疊山集卷之八

疊山集卷之八

里生潭䂖黄溥編

墓銘

平山先生毋制機墓銘

人與天地並立為三才。形氣有小大，人豈小於天地哉。衆人與聖人皆可為堯舜。知覺有先後，衆人豈後於聖人哉？古之君子，學足以見天地聖人之大全。意一誠，天下國家與吾心為一。誠一至，天地人物與吾性為一。可言而不可行，為其事而無其功，非儒道也。宋朝喜用儒，能談理性書者，取穹官如執左劵，五帝三王自立之中國，乃滅於儒術盛行之時，豈不大可哀乎。吾讀平山先生母公行實，未嘗不流涕太息。安得斯人與之論儒道哉。公仁人也。少年見蜀人死於亂離，如痛入肌髄。收遺髏露骼，藏之叢冡者以萬計。流亡苦寒飢頼衣食以更生者又幾萬人。帑不留錢，?不留粟，悉傾倒施捨以活民命，家以此屢空。嗟乎！一少年書生，惻隱滿?懷，真能以天地萬物為一體，豈非英雄人哉！其尉安化也，峒岷作亂，單車半夜入鼪鼯篁竹間，推赤心暁以禍福，開其生路。凶渠感恩羅拜至泣下，民社以寧，糴谷萬餘䂖為社倉。有凶嵗，四境無餓民。邑庠不飬，士始闢齋舎，豐?庖，日以六籍四書講明，士皆䔍文行令，有當為之事而不為者，公皆為之，士民愛戴如父母。其攝令衡陽也，善政與善敎並行，百姓得懽心而歌舞之，無以異於安化也。部使者交薦，堂除南康令，公辭曰：世與道交相䘮乆矣，人物大凋零，?作一冷官，為國家育英才可乎。分敎黃州，兼領雪堂、河南兩書院事。程蘇二先生道不同而其趋一。公為諸生明辨，旣知其所以異，又知其所以同。敎人必明體適用，文武無不能，精粗皆可，以為湖學再行於斯世，功臣貴將子孫，皆?立講下。江淮湖右後進生經公講畫，有文名者尤多。㳂江两帥借隆望以精神一閫衛靈，公豈能知仲尼㢤際可耳。公養耳。後帥辟為幹辦公事，又辟主管機宜文字，雖不能委心受敎，公竭智殫慮，葺罅袽漏，猶能護一靣風寒叛膽，敵心有所憚，不犯副閫界。時宰頗知公，除禮部架閣，仍賛軍機任，改秩。襄圍急，將相皆天奪其鑒，陽援而隂棄。公有筞可以解圍，可以弭兵，可以使南北百萬億蒼生全性命，知時宰必不用，襄必䧟，國必亡，天下必大亂，憂憤成疾，竟以庚午閏十月十三日終于黃州官舎。家無餘財，厥子無以終大事，軍民悲憐，歛?塟祭諸費，皆閫帥給之。公諱廷瑞，字仁叔，家世河中之龍門。後唐同光丙戌，高祖平章母公昭裔，從孟知祥入蜀，遂家焉。公生於成都，中進士第，興元府推官諱岩老，官其曾祖，登科宰南溪諱諫者，其祖，太學上舎生諱自誠者，其父。生於己卯，享年五十二。娶劉氏，生三男，遇辰、逢辰、應辰，皆以竒才實學為逹官當方靣者所知。繇進士選舉入仕，或辤祿廬墓，或貳郡，或丞邑，止者得伯夷、柳下惠之仁，仕者合伊摯、吕牙之道，皆豪傑士也。逢辰仕建安，條上四十事說逹官，為生靈留一髮生意，人望翕然。辛未正月十一日，子孫奉公柩塟於興國軍大冶縣，鄉曰永豐，里曰白雉，原曰黃龍山。嗚呼！公生而英偉，年十二，記六經巳能通大義，作賦早有聲、春秋程文冠一郡、恢廓有大志、惠義而力仁。為布衣已能哀憐鋒鏑、遺?塟死者、活生者。皆以萬計。吾所謂古之君子，學足以見天地聖人之大全、意一誠而天下國家與吾心為一、誠一至而天地萬物與吾性為一、此之謂儒道、公其庶幾乎。鄕三貢始登己未進士，苐仕止一掌故佐邊閫，其沒也，年方五十二。諸公貴人苟能用其材，行其道，豈不能轉亡為存，易亂為治，天與人不合，世與道相違，惜哉！吾歴覽前史，渡江後賢相如張公徳逺、虞公仲言、趙公景温、游公景仁、謝公徳方，皆蜀人也。雖不能用，太平如慶暦元祐時，其心真足以合天，其徳真足以服人，亦可以為大臣矣。使公不死，其才必大用，用則必無愧於五君子。一賢之壽夭，吾道之行廢，與國脉世運相?，豈特其一身之不遇為可恨哉。王晉公范文正，平生喜種隂徳，子孫食其報，人以為天道可必，母氏之後其大乎。枋得與公仲子相識，晩而相知深，請予銘公墓，乃銘曰：才可以扶國之亡而為興，道可以挽世之䧏而為升，天不假孔明公瑾以年，人巳知漢業之必傾。計公平生之隂徳，非古之大丈夫則不能。黄河之源不可窮，則奔流萬里而入海。松根之茯苓不可?，則柯葉千嵗而長靑。匪春種而秋獲，信雲族而雨盈。志有續而道有傳，必長拔巔崖辛苦之蒼生而見其。

淸平疊山集卷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