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卷第一百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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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卷第一百四
臣司馬光奉 勑編集
晉紀二十六
烈宗孝武皇帝上之中
太元元年春正月壬寅朔,帝加元服。皇太后下詔歸政,復稱崇徳太后。甲辰,大赦,改元。丙午,帝始臨朝。以會稽内史郗愔爲鎭軍大將軍、都督浙江東五郡諸軍事,徐州刺史桓沖爲車騎將軍、都督豫、江二州之六郡諸軍事,自京口徙鎭姑孰。謝安欲以王藴爲方伯,故先解沖徐州。乙夘,加謝安中書監、録尚書事。 二月辛夘,秦王堅下詔曰:朕聞王者勞於求賢,逸於得士,斯言何其驗也!往得丞相,常謂帝王易爲。自丞相違世,鬚髮中白,毎一念之,不覺酸慟。今天下既無丞相,或政教淪替,可分遣侍臣周巡郡縣,問民疾苦。 三月,秦兵寇南鄉,拔之,山蠻三萬户降秦。 夏五月甲寅,大赦。 初,張天錫之殺張邕也,劉肅及安定梁景皆有功,二人由是有寵,賜姓張氏,以爲己子,使預政事。天錫荒于酒色,不親庶務,黜世子大懐,而立嬖妾焦氏之子大豫,以焦氏爲左夫人,人情憤怨。從弟從事中郎憲輿櫬切諫,不聽。秦王堅下詔曰:張天錫雖稱藩受位,然臣道未純,可遣使持節、武衛將軍武都苟萇、左將軍毛盛、中書令梁熈、歩兵校尉姚萇等將兵臨西河。尚書郎閻負、梁殊奉詔徴天錫入朝,若有違王命,即進師撲討。是時秦步騎十三萬,軍司叚鏗謂周虓曰:以此衆戰,誰能敵之?虓曰:戎狄以來,未之有也。堅又命秦州刺史苟池、河州刺史李辯、涼州刺史王統帥三州之衆,爲苟萇後繼。秋,七月,閻負、梁殊至姑臧,張天錫會官屬謀之曰:今入朝,必不返,如其不從,秦兵必至,將若之何?禁中録事席仂曰:以愛子爲質,賂以重寳,以退其師,然後徐爲之計,此屈伸之術也。衆皆怒曰:吾世事晉朝,忠節著於海内,今一旦委身賊庭,辱及祖宗,醜莫大焉。且河西天險,百年無虞,若悉境内精兵,右招西域,北引匈奴以拒之,何遽知其不捷也!天錫攘袂大言曰:孤計決矣,言降者斬!使謂閻負、梁殊曰:君欲生歸乎?死歸乎?殊等辭氣不屈。天錫怒,縳之軍門,命軍士交射之,曰:射而不中,不與我同心者也。其母嚴氏泣曰:秦主以一州之地,横制天下,東平鮮卑,南取巴、蜀,兵不留行,所向無敵。汝若降之,猶可延數年之命。今以蕞爾一隅,抗衡大國,又殺其使者,亡無日矣。天錫使龍驤將軍馬建帥衆二萬拒秦。秦人聞天錫殺閻負、梁殊。八月,梁熈、姚萇、王統、李辯濟自清石津,攻涼驍烈將軍梁濟於河會城,降之。甲申,茍萇濟自石城津,與梁熈等會攻纒縮城,拔之。馬建懼,自楊非退屯清塞。天錫又遣征東將軍掌據帥衆三萬軍于洪池,天錫自將餘衆五萬軍于金昌城。安西將軍敦煌宋皓言於天錫曰:臣晝察人事,夜觀天文,秦兵不可敵也,不如降之。天錫怒,貶皓爲宣威護軍。廣武太守辛章曰:馬建出於行陳,必不爲國家用。茍萇使姚萇帥甲士三千爲前驅。庚寅,馬建帥萬人迎降,餘兵皆散走。辛夘、苟萇及掌據戰于洪池,據兵敗,馬爲亂兵所殺,其屬董儒授之以馬,據曰:吾三督諸軍,再秉節?,八將禁旅,十揔外兵,寵任極矣。今卒困於此,此吾之死地也,尚安之乎!乃就帳,免胄,西向稽首,伏劔而死。秦兵殺軍司席仂。癸巳,秦兵入清塞,天錫遣司兵趙充哲帥衆拒之。秦兵與充哲戰于赤岸,大破之,俘斬三萬八千級。充哲死,天錫出城自戰,城内又叛,天錫與數千騎奔還姑臧。甲午,秦兵至姑臧,天錫素車白馬,面縳輿櫬,降于軍門。苟萇釋縳焚櫬,送于長安。涼州郡縣悉降於秦。九月,秦王堅以梁熈爲涼州刺史,鎭姑臧,徙豪右七千餘户于關中,餘皆按堵如故。封天錫爲歸義矦,拜北部尚書。初,秦兵之出也,先爲天錫築第於長安,至則居之。以天錫晉興太守隴西彭和正爲黄門侍郎、治中從事,武興蘇膺、敦煌太守張烈爲尚書郎,西平太守金城趙凝爲金城太守,髙昌楊幹爲髙昌太守,餘皆隨才擢敘。梁熈清儉愛民,河右安之。以天錫武威太守敦煌索泮爲别駕,宋皓爲主簿,西平郭護起兵攻秦,熈以皓爲折衝將軍,討平之。桓沖聞秦攻涼州,遣兖州刺史朱序、江州刺史桓石秀與荆州督護桓羆遊軍沔漢,爲涼州聲援,又遣豫州刺史桓伊帥衆向壽陽。淮南太守劉波汎舟淮、泗,欲橈秦以救涼,聞涼州敗沒,皆罷兵。 初,哀帝減田租,畒収二升。乙巳,除度田収租之制,王公以下,口税米三斛,蠲在役之身。 冬,十月,移淮北民於淮南。劉衛辰爲代所逼,求救於秦。秦王堅以幽州刺史行唐公洛爲北討大都督,帥幽、冀兵十萬擊代,使并州刺史俱難、鎭軍將軍鄧羌、尚書趙遷、李柔,前將軍朱肜,前禁將軍張蚝、右禁將軍郭慶帥步騎二十萬,東出和龍,西出上郡,皆與洛會,以衛辰爲鄉導。洛,菁之弟也。苟萇之伐涼州也,遣揚武將軍馬暉、建武將軍杜周帥八千騎西出恩宿,邀張天錫走路,期會姑臧。暉等行澤中,值水失期,於灋應斬,有司奏徵下獄。秦王堅曰:水春冬耗竭,秋夏盛漲,此乃苟萇,量事失宜,非暉等罪。今天下方有事,宜宥過責功。命暉等回赴北軍,擊索虜以自贖。衆咸以爲萬里召將,非所以應速。堅曰:暉等喜於免死,不可以常事疑也。暉等果倍道疾驅,遂及東軍。 十一月,己巳朔,日有食之。 代王什翼犍使白部、獨孤部南禦秦兵,皆不勝。又使南部大人劉庫仁將十萬騎禦之。庫仁者,衛辰之族,什翼犍之甥也,與秦兵戰於石子嶺,庫仁大敗。什翼犍病,不能自將,乃帥諸部奔隂山之北。髙車雜種盡叛,四面寇鈔,不得芻牧。什翼犍復度漠南,聞秦兵稍退,十二月,什翼犍還雲中。初,什翼犍分國之半以授弟孤,孤卒,子斤失職怨望。世子寔及弟翰早卒,寔子珪尚㓜,慕容妃之子閼婆壽鳩紇根地干力眞窟咄皆長,繼嗣未定。時秦兵尚在君子津,諸子每夜執兵警衛。斤因説什翼犍之庶長子寔君曰:王將立慕容妃之子,欲先殺汝,故頃來諸子毎夜戎服,以兵遶廬帳,伺便將發耳。寔君信之,遂殺諸弟,并弑什翼犍。是夜,諸子婦及部人奔告秦軍,秦李柔、張蚝勒兵趨雲中,部衆逃潰,國中大亂。珪母賀氏以珪走依賀訥。訥,野干之子也。秦王堅召代長史燕鳯,問代所以亂故,鳳具以狀對。堅曰:天下之惡一也。乃執寔君及斤至長安,車裂之。堅欲遷珪於長安,鳳固請曰:代王初亡,羣下叛散,遺孫沖㓜,莫相統攝。其别部大人劉庫仁勇而有智,鐵弗衛辰狡猾多變,皆不可獨任。宜分諸部爲二,令此兩人統之。兩人素有深讎,其勢莫敢先發,俟其孫稍長,引而立之,是陛下有存亡繼絶之徳於代,使其子子孫孫永爲不侵不叛之臣,此安邊之良䇿也。堅從之,分代民爲二部,自河以東屬庫仁,自河以西屬衛辰,各拜官爵,使統其衆。賀氏以珪歸獨孤部,與南部大人長孫嵩、元佗等皆依庫仁。行唐公洛以什翼犍子窟咄年長,遷之長安。堅使窟咄入太學讀書,下詔曰:張天錫承祖父之資,藉百年之業,擅命河右,叛換偏隅,索頭世跨朔北,中分區域,東賔穢貊,西引烏孫,控弦百萬,虎視雲中。爰命兩師,分討黠虜,役不淹歳,窮殄二凶,俘降百萬,闢土九千,五帝之所未賔,周漢之所未至,莫不重譯來王,懷風率職。有司可速班功受爵,戎士悉復之五歳,賜爵三級,於是加行唐公洛征西將軍,以鄧羌爲并州刺史。陽平國常侍慕容紹私謂其兄楷曰:秦恃其彊大,務勝不休,北戍雲中,南守蜀漢,轉運萬里,道殣相望,兵疲於外,民困於内,危亡近矣。冠軍叔仁智度英拔,必能恢復燕祚,吾屬但當愛身以待時耳。?秦人既克涼州,議討西障氐、羌。秦王堅曰:彼種落雜居,不相統壹,不能爲中國大患。宜先撫諭,徵其租税,若不從命,然後討之。乃使殿中將軍張旬前行宣慰,庭中將軍魏曷飛帥騎二萬七千隨之。曷飛忿其恃險不服,縱兵擊之,大掠而歸。堅怒其違命,鞭之二百,斬前鋒督護儲安以謝氐、羌。氐、羌大悦,降附貢獻者八萬三千餘落。雍州士族先因亂流寓河西者,皆聽還本。劉庫仁招撫離散,恩信甚著。奉事拓跋珪,恩勤周備,不以廢興易意。常謂諸子曰:此兒有髙天下之志,必能恢隆祖業。汝曹當謹遇之。秦王堅賞其功,加廣武將軍,給幢麾鼔蓋。劉衛辰恥在庫仁之下,怒,殺秦五原太守而叛。庫仁擊衛辰,破之,追至隂山西北千餘里,獲其妻子。又西擊庫狄部,徙其部落,置之桑乾川,乆之。堅以衞辰爲西單于,督攝河西雜類,屯代來城。是嵗。乞伏司繁卒,子國仁立。
二年春,髙句麗、新羅、西南夷皆遣使入貢于秦。趙故將作功曹熊邈屢爲秦王堅言石氏宮室器玩之盛,堅以邈爲將作長史,領尚方
丞,大修舟艦兵器,飾以金銀,頗極精巧。慕容農私言於慕容垂曰:自王猛之死,秦之灋制,日以頹靡,今又重之以奢侈,殃將至矣。圖䜟之言,行當有驗。大王宐結納英傑以承天意,時不可失也。垂笑曰:天下事非爾所及。 桓豁表兖州刺史朱序爲梁州刺史,鎭襄陽。秋,七月,丁未,以尚書僕射謝安爲司徒,安讓不拜,復加侍中、都督揚、豫、徐、兖、青五州諸軍事。丙辰,征西大將軍、荆州刺史桓豁卒。冬十月,辛丑,以桓沖督江、荆、梁、益、寧、交、廣七州諸軍事,領荆州刺史,以沖子嗣爲江州刺史。又以五兵尚書王藴都督江南諸軍事,假節、領徐州刺史;征西司馬、領南郡相謝玄爲兖州刺史,領廣陵相,監江北諸軍事。桓沖以秦人彊盛,欲移阻江南,奏自江陵徙鎭上明,使冠軍將軍劉波守江陵,諮議參軍楊亮守江夏。王藴固讓徐州,謝安曰:卿居后父之重,不應妄自菲薄,以虧時遇。藴乃受命。初,中書郎郗超,自以其父愔位遇應在謝安之右,而安入掌機權,愔優遊散地,常憤邑形於辭色,由是與謝氏有隙。是時朝廷方以秦寇爲憂,詔求文武良將可以鎭禦北方者,謝安以兄子?應詔。超聞之,歎曰:安之明,乃能違衆舉親;?之才,足以不負所舉。衆咸以爲不然。超曰:吾嘗與?共在桓公府,見其使才,雖履?閒,未嘗不得其任,是以知之。?募驍勇之士,得彭城劉牢之等數人,以牢之爲參軍,常領精鋭爲前鋒,戰無不捷,時號北府兵,敵人畏之。壬寅,護軍將軍、散騎常侍王彪之卒。初,謝安欲増修宮室,彪之曰:中興之初,即東府爲宮,殊爲儉陋。蘇峻之亂,成帝止蘭臺都坐,殆不蔽寒暑,是以更營新宮,比之漢、魏則爲儉,比之初過江則爲侈矣。今宼敵方彊,豈可大興功役,勞擾百姓邪!安曰:宮室弊陋,後世謂人無能。彪之曰:凡任天下之重者,當保國寧家,緝熈政事。乃以修室屋爲能邪?安不能奪其議。故終彪之之世,無所營造。十二月,臨海太守郗超卒。?超黨於桓氏,以父愔忠於王室,不令知之。及病甚,出一箱書授門生曰:公年尊,我死之後,若以哀惋害寢食者,可呈此箱,不爾,即焚之。既而愔果哀惋成疾,門生呈箱,皆與桓温往反密計。愔大怒曰:小子死已晩矣。遂不復哭。
三年春二月乙巳,作新宮,帝移居會稽王邸。 秦王堅遣征南大將軍、都督征討諸軍事、守尚書令、長樂公丕,武衛將軍茍萇、尚書慕容暐帥步騎七萬寇襄陽,以荆州刺史楊安帥樊、鄧之衆爲前鋒,征虜將軍始平石越帥精騎一萬出魯陽關,京兆尹慕容垂、揚武將軍姚萇帥衆五萬出南鄉,領軍將軍苟池、右將軍毛當、強弩將軍王顯帥衆四萬出武當,會攻襄陽。夏,四月,秦兵至沔北,梁州刺史朱序以秦無舟檝,不以爲虞。既而石越帥騎五千浮渡漢水,序惶駭,固守中城。越克其外郭,獲船百餘艘,以濟餘軍。長樂公丕督諸將攻中城。序母韓氏聞秦兵將至,自登城履行,至西北隅,以爲不固,帥百餘婢及城中女丁築邪城於其内。及秦兵至西北隅,果潰,衆移守新城。襄陽人謂之夫人城。桓沖在上明,擁衆七萬,憚秦兵之彊,不敢進。丕欲急攻襄陽,苟萇曰:吾衆十倍於敵,糗糧山積,但稍遷漢、沔之民於許、洛,塞其運道,絶其援兵,譬如網中之禽,何患不獲,而多殺將士,急求成功哉!丕從之。慕容垂拔南陽,執太守鄭裔,與丕會襄陽。 秋,七月,新宮成。辛巳,帝入居之。 秦兖州刺史彭超請攻沛郡太守戴?於彭城,且曰:願更遣重將攻淮南諸城,爲征南棊劫之勢,東西並進,丹楊不足平也。秦王堅從之,使都督東討諸軍事、後將軍俱難、右禁將軍毛盛、洛州刺史邵保帥步騎七萬宼淮陽、盱眙。超,越之弟;保,羌之從弟也。八月,彭超攻彭城,詔右將軍毛虎生帥衆五萬鎭姑孰以禦秦兵。秦梁州刺史韋鍾圍魏興太守吉挹於西城。九月,秦王堅與羣臣飲酒,以祕書監朱肜爲正命,人人以極醉爲限。祕書侍郎趙整作酒徳之歌曰:地列酒泉,天垂酒池。杜康妙識,儀狄先知。紂喪殷邦,桀傾夏國。由此言之,前危後則。堅大悦,命整書之,以爲酒戒。自是宴羣臣,禮飲而已。 秦涼州刺史梁熈遣使入西域,楊秦威徳。冬十月,大宛獻汗血馬。秦王堅曰:吾嘗慕漢文帝之爲人,用千里馬何爲?命羣臣作止馬之詩而反之。巴西人趙寳起兵梁州,自稱晉西蠻校尉、巴郡太守。秦豫州刺史北海公重鎭洛陽謀反,秦王堅曰:長史呂光忠正,必不與之同。即命光収重,檻車送長安,赦之,以公就第。重,洛之兄也。 十二月,秦御史中丞李柔劾奏:長樂公丕等擁衆十萬,攻圍小城,日費萬金,乆而無効,請徵下廷尉。秦王堅曰:丕等廣費無成,實宜貶戮。但師已淹時,不可虛返,其特原之,令以成功贖罪。使黄門侍郎韋華持節切讓丕等,賜丕劔曰:來春不捷,汝可自裁,勿復持面見吾也。 周虓在秦,密與桓沖書,言秦隂計,又逃奔漢中,秦人獲而赦之。 四年春正月辛酉,大赦。 秦長樂公丕等得詔惶恐,乃命諸軍并力攻襄陽。秦王堅欲自將攻襄陽,詔陽平公融以關東六州之兵會壽春,梁熈以河西之兵爲後繼。陽平公融諫曰:陛下欲取江南,固當博謀熟慮,不可倉猝。若止取襄陽,又豈足親勞大駕乎!未有動天下之衆而爲一城者,所謂以隨矦之珠彈千仭之雀也。梁熈諫曰:晉主之暴,未如孫皓,江山險固,易守難攻。陛下必欲廓清江表,亦不過分命將帥,引關東之兵,南臨淮、泗,下梁、益之卒,東出巴峽,又何必親屈鸞輅,逺幸沮澤乎?昔漢光武誅公孫述,晉武帝擒孫皓,未聞二帝自統六師,親執枹鼓,蒙矢石也。堅乃止。詔冠軍將軍、南郡相劉波帥衆八千救襄陽,波畏秦不敢進。朱序屢出戰,破秦兵,引退,稍逺,序不設備。二月,襄陽督護李伯護密遣其子送欵於秦,請爲内應。長樂公丕命諸軍進攻之,戊午,克襄陽,執朱序送長安。秦王堅以序能守節,拜度支尚書;以李伯護爲不忠,斬之。秦將軍慕容越拔順陽,執太守譙國丁穆;堅欲官之,穆固辭不受。堅以中壘將軍梁成爲荆州刺史,配兵一萬鎭襄陽,選其才望,禮而用之。桓沖以襄陽䧟沒,上䟽送章節,請解職,不許。詔免劉波官,俄復以爲冠軍將軍。秦以前將軍張蚝爲并州刺史。 兖州刺史謝玄帥衆萬餘救彭城,軍于泗口,欲遣間使報戴?而不可得。部曲將田泓請沒水潜行趣彭城,玄遣之。泓爲秦人所獲,厚賂之,使云南軍巳敗,泓偽許之。既而告城中曰:南軍垂至,我單行來報,爲賊所得,勉之!秦人殺之。彭超置輜重於留城,謝玄揚聲遣後軍將軍東海何謙向留城。超聞之,釋彭城圍,引兵還保輜重。戴?帥彭城之衆隨謙奔玄。超遂據彭城,留兖州治中徐褒守之,南攻盱眙,俱難克淮、隂,留邵保戍之。 三月,壬戌,詔以疆埸多虞,年榖不登,其供御所須,事從儉約,九親供給,衆官廪俸,權可減半。凡諸役費,自非軍國事要,皆宜停省。 癸未,使右將軍毛虎生帥衆三萬擊巴中,以救魏興。前鋒督護趙福等至巴西,爲秦將張紹等所敗,亡七千餘人,虎生退屯巴東。蜀人李烏聚衆二萬圍成都以應虎生,秦王堅使破虜將軍呂光擊滅之。夏,四月,戊申,韋鍾拔魏興,吉挹引刀欲自殺,左右奪其刀,會秦人至,執之,挹不言不食而死。秦王堅歎曰:周孟威不屈於前,丁彦逺絜已於後,吉祖沖閉口而死,何晉氏之多忠臣也!挹參軍史頴逃歸,得挹臨終手䟽,詔贈益州刺史。 秦毛當、王顯帥衆二萬自襄陽東㑹俱難彭超攻淮南。五月,乙丑,難、超拔盱眙,執髙密内史毛璪之。秦兵六萬圍幽州刺史田洛于三阿,去廣陵百里,朝廷大震,臨江列戍,遣征虜將軍謝石帥舟師屯涂中。石,安之弟也。右衛將軍毛安之等帥衆四萬屯堂邑。秦毛當、毛盛帥騎二萬襲堂邑,安之等驚潰。兖州刺史謝玄自廣陵敕三阿,丙子,難、超戰敗,退保盱眙。六月,戊子,玄與田洛帥衆五萬進攻盱眙,難、超又敗,退屯淮隂。玄遣何謙等帥舟師乗潮而上,夜,焚淮橋,邵保戰死,難、超退屯淮北。玄與何謙、戴?、田洛共追之,戰于君川,復大破之。難、超北走,僅以身免。謝玄還廣陵,詔進號冠軍將軍,加領徐州刺史。秦王堅聞之,大怒,秋,七月,檻車徵超下廷尉,超自殺,難削爵爲民。以毛當爲徐州刺史,鎭彭城;毛盛爲兖州刺史,鎭胡陸王顯爲揚州刺史,戍下邳;謝安爲宰相。秦人屢入宼,邊兵失利,衆心危懼,安毎鎭之以和静。其爲政,務舉大綱,不爲小察。時人比安於王導,而謂其文雅過之。 八月丁亥,以左將軍王藴爲尚書僕射,頃之,遷丹楊尹。藴自以國姻,不欲在内,苦求外出,復以爲都督浙江東五郡諸軍事、會稽内史。 是歳秦大饑。
五年春正月,秦王堅復以北海公重爲鎭北大將軍,鎭薊。二月,作敎武堂於渭城,命太學生明陰陽兵灋者敎授諸將。祕書監朱肜諫曰:陛下東征西伐,所向無敵,四海之地,什得其八,雖江南未服,蓋不足言。是宜稍偃武事,增修文徳。乃更始立學舎,教人戰鬬之術,殆非所以馴致升平也。且諸將皆百戰之餘,何患不習於兵,而更使受敎於書生,非所以彊其志氣也。此無益於實,而有損於名,惟陛下圖之。堅乃止。 秦征北將軍幽州刺史行唐公洛,勇而多力,能坐制奔牛,射洞犂耳,自以有滅代之功,求開府儀同三司不得,由是怨憤。三月,秦王堅以洛爲使持節、都督益寧西南夷諸軍事、征南大將軍、益州牧,使自伊闕趣襄陽,泝漢而上。洛謂官屬曰:孤帝室至親,不得入爲將相,而常擯棄邊鄙;今又投之西裔,復不聽過京師,此必有陰計,欲使梁成沈孤於漢水耳。於諸君意何如?幽州治中平規曰:逆取順守,湯、武是也;因禍爲福,桓、文是也。主上雖不爲昏暴,然窮兵黷武,民思有所息肩者,十室而九。若明公神旗一建,必率土雲從。今跨據全燕,地盡東海,北揔烏桓、鮮卑,東引句麗、百濟,控弦之士,不減五十餘萬,柰何束手就徴,蹈不測之禍乎!洛攘袂大言曰:孤計决矣,沮謀者斬!於是自稱大將軍、大都督、秦王。以平規爲幽州刺史,?莬太守,吉貞爲左長史,遼東太守,趙讃爲左司馬,昌黎太守王緼爲右司馬,遼西太守,王琳北平太守。皇甫傑、牧官都尉魏敷等爲從事中郎。分遣使者徵兵於鮮卑、烏桓、髙句麗、百濟、新羅、休忍諸國,遣兵三萬助北海公重戍薊。諸國皆曰:吾爲天子守藩,不能從行,唐公爲逆。洛懼,欲止,猶豫未决。王緼、王琳、皇甫傑、魏敷知其無成,欲告之,洛皆殺之。吉貞、趙讃曰:今諸國不從,事乖本圖。明公若憚益州之行者,當遣使奉表乞留,主上亦不慮不從。平規曰:今事形頗露,何可中止?宜聲言受詔,盡幽州之兵,南出常山、陽平,公必郊迎,因而執之,進據冀州,揔關東之衆以圖西土,天下可指麾而定也。洛從之。夏,四月,洛帥衆七萬發和龍。秦王堅召羣臣謀之,步兵校尉呂光曰:行唐公以至親爲逆,此天下所共疾,願假臣步騎五萬,取之如拾遺耳。堅曰:重洛兄弟據東北一隅,兵賦全資,未可輕也。光曰:彼衆迫於凶威,一時蟻聚耳。若以大軍臨之,勢必瓦解,不足憂也。堅乃遣使讓洛,使還和龍,當以幽州永爲世封。洛謂使者曰:汝還白東海王,幽州?阨,不足以容萬乗,須王秦中,以承髙祖之業。若能迎駕潼關者,當位爲上公,爵歸本國。堅怒,遣左將軍武都竇衝及呂光帥步騎四萬討之,右將軍都貴馳傳詣鄴,將冀州兵三萬爲前鋒,以陽平公融爲征討大都督。北海公重悉薊城之衆,與洛會屯中山,有衆十萬。五月,竇衝等與洛戰於中山,洛兵大敗,生擒洛送長安。北海公重走還薊,呂光追斬之。屯騎校尉石越自東萊帥騎一萬,浮海襲和龍,斬平規,幽州悉平。堅赦洛不誅,徙涼州之西海郡。
臣光曰:夫有功不賞,有罪不誅,雖堯、舜不能爲治,況他人乎!秦王堅毎得反者輒宥之,使其臣狃於爲逆,行險徼幸,雖力屈被擒,猶不憂死,亂何自而息哉!書曰:威克厥愛允濟,愛克厥威,允罔功。詩云:毋縱詭隨,以謹罔極;式遏冦虐,無俾作慝。今堅違之,能無亡乎!
朝廷以秦兵之退爲謝安、桓沖之功,拜安衛將軍,與沖皆開府儀同三司。 六月,甲子,大赦。 丁夘,以會稽王道子爲司徒,固讓不拜。 秦王堅召陽平公融爲侍中、中書監、都督中外諸軍事、車騎大將軍、司?校尉、録尚書事,以征南大將軍、守尚書令長樂公丕爲都督關東諸軍事、征東大將軍、冀州牧。堅以諸氐種類繁滋,秋,七月,分三原、九?、武都、汧、雍氐十五萬户,使諸宗親各領之,散居方鎭,如古諸矦;長樂公丕領氐三千户。以仇池氐酋射聲校尉楊膺爲征東左司馬,九?氐酋長水校尉齊午爲右司馬,各領一千五百户,爲長樂世卿;長樂國郎中令略陽垣敞爲録事參軍,侍講扶風韋幹爲參軍事,申紹爲别駕。膺,丕之妃兄也;午,膺之妻父也。八月,分幽州置平州,以石越爲平州刺史,鎭龍城;中書令梁讜爲幽州刺史,鎭薊城;撫軍將軍毛興爲都督河、秦二州諸軍事、河州刺史,鎭枹罕;長水校尉王騰爲井州刺史,鎭晉陽。河、并二州各配氐户三千。興、騰並符氏婚姻,氐之崇望也。平原公暉爲都督豫、洛、荆、南兖、東豫、揚六州諸軍事、鎭東大將軍、豫州牧,鎭洛陽;移洛州刺史治豐陽;以鉅鹿公叡爲雍州刺史,鎭蒲坂。各配氐户三千二百。堅送丕至灞上,諸氐别其父兄,皆慟哭,哀感路人。趙整因侍宴,援琴而歌曰:阿得脂,阿得脂,博勞舅父是仇綏。尾長翼短不能飛,逺徙種人留鮮卑,一旦緩急當語誰!堅笑而不納。 九月癸未,皇后王氏崩。 冬十月,九眞太守李遜據交州反。 秦王堅以左禁將軍楊壁爲秦州刺史,尚書趙遷爲
洛州刺史,南巴校尉姜宇爲寧州刺史。 十一月乙酉,葬定皇后于隆平陵。 十二月,秦以左將軍都貴爲荆州刺史,鎭彭城,置東豫州;以毛當爲刺史,鎭許昌。 是歳,秦王堅遣髙密太守毛璪之等二百餘人來歸。
六年春正月,帝初奉佛灋,立精舎於殿内,引諸沙門居之。尚書左丞王雅表諫,不從。雅,肅之曾孫也。 丁酉,以尚書謝石爲僕射。 二月,東夷、西域六十二國入貢于秦。 夏六月庚子朔,日有食之。 秋七月甲午,交阯太守杜瑗斬李遜,交州平。 冬十月,故武陵王晞卒于新安,追封新寧郡王,命其子遵爲嗣。 十一月己亥,以前㑹稽内史郗愔爲司空,愔固辭不起。 秦、荆州刺史都貴遣其司馬閻振、中兵參軍呉仲帥衆二萬宼竟陵桓沖,遣南平太守桓石䖍、衛軍參軍桓石民等帥水陸二萬拒之。石民,石䖍之弟也。十二月,甲辰,石䖍襲擊振、仲,大破之,振、仲退保管城。石䖍進攻之,癸亥,拔管城,獲振、仲,斬首七千級,俘虜萬人。詔封桓沖子謙爲宜陽矦,以桓石䖍領河東太守。 是歳,江東大饑。七年春三月,秦大司農東海公陽、貟外散騎侍郎王皮、尚書郎周虓謀反,事覺,収下廷尉。陽,灋之子;皮,猛之子也。秦王堅問其反狀,陽曰:臣父哀公死不以罪臣,爲父復讎耳。堅泣曰:哀公之死,事不在朕,卿豈不知之?王皮曰:臣父丞相有佐命之勲,而臣不免貧賤,故欲圖富貴耳。堅曰:丞相臨終託卿以十具牛爲治田之資,未嘗爲卿求官。知子莫若父,何其明也!周虓曰:虓世荷晉恩,生爲晉臣,死爲晉鬼,復何問乎!先是,虓屢謀反叛,左右皆請殺之。堅曰:孟威烈士,秉志如此,豈憚死乎!殺之適足成其名耳。皆赦不誅。徙陽于涼州之髙昌郡,皮虓于朔方之北。虓卒於朔方。陽勇力兼人,尋復徙鄯善。及建元之末,秦國大亂,陽劫鄯善之相,欲求東歸,鄯善王殺之。秦王堅徙鄴銅駞、銅馬、飛廉、翁仲于長安。 夏四月,堅扶風太守王永爲幽州刺史。永,皮之兄也。皮凶險無行,而永清修好學,故堅用之。以陽平公融爲司徒,融固辭不受。堅方謀伐晉,乃以融爲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五月,幽州蝗生,廣袤千里。秦王堅使散騎常侍彭城劉蘭發幽、冀、青、并民撲除之。 秋八月癸卯,大赦。秦王堅以諫議大夫裴元略爲巴西、梓潼二郡太守,使密具舟師。 九月,車師前部王彌窴、鄯善王休密䭾入朝于秦,請爲鄉導,以伐西域之不服者,因如漢灋,置都護以統理之。秦王堅以驍騎將軍呂光爲使持節、都督西域征討諸軍事,與凌江將軍姜飛、輕車將軍彭晃、將軍杜進、康盛等揔兵十萬,鐵騎五千,以伐西域。陽平公融諌曰:西域荒逺,得其民不可使,得其地不可食,漢武征之,得不補失。今勞師萬里之外,以踵漢氏之過舉,臣竊惜之。不聽。 桓沖使揚威將軍朱綽擊秦荆州刺史都貴于襄陽,焚踐沔北屯田,掠六百餘户而還。冬,十月,秦王堅會羣臣于太極殿,議曰:自吾承業,垂三十載,四方略定,唯東南一隅未霑王化。今略計吾士卒,可得九十七萬,吾欲自將以討之,何如?秘書監朱肜曰:陛下恭行天罰,必有征無戰。晉主不銜壁軍門,則走死江海。陛下返中國士民,使復其桑梓,然後回輿東巡,告成岱宗,此千載一時也。堅喜曰:是吾志也。尚書左僕射權翼曰:昔紂爲無道,三仁在朝,武王猶爲之旋師。今晉雖微弱,未有大惡,謝安、桓沖皆江表偉人,君臣輯睦,內外同心,以臣觀之,未可圖也。堅嘿然良久曰:諸君各言其志。太子左衛率石越曰:今歳鎭守斗,福徳在呉,伐之必有天殃。且彼據長江之險,民爲之用,殆未可伐也。堅曰:昔武王伐紂,逆歳違卜,天道幽逺,未易可知。夫差、孫皓皆保據江湖,不免於亡。今以吾之衆,投鞭於江,足斷其流,又何險之足恃乎?對曰:三國之君,皆淫虐無道,故敵國取之,易於拾遺。今晉雖無徳,未有大罪,願陛下且案兵積榖,以待其釁。於是羣臣各言利害,久之不決。堅曰:此所謂築室道旁,無時可成,吾當内斷於心耳。羣臣皆出,獨留陽平公融,謂之曰:自古定大事者,不過一二臣而已。今衆言紛紛,徒亂人意,吾當與汝決之。對曰:今伐晉有三難:天道不順,一也;晉國無釁,二也;我數戰兵疲,民有畏敵之心,三也。羣臣言晉不可伐者,皆忠臣也,願陛下聽之。堅作色曰:汝亦如此,吾復何望?吾彊兵百萬,資仗如山,吾雖未爲令主,亦非闇劣,乗累捷之勢,擊垂亡之國,何患不克?豈可復留此殘宼,使長爲國家之憂哉!融泣曰:晉未可滅,昭然甚明。今勞師大舉,恐無萬全之功。且臣之所憂,不止於此。陛下寵育鮮卑、羌、羯,布滿畿甸,此屬皆我之深仇。太子獨與弱卒數萬留守京師,臣懼有不虞之變,生於腹心肘腋,不可悔也。臣之頑愚,誠不足采。王景略一時英傑,陛下常比之諸葛武矦,獨不記其臨沒之言乎?堅不聽。於是朝臣進諌者衆,堅曰:以吾擊晉,校其彊弱之埶,猶疾風之掃秋葉,而朝廷内外皆言不可,誠吾所不解也。太子宏曰:今歳在吳分,又晉君無罪,若大舉不捷,恐威名外挫,財力内竭,此羣下所以疑也。堅曰:昔吾滅燕,亦犯歳而捷,天道固難知也。秦滅六國,六國之君,豈皆暴虐乎?冠軍京兆尹慕容垂言於堅曰:弱併於彊,小併於大,此理勢自然,非難知也。以陛下神武應期,威加海外,虎旅百萬,韓、白滿朝,而蕞爾江南,獨違王命,豈可復留之以遺子孫哉!詩云:謀夫孔多。是用不集。陛下斷自聖心足矣,何必廣詢朝衆。晉武平吳,所仗者張、杜二三臣而已,若從朝衆之言,豈有混壹之功乎?堅大恱曰:與吾共定天下者,獨鄉而巳。賜帛五百匹。堅鋭意欲取江東,寢不能旦。陽平公融諌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自古窮兵極武,未有不亡者。且國家本戎狄也,正朔會不歸人,江東雖㣲弱僅存,然中華正統,天意必不絶之。堅曰:帝王曆數豈有常邪?惟徳之所在耳。劉禪豈非漢之苗裔邪?終爲魏所滅。汝所以不如吾者,正病此不達變通耳。堅素信重沙門道安,羣臣使道安乗閒進言。十一月,堅與道安同輦遊于東苑,堅曰:朕將與公南遊吳越,泛長江,臨滄海,不亦樂乎!安曰:陛下應天御世,居中土而制四維,自足以比隆堯、舜,何必櫛風沐雨,經略遐方乎!且東南卑濕,沴氣易構,虞舜遊而不歸,大禹往而不復,何足以上勞大駕也!堅曰:天生烝民而樹之君,使司牧之,朕豈敢憚勞,使彼一方獨不被澤乎?必如公言,是古之帝王皆無征伐也。道安曰:必不得已,陛下宜駐蹕洛陽,遣使者奉尺書於前,諸將緫六師於後,彼必稽首入臣,不必親涉江、淮也。堅不聽。堅所幸張夫人諫曰:妾聞天地之生萬物,聖王之治天下,皆因其自然而順之,故功無不成。是以黄帝服牛乗馬,因其性也;禹濬九川,障九澤,因其勢也;后稷播殖百榖,因其時也;湯武帥天下而攻桀紂,因其心也。皆有因則成,無因則敗。今朝野之人,皆言晉不可伐,陛下獨決意行之,妾不知陛下何所因也。書曰:天聦明,自我民聦明。天猶因民,而況人乎?妾又聞王者出師,必上觀天道,下順人心。今人心既不然矣,請驗之天道。諺云:雞夜鳴者,不利行師;犬羣嘷者,宮室將空,兵動馬驚,軍敗不歸,自秋冬以來,衆雞夜鳴,羣犬哀嘷,廄馬多驚,武庫兵器自動有聲,此皆非出師之祥也。堅曰:軍旅之事,非婦人所當預也。堅幼子中山公詵最有寵,亦諫曰:臣聞國之興亡,繫賢人之用捨。今陽平公,國之謀主,而陛下違之;晉有謝安、桓沖,而陛下伐之,臣竊惑之。堅曰:天下大事,孺子安知! 秦劉蘭討蝗,經秋冬不能滅。十二月,有司奏請徵蘭下廷尉。秦王堅曰:災降自天,非人力所能除。此由朕之失政,蘭何罪乎?是歳,秦大熟,上田畒収七十石,下者三十石。蝗不出幽州之境,不食麻豆,上田?収百石,下者五十石。資治通鑑卷第一百四?孝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