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檗斷際禪師?陵錄-轻识

黃檗斷際禪師?陵錄

裴相公問師曰：山中四五百人，幾人得和尙法？師云：得者莫測其數。何故？道在心悟，豈在言說？言說只是化童?耳。

○問：如何是佛？師云：?心是佛，無心是道。但無生心動?，有無長短，彼我能所等心。心本是佛，佛本是心，心如虗空。所以云：佛眞法身，猶若虗空。不用别求，有求皆苦。設使恒沙劫行六度萬行，得佛菩提，亦非究竟。何以故？爲屬因緣造作故。因緣若盡，還歸無常。所以云：?化非眞佛，亦非說法者。但識自心無我無人，本來是佛。

○問：聖人無心?是佛，凡夫無心莫沉空寂否？師云：法無凡聖，亦無沉寂。法本不有，莫作無見。法本不無，莫作有見。有之與無，盡是情見，猶如幻翳。所以云：見聞如幻翳，知覺乃衆生。祖師門中，只論息機忘見。所以忘機則佛道隆，分别則魔軍熾。

○問：心既本來是佛，還修六度萬行否？師云：悟在於心，非關六度萬行。六度萬行，盡是化門接物度生邊事。設使菩提、眞如、實際、解脫、法身，?至十地、四果、聖位，盡是度門，非關佛心。心?是佛，所以一切諸度門中，佛心第一。但無生死煩惱等心，?不用菩提等法。所以道：佛說一切法，度我一切心。我無一切心，何用一切法？從佛至祖，並不論别事，唯論一心，亦云一乘。所以十方諦求，更無餘乘。此衆無枝葉，唯有諸貞實。所以此意難信。達摩來此土，至梁魏二國，秖有可大師一人，密信自心，言下便會?心是佛。身心俱無，是名大道。大道本來平等，所以深信含生同一眞性。心性不?，?性?心。心不?性，名之爲祖。所以云：認得心性時，可說不思議。

○問：佛度衆生否？師云：實無衆生。如來度者，我尙不可得，非我何可得？佛與衆生，皆不可得。云：現有三十二相，及度衆生，何得言無？師云：凡所有相，皆是虗妄。若見諸相非相，?見如來。佛與衆生，盡是汝作妄見。只爲不識本心，謾作見解。纔作佛見，便被佛障。作衆生見，被衆生障。作凡作聖，作淨作穢等見，盡成其障。障汝心故，總成輪轉。猶如獼猴，放一捉一，無有歇期。一等是學，?須無學。無凡無聖，無淨無垢，無大無小，無漏無爲。如是一心中，方便勤莊嚴。聽汝學得三乘十二分敎，一切見解，總須捨?。所以除去所有，唯置一牀，?疾而臥。秖是不起諸見，無一法可得。不被法障，透脫三界凡聖境域，始得名爲出世佛。所以云：?首如空無所依，出過外道。心既不?，法亦不?。心既無爲，法亦無爲。萬法盡由心?，所以我心空故諸法空，千品萬?悉皆同。盡十方空界，同一心體。心本不?，法亦不?。秖爲汝見解不同，所以差别。譬如諸天共寶器食，隨其福德，飯色有?。十方諸佛，實無少法，可得名爲阿耨菩提。秖是一心，實無?相。亦無光彩，亦無勝負。無勝故無佛相，無負故無衆生相。云：心既無相，豈得全無三十二相、八十種好，化度衆生耶？師云：三十二相屬相，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八十種好屬色，若以色見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

○問：佛性與衆生性，爲同爲别？師云：性無同?。若約三乘敎，?說有佛性，有衆生性，遂有三乘因果，?有同?。若約佛乘及祖師相傳，?不說如是事，唯有一心，非同非?，非因非果。所以云：唯此一乘道，無二亦無三，除佛方便說。

○問：無邊身菩薩，爲什麽不見如來頂相？師云：實無可見。何以故？無邊身菩薩，便是如來，不應更見。秖敎你不作佛見，不落佛邊。不作衆生見，不落衆生邊。不作有見，不落有邊。不作無見，不落無邊。不作凡見，不落凡邊。不作聖見，不落聖邊。但無諸見，?是無邊身。若有見處，?名外道。外道者，樂於諸見。菩薩於諸見而不動。如來者，?諸法如義。所以云：彌彌亦如也，衆聖賢亦如也。如?無生，如?無滅。如?無見，如?無聞。如來頂?是圓見，亦無圓見，故不落圓邊。所以佛身無爲，不墮諸數。權以虗空爲喻，圓同太虗。無欠無餘，等閒無事。莫强辯他境，辯著便成識。所以云：圓成沉識海，流轉若飄蓬。秖道我知也，學得也，契悟也，解脫也，有道理也，强處?如意，?處?不如意，似者箇見解，有什麽用處？我向汝道，等閑無事，莫謾用心，不用求眞，唯須息見。所以內見外見俱錯，佛道魔道俱惡，所以文殊暫起二見，貶向二鐵圍山。文殊?實智，普賢?權智，權實相對治，究竟亦無權實，唯是一心。心且不佛不衆生，無有?見，纔有佛見，便作衆生見，有見無見，常見斷見，便成二鐵圍山，被見障故。祖師?指一切衆生本心本體，本來是佛，不假修成，不屬漸次，不是明暗，不是明故無明，不是暗故無暗，所以無無明，亦無無明，盡入我此宗門，切須在意。如此見得，名之爲法，見法故名之爲佛，佛法俱無，名之爲僧，喚作無爲僧，亦名一體三寶。夫求法者，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衆求，應無所求。不著佛求故無佛，不著法求故無法，不著衆求故無僧。

○問：和尙見?說法，何得言無僧亦無法？師云：汝若見有法可說，?是以音聲求我。若見有我，?是處所。法亦無法，法?是心。所以祖師云：付此心法時，法法何曾法？無法無本心，始解心心法。實無一法可得，名坐道塲。道塲者，秖是不起諸見，悟法本空，喚作空如來藏。本來無一物，何處有塵埃？若得此中意，逍遙何所論？

○問：本來無一物，無物便是否？師云：無亦不是。菩提無是處，亦無無知解。

○問：何者是佛？師云：汝心是佛，佛?是心。心佛不?，故云?心是佛。若離於心，别更無佛。云：若自心是佛，祖師西來，如何傳授？師云：祖師西來，唯傳心佛。?指汝等心，本來是佛。心心不?，故名爲祖。若?下見此意，?頓超三乘一切諸位，本來是佛，不假修成。云：若如此，十方諸佛出世，說於何法？師云：十方諸佛出世，秖共說一心法。所以佛密付與摩訶大迦葉：此一心法體，盡虗空，徧法界，名爲諸佛。理論這個法，豈是汝於言句上解得他，亦不是於一機一境上見得他。此意唯是黙契得這一門，名爲無爲法門。若欲會得，但知無心，忽悟?得。若用心擬學取，?轉遠去。若無岐路心，一切取捨心，心如木石，始有學道分。云：如?現有種種妄?，何以言無？師云：妄本無體，?是汝心所起。汝若識心是佛，心本無妄，?得起心更認於妄？汝若不生心動?，自然無妄。所以云：心生則種種法生，心滅則種種法滅。云：?正妄?起時，佛在何處？師云：汝?覺妄起時，覺正是佛。可中若無妄?，佛亦無。何故如此？爲汝起心作佛見，便謂有佛可成。作衆生見，便謂有衆生可度。起心動?，總是汝見處。若無一切見，佛有何處所。如文殊纔起佛見，便貶向二鐵圍山。云：?正悟時，佛在何處。師云：問從何來，覺從何起。語黙動靜，一切聲色，盡是佛事，何處覓佛。不可更頭上安頭，嘴上加嘴。但莫生?見，山是山，水是水，僧是僧，俗是俗。山河大地，日月星辰，總不出汝心。三千世界，都來是汝箇自巳，何處有許多般。心外無法，滿目靑山。虗空世界，皎皎地無?髮許與汝作見解。所以一切聲色，是佛之慧目。法不孤起，仗境方生。爲物之故，有其多智。終日說，何曾說。終日聞，何曾聞。所以釋迦四十九年說，未?說著一字。云：若如此，何處是菩提。師云：菩提無是處。佛亦不得菩提，衆生亦不失菩提。不可以身得，不可以心求。一切衆生，?菩提相。云：如何發菩提心。師云：菩提無所得。你?但發無所得心，決定不得一法?菩提心。菩提無住處，是故無有得者。故云：我於然燈佛所，無有少法可得，佛?與我授記。明知一切衆生，本是菩提，不應更得菩提。你今聞發菩提心，將謂一箇心學取佛去。唯擬作佛，任你三秖劫修，亦秖得箇?化佛。與你本源眞性佛，有何交渉。故云：外求有相佛，與汝不相似。

○問：本既是佛，?得更無四生六道種種形貌不同？師云：諸佛體圓，更無增減。流入六道，處處皆圓。萬?之中，個個是佛。譬如一團水銀，分散諸處，顆顆皆圓。若不分時，秖是一塊。此一?一切，一切?一。種種形貌，喩如屋舍，捨驢屋入人屋，捨人身至天身，乃至聲聞、緣覺、菩薩、佛屋，皆是汝取捨處，所以有别。本源之性，何得有别？

○問：諸佛如何行大慈悲，爲衆生說法？師云：佛慈悲者無緣，故名大慈悲。慈者不見有佛可成，悲者不見有衆生可度。其所說法，無說無示。其聽法者，無聞無得。譬如幻士爲幻人說法，這個法，若爲道我從?知識言下領得，會也悟也。這個慈悲，若爲汝起心動?，學得他見解，不是自悟本心，究竟無益。

○問：何者是精進？師云：身心不起，是名第一牢强。精進纔起，心向外求者，名爲歌利王，愛游?去。心不外遊，?是?辱仙人。身心俱無，?是佛道。

○問：若無心行此道，得否？師云：無心便是行此道，更說什麽得與不得？且如瞥起一?便是境，若無一?便是境，忘心自滅，無復可追尋。

○問：如何是出三界？師云：?惡都莫思量，當處便出三界。如來出世，爲破三有。若無一切心，三界亦非有。如一微塵，破爲百分，九十九分是無。一分是有，摩訶衍不能勝出。百分俱無，摩訶衍始能勝出。

○上堂云：?心是佛，上至諸佛，下至蠢動含靈，皆有佛性，同一心體。所以達魔從西天來，唯傳一心法。?指一切衆生本來是佛，不假修行。但如今識取自心，見有本心，更莫别求。云何識自心？?如今言語者，正是汝心。若不言語，又不作用。心體如虗空相似，無有相貌，亦無方所，亦不一向是無，有而不可見。故祖師云：眞性心地藏，無頭亦無尾。應緣而化物，方便呼爲智。若不應緣之時，不可言其有無。正應之時，亦無蹤跡。既知如此，如今但向無中棲泊，?是行諸佛路。經云：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一切衆生輪廻生死者，意緣走作，心於六道不停，致使受種種苦。淨名云：難化之人，心如猿猴。故以若干種法制禦其心，然後調伏。所以心生種種法生，心滅種種法滅。故知一切諸法，皆由心造。乃至人天地獄、六道修羅，盡由心造。如今但學無心，頓息諸緣，莫生忘想分别。無人、無我、無貪?、無憎愛、無勝負，但除?如許多種妄想，性自本來淸淨，?是修行菩提法。佛等若不會此意，縱你廣學，勤苦修行，木食草衣，不識自心，皆名邪行，盡作天魔外道、水陸諸神。如此修行，當復何益？志公云：本體是自心作，?得文字中求？如?但識自心，息?思惟，妄想塵勞，自然不生。淨名云：唯置一牀，寢疾而臥，心不起也。如?臥疾，攀緣都息，妄想歇滅，?是菩提。如今若心裏紛紛不定，任你學到三乘四果十地，諸位合殺，秖向凡聖中坐，諸行盡歸無常，勢力皆有盡期。猶如箭射於空，力盡還墮，?歸生死輪廻。如斯修行，不解佛意，虗受辛苦，豈非大䥘？志公云：未逢出世明師，枉服大乘法藥。如今但一切時中，行住坐臥，但學無心，亦無分别，亦無依倚，亦無住著，終日任運騰騰，如癡人相似。世人盡不識你，你亦不用敎人識不識心，如頑石頭，都無縫?。一切法透汝心不入，兀然無著，如此始有少分相應。透得三界境過，名爲佛出世。不漏心相，名爲無漏智。不作人天業，不作地獄業，不起一切心，諸緣盡不生。?此身心，是自由人，不是一向不生，秖是隨意而生。經云：菩薩有意生身是也。忽若未㑹，無心著相而作者，皆屬魔業。乃至作淨土佛事，並皆成業，乃名佛障。障汝心故，被因果管束，去住無自由分。所以菩提等法，本不是有，如來所說，皆是化人。猶如黃葉爲金，權止小兒啼。故實無有法名阿耨菩提。如?既會此意，何用區區？但隨緣消舊業，更莫造新殃。心裏明明，所以舊時見解，總須捨?。淨名云：除去所有。法蕐云：二十年中，常令除糞。秖是除去心中作見解處。又云：蠲除戲論之糞。所以如來藏本自空寂，並不停畱一法。故經云：諸佛國土，亦復皆空。若言佛道是修學而得，如此見解，全無交渉。或作一機一境，揚眉動目，秖對相當，便道契會也，得證悟禪理也。忽逢一人不解，便道都無所知。對他若得道理，心中便歡喜。若被他折伏不如他，便?心懷惆悵。如此心意學禪，有何交渉？任汝會得少許道理，?得個心所法，禪道總沒交渉。所以達摩面壁，都不令人有見處。故云：忘機是佛道，分别是魔境。此性縱汝迷時亦不失，悟時亦不得。天眞自性，本無迷悟。盡十方虗空界，元來是我一心體。縱汝動用造作，豈離虗空？虗空本來無大無小，無漏無爲，無迷無悟。了了見無一物，亦無人，亦無佛。絶纖毫的量，是無依倚，無粘綴。一道淸流，是自性無生法?，何有擬議？眞佛無口，不解說法。眞聽無耳，其誰聞乎？珍重！

師一日上堂，開示大衆云：預前若打不徹，?月三十夜到來，管取你熱亂。有般外道，纔見人說做工夫，他便冷笑，猶有遮箇在。我且問你，忽然臨命終時，你將何抵敵生死？你且思量看，?有個道理。?得天生彌勒，自然釋迦？有一般閑?野鬼，纔見人有些少病，便與他人說，你只放下著。及至他有病，又?理會不下。手忙脚亂，爭柰你肉如利刀碎割，做主宰不得。萬般事須是閑時辦得下，忙時得用，多少省力，休待臨渴掘井。做手脚不辦，遮場狼籍，如何廻避前路？黑暗信釆，胡鑽亂撞。苦哉！苦哉！平日只學口頭三昧，說禪說道，喝佛罵祖，到遮裏都用不著。平日只管瞒人，爭知道?日自瞒了也，阿?地獄中決定放你不得。而今末法將沈，全仗有力量兄弟家負荷，續佛慧命，莫令斷絶。今時纔有一個半個行脚，只去觀山觀景，不知光陰能有幾何？一息不回，便是來生，未知甚麽頭面？嗚呼！勸你兄弟家趂色力康徤時，討取個分曉處，不被人瞒底一叚大事，遮些關捩子，甚是容易。自是你不肯去下死志做工夫，只管道難了又難，好敎你知，?得樹上自生底木杓？你也須自去做個轉?始得。若是個丈夫漢，看個公案。僧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云：無。但去二六時中看個無字，晝叅夜叅，行住坐臥，著衣吃飯處，阿屎放尿處，心心相顧，猛著精彩，守箇無字，日久月深，打成一片，忽然心花頓發，悟佛祖之機，便不被天下老和尙舌頭瞒，便會開大口。達摩西來，無風起浪；世尊拈花，一場敗缺。到這裏說甚麽?羅老子？千聖尙不柰你何，不信道?有遮般竒特。爲甚如此？事怕有心人。頌曰：塵勞迥脫事非常，?把繩頭做一場。不是一畨寒徹骨，爭得梅花撲?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