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孚

虞孚

虞孚問治生于計然先生，得種?之術。三年，樹成而割之，得?數百斛，将載而鬻諸呉。其妻之兄謂之曰：吾常扵吳商，知吳人尚飾，多?工?扵呉為上貨。吾見賣?者，煑?葉之膏以和漆，其利倍而人弗知也。虞孚聞之，喜，如其言，取?葉煑爲膏，亦數百甕，與其?俱載以入于吳。時吳與越惡，越賈不通，吳人方艱?呉儈聞有?，喜而逆諸郊道，以入呉國，勞而舍諸?館。視其?甚良也，約旦夕以金幣来取?。虞孚大喜，夜取漆葉之膏，和其?以俟。及期，呉儈至，視漆之封識新，疑之，謂虞孚請改約期二十日至，則其?皆敗矣。虞孚不能歸，遂丐而死于吳。

若石?于?山之隂。有虎恒蹲以窺其藩。若石帥其人晝夜警。日出而殷鉦。日入而燎煇。宵則振鐸以望。植?樹墉。坎山谷以守。卒歳虎不能有獲。一日而虎死。若石大喜。自以爲虎死無毒巳者矣。扵是弛其機。撤其備。垣壞而不修。藩决而不理。無何，有貙逐麋来，止其室之隈，聞其牛羊豕之聲而入食焉。若石不知其爲貙也，叱之不走，投之以塊。貙人立而?之斃。君子謂若石知一而不知二，冝其及也。

郁離子居山，夜有狸取其雞，追之弗及。明日，從者擭其入之所以雞。狸来而縶焉，身縲而口足猶在，雞且掠且奪之，至死弗肯舍也。郁離子歎曰：人之死貨利者，其亦猶是也夫！宋人有為邑而以賂致訟者，士師鞫之，?弗承，掠焉，?如故。吏謂之曰：承則罪有数，不承則掠死，胡不擇其輕？終弗承以死。且死，呼其子?之曰：善保若貨，是吾以死易之者。人皆咲之，則亦與狸奚異焉？

蹶叔好自信，而喜違人言。田于亀隂，取其原為稻，而隰為梁。其友謂之曰：粱喜亢，稻喜隰，而子反之，失其性矣，其何以能獲？弗?。積十稔而倉無儲，乃視于其友之田，莫不如所言以獲。乃拜曰：予知悔矣。既而啇于汶上，必相貨之急於時者趨之，無?往而不與人爭。比得而趨者畢至，輙不獲市。其友又謂之曰：善賈者收人?，不争時来，利必倍，此白圭之所以富也。弗?，又十年而大困。復思其言而拜曰：予今而後不敢不悔矣。他日，以舶入于海，要其友與偕，則汜濫而東，臨于巨淵。其友曰：是㱕塘也，徃且不可。復又弗?，則入于大壑之中。九年，得化鯤之濤，嘘之以還。比還而?盡白，形如枯腊，人無識之者。乃再拜稽首以謝其友，仰天而矢之曰：予所弗悔者，有如日。其友笑曰：悔則悔矣，夫何及乎？人謂蹶叔三悔以沒齒，不如不悔之無憂也。

齊人有好詬食者，毎食必詬其僕，至壊噐投匕箸，無空日。館人厭之，忍弗言。将行，贈之以狗，曰：是能逐禽，不腆以贈子。行二十里而食，食而召狗與之食。狗嘷而後食，且食而且嗥。主人詬于上，而狗嘷于下，每食必如之。一日，其僕失笑，然後覺。郁離子曰：夫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又曰：飲食之人，則人賤之。斯人之謂矣。

黔中仕于齊，以好賄黜而困，謂豢龍先生曰：小人今而痛懲于賄矣，惟先生憐而進之。又黜豢龍先生曰：昔者玄石好酒，為酒困，五藏，熏灼肌骨，蒸煑如裂，百藥不䏻救，三日而後釋。謂其人曰：吾今而後知酒可以䘮人也，吾不敢復飲矣。居不能閲月，同飲至，曰：試甞之。始而三爵止，明日而五之，又明日十之，又明日而大釂，忘其故死矣。故猫不能無食魚，雞不能無食蟲，犬不能無食?，性之所躭，不能絶也。

句章之野人翳其藩以草，聞唶唶之聲，發之而得雉，則又翳之，兾其重獲也。明日，徃聆焉，唶唶之聲如?，發之而得蛇，傷其手以斃。郁離子曰：是事之小而可以爲大戒者也。天下有非望之福，亦有非望之禍。小人不知禍福之相?伏也，則儌幸以為常。是故失意之事，恒生扵其所得意，惟其見利而不見害，知存而不知亡也。犂?之梁父之山，得碼碯焉，以爲羙玉而售之。人曰：是碼碯也，石之似玉者也。若以玉價售，徒貽人笑。且卒不克售，胡不實之？雖不足爾，欲售矣，弗信，則抱而入海，将之燕。適海有怪濤，舟師大怖，徧索于舟之人曰：是必舟有寳而龍欲之耳。有則亟獻之，無惜，惜胥沒矣。犂?拊膺而哭。問其故，曰：予實有重寳，今将獻之，不能不悲耳。索而視之，碼碯也。舟師唖然忘其怖而咲曰：龍宫無子，不能識此寳也。

姑蘇之城圍。吳王使太宰伯嚭發民以戰。民詬曰：王日飲而不虞。㓂使我至于此。乃弗自省而驅予戰。戰而死。父母妻子皆無?託。幸而勝敵。又不云予功。其奚以戰。太宰嚭以告王。請行賞。王恡不發。請許以大夫之秩。王顧有難色。王孫雄曰：姑許之，㓂退，與不與在我。王乃使太宰嚭布令。或曰：王好詐，必誑我。國人亦曰：姑許之。㓂至戰，不戰在我。於是王築城，䲭夷子皮虎躍而鼓之，薄諸閶闔之門。呉人不戰。太宰嚭帥左右扶王以登臺，請成，弗許。王伏劒，泰伯之國遂亡。

鄭之鄙人學為盖，三年藝成而大旱，盖無所用，乃棄而為桔橰。又三年，藝成而大雨，桔橰無所用，則又還為盖焉。未㡬而盗起，民盡改戎服，鮮有用盖者。欲學爲兵，則老矣。郁離子見而嗟之曰：是殆?漢之老郎與？然老與少，非人之所䏻為也，天也。藝事田巳之學。雖失時在命。而不可盡謂非巳也。故粤有善農者。鑿田以種稻。三年皆傷于澇。人謂之宜洩水以樹黍。弗對而仍其舊。其年乃大旱連三歲。計其獲則償?歉而贏焉。故曰旱斯具舟。?斯具裘。天下之名言也。狐丘之野人世農。農田之入儉，恒思易其業，而未有加於農者。其舅之子騶于邑大夫，歸而華其衣，見而企焉，遂棄農而往，爲騶其主曰：汝自欲耳，余弗女逐也。三年而不返，則汝之田與廬，吾當使他人營之，無悔也。跽而辭曰：唯。越三年，而其所事者物故欲復歸，而田與廬皆易人矣。故主憐而召之。而其同里皆疾其亡故而違常也，遂恧不敢復而?殍焉。或以語郁離子，郁離子曰：古稱良農不為水旱輟耕，良賈不以折閲廢市，正謂此也。吳人有養猿于籠，十年，憐而放之，信宿而輙歸，曰：未遠乎！舁而舍諸大谷，猿乆籠而忘其習，遂無所得食，鳴而死。是以古人慎失業也。

郁離子曰：多疑之人不可與共事；儌倖之人不可興定國。多疑之人，其心離，其敗也以擾；儌倖之人其心汰，其敗也以忽。夫惟其多疑也，而後逢迎之夫集焉；惟其儌倖也，而後亡忌憚之夫集焉。逢迎之夫道其猜而揜其明，亡忌憚之夫盈其欺而厲其暴，然後益疑其所不當疑，而決其所不當決，敗而後悔，奚及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