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門

鬼神門

昔年陳州有女妖，自云孔大娘，□昏夜扵鼓腔中，與人語言，尤知未来事。時晏元憲守陳，方製小辞一闋，脩改未定，而孔大娘已能歌之矣，亦可怪也。

長安慈㤙寺有数女仙夜逰，題詩云：黄子陂頭有月明，強踏華筵到曉行。烟波山色翠黛横，折得落花逺恨生。化爲白鶴飛去。明夜又題一首：湖水圑圑夜如鏡，碧?紅芲相掩映。北斗䦨干移曉柄，有似佳期常不定。亦婉約可愛。

請紫姑神，大抵能作詩，然不甚過人。舊傳一士人家請之旣降，偶書院中子弟作雨詩，因率尔請賦，頃刻書滿。?其警句云：簾捲滕王閣，盆翻白帝城。誠可喜也。雲齋廣録載司馬槱官于錢塘，夢蘇小小歌蝶恋芲詞一闋，其詞頗佳。詞云：妾在錢塘江上住。芲開芲落，不記流年度。燕子?㗸春色去。黄昏幾度消消雨。蟬鬂犀梳雲欲吐。檀板新声，唱徹黄金缕。酒醒夢回無覔処，凄凉明月生秋圃。

魯直記江亭鬼所題詞，有泪眼不曾晴之句。余以此鬼剽東坡樂章有秋雨晴時泪不晴之語。

東坡記

秦少㳺言，寳應民有嫁娶㑹客者，酒半，客一人徑赴水曰：有媍人以詩招我。詩云：長橋直下有蘭舟，破月冲?任意逰。金玉滿堂何所用，争如年少去来休。余讀張君房脞說，進士謝朏寓居宝應，晚至縣橋，忽見女郎自舟中出，曰：某楚小陂也，可見訪舟中。懐中出詩二首，其一云：?橋直下是蘭舟，破月冲?任意逰。金玉滿堂無用處，早隨年少去来休。其二云：妾貌君才兩不常，君今休苦更思商。児家自有清溪水，飲著方知氣味長。前篇與少㳺所言不同者，?字更有二首爲異。至謂寳應亦同。君房著脞說在真庙時，不應東坡少㳺之㤀也。

余讀江南録。丘孟陽有賦名，嘗夢一官人延入一第中，具飲，其旁几上有書一卷。孟陽展讀，謂曰。斯乃吾所述賦，藁何至兹乎。其人曰。昔公焚之時，吾得之矣。孟陽因就求之，荅曰：它日若至衡山，必當奉還。後官至衡州茶陵令，乞致仕，卒於衡州。今世焚故書，必毀而燔之，盖可信也。

吕申公夷蕳嘗通判蜀中，忘其郡名。廨宇中素有鬼物，號榆老姑，乃榆木精，其狀一老醜婦，常出厨間，與群婢相偶，或時不見。家人見之，乆亦不以爲怪。公呼問之，即下堦拜之，云：妾在宅。曰：乆雖非人，然不為禍。公亦置而不問。常謂公他日必大貴。一日忽懐妊，群婢戯之，自言非乆當産。遂月餘忽不見出云：巳産矣。請視之，後园榆木西南生大贅，乃是。視之果然。

東坡記徐州通判李綯。有子年十七八。不善作詩。忽咏落芲云。流水難窮目。斜陽易断腸。誰同砑光㡌。一曲舞山香。人驚問之。若有物慿者。云是謝中舎。問其砑光㡌事。自云。西王母宴群仙。有舞者戴砑光㡌。㡌上簮芲舞山香。一曲。未終，花皆落去。余讀唐羯皷録。汝陽王璡，明皇愛之，乃隨逰幸。璡常戴砑綃㡌子打曲，上有摘紅槿芲一朶，置之㡌上，遂奏舞山香一曲，芲不落，墜上?。此事與前極相?。

陳甲為成都守，李西羙璆舘客舎于治事堂東偏之?竹齋。紹㒷二十一年四月。西羙浣花囬得疾，旬日間甲巳寢，聞堂上婦人語?声，即起映門窺觀，有女子十餘，皆少艾有容色，而衣結束頗與世俗異，或坐或立，或歩庭中。甲猶疑其為帥，家人以主人翁病輒出，但怪其多也。頃之，一人曰：中夜無以為樂，盍賦詩乎？即口占曰：晚雨簾纎梅子黄，晚雲捲雨月侵廊。隂把酒不成飲，識着無情更断腸。一人應声荅之曰：舊時衣服尽雲霞，不到迎仙不是家。今日楼䑓渾不識，祗因古木記宣華。餘人方綴思，甲味其詩，語不?，人方悟為鬼物，忽寂無所見。后以語蜀郡父老，皆云孟氏有囯時，嘗造宣華殿扵摩訶池上，今郡堂乃其故趾。所見之鬼妾云西羙病。遂不起。

魯直自黔安出峽，登荆州江亭，柱間有詞曰：簾捲曲䦨，独?江展。暮天無際，泪眼不曽晴。家在呉頭楚尾，数㸃雪花亂委。撲漉沙鷗驚起。詩句始成時，没入蒼?叢裏。魯直讀之，悽然曰：似爲予發也。不知何人所作。所題筆勢妍軟欹斜，?女子，而有眼泪不曾晴之句。不然，則是鬼詩也。是夕，有女子絶艶，夢於魯直曰：我家豫章呉城山，附客舟至此，墮水死，不得歸，登江亭有感而作，不意公能識之。魯直驚寤，謂所親曰：此必呉城小龍女也。

長安南山下一書生作小圃，蒔花木。一日有金犢車，從数女奴，皆艶䴡下飲于庭，邀生同坐，甚欵洽。將別，出小碧牋，題詩曰：相思無路莫相思，風裏楊花一片時。惆悵深閨獨歸處，曉鶯啼断緑楊枝。

張磪嘗㳺霅上白蘋洲，見碧衣女子携手吟咏：一篇云：碧水色堪染，白蓮香正濃。分飛俱有恨，此別㡬時逢。藕?玲瓏玉，花蔵縹緲容。何當假?翼，聲影暫相從。確逐之，化爲翡翠飛去。

番禺鄭僕射嘗㳺湘中，宿於馹樓，夜遇女子誦詩云：紅?醉秋色，碧溪弹夜弦。佳期不可?，風雨杳如年。頃刻不見，

明月清風，良宵㑹同。星河易翻，歡娯不終。緑墫翠杓，為君斟酌。今時不飲，何時歡樂。此廣記所載鬼詩也。山谷云：當是鬼中曹子建所作。翰林蘇公以為然。又一篇云：玉户金缸，願陪君王。邯鄲宫中，金石絲簧。鄭女衛姫，左右成行。紈綺繽紛，翠眉紅粧。王歡轉盻，為王歌舞。願得君歡，長無災苦。蘇公以爲邯鄲宫中，金石絲簧。此兩句不惟人少作，而知之者亦極難得耳。醉中爲余書此。張文潜見坡谷論說鬼詩，忽曰：舊時鬼作人語，如今人作鬼語。二公大?。

東坡作䖍州八境詩曰：山中木客觧吟詩。十道四番志記䖍州上洛山有木客鬼，與人交甚信，未嘗言能作詩也。後得續法帖記木客詩云：酒盡君莫沽，壷傾我當發。城市多囂塵，還山弄明月。方知得句之因。徐鉉謂鄱陽山中有木客，自言秦時造阿房宫采木者。豈鉉未嘗見十道四番志也。

春草萋萋春水緑，野棠開盡飄香玉。綉嶺宫前白髮人，猶唱開元太平曲。忽然湖上片雲飛，不覺舟中雨?衣。折得荷，渾忘却，空将荷葉盖頭歸。浦口潮来?渺漫，蓮舟溶?采花難。芳心不愜空帰去，㑹待潮囬?摘㸔。爺娘送我青楓根，不記青楓幾廽落。當時手刺衣上花，今日爲灰不堪著。惆悵金泥撲蝶裙，春来猶見伴行雲。不教布施刚　得恰似知逢李少君。卜得上峽曰：秋江風浪多。巴陵一夜雨。腸断木蘭歌。

余與魯直夀朋天㑹于伯時齋舎。此一卷皆仙鬼所作。或夢中所作也。又記太平廣記中。有人爲鬼物所引入墟墓。皆華屋洞户。忽爲刼墓者所驚出。遂失所見。但云芫芲半落。松風晚清。吾毎愛此兩句。酉陽雜爼載鬼詩兩篇。山谷喜道之。其一曰。長安女児踏春陽。無處春陽不断腸。舞䄂弓弯渾忘?，娥眉空帶九秋霜。其二曰：流水㳙㳙芹弩芽，織鳥?飛客還家。荒村無人作寒食，殯宫空對棠梨花。

李真言字希古，嘗夢至一宫殿，有数百妓抛毬，人唱一詩。覺而記三首云：侍宴黄昏未肯休，玉堦夜色月如流。朝来自覺承㤙最，?倩旁人認綉毬。隋家宫殿鎻清秋，曽見婵姢颺綉毬。金鑰玉簘俱寂寂，一天明月照髙楼。堪恨隋家㡬帝王，舞腰挼盡綉鴛鴦。如今重到抛毬處，不是金爐舊曰香。今古詩話中載此詩，只有二首，不及此詳俻，故盡録之。百家詩話緫龜卷之四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