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公集序

南陽公集序

昔者龍蹲東魯，陳禮樂而救蒼生；虎據西秦，焚詩書以愚黔首。通其變，參天二地謂之神；合其機，一隂一陽謂之聖。是以楚漢方鬬，蕭、曹、絳、灌負長劔於此時；袁、曹已平，徐、陳、應、劉弄柔翰於當代。聖人方士之行，亦各異時而並宜；謳歌玉帛之書，何必同條而共貫。文質再而復，殷周之損益足徵；驪翰三而始，虞、夏之興亡可及。美哉煥乎，斯文之功大矣。

自獲麟絶筆，一千三四百年，游夏之門，時有荀卿、孟子。屈宋之後，直至賈誼、相如。兩班敘事，得丘明之風骨；二陸裁詩，含公幹之奇偉。鄴中新體，共許音韻天成。江左諸人，咸好瓌姿豔發。精博爽麗，顔延之急病於江鮑之間；疎散風流，謝宣城緩步於向劉之上。北方重濁，獨盧黄門徃徃髙飛；南國輕清，惟庾中丞時時不墜。

嗟乎！古今之士，遞相毁譽，至有操我戈矛，啓其　守。三都既麗，徵夏熟於上林；九辯已髙，責春歌於下里。蹐駮之論，紛然遂多。近日劉勰文心，鍾嶸詩評，異議蜂起，髙談不息，人慙西氏，空論拾翠之容；質謝南金，徒辯荆蓬之玅。拔十得五，雖曰肩隨；聞一知二，猶爲臆說。俞曰未可，人稱屢中，化魯成魚，曷云其逺。非夫玅諧鐘律，體㑹風騷，筆有餘研，思無停趣。作龜作鏡，聽歌曲而知亡；爲龍爲光，觀禮容而識大。

齊魯一變之道，唐虞百代之文。懸日月於胷懐，挫風雲於毫翰。含今古之制，扣宫徵之聲。細則出入無間，麤則彌綸區宇。逶迤綽約，如玉女之千嬌；突兀崢嶸，似靈龜之孤朴。乘槎上漢，誰問坳塘之淺深；荷㦸入秦，寧議長安之逺近。是非未定，曹子建；皓首爲期；離合俱傷，陸平叔終身流恨。超然若此，適可操刀。自兹已降，徒勞舉斧。八病爰超，沈隠侯永作拘囚；四聲未分，梁武帝長爲聾俗。後生莫曉。更恨文律煩苛，知音者稀。常恐詞林交喪，雅頌不作，則後死者焉得而聞乎？

貞觀年中，太宗外　兵革，垂衣裳於萬國，舞干戚於兩階，留思政塗，内興文事。虞、李、岑、許之儔以文章進，王、魏、來、褚之輩以材術顯，咸能起自布衣，蔚爲卿相，雍容侍從，朝夕獻納。我之得人，於斯爲盛。虞愽通萬句，?問不休；李長於五言，下筆無滯。岑君論詰亹亹，聽者忘疲；許生章奏翩翩，談之未易。王侍中政事精宻，明達舊章；魏太師直氣鯁詞，兼包古義。禇河南風標特峻，早鏘聲於冊府；變風變雅，立體不拘於一?；既愽既精，爲學遍遊於百氏。

自豸冠指佞，雞樹登賢，内掌機宻，外脩國史。晨趨有暇，持綵筆於瑶軒；夕拜多閑，弄雕章於琴席。含毫顧盻，漢家之城闕風?；逸韻縱横，秦地之林泉魚鳥。黄山羽獵，幾奏瓊篇；汾水樓船，參聞寶思。南津弔啒，去逐蒼梧之雲；西路悲昻，來挽葱巖之雪。江湖廊廟，造次不忒其儀；沙塞朝廷，顛沛必歸於漢。是使名流俱至，兎翰闐門；愛客相尋，雞談滿席。嚶嚶好鳥，花欲白兮桺将菲；　　逰魚，蓮將紅兮蘋可望。綠樽?湛，齋閣臨霞；綺札逾新，園亭坐月。凢所著述，　千有餘篇。今之刋冩，成三十卷。早遊西鎬，及周史之闕文；晚卧東山，憶漢庭之遺事。平津矦之賓舘，馬廏蕭條；李司隸之仙舟，龍門荒毁。交交黄鳥，集於栩兮集於桑；營營蒼蠅，止於藩兮止於棘。九原可作，松有隧兮兎有埏；三湘不追，川無梁兮鳥無徑。輟斤之慟，何獨荘周；聞笛而悲，寧惟向秀。徒勤觀海，未知渤瀚之倪；永好談天，莫究氤氲之數。遂抽短翰，爲之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