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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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福州書

冕白：昔仲弓問爲政，子曰：先有司。有司之政，在於舉士。是以三代尚德，尊其教化，故其人賢。西漢尚儒，明其理亂，故其人智。後漢尚章句，師其傳習，故其人守名節。魏晉尚姓，美其氏族，故其人多矜伐。隋氏尚吏道，貴其官位，故其人寡廉恥。唐承隋法，不改其理，此天下所以待聖主正之。何者？進士以詩賦取人，不先理道。明經以墨義考試、不本儒意。選以書判殿最，不尊人物。故吏道之理天下。天下犇競而無廉恥者。以教之者末也。閣下豈不謂然乎。自頃有司試明經、奏請毎經問義十道。五道全寫䟽、五道全寫注。其有明聖人之道、盡六經之意、而不能誦疏與注。一切弃之，恐淸識之士，無由而進，腐儒之生，比肩登第，不亦失乎？閣下因從容啟明主，稍革其弊，奏爲二等：其有明六經之義，合先王之道者，以爲上等；其有精於誦注者，與精於誦疏者，以爲次等；不登此二科者，以爲下等，不亦善乎？且明六經之義，合先王之道，君子之儒，教之本也；明六經之注，與六經之疏，小人之儒，教之末也。今者先章句之儒，後君子之儒，以求淸識之士，不亦難乎？是以天下至大，士人至衆，而人物殄瘁，廉恥不興者，亦在取士之道，未盡其術也。誠能革其?，尊其本，舉君子之儒先於理行者。俾之入仕。卽淸識君子也。俾之位朝。卽王公大人也。一年得一二十人。十年得一二百人。三十年得五六百人。卽海內人物。不亦盛乎。昔唐虞之盛也。十六族而巳。周之興也。十亂而巳。漢之王也。三傑而巳。太宗之聖也。十八學士而巳，豈多乎哉。今海內人物，顒然而理，推而廣之，以風天下，卽天下之士，靡然而至矣。是則由於有司以化天下，天下之士得無廉恥乎？冕頓首。六月十四日。

答柳福州書

來問見愛殷勤甚厚，疏以先師對仲弓先有司之說。又曰：由於有司以風天下。誠哉，大君子之言理道也。今之取士，在於禮部。吏部按資格以擬官，奏郞官以考判，失權衡輕重之本，無乃甚乎！至於禮部求才，猶似爲仁由巳，然亦㳂於時風，豈能自振？嘗讀劉祑祭酒上疏云：太學設官，職在造士。士不知方，時無賢才，臣之罪也。毎讀至此，心常慕之。當時置於國庠，似在散地，而方以乏賢内訟，慨然上奏，此君子之心也，君子之言也。况以䝉劣，辱當儀曹，爲時求人，豈敢容易。然再歳計偕，多有親故，進士初牓有之，帖落有之，䇿落有之，及第亦有之。不以私害公，不以名廢實，不敢自愛，不訪於人。兩漢設科，本於射策，故公孫宏、董仲舒之倫，痛言理道。近者祖習綺靡，過於雕蟲，謂之甲賦律詩，儷偶對屬。况十數年間，至大官右職，教化所繫，其若是乎！是以半年以來，㕘考對策，不訪名物，不徵隱奥，求通理而巳，求辯惑而巳。習常而力不足者。則不能回復於此。故或得其人。庶他時有通識懿文。可以持重不遷者。而不盡在於齪齪科第也。明經問義。有幸中所記者。則書不停綴。令通其意。則墻面木偶。遂列上第末。如之何。頃者叅伍其問。令書釋意義。則於疏注之內，苟刪撮㫖要，有數句而通者，昧其理而未盡，有數?而黜者，雖未盡善，庶稍得之。至於來問明六經之義，合先王之道，而不在於注䟽者，雖今吏部學究一經之科，毎歲一人，猶慮其不能至也。且明經者，仕進之多數也，注䟽者猶可以質驗也。不者，儻有司率情下上其手，旣失其末，又不得其本，則蕩然矣。無乃然乎。古人云：强勉行道，則德日起而大有功。中庸有困而行之，勉強而行之。鄙雖不敏，敢忘勉之之道邪。大凡常情爲近習所勝，没没於聞見，汲汲於進取，苟避患?，俾躬處休。以至老死。自爲得計。豈復有揣摩古今風俗。整齊教化根本。原始要終。長轡遠馭。如閣下吐論若是者耶。此鄙人所以喟然三復而不知其巳也。來問又言三代兩漢至近古所尚不同。豈古化夐遠之不可復。因緣漸靡。而操執者不之思耶。鄙人頑固，謹俟餘論，因自發舒，慙怍無量。德輿再拜。八月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