康世之意,而經制不立,從容閑宴,多所奏議,帝虚心納之。遷都雒邑,進用王肅,由穆公之潜䇿也。又薦?子明,帝亦敬服,謂穆公曰:嘉謀長䇿,勿慮不行。朕南征還日,當共論道,以究治體。穆公與㓪欣然相賀曰:千載一時也。俄帝崩,穆公歸洛,踰年而薨,㓪遂不仕。同州府君師之,受春秋及易,共隠臨汾山。

景明四年,同州府君服闋,援琴切切然有憂時之思。子明聞之曰:何聲之悲乎?府君曰:彦誠悲先君與先生有志不就也。子明曰:樂則行之,憂則違之。府君曰:彦聞治亂損益,各以數至,苟推其運,百世可知。願先生以筮一爲决之,何如?子明曰:占筭幽微,多則有惑,請命蓍卦,以百年爲斷。府君曰:諾。

於是揲蓍布卦,遇夬之革□□,捨蓍而歎曰:當今大運,不過一再傳爾。從今甲申二十四嵗,戊申大亂而禍始。宫掖,有蕃臣秉政,世伏其強。若用之以道,則桓文之舉也;如不以道,臣主俱屠地。府君曰:其人安出?㓪曰:參、代之墟,有異氣焉。若出,其在并之郊乎?府君曰:此人不振,蒼生何屬?子曰:當有二雄舉而中原分。府君曰:各能成乎?朗曰:我隙彼動,能無成乎?若無賢人扶之,恐不能成。府君曰:請刻其嵗。㓪曰:始於甲寅,卒於庚子,天之數也。府君曰:何國先亡?㓪曰:不戰德而用詐權,則舊者先亡也。府君曰:其後如何?㓪曰:辛丑之嵗,有恭儉之主,起布衣而併六合。府君曰:其東南乎?㓪曰:必在西北乎?大亂者未可以文治,必湏武定。且西北,用武之國也。東南之俗,其弊也剽;西北之俗,其興也勃。又况東南,中國之舊主也。中國之廢乆矣。天之所廢,孰能興之?府君曰:東南之嵗可刻乎?㓪曰:東南運曆,不出三百,大賢大聖,不可卒遇,能終其運,所幸多矣。且辛丑明王當興,定天下者不出九載。己酉江東其危乎?府君曰:明王旣興,其道若何?㓪曰:設有始有卒,五帝三王之化復矣。若非其道,則終驕冗而晚節末路,有桀紂之主出焉。先王之道,墜地乆矣。苛化虐政,其窮必酷。故曰:大軍之後,必有凶年;積亂之後,必有凶主。理當然也。府君曰:先王之道竟亡乎?㓪曰:何謂亡也?夫明王乆曠,必有逹者生焉,行其典禮,此三才五常之所繫也。孔子曰:文王旣没,文不在兹乎。故王道不能亡也。府君曰:請推其數。㓪曰:乾坤之䇿,隂陽之數,推而行之,不過三百六十六,引而伸之,不過三百八十四,天之道也。噫㓪聞之先聖,與卦象相契。自魏巳降,天下無真主,故黃初元年庚子,至今八十四年,更八十二年丙午,三百六十六矣。逹者當生更十八年甲子,其與王者合乎?用之則王道振,不用洙泗之教修矣。府君曰:其人安出?㓪曰:其唐?之郊乎?昔殷後不王,而仲尼生周;周後不王,則斯人生?。夫生於周者,周公之餘烈也;生於?者,陶唐之遺風也。天地冥契,其數自然。府君曰:厥後何如?㓪曰:自甲申至甲子,正百年矣,過此未或知也。

府君曰:先生說卦皆持二端。㓪曰:何謂也?府君曰:先生毎及興亡之際,必曰用之以道,輔之以賢,未可量也。是非二端乎?㓪曰:夫象生有定數,吉凶有前期,變而能通,故治亂有可易之理。是以君子之於易,動則觀其變而玷其占,問之而後行,考之而後舉,欲令天下順時而進,知難而退,此占筭所以見重於先王也。故曰:危者使平,易者使頌。善人少,惡人多,暗主衆,明君寡。堯舜繼禪,歷代不逢;伊周復辟,近古亦絶。非運之不可變也,化之不可行也。道悠世促,求才實難。或有臣而無君,或有君而無臣,故全之者鮮矣。仲尼曰:如有用我者,吾其爲東周乎。此有臣而無君也。章帝曰:堯作大章,一夔足矣。此有君而無臣也。是以文武之業,遂淪於仲尼;禮樂之美,不行於章帝。治亂之漸,必有厥由,而興廢之成,終罕所遇。易曰:功業見乎變。此之謂也。何謂無二端?府君曰:周公定鼎於郟鄏,卜世三十,卜年八百,豈亦二端乎?朗曰:聖人輔相天地,凖繩隂陽,恢皇綱,立人極,脩䇿䢛馭長羅逺羈,昭治亂於未然,筭成敗於無兆,固有不易之數,不定之期。假使庸主守之,賊臣犯之,終不促巳成之期于未衰之運。故曰周德雖衰,天命未攺。聖人知明王賢相不可必遇,聖謀睿䇿,有時而弊,故考之典禮,稽之龜䇿,即人事以申天命,懸曆數以示將來。或有巳盛而更衰,或過筭而不及,是故聖人之法,所可貴也。向使明王繼及,良佐踵武,則當億萬斯年,與天無極,豈止三十世八百年而已哉!過筭餘年者,非先王之功,即桓文之力也。天意人事,豈徒然哉?府君曰:龜筴不出聖謀乎?㓪曰:聖謀定將來之基,龜筴告未來之事,遞相表裏,安有異同?府君曰:大哉人謨!㓪曰:人謀所以安天下也。夫天下,大器也,置之安地則安,置之危地則危。是以平路安車,狂夫審乎難覆;乗奔馭朽,童子知其必危。豈有周禮旣行,曆數不延乎?八百奏法旣立,宗祧能踰乎?二世噫?天命人事,其同歸乎?

府君曰:先生所刻治亂興廢,果何道也?㓪曰:文質遞用,勢運相乗。稽損益以驗其時,百代無隱;考龜筴而研其慮,千載可知。未之思歟,夫何逺之有?

府君蹶然驚起,因書䇿而藏之,退而學易。盖王氏易道宗於㓪焉。

其後宣武正始元年嵗次甲申。至孝文永安元年二十四嵗戊申。而胡后作亂。爾朱榮起并州。君臣相殘。継踵屠地。及周齊分霸。卒併於西。始於甲寅。終於庚子。皆如其言。明年辛丑歲。隋高祖受禪。果以恭儉定天下。開皇元年,安康獻公老于家,謂銅川府君曰:?生殆聖矣,其言未來,若合符契。門皇四年,銅川夫人經山梁,履巨䂖而有娠,旣而生文中子。先丙午之期者,文中子知書矣,二載爾。獻之公筮之曰:此子當知矣。開皇六年丙午,文中子知書矣,厥聲載路。九年己酉,江東平,高祖之政始迨。仁壽四年甲子,文中子謁見高祖,而道不行,大業之政,甚於桀紂。於是文中子曰:不可以有爲矣。遂退居汾陽,續詩書,論禮樂。江都失守,文中寢疾,歎曰:天將啓堯舜之運,而吾不遇焉。嗚呼!此?先生所言皆驗也。

王氏家書雜錄,王福畤撰。

太原府君諱凝,字叔恬,文中子亞弟也。正觀初,君子道亨,我先君門人,布在廊廟,將播厥師訓,施于王道。遂求其書于仲父。仲父以編冩未就,不之出,故六經之義,代莫得聞。

仲父釋褐爲監察御史,時御史大夫杜淹謂仲父曰:子聖賢之弟也,有異聞乎?仲父曰:凝忝同氣,昔亡兄講道河汾,亦甞預於斯。然六經之外,無所聞也。淹曰:昔門人咸存記焉。蓋薛収、姚義綴而名曰中說。兹書天下之昌言也,微而顯,曲而當,旁貫大義,宏闡敎源。門人請問之端,文中行事之迹,則備矣。子盍求諸家?仲父曰:凝以䘮亂以來,未遑及也。退而求之,得中說一百餘?,大底雜記,不著篇目。首卷及序,則蠧絶磨滅,未能詮次。

會仲父黜爲胡蘇令,歎曰:文中子之敎,不可不宣也。日月逝矣,歲不我與。乃解印而歸,大考六經之而繕錄焉。禮論、樂論各亡其五篇,續詩續書各亡小序,推元經讃易具存焉,得六百六十五篇,勒成七十五卷,分爲六部,號曰王氏六經。仲父謂諸子曰:大哉,兄之述也。以言乎皇綱帝道,則大明矣;以言乎天地之間,則無不至焉。自春秋以來,未有若斯之述也。又謂門人曰:不可使文中之後不逹于兹也。乃召諸子而授焉。正觀十六年,余二十一歳,受六經之義三年,頗通大略。嗚呼,小子何足以知之。而有志焉。

十九年,仲父被起爲洛州錄事,又以中說授余曰:先兄之緒言也。余再拜曰:中說之爲敎也,務約致深,言寡理大,其比方論語之記乎?孺子奉之,無使失墜。

余因而辨?分宗,編爲十編,勒成十卷。其門人弟子姓字本末,則訪諸紀諜,列於外傳,以備宗本焉。且六經中說,于以觀先君之事業,建義明道,垂則立訓,知文中子之所爲者,其天乎。年序寖遠,朝廷事異,同志淪殂,帝閽攸邈,文中子之敎,抑而未行。吁可悲哉!空傳子孫,以爲素業云爾。時正觀二十三年正月序。中說卷第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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