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安南國王書七錢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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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8 00:50
與安南國王書七錢漙
一、
欽差襲封正使翰林院侍讀學士錢漙、副使禮科給事中王豫,會同 欽差司禮監太監柴昇、奉御張榮、端肅致書于攝安南國王:竊惟善處世者,貴達經權之道;而善知人者,在察誠僞之幾。使知經常可守,而不達權時之宜,膠柱鼓瑟之人,爾焉望世之能處哉?人多欺僞之弊,而已無先見之明;坐井觀天而已,爾,尚何人之能知哉?此天下不能無是事也。竊欲僞王言之。王寔始封安南國王之孫,傳父及兄,至王蓋四世矣。况王材足以靖亂,賢足以得國,禮請天朝,名正而言順,可謂適經而與權,一誠而無僞者,而何待於言爲哉?今王發政施仁之始,正百官承式之時,使往事之未明,恐後疑之復啓,故言之不能以自已也。初,黎氏得國于陳,我 朝廷念陳日煃率先歸附,世貢不絶,忍視其子孫滅亡而不顧哉!一舉俘獲以爲内屬,且俟其子孫之可復者。奈訖無可復之人,而王祖又爲國人所依附,遂俯順其封,以奠我南服,傅及三世,好同一家。豈意琮賊以庶篡嫡,昧死來求,且曰:游湖自溺,意在不弔,其忘君之心見矣。 朝廷速命信使往封,冀朝發而夕至其國。詢及溺死之故,則琮必難爲言曰:君其問諸水濵也。歸言于 朝,豈無偏師及境以一正其罪邪。使將及境琮巳就討。且告訃請封之。使來卽遣行人往祭。而尢恐復有如琮之請者。乃遣錦衣使者偕廣西廵按御史及鎭守三司宫。私于境上。而知王爲第四子。母子皆賢。禮所當立。然後命溥等爲使以錫封焉。則我 朝所以保?氏而惟恐立非其正者。豈下於保陳氏哉。凡遣使至京。翺翔萬里。聽其所往。懋易有無。入市不變。如子於父母家任便取適而巳。豈有密切僞爲之計哉。此皆王之所知也。又聞太祖高皇帝平定之?。安南首至。而朝鮮稍後。且不誠。聖諭切責之曰、汝所恃者一海爾。汝能恃之。我亦能渡之。遂格心向化。表于東土幾百年矣。頃與女直等國有僭越志。諸國來聞、使行人私焉。頗得其跡。遣給事中張寧賫 詔往問。王卽蒲伏叩地。至不能起。且責之封人而巳。不知哈密越在流沙萬里外。實西域諸畨之門戸。其王爲下所弑。母老子㓜。勢亦殆矣。母太妃來聞、遣通事沙廷玉率其?数十人往立其子。得元惡十有八人。太妃曰、此天朝所得。宜卽天刑。遂檻赴京師。以正其罪。則我 朝於四方萬國、抑强扶弱。植顚起仆、使之各寧土宇。而同享富貴于無不覆載之中。寔父母其心,天地其量,而日月其照臨也。較之安南臣伏南陲,謹守禮法,而聲教之外不煩于我。一使者宜保其後,待其使有加于諸國也。而何我使初入,則言語不交,主僕星散,迂涉峻嶺,迫邇兵械,使人撼頓抑塞而不安,如待以暴客然者,其果出於誠乎?旣至而待之,則自徐侍郎等來,以東西向坐;邊行人等來,以南北向坐;至黃卿等來,則書往復數畨辯,至七日而始定爲竝南向坐。然則何爲是不同乎?豈顚倒我豪傑而使之爲間乎?抑禮始粗備,至是而將定乎?願明以告我也。元史載世祖詔安南曰:來奏有一家之言。今聞耨刺丁云:彼多回鶻禁約,不扣交談。果如是言,一家之禮有如是邪?其後俗終不變,卒至兵連禍結而國僅存,幸入我 朝而始靖。豈更化又百年,而習俗終未變邪?傳曰:魯不棄周禮,未可動也。又曰:晉未可媮也,其朝多君子。季札聘魯,見舞簫韶而嘆盛德。孔子見郯子得聞官制,而曰天子失官,學在四夷。是皆以禮樂制度維持其國於周室傾危之時,罔以内外而有間也。况我 朝之於安南,一惟禮文相與,而各極事大字小之誠,而何燭不誠於待使邪?或者居先王之左右者,好是狡僞以爲功也。故於王初即政而言之。漙等叨天子侍從密勿之臣,加以太監等又 帷幄寵臣,故特簡命與之偕來。王亦知非往使比矣。果能改而待之以誠否乎?王宜速令使者出境相候,擇定吉日,幷迎接、開讀宴會坐向等儀注來。勿事退讓、以勤往復;務酌古而凖今之宜、革薄而從忠之厚。將於是乎觀禮。毋徒誚曰:未見顔色而言謂之瞽也。漙等肅奉二
欽差襲封正使翰林院侍讀學士錢漙、副使禮科給事中王豫會同 欽差司禮監太監柴昇、奉御張榮端肅致書于攝安南國王。惟安南素稱文物邦,其畏天事大之誠,固無所不至;而獨於待使之禮,尚有所不一者。故漙等奉聖天子恩命,觸萬里炎?而來,方抵南寧,卽馳書于王,願聞所以不一之故,庶將事之際,有恪而無疑也。比入關二日,王遣阮善來曰:不敢回書,惟見教王之意厚矣。然鍾未有不扣而自鳴者。故諭善以復曰:王其無書,决難定禮。且使聞諸執政者曰:國於是時當開心見誠,勉圖中道,以成吉禮。不宜往復論辯,使王心不安。爲此言者,譬人之受病,誤餌其藥,則病雜矣。後之醫者。不發其源而究之。將何以臻效。故善回甫五日。果以王書來。始知所以不一者。禮雖無據。言則可信。是受病之源巳見。而求療之心亦篤矣。然尢持二端而未一者。尚恐投劑之復誤乎。噫。是未暇與深辯也。今夫禮者。所以辯上下而定民志也。辯以明其分之不一。定則恊其志于克一。大抵一則誠。二則雜。書曰。德惟一。動罔不吉。德二三。動罔不凶。此之謂也。玆欲合二三而一之。蓋有祖宗之定制在。定制者何。 大明集禮一書。我太祖議禮以一天下者也。其間載安南宴坐與夫頒 詔儀注甚詳。何王之先君不此之求,而惟以洪武禮制 詔行司府者言之,宜有以來竝坐向南之說也。雖然,昌歜薄味也,而周公辭之,謂無德不敢以當備物之享。繁纓小物也,而孔子惜之,謂名器不可以假人。古之謹禮於微也如此,而况我祖宗定制,布在方冊,昭如日月,而敢昧之以貪殊禮,况今頒詔授封,領勑之禮竝行,謹按集禮所載,而參以禮制及古禮之可行者,共爲儀注六條,王其嚴命有司行之,豈惟有以新子之國,亦克求世而無愆矣。幸毋惑於故老之談,曰:吾先君未之行也而忽焉。漙等肅奉三
欽差襲封正使翰林院侍讀學士錢漙、副使禮科給事中王豫會同 欽差司禮監太監柴昇、奉御張榮端肅致書于攝安南國王前。書回云:宴坐之禮,前輩講定,至黃卿始爲不足法,劉行人能不改其舊。此皆無據之言,而可以服吾輩乎?可以服天下後世乎?宜黃卿執之爲是也。僕等想王之爲此言者,技止乎此,故不復與辯,而直以古今大禮相與講而行之。蓋以洪武禮制所載,皆詔行有司而未及蕃國。 大明集禮所載,有詔行蕃國而未及封拜。故酌古凖今而成此。使其昧此而一以禮制竝坐向南執之。則王亦何辭以辯。而僕存此心。其如國之山川鬼神何。王不復察此。又欲易國卿之禮。如殿坐之儀。則巳自王之矣。何必請命九重之上。而勞人萬里之外哉。若曰王命未宣而未敢遽相勞。則天下豈有不飲食而行事者。蓋與王初見。又在禮不在物也。噫惟天不可以僞欺。惟人不可以僞感。王其察焉。若夫漢語國音竝用。兩不相疑。何失之有。冕服之制。以俟奏 請而行可也。誠欲相見。請改書以從。漙等謹復。四
欽差襲封正使翰林院侍讀學士錢漙、副使禮科給事中王豫會同 欽差司禮監太監柴昇、奉御張榮端肅書致攝安南國王:竊以出郊迎勞之禮,當盡賔主南北之說者,公館,非殿也;冠服猶卿,非王也。是宜執禮度於分内,溢慰論於言表,然後導迎 恩命,宣揚國都,東西宴會以如儀,彼此交驩而成禮,豈不隆一代之美談,彰一時之盛事哉!是皆發乎至情,合乎中道,可以坦然由之而無疑者。而王獨不此之信,謂天命不足畏,而可以坐致之,謂天使不足敬,而可以王禮忽之,將猶楚子受玉而惰,成子受脤不敬之歸矣。豈知魯公如晉悼出國都以接之。向戌來魯襄盟于劉以待之。而皆不以爲過者哉。今王天資高邁。學問淵篤。禮足以行巳。和足以得衆。宜有出境待人之謙。而無惰與不敬之失矣。然猶致是之紛紛未决者。毋乃異論以惑之乎。繼今當召自宮中、府中以及街衢奔走遊說之徒而問曰: 天使駐節於近郊有日矣,當以卿禮接之乎?抑以王禮加之乎?彼必無貴、無賤、無長、無㓜、無遠、無近,咸應之曰:宜以卿禮接之,王則得封而後可。然後遣一介來曰:王悟矣,敢犒于執事。則僕等何辭之有,亦何煩異論之有!兹承阮堵、阮廷美來詢動上,遂布此以聞;惟王勉自處焉。漙等謹復五欽差襲封正使翰林院侍讀學士錢漙、副使禮科給事中王豫端肅書復安南國王:伏自寓館以來,王之牢體餼廩日盈于始,而謙撝敬愼不替于終。行人何以臻此!瀕行又辱贐遺,感愧何量!然嘗聞之宋人,或得玉,獻之子罕,子罕弗受。獻玉者曰:以示玉人,玉人以爲寳也,故敢來獻。子罕曰:爾以玉爲寳,我以不貪爲寳。若以與我,皆喪寳也,不若人有其寳兹者。奉 德音,揚 清光,惟恐弗職,以忝 恩命。若受之,豈惟失寳,抑速戾滋甚矣!古人有曰:事大在共其時;命字小,在恤其所無。王之事 大,雖國所無,亦克唯 命是共矣。此未之能恤也,而况厚贐之復加哉!用此敢辭,不宣。漙等同拜六
欽差襲封正使翰林院侍讀學士錢漙、副使禮科給事中王豫端肅致書于安南國王:昨者迎 恩亭上、荷王執盃眷戀之深。送舟凝竚之乆。斯情何以云喻。又况贈賄之辭未畢。而納善之禮復加。舟次之拒巳絶。而馳遠之使卽來。此將物以表其情也。殊不知物盡則情亦盡矣。曷若泯其物而使斯情恒懸懸于中哉。關山迢逓。日逺日深。瞻仰無由,豈勝旣念!不宣。漙等肅奉七
欽差襲封正使翰林院侍讀學士錢漙、副使禮科給事中王豫端肅致書于安南國王:奉違以來,蒙遣近臣?弘毓、阮堵等伴宿。二人學行周洽,寔王所任使親信之臣不可以一日離者,特徹以祖送。至於浹辰之乆,幾乎千里之遠而不恤,是固敬事朝廷以及行人之禮,然而加厚斯文之情,亦有在矣。孰意行頃復出所辭納善之金,以溷我行李,則王所以愛之者,又何若是其凉哉!夫禮無加貨,事無二成,古之使者嘗謹於此矣。用是返璧,幸無見譴。非此二人。不能盡其情也。乗此淸風。欲歸去而南望青冥。不過一輪明月。共照此心而巳。漙等肅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