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壽序

尚壽序

乙未之秋，客有來自靑、徐間者，向余曰：大覺山翁和尚將還廣陵矣。菊月是其誕，周行七步，獅子吼矣。法?既高，指天指地，前無釋迦，後空彌勒，誠獨尊矣。子爲同門稱最契，將何以壽之？余茫然無所應。乆之客去，乃思古?人情皆有好，或投所好則合，投所不好則暌。雖幅貟之廣，君孤之奉，苟非其好，有不屑視者。是故君子觀其所好，則知其志之所存。誦其詩，讀其書，貴知其人也。昔者虞舜登庸，位在九五，苟拂其志，寜遵?濵？于是知舜之所好在親，而不在九五。伯夷、叔齊餓于首陽，釆薇而歌，其所好在仁。求仁得仁，雖孤竹可不處，首陽可高臥。夫子曰：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爲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繇是言之，人情之所好，其係亦大矣。易曰：不事王侯，高尚其事。乃宋之大儒，則又以子陵一釣當之余，故知富貴浮雲，曲肱樂道。彼六合之內，亦有肰者。况沙門觀三界如幻，達萬㳒如夢，其心如枯木石頭，世之榮名利祿無自而入，其有所好乎？雖肰，枯木石頭仍有所好也，特所好有?於世者。所??何㳒也？請言其㳒。葢佛祖授受?人，息妄緣，詣眞際，解脫世間而登道岸者。是故沙門之於世也，無尊爵，無顯名，三衣麤疎，一鉢五綴，亦甚?也。至論其所好，所謂不事王侯，高尚其事，則其志有足取者。至以其法悟人博地，儕於古佛，而不下於先聖賢，此其法不又尊乎？識者曰：出家乃大丈夫事，非將相之所能爲。誠肰其語矣。?之沙門行其志於四方者衆矣，其孜孜以法求人如飢渴者，非我山翁和尚歟？余諳和尚胸中絕無他好者，是將何以壽之？乃若香華枝樂，名衣上服，檀越持矣；霞縧錦軸，鉅文宏詞，宰官懸矣；伊蒲之?，甘美之果，弟子陳矣。余又思擬將何物爲和尚壽耶？一夕，坐中庭，偶見和尚爲曉音禪客書草菴歌一篇，勁而古，視題?，乃初住道峰時作。余訝問音曰：和尚在道峰住持事繁，何有餘暇作此？音答曰：此和尚中夜筆也。余益訝之。音進曰：和尚誨人不倦，筆硯布施，至忘飮食，此未足盡。其尤好七佛偈，書葢千百紙矣，隨人所須無吝。余曰：有是哉！乃知和尚眞得所好也，眞能以法誘人也。憶在昭陽結冬，有貽余山谷七佛偈爲廣鑑瑛禪師書刻於廬山巖石?，余亦珍而藏之，葢六年矣。于是忭舞曰：是可爲和尚壽矣。夫山谷，宋學士也，而有合于廣鑑爲書，是偈其亦尊於法耶？當其時更有居士曰：蘇子瞻以怪石供僧，佛印發于文，佛印鐫文于石。說者曰：沙門觀㳒果如幻耶？一怪石何好之甚也？余曰：是宜好，非爾所知也。夫子瞻與佛印爲禪喜游，其心志一寓于石耳，非以石而能致沙門之好也。是故君子觀怪石之好，則知佛印之所存；觀七佛偈之好，則又知和尚之所存。怪石焉，七佛焉，前後一揆也。余以是知和尚必?此刻爲水乳，其他皆非所好。是則余雖持多年故紙爲和尚壽，不愈於持香華諸供養耶？和尚聞之，其必囅肰一笑。雖肰，和尚適有是好，無是好不能顯此刻；余適有是刻，無是刻無以合於和尚。嗟嗟！和尚之好，山谷之書，相去葢□百年，而乃合焉，猶旦暮遇也，其亦有持耶？余筆之於文，寜不爲叢林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