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卷第九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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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1:56
資治通鑑卷第九十三
臣司馬光奉 勑編集
晉紀十五
肅宗明皇帝下
太寜二年春正月,王敦誣周嵩、周筵與李脫謀為不軌,收嵩、筵於軍中殺之,遣參軍賀鸞就沈充於吳,盡殺周札諸兄子,進兵襲㑹稽,札拒戰而死。 後趙將兵都尉石瞻冦下邳、彭城,取東莞、東海,劉遐退保泗口。司州刺史石生擊趙河南太守尹平于新安,斬之,掠五千餘戸而歸。自是二趙構隙,日相攻掠,河東?農之閒,民不聊生矣。石生冦許、潁,俘獲萬計,攻郭誦于陽翟,誦與戰,大破之,生退守康城。後趙汲郡内史石聰聞生敗,馳救之,進攻司州刺史李矩、潁川太守郭黙,皆破之。 成主雄后任氏無子,有妾子十餘人,雄立其兄蕩之子班爲太子,使任后母之。羣臣請立諸子,雄曰:吾兄先帝之嫡統,有竒才大功,事垂克而早世,朕常悼之。且班仁孝好學,必能負荷先烈。太傅驤、司徒王達諌曰:先王立嗣必子者,所以明定分而防簒奪也。宋宣公、吳餘祭足以觀矣。雄不聽。驤退而流涕曰:亂自此始矣。班爲人謙㳟下士,動遵禮灋,雄每有大議,輒令豫之。 夏,五月,甲申,張茂疾病,執世子駿手泣曰:吾家世以孝友忠順著稱,今雖天下大亂,汝奉承之,不可失也。且下令曰:吾官非王命,茍以集事,豈敢榮之!死之日,當以白帢入棺,勿以朝服斂。是日,薨。愍帝使者史淑在姑臧,左長史汜禕、右長史馬謨等使淑拜駿大將軍、凉州牧、西平公,赦其境内。前趙主曜遣使贈茂太宰,謚曰成烈王,拜駿上大將軍、凉州牧、凉王。 王敦疾甚,矯詔拜王應為武衛將軍以自副,以王含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錢鳳謂敦曰:脫有不諱,便當以後事付應邪?敦曰:非常之事,非常人所能為。且應年少,豈堪大事!我死之後,莫若釋兵散衆,歸身朝廷,保全門戸,上計也;退還武昌,收兵自守,貢獻不廢,中計也。及吾尚存,悉衆而下,萬一僥倖,下計也。鳳謂其黨曰:公之下計,乃上䇿也。遂與沈充定謀,俟敦死即作亂。又以宿衛尚多,奏令三畨休二。初,帝親任中書令温嶠,敦惡之,請嶠為左司馬。嶠乃繆為勤敬,綜其府事,時進密謀,以附其欲,深結錢鳳,為之聲譽。每曰:錢世儀精神滿腹。嶠素有藻鑑之名。鳳甚恱,深與嶠結好。㑹丹楊尹缺,嶠言於敦曰:京尹,咽喉之地,公宐自選其才,恐朝廷用人或不盡理。敦然之,問嶠:誰可者?嶠曰:愚謂無如錢鳳。鳳亦推嶠,嶠偽辭之,敦不聽。六月,表嶠為丹楊尹,且使覘伺朝廷。嶠恐既去,而錢鳳於後間止之,因敦餞别,嶠起行酒,至鳳,鳳未及飲,嶠偽醉,以手版擊鳳幘墜,作色曰:錢鳳何人,温太真行酒而敢不飲!敦以為醉,兩釋之。嶠臨去,與敦别,涕泗横流,出閣復入者再三。行後,鳳謂敦曰:嶠於朝廷甚密,而與庾亮深交,未可信也。敦曰:太真昨醉,小加聲色,何得便爾相讒!嶠至建康,盡以敦逆謀告帝,請先為之備。又與庾亮共畫討敦之謀。敦聞之,大怒曰:吾乃為小物所欺!與司徒導書曰:太真别來幾日,作如此事!當募人生致之,自㧞其舌。帝將討敦,以問光禄勲應詹,詹勸成之,帝意遂决。丁夘加司徒,導大都督,領楊州刺史,以温嶠都督東安北部諸軍事,與右將軍卞敦守石頭;應詹為䕶軍將軍、都督前鋒及朱雀橋南諸軍事,郗鑒行衛將軍、都督從駕諸軍事,庾亮領左衛將軍,以吏部尚書卞壼行中軍將軍。郗鑒以為軍號無益事實,固辭不受,請召臨淮太守蘇峻、兖州刺史劉遐同討敦。詔徴峻、遐及徐州刺史王邃、豫州刺史祖約、廣陵太守陶瞻等入衛京師,帝屯于中堂。司徒導聞敦疾篤,帥子弟為敦發哀。衆以為敦信死,咸有奮志。於是尚書騰詔下敦府,列敦罪惡曰:敦輒立兄息以自承,代,未有宰相繼體而不由王命者也。頑凶相奬,無所顧忌,志騁凶醜,以窺神器。天不長姦,敦以隕斃。鳳承凶宄,彌復煽逆。今遣司徒導等虎旅三萬,十道並進;平西將軍邃等精鋭三萬,水陸齊勢。朕親統諸軍,討鳳之罪。有能殺鳳送首,封五千戸侯。諸文武為敦所授用者,一無所問,無或猜嫌,以取誅滅。敦之將士,從敦彌年,違離家室,朕甚愍之。其單丁在軍,皆遣歸家,終身不調。其餘皆與假三年,休訖還臺,當與宿衛同例三畨。敦見詔甚怒,而病轉篤,不能自將,將舉兵伐京師,使記室郭璞筮之。璞曰:無成。敦素疑璞助温嶠、庾亮,及聞卦凶,乃問璞曰:卿更筮吾夀幾何?璞曰:思向卦,明公起事,必禍不久。若住武昌,夀不可測。敦大怒曰:卿夀幾何?曰:命盡今日。日中。敦乃收璞,斬之。敦使錢鳳及冠軍將軍鄧岳、前將軍周撫等帥衆向京師。王含謂敦曰:此乃家事,吾當自行。於是以含為元帥。鳳等問曰:事克之日,天子云何?敦曰:尚未南郊,何得稱天子!便盡卿兵勢,保䕶東海王及裴妃而已。乃上䟽,以誅姦臣温嶠等為名。秋,七月,壬申朔,王含等水陸五萬,奄至江寜南岸,人情恟懼。温嶠移屯水北,燒朱雀桁以挫其鋒,含等不得渡。帝欲親將兵擊之,聞橋已絶,大怒。嶠曰:今宿衛寡弱,徴兵未至,若賊豕突,危及社稷,宗廟且恐不保,何愛一橋乎!司徒導遺含書曰:近承大將軍困篤,或云已有不諱。尋知錢鳳大嚴,欲肆姦逆,謂兄當抑制不逞,還藩武昌,今乃與大羊俱下。兄之此舉,謂可得如大將軍昔年之事乎?昔年佞臣亂朝,人懷不寜,如導之徒,心思外濟。今則不然。大將軍來屯于湖,漸失人心,君子危怖,百姓勞弊。臨終之日,委重安期。安期斷乳幾日?又於時望,便可襲宰相之迹邪!自開闢以來,頗有宰相以孺子為之者乎?諸有耳者,皆知將為禪代,非人臣之事也。先帝中興,遺愛在民,聖主聰明,徳洽朝野,兄乃欲妄萌逆節,凡在人臣,誰不憤歎,導門户小大,受國厚恩,今日之事,明目張膽,為六軍之首,寜為忠臣而死,不為無頼而生矣。含不答。或以為王含、錢鳳衆力百倍,苑城小而不固,宜及軍勢未成,大駕自出拒戰。郗鑒曰:羣逆縱逸,勢不可當,可以謀屈,難以力競。且含等號令不一,抄盜相尋,吏民懲往年暴掠,皆人自為守,乘逆順之勢,何憂不克?且賊無經畧,逺圖,惟恃豕突一戰,曠日持久,必啓義士之心,令智力得展。今以此弱力敵彼彊寇,决勝負於一朝,定成敗於呼吸,萬一蹉跌,雖有申胥之徒,義存投袂,何補於既往哉!帝乃止。帝帥諸軍出屯南皇堂。癸酉夜,募壯士,遣將軍段秀、中軍司馬曹渾等帥甲卒千人渡水,掩其未備。平旦,戰於越城,大破之,斬其前鋒將何康。秀,匹磾之弟也。敦聞含敗,大怒曰:我兄,老婢耳,門戸衰,世事去矣!顧謂參軍吕寶曰:我當力行。因作勢而起,困乏復卧,乃謂其舅少府羊鑒及王應曰:我死,應便即位,先立朝廷,百官,然後營葬事。敦尋卒,應祕不發喪,裹尸以席,蠟塗其外,埋於㕔事中,與諸葛瑶等日夜縱酒淫樂。帝使吳興沈楨說沈充,許以為司空,充曰:三司具瞻之重,豈吾所任!幣厚言甘,古人所畏也。且丈夫共事,終始當同,豈可中道改易,人誰容我乎!遂舉兵趣建康。宗正卿虞潭以疾歸,㑹稽聞之,起兵餘姚以討充。帝以潭領㑹稽内史。前安東將軍劉超、宣城内史鍾雅皆起兵以討充。義興人周蹇殺王敦所署太守劉芳,平西將軍祖約逐敦所署淮南太守任台。沈充帥衆萬餘人與王含軍合。司馬顧颺說充曰:今舉大事,而天子已扼其咽喉,鋒摧氣沮,相持日久,必致禍敗。今若決破柵塘,因湖水以灌京邑,乘水勢,縱舟師以攻之,此上䇿也。藉初至之銳,并東西軍之力,十道俱進,衆寡過倍,理必摧䧟,中䇿也,轉禍為福。召錢鳳計事,因斬之以降下䇿也。充皆不能用,颺逃歸于吳。丁亥,劉遐、蘇峻等帥精卒萬人至,帝夜見,勞之,賜將士各有差。沈充、錢鳳欲因北軍初到,疲困擊之。乙未夜,充、鳳從竹格渚渡淮。䕶軍將軍應詹、建威將軍趙?等拒戰不利。充、鳳至宣陽門㧞柵,將戰,劉遐、蘇峻自南塘横擊,大破之,赴水死者三千人。遐又破沈充于青溪。尋陽太守周光聞敦舉兵,帥千餘人來赴,既至,求見敦,王應辭以疾。光退曰:今我逺來而不得見,公其死乎!遽見其兄撫曰:王公已死,兄何為與錢鳳作賊!衆皆愕然。丙申,王含等燒營夜遁。丁酉,帝還宫,大赦,惟敦黨不原。命庾亮督蘇峻等追沈充於吳興,温嶠督劉遐等追王含、錢鳳於江寜,分命諸將追其黨與。劉遐軍人頗縱虜掠,嶠責之曰:天道助順,故王含勦絶,豈可因亂為亂也!遐惶恐拜謝。王含欲奔荆州,王應曰:不如江州。含曰:大將軍平素與江州,云何而欲歸之?應曰:此乃所以宐歸也。江州當人彊盛時,能立同異,此非常人所及。今覩困厄,必有愍惻之心。荆州守文,豈能意外行事邪!含不從,遂奔荆州。王舒遣軍迎之,沈含父子於江。王彬聞應當來,密具舟以待之,不至,深以為恨。錢鳳走至闔廬洲,周光斬之,詣闕自贖。沈充走失道,誤入故將吳儒家,儒誘充内重壁中,因笑謂充曰:三千戸侯矣。充曰:爾以義存我,我家必厚報汝。若以利殺我,我死,汝族滅矣。儒遂殺之,傳首建康,敦黨悉平。充子勁當坐誅,鄉人錢舉匿之得免。其後勁竟滅吳氏。有司發王敦瘞,出尸,焚其衣冠,跽而斬之,與沈充首同懸于南桁。郗鑒言於帝曰:前朝誅楊駿等,皆先極官刑,後聽私殯。臣以為王誅加於上,私義行於下,宐聽敦家收葬,於義為?。帝許之。司徒導等皆以討敦功,受封賞。周撫與鄧岳俱亡,周光欲資給其兄而取岳。撫怒曰:我與伯山同亡,何不先斬我!㑹岳至,撫出門遥謂之曰:何不速去!今骨肉尚欲相危,況他人乎!岳廻舟而走,與撫共入西陽蠻中。明年,詔原敦黨。撫、岳出首,得免死,禁錮。故吳内史張茂妻陸氏傾家産,帥茂部曲為先登,以討沈充,報其夫仇。充敗,陸氏詣闕上書,為茂謝不克之責。詔贈茂太僕。有司奏,王彬等敦之親族,皆當除名。詔曰:司徒導以大義滅親,猶將百世宥之,況彬等皆公之近親乎!悉無所問。有詔:王敦綱紀除名,參佐禁錮。温嶠上䟽曰:王敦剛愎不仁,忍行殺戮,朝廷所不能制,骨肉所不能諌。處其朝者,恒懼危亡,故人士結舌,道路以目。誠賢人君子道窮數盡,遵養時晦之辰也。原其私心,豈遑晏處。如陸玩、劉?、郭璞之徒,常與臣言,備知之矣。必其賛導凶悖,自當正以典刑;如其枉䧟姦黨,謂宐施之寛貸。臣以玩等之誠聞於聖聽,當受同賊之責,茍黙而不言,實負其心,惟陛下仁聖裁之。郗鑒以為先王立君臣之教,貴於仗節死義。王敦佐吏,雖多逼廹,然進不能止其逆謀,退不能脫身逺遁,凖之前訓,宐加義責。帝卒從嶠議。 冬,十月,以司徒導為太保,領司徒,加殊禮;西陽王羕領太尉;應詹為江州刺史,劉遐為徐州刺史,代王邃鎮淮陰;蘇峻為歴陽内史,加庾亮䕶軍將軍,温嶠前將軍。導固辭不受。應詹至江州,吏民未安,詹撫而懷之,莫不恱服。 十二月,凉州將辛晏據枹罕不服,張駿將討之,從事劉慶諌曰:霸王之師,必須天時人事相得,然後乃起。辛晏凶狂安忍,其亡可必,柰何以饑年大舉,盛寒攻城乎!駿乃止。駿遣參軍王騭聘於趙,趙主曜謂之曰:貴州?誠和好,卿能保之乎?騭曰:不能。侍中徐邈曰:君來結好,而云不能保,何也?騭曰:齊桓貫澤之盟,憂心兢兢,諸侯不召自至,葵丘之㑹,振而矜之,叛者九國,趙國之化,常如今日可也。若政敎陵遲,尚未能察邇者之變,況鄙州乎!曜曰:此涼州之君子也,擇使可謂得人矣,厚禮而遣之, 是嵗,代王賀傉始親國政,以諸部多未服,乃築城於東木根山,徙居之。三年春二月,張駿承元帝凶問,大臨三日。㑹,黄龍見嘉泉汜。禕等請改年以章休祥,駿不許。辛晏以枹罕降,駿復收河南之地。 贈故譙王承、甘卓、戴淵、周顗、虞望、郭璞、王澄等官,周札故吏為札訟寃,尚書卞壼議以為:札守石頭,開門延寇,不當贈謚。司徒導以爲:往年之事,敦姦逆未彰,自臣等有識以上,皆所未悟,與札無異。既悟其姦,札便以身許國,尋取梟夷。臣謂宐與周、戴同例。郗鑒以為周、戴死節,周札延冦,事異賞均,何以勸沮?如司徒議,謂往年有識以上,皆與札無異,則譙王、周、戴皆應受責,何贈謚之有?今三臣既褒,則札、宐受貶明矣。導曰:札與譙王、周、戴雖所見有異同,皆人臣之節也。鑒曰:敦之逆謀,履霜日久,縁札開門,令王師不振。若敦前者之舉,義同桓、文,則先帝可為幽、厲邪?然卒用導議,贈札衛尉。 後趙王勒加宇文乞得歸官爵,使之擊慕容廆。廆遣世子皝、索頭、段國共擊之,以遼東相裴嶷為右翼,慕容仁為左翼。乞得歸據澆水以拒皝,遣兄子悉㧞雄拒仁。仁擊悉㧞雄,斬之。乗勝與皝攻乞得歸,大破之,乞得歸棄軍走。皝、仁進入其國城,使輕兵追乞得歸,過其國三百餘里而還,盡獲其國重器畜産以百萬計,民之降附者數萬。 三月,叚末柸卒,弟牙立。 戊辰,立皇子衍為太子,大赦。 趙主曜立皇后劉氏。 北羌王盆句除附於趙。後趙將石佗自鴈門出上郡襲之,俘三千餘落,獲牛馬羊百餘萬而歸。趙主曜遣中山王岳追之,曜屯于富平,為岳聲援。岳與石佗戰於河濱,斬之。後趙兵死者六千餘人,岳悉收所虜而歸。 楊難敵襲仇池,克之,執田崧,立之於前,左右令崧拜,崧瞋目叱之曰:氐狗,安有天子牧伯而向賊拜乎!難敵字謂之曰:子岱,吾當與子共定大業,子忠於劉氏,豈不能忠於我乎!崧厲色大言曰:賊氐,汝本奴才,何謂大業!我寜為趙鬼,不為汝臣!顧排一人,奪其劒,前刺難敵,不中,難敵殺之。 都尉魯潛以許昌叛,降于後趙。 夏四月,後趙將石瞻攻兖州刺史檀斌于鄒山,殺之。 後趙西夷中郎將王騰襲殺并州刺史崔琨、上黨内史王眘據并州降趙。 五月,以陶侃為征西大將軍、都督荆湘雍梁四州諸軍事、荆州刺史。荆州士女相慶。侃性聰敏㳟勤,終日斂膝危坐,軍府衆事,撿攝無遺,未嘗少閑。常語人曰:大禹聖人,乃惜寸隂;至於衆人,當惜分隂。豈可但逸遊荒醉!生無益於時,死無聞於後,是自棄也。諸參佐或以談戲廢事者,命取其酒器蒱博之具,悉投之於江,將吏則加鞭扑,曰:樗蒱者,牧猪奴戲耳。老莊浮華,非先王之法言,不益實用。君子當正其威儀,何有蓬頭跣足,自謂宏達耶?有奉饋者,必問其所由,若力作所致,雖微必喜,慰賜參倍。若非理得之,則切厲訶辱,還其所饋。嘗出遊,見人持一把未熟稻,侃問:用此何為?人云:行道所見,聊取之耳。侃大怒曰:汝既不佃,而戲賊人稻!執而鞭之。是以百姓勤於農作,家給人足。嘗造船,其木屑竹頭,侃皆令籍而掌之,人咸不解所以。後正㑹積雪始晴,聽事前餘雪猶濕,乃以木屑布地。及桓温伐蜀,又以侃所貯竹頭作丁裝船。其綜理微密,皆此類也。 後趙將石生屯洛陽,冦掠河南,司州刺史李矩、潁川太守郭黙軍數敗,又乏食,乃遣使附於趙。趙主曜使中山王岳將兵萬五千人趣孟津,鎮東將軍呼延謨帥荆、司之衆自崤、澠而東,欲㑹矩、黙,共攻石生。岳克孟津、石梁二戍,斬獲五千餘級,進圍石生於金墉。後趙中山公虎帥歩騎四萬入自成臯関,與岳戰于洛西。岳兵敗,中流矢,退保石梁。虎作塹柵環之,遏絶内外。岳衆飢甚,殺馬食之。虎又擊呼延謨,斬之。曜自將兵救岳,虎帥騎三萬逆戰。趙前軍將軍劉黒擊虎將石聰於八特阪,大破之。曜屯于金谷,夜,軍中無故大驚,士卒奔潰,乃退屯澠池;夜,又驚潰,遂歸長安。六月,虎㧞石梁,禽岳及其將佐八十餘人,氐、羌三千餘人,皆送襄國,阬其士卒九千人。遂攻王騰於并州,執騰,殺之,阬其士卒七千餘人。曜還長安,素服郊次哭七日,乃入城,因憤恚成疾。郭黙復為石聰所敗,弃妻子南奔建康。李矩將士隂謀叛降後趙,矩不能討,亦帥衆南歸,衆皆道亡,惟郭誦等百餘人隨之,卒於魯陽。矩長史崔宣帥其餘衆三千降于後趙,於是司、豫、徐、兖之地率皆入於後趙,以淮為境矣。 趙主曜以永安王?為大司馬、大單于,徙封南陽王,置單于臺于渭城,其左、右賢王以下,皆以胡、羯、鮮卑、氐、羌豪桀為之。 秋,七月,辛未,以尚書令郗鑒為車騎將軍、都督徐、兖、青三州諸軍事、兖州刺史,鎮廣陵。 閏月,以尚書左僕射荀崧為光禄大夫、録尚書事,尚書鄧攸為左僕射。 右衛將軍虞?,元敬皇后之弟也,與左衛將軍南頓王宗俱為帝所親任,典禁兵,直殿内,多聚勇士以為羽翼。王導、庾亮皆忌之,頗以為言,帝待之愈厚,宫門管鑰皆以委之。帝寢疾,亮夜有所表,從宗求鑰,宗不與,叱亮使曰:此汝家門戸邪!亮益忿之。及帝疾篤,不欲見人,羣臣無得進者。亮疑宗、?及宗兄西陽王羕有異謀,排闥入,升御牀,見帝,流涕,言羕與宗等謀廢大臣,自求輔政,請黜之。帝不納。壬午,帝引太宰羕、司徒導、尚書令卞壼、車騎將軍郗鑒、䕶軍將軍庾亮、領軍將軍陸曄、丹楊尹温嶠,並受遺詔,輔太子更入殿,將兵直宿。復拜壼右將軍,亮中書令,曄録尚書事。丁亥,降遺詔。戊子,帝崩。帝明敏有機斷,故能以弱制彊,誅翦逆臣,克復大業。己丑,太子即皇帝位,生五年矣。羣臣進璽,司徒導以疾不至,卞壼正色於朝曰:王公豈社稷之臣邪!大行在殯,嗣皇未立,寜是人臣辭疾之時也。導聞之,輿疾而至。大赦,增文武位二等,尊庾后為皇太后。羣臣以帝幼冲,奏請太后依漢和熹皇后故事。太后辭讓數四,乃從之。秋九月癸夘,太后臨朝稱制,以司徒導録尚書事,與中書令庾亮、尚書令卞壼參輔朝政,然事之大要皆决於亮。加郗、鑒車騎大將軍,陸曄左光禄大夫,皆開府儀同三司。以南頓王宗為驃騎將軍,虞?為大宗正、尚書。召樂廣之子謨為郡中正,庾珉族人怡為廷尉評。謨、怡各稱父命不就。卞壼奏曰:人無非父而生,職無非事而立。有父必有命,居職必有悔。有家各私其子,則為王者無民,君臣之道廢矣。樂廣、庾珉受寵聖世,身非已有,況及後嗣而可専哉!所居之職,若順夫羣心,則戰戍者之父母皆當命子以不處也。謨、怡不得已,各就職。 辛丑,葬明帝于武平陵。 冬十一月癸巳朔,日有食之。 慕容廆與段氏方睦,
為段牙謀,使之徙都。牙從之,即去令支。國人不樂。叚疾陸眷之孫遼欲奪其位,以徙都為牙罪。十二月,帥國人攻牙,殺之,自立叚氏。自務勿塵以來,日益彊盛,其地西接漁陽,東界遼水,所統胡晉三萬餘戸,控弦四五萬騎。 荆州刺史陶侃以寜州刺史王堅不能禦寇是嵗,表零陵太守南陽尹奉為寜州刺史以代之。先是,王遜在寜州,蠻酋梁水太守㸑量、益州太守李逷皆叛附於成,遜討之不能克。奉至州,重募徼外夷刺㸑量,殺之,諭降李逷,州境遂安。 代王賀傉卒,弟紇那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