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贈兵部尚書宣公陸贄翰苑集序

唐贈兵部尚書宣公陸贄翰苑集序

甞讀賈誼書、觀其經制人文。鋪陳帝業。術亦至矣。待之宣室。恨得後時。遇亦深矣。然竟不能逹四聦而盡其善。排群議而試厥謀。道之難行。亦巳乆矣。東陽絳灌。何代無之。嘻一薰一蕕。善齊不能同其器。方鑿圎枘。良工無以措巧心。所以治丗少而亂日多。大雅衰而正聲寢。漢道未融。旣失之於賈傳。吾唐不幸。復?棄於陸公。公諱贄，字敬輿，吳郡蘇人。漂陽令偘之子。年十八登進士第。應博學宏辭科。授鄭縣尉。非其好也。省母歸壽春。刺史張鎰有名於時，一獲晤言，大加賞識。曁别鎰以泉貨數萬爲賮，曰：願以此奉太夫人一日之膳。公悉辭之，領新茶一串而巳。是歲以書判拔萃，調渭南主簿，御史府以監察換之。德宗皇帝春宫時知名。召對翰林。即日爲學士。由祠部貟外轉考功郎中。朱泚之亂。從幸奉天。時車駕播遷。詔書旁午。公灑翰即成。不復起草。初若不經思慮，及成而奏，無不曲盡事情。中於機㑹，蒼卒塡委，同職者無不拱手歎伏，不能復有所助。甞從容奏曰：此時詔書，陛下冝痛自引過，以感人心。昔禹湯以罪已㪍興，楚昭以善言復國。陛下誠能不恡改過，以言謝天下，俾臣草辭無諱，庶幾群盗革心。上從之。故行在詔書始下，雖武人悍卒，無不揮涕激發。議者以德宗克平　亂，不惟神武之功，爪牙宣力，蓋亦資文德腹心之助焉。及還京師，李抱眞來朝，奏曰：陛下在山南時，山東士卒聞書詔之辭，無不感泣，思奮臣節，時臣知賊不足平也。公自行在帶本職，拜諌議大夫中書舎人，精敏小心，未甞有過。艱難扈從，行在輙隨，啓沃謨猷，特所親信。有時讌語，不以公?指名，但呼陸九而已。初幸梁洋，棧道危狹，從官前後相失。上夜次山館，召公不至，泫然號於禁旅曰：得陸贄者賞千金。頃之公至，太子親王皆賀。初公旣職内署，母韋氏尚在吳中，上遣中使迎致京師，道路置驛，文士榮之。丁韋夫人憂去職，持喪於洛，遣人護漂陽之柩，附於河南。上遣中使監護其事，四方賻遺數百萬，公一無所取。素與蜀帥韋南康布衣友善，韋令毎月置遺，公奏而受之。服闋，復内職，權知兵部侍郎。覲見之日，天子爲之興，改容敘弔，優禮如此，内外屬望，旦夕俟其輔政，爲竇叅忌嫉，故緩之。眞拜兵部侍郎，知貢舉，得人之盛，公議稱之。貞元八年，拜中書侍郎平章事。公以少年入侍内殿，特䝉知遇，不可與衆浮沈，苟且自愛，事有不可，必諍之。上察物太精，躬臨庶政，失其大體，動與公違，姦䛕從而間之，屢至不恱。親友或規之，公曰：吾上不負天子，下不負吾所學，不恤其他。公精於吏事，斟酌剖決，不爽錙銖。其經綸制度，具在德宗實録。及竇叅納劉士寧之賂，爲李巽所發，得罪左遷，橫議者以公與叅素不恊，歸罷相之議於公。戸部侍郎判度支裴延齡以姦回得幸，害時蠹政，物議莫敢指言，公獨以身當之，屢言不可。翰林學士吳通玄忌公先逹，毎切中傷，隂結延齡，互言公短。宰相趙憬，公之引拔，昇爲同列，以公排邪守正，心復異之。群邪沮謀，直道不勝。十年，退公爲賔客，罷政事。明年夏旱，芻粮不給，軍校訴於上，延齡奏曰：此皆陸贄輩怨望鼓扇軍人也。貶公忠州别駕。上怒不可測，賴陽誠、張萬福救之，獲免。蜀帥韋令抗表，請以贄代巳歲賂資粮。公在南賔，閉門却掃，郡人稀識其面。復避謗不著書，唯考校毉方，撰集驗方五十卷，行於丗江峽十稔。永貞初，與鄭餘慶陽城同徴還，公巳薨，殁時年五十二。公之秉筆内署也，攉古揚今，雄文藻思，敷之爲文誥，伸之爲典謨，俾?狡向風，懦夫增氣，則有制詰集一十卷。覽公之作，則知公之爲文也。潤色之餘，論思獻納，軍國利害，巨細必陳，則有奏草七卷。覽公之奏，則知公之爲臣也。其在相位也，推賢與能，舉直錯枉，將斡璿衡而揭日月，清氛沴而平泰階。敷其道也，與伊說爭衡；考其文也，與典謨接軫。則有中書奏議七卷。覽公之奏議，則知公之事君也。古人以士之遇也，其要有四焉：才、位、時，命也。仲尼有才而無位，其道不行；賈生有時而無命，終於一慟。唯公才不謂不長，位不謂不逹，逢時而不盡其道，非命歟？裴氏之子，焉能使公不遇哉？說者又以房、魏、姚、宋逢時遇主，克致清平。陸君亦獲幸時君，而不能與房、魏爭列，蓋道未至也。應之曰：道雖自我，弘之在人。蜚蝗竟天，農稷不能善稼；奔車覆轍，丘軻亦廢規行。若使四君與公易時而相，則一否一臧，未可知也。而致君不及貞觀、開元者，蓋時不幸也。豈公不幸哉？以爲其道未至，不亦誣乎！公之文集，有詩文賦集表狀，爲别集十五卷。其關於時政，昭昭然與金石不朽者，惟制誥奏議乎？雖巳流行，多謬編次。今以?相從，冠于編首，兼略書其官氏景行，以爲序引。俾後之君子，覽公制作，效之爲文，爲臣事君之道，不其偉歟。